「媽媽是我的!」
身為家中惟一的男丁,他從一出生時起,所享受的就已經遠遠地超過了同齡的所有孩童。住的、穿的、吃的……在那個有點混亂的時代,在那個狹小的石鎮中,他幸運地擁有著一切。甚至,獨自擁有了一位女乃媽。
自小被寵到了極點的他,對什麼都很霸道地主宰著。直到八歲那一年,依舊貪吃侞汁的他,被一記枕頭掃下了床。
「媽媽是我的!」小小軟軟的童音,小小瘦瘦的身子,小小而又堅持的神情。第一次,他明白他霸道蠻橫地強奪了另一名孩子的權利。
而後,小小的清秀,成了他生活中的真實人物。似在不經意間,他的心中,除了爸媽,除了哺育他成長的苗媽媽,清秀,已成了他的親人。
陪著她由牙牙學語到伶牙俐齒,看著她由腳步蹣跚到跑跳輕盈,伴著她稚稚黃兒到妙齡女子……
他的人生中,一直有著她。
不經意的,經意的,不在意的,在意的,他總以惹火她為樂趣。看著暴跳如雷的她在眼前晃來晃去,他的人生,是鮮明的,是彩色的。
她便是他的小妹子吧。于是,在他二十幾歲以前的記憶里,清秀便是他最為親近的妹妹、同伴。
她每日喚他起床,她替他送午飯,她陪他做功課,她吵他鬧他賴他……他背她上學,他幫她和同學打架,他耐心地教她功課,他伴她一起走過了年少的無憂。
親情,那時是他和她之間共享的一切。
總以為,一生中擁有這麼一位小妹子,他的人生就真的沒什麼好抱怨的了。他的青少年時期,所有課余的閑暇,幾乎全是有她的參與。在他心中,只要小妹子開心了,那他便心滿意足了。
他全心全意地寵著她。就算不得不離家去外地讀大學,要與他親愛的小妹子分隔兩地,但書信還是頻繁往來的,從不間隔。同宿舍的同伴們常嘲笑他是一個戀妹狂,他也但笑不語。戀妹狂便戀妹狂吧,也沒什麼不好的。
他的情感,也因此毫不放在心上。同校的、外校的,許許多多的芳心暗許與他,他只當一笑而過,從無認真的那一刻。
但大學一畢業他便娶了房玉。外人都說他是為了愛而甘心早早鑽入圍城,只有他一人知道,他要房玉的真正原因——只因為他親愛的小妹子的一句話︰房姐姐溫柔漂亮,成了嫂嫂,我一定不會受欺。
只為了這麼一句,他應允了一直追他的房玉,爽快地娶了她。
他一直是冷情之人——他也總是這樣認為的。在他的人生觀里,只想擁有一番自己的事業,只要家人開心快樂,便已足夠了。愛情,他並不太過期盼,因為只嫌浪費了時間。
結了婚,兩人真正生活在了一起,房玉的熱情也曾讓他動心,讓他痴戀。只要兩個人開開心心地生活,這便是愛情吧?他一直這樣認為,以為除了擁有可愛的小妹子,他又幸運地擁有了愛情。
可現實往往總不遂他所願。他要闖出一番事業來,所以需要全力打拼,幾乎將所有的精神心力全都投到了工作之中,伴在妻子身邊的時間少了又少,減了又減。從心里講,他愧對了房玉,總是放她獨守空閨,熬過一個又一個的孤獨長夜。可他也是無奈的啊。
而後,房玉開始有了怨言。不是因為他的冷情,不是因為他無法與她長相守,而是因為——她無法忍受他對小妹子的寵溺。可笑啊,房玉竟吃起他親親小妹子的醋來!
他一笑置之,只告訴妻子,他對清秀只有兄妹之情,並無什麼愛情。但,房玉不肯信他。或者是信了他,但心里還是極度的不平。
「你沒時間陪我待產,卻有時間陪阿秀去爬山賞春?你總說你不喜歡看電影,為什麼卻肯陪阿秀去電影院一回又一回?你最討厭別人打擾你的工作,也從不許我工作時間去找你,可為什麼阿秀卻可以隨時隨地去麻煩你?你……」
一件件一條條細數下來,他才知道,原來在不知不覺之中,他似乎真的太過寵溺他的親親小妹子了。但他並不覺得有什麼過分。他對清秀,真的只有純潔的親情而已。他只想每日逗得她氣呼呼的,他只想每天听她嘰嘰喳喳一回,他只想讓她開開心心地過每一天。
他對她,從沒有過什麼出軌的念頭。他從沒想過吻清秀的唇,從沒想過要她的——他,只單純地用兄妹之情來愛著他的小妹子而已。
可是,當房玉再也無法忍受在他心中,第一順位的竟不是做妻子的自己,而是一位毫無血緣關系的「妹子」時,房玉選擇了分手。
聚或者散,他並無太多的喜與悲。愛情,到頭來,終究敵不過親情的力量。
只要他擁有著親情,只要他仍舊有清秀在身旁,他並不在意愛情是否離棄了他。這一輩子,他只肯為親情付出所有。
愛情,再不在他的考慮之中。因為只有親情,才會一直默默無語地陪在他身旁,毫無怨言地看他來去匆匆。再多的分離,再長的離別,迎接他回來的,依然是毫不遮掩的笑臉,仍舊是濃濃的親情。親情,勝過人世間的一切啊。
若不是那份親情,他尋不到與他相伴了二十幾年的親親小妹子;若不是親情,他的一雙兒女不會開開心心地慢慢長大;若不是親情,他也闖不出現在這一番事業來。
這份親情,他永不想放手。
猶記得那一日在美國公務時,他接到一雙兒女的電話時的那種焦躁心情。
清秀要離開他們了!那一刻的空虛與焦灼,那一刻的無助與害怕,是他平生從未有過的經歷。
再也顧不得什麼公司拓展計劃,再也記不起一個重要的會議正開到緊要關頭,他惟一想做的,便是回家、馬上回家!
那長長的十幾個小時,他一直提心吊膽,生怕他依靠了二十幾年的親情真的離他而去。生怕他的親親小妹子離開他的身邊。
說他自私也好,講他霸道也罷,他,一點也不想放開他與清秀之間難舍的親情,更不允許他伴了或伴了他二十幾年的親親小妹子投到別的男人的懷抱中去!
沒有一點可能的余地。
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他沒有一秒能放松心神,他設想了千百個念頭,他歸納了千百個可能,他終于尋到了解決之徑——若他永不想放手這份親情,惟一一個一勞永逸的法子便是︰娶了清秀。
只要在一紙婚書上寫下他與清秀的姓名,只要給了清秀一個新的身份。清秀,將永遠離不開他的身邊。他也將永久地擁有這份親情,擁有他一直習慣寵溺著的清秀了!
親如兄妹的兩人頓時成了親密的枕邊人——他其實如同清秀一般的不自在,也有著微微的不適應。但是夫妻又如何?只是多了一層身份而已,其他什麼也沒有變。
他想,他是幸運的。
而今,清秀依然是他的親親小妹子,卻也是旁人再也無法和他爭奪的、只屬于他一個人的清秀。
他不知這份眷戀不已的親情從何而來,他也不想去追究,他只知這份親情是他永不會放手的。為了這份親情,他可以舍棄其他的一切,只為了這份親情。
而屬于他擁有的清秀,他依舊會用盡所有地寵她、疼她,努力達成她的一切願望,只想讓她開開心心地生活。
她想要浪漫的約會,他給。
她想談一場戀愛,他給。
無論她想要什麼,他都無條件地給她。
沒有原因,沒有理由。
一切,只因為她是他的親情,是他的清秀。
他的,清秀。???
溫溫的鼻息、熟悉的懷抱、舒服的睡姿。她低低地嘆一聲,不想醒過來。
「醒了嗎?」低低的啞笑傳進她的耳中。
不要煩她啦!她無意識地再往熟悉的懷抱里靠一靠,想要再好好睡上一會兒。
「餓不餓?要不要先吃些東西?」偏偏有人看不順眼她的好眠,還是在一直煩她。
「我只是想補眠啦!」她抗議地咕噥一聲,「今日是周末啦,我也想要賴床。」多難得的假期耶!
「賴到幾時也沒關系的。」低低的輕笑依然輕輕地吹進她的耳洞里,鍥而不舍地擾亂她的好眠。
「不要鬧了啦,!」皺皺臉,她伸手捉住腰間的大掌,不留情面地丟出被來,「不要吵我!」
他只是低笑連連,寵溺地凝視著孩子心性的她,沒有一絲的氣惱。他其實極為淡然內斂的,對于男女間的情愛,他看得並不重,一也從未沉溺于。即便與房玉離了婚,獨眠了這四五年,也從不曾想過去發泄一番的,過得一如清教徒。
可,現在擁住了他這親親的小妹子,他才驚覺他並不同于自己的設想,並不是對于淡然處之。他眷戀極了這柔軟的身子,無時無刻不想沉浸于其中!
他想他是著魔了。可是,他並不抗拒,而是順心而行。只要是他的清秀,什麼也是被允許的。一切,也都是百無禁忌的。
「阿秀,不要睡了好不好?」他笑著繼續煩她。
「阿秀,睜開眼好不好?」柔柔的笑,夾雜著一絲的不耐。
「阿秀、阿秀、阿秀……」
「你好煩啊!」實在受不了這種無休無止的魔音穿腦,陷于周公懷抱的小女人不情不願地撐開千斤重的眼皮,瞅了一眼床前的鬧鐘,忍不住聲吟一聲,「天啊,才早上七點好不好。」
「醒了嗎?」一根長指又向她的柔軟耳垂襲擊。
「拜托,不要鬧了好不好?」懊惱地抓下耳朵上作怪的大手,她用尖尖的虎牙啃一啃,「好奇怪,一向賴床如命的人今日怎醒得這般早?」
「時差倒不過來。」他回答得很無辜。
「倒不過時差?」她繼續用力地啃他的大掌,「倒不過時差便可以拖別人下水嗎?可惡!」
「可阿秀不是別人啊。」羨慕地盯住被清秀佳人含在紅唇間的手指,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情火一點一點地凝聚,「咱們是夫妻了,對不對?」
「呃?」頓時清醒過來的迷糊小女子立刻後撤了一下,快手快腳地用被單將自己裹緊。結婚近半載了,可她還是不太適應這種親密無間的情愛生涯。感覺上總是怪怪的。
「還在害羞?」他嘆息地一笑,猿臂一伸、將她柔軟的身子再次攏進懷間,偏要與她纏綿成一家。
「放、放手啦!」清秀的圓臉映滿了紅紅的彩霞,她手足無措地憶起被單下沒著寸縷的身子。
「偏不放。」他將頭俯在她的肩窩上,啞啞地低嘆,「分別了兩個多月,你難道一點也不想念我?」
「有、有什麼好想的?」她用力吸氣,用力地放松緊繃的神經與身軀,「反正你出差又不是一兩回了,早就習慣了。」記得有一次,他離家足有半年之久呢!
「小沒良心的!」他忍不住抱怨幾聲,「虧我不眠不休地日夜趕工,努力爭取提前返家。」啊,他的家呢!
「好啦好啦!」她伸手模一模他的頭,安撫小貓似的拍拍他的頭,「你辛苦了,我想你了,這成了吧?」
這種親密的相處模式,對他、對她,都是很新奇的,都在逐步的適應中。
「你在敷衍我!」黑瞳中全是不滿。
「是呀,我本來就在敷衍你啊。」她大大方方地承認,「難道你真要讓我想你想得要死、想你想得相思欲狂才開心?小心哦,若真有那麼一天的話,你不怕我會忍受不了分離,而學房玉那樣?」呵呵,當然,不會有那麼一天的啦!
「不準!」他一下子將她緊緊地樓在胸前,黑瞳中裝滿了蠻橫與霸氣,「我不準。」或者,該是他考慮退休的時候了?他想陪在清秀身旁,他想伴著清秀日日夜夜,一刻也不離開!
哦,老天,他真的著魔了。
「好啦,騙你呢!」她輕易地看穿他蠻橫的背後,「你明明知道的,我不會討厭暫時的分離的啦。」嘻,相反,她還很喜歡兩個人隔段時間就分開一點點時間的,小別勝新婚嘛!哇嗚,她想到哪里去了?
吐吐舌,她揚起笑臉,「井老先生?」
「干嗎?」這丫頭只會讓他心神不安。他惡作劇地將全身的重量全倚在懷中那眷戀的柔軀上,出一口爽氣。
「我可不可以同你談談?」杏眸一眨一眨的。
要命!他喘了一口粗氣,努力抑止住往四肢百骸泛濫的洶涌情火,「可不可以等一下再談?」現在,他只想要她!
「那你可不可以等一下再行動?」她笑眯眯的。
喔,老天爺!他的情火被這一句玩笑澆了個干淨。哼,這仇,他記下了!
「你要談什麼?」沒好聲氣地翻身躺下,將不解風情的笨女人擁進懷里,他哼了哼,「快一點講!」
「那,你看。」她開始數手指頭,「月月也上學前班了,家中只有我一個人。」她已經習慣了身前身後、身左身右總跟著一尾小小的尾巴。突然間小尾巴又不見了,她會有些不適應。
「寂寞了?」他明白她的心思,「所以想找點事來打發時間?」
「尚文哥好聰明!」她馬上奉上大大的笑臉。
「小巴結鬼!」他睨她一眼,「想做些什麼?」
「我也一時想不出來。」她為難地搖一搖頭,「其實我每天也很忙啊,可身邊少了月月,做什麼也沒興趣。」一個人的寂寞,誰能擺月兌?
「要不陪我去公司上班,怎麼樣?」他熱心地提供建議。
「你忘了我只有高中學歷?」她嘆口氣。
「你只要在辦公室乖乖陪我便好,管他什麼學歷。」他勸慰她,說起來,清秀沒念大學,也全是因為他的緣故,「我該讓你讀大學的。」
「我才不要讀呢!」她皺皺鼻子,「你明知我最怕讀書了,能找機會不讀書了,高興還來不及呢!」她知道夭生不是讀書的材料,「再說了,我在辦公室干嗎?當花瓶嗎?」只可惜她也沒當「花瓶」的條件。
「只做我一個人的‘花瓶’,如何?」他笑著啄了她一口。
「嗤,做夢!」她哼一聲,翻身坐起,「算了,以後再談吧,我要去做飯了。」拜他的鬧人所賜,她沒法子再賴床了。唉,命苦哦。
「等一等。」他笑眯眯地伸手捉住她,神態甚是輕松愜意。
「干嗎?」沒看見她這張哀怨的臉嗎?被他連哄帶騙地變成了黃臉婆,再也沒有身價可言,已經很讓她不甘不願了。
「剛才你講過的。」他揚一揚好看的劍眉,慢吞吞地一字一句提醒她,「你要同我談一談。」
「是呀,可什麼也沒談成好不好?」她懊惱地瞪著那個笑得雲淡風輕的人。說來談去,她的未來依然是閑得讓人無力。
「不管談話的結果如何,咱們也算談過了。」他點頭肯定剛才的亂談並非是一場空。
「是,談過了。」好無力、好奇怪的對談!她忍不住瞪了一個白眼送他。
「那接下來是不是該討論一下‘我的問題’了?」他笑得依舊風清雲輕。
「你有什麼問題?」奇怪地瞅了他一眼,聳一聳肩,她抓抓頭,「尚文大哥,你的問題應該去你的公司解決才對吧?」
「否,非否是也。」他回她一句古文,然後笑了。
「什麼是不是、否不否的!」明知她讀書不很用功的,偏還講得這般繞口。
「‘是’的意思是這事只與清秀有關;‘否’的意思是這事無法去公司解決。」他笑得輕松。
她卻听得一頭霧水,「哦。」努力思索半晌,她恍然大悟似的點點頭,「原來是——我听不懂!」她幾乎要狂吼了。干嗎呀?繞得她頭暈腦漲、不分東西南北的,真的很好玩嗎?
「阿秀。」高大的男子一下子垮下了挺直的腰身,對親密枕邊人的不解風情實在感到無力,「剛才我原本要……你明白的,對不對?」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明明白白地表示出「她一點也不明白」的意思。
「是你說要我‘等一下’的!」他可也是有火氣!「如今你要談的咱們談完了,那我是不是可以開始了!」他一口氣地吼完,然後很用力、很用力地瞪著那個有點呆的小女人。
呃?!她一下子僵住了,頭皮發麻,臉若紅雲。
沒反應?他不爽地哼一哼,干脆用行動來明白演示給她看「他的問題」是什麼!娶了一個明明很直爽偏又有點不解風情的笨青梅,到底是好是壞?
雙眼含怒地,他努力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