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一下子成了現在這種樣子,陶冉是欲哭無淚,悔不當初。
醒在一處陌生的房間里,坐在一張陌生的大床上,身上是陌生到極點的青紫紅腫.而枕邊呼呼熟睡著的,是……一個陌生的男人!
怎麼會是這樣子!她昨晚到底怎麼了啊?
垮著一張圓臉,眼一下子紅到底。若不是用力地咬住了嘴唇,她頓時便要淚如雨下、大聲痛哭一回。
她怎麼會這樣!
咬緊嘴唇,使盡全部力量地咬緊,阻住快要抑制不住的失聲大哭,她聚起僅有的幾分冷靜與力量,強迫自己用顫抖不已的手扯過堆擠在床角的一團被單,七手八腳地將自己完全光果著的身軀用力裹緊,裹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而且,她那依然有些困頓的雙眼,固執地盯住床前三米處雪白牆壁上的掛鐘,瞄也不願瞄霸在她身側四肢狂敖地伸展的、呼呼大睡的……同樣全身光果著的男人,男人!
她要冷靜下來,她要冷靜下來,現在不是她哭的時候,她一定要冷靜下來!
雪白牆壁上的電子鐘靜默地轉過一圈又一圈,她的思緒也隨之繞過一圈又一圈,緊繃著的情緒開始漸漸放松,亂成一鍋爛粥的腦筋也漸漸沉靜,慢慢地開始梳理混雜的記憶。
醉,一個男人,酒……小珞被東方覓扯走……飲料,一起到了酒吧……傷感自己的二十七歲生日……
將上述零亂混雜的字詞句一一整理後,零散的碎片慢慢拼成了較完整的圖形。
昨天是周末,恰好又是她二十七歲生日。她的好朋友李小珞約了她去一家新開業的酒吧慶祝,兩個大女人開始大喝飲料,有些傷感地聊起了「女大當嫁」的可惱話題……
「冉冉,你二十七了耶,再不把自己嫁掉,真的要成老姑婆了。」窩在酒吧的一個角落,兩個從來不敢踫酒精類液體的女子大灌碳酸飲料,長吁短嘆地喋喋不休。
「我也想嫁啊。」陶冉也在猛喝飲料,一點兒也沒有榮任壽星婆的喜悅,「不是我不想嫁,而是我要怎樣嫁?!」因為職業的關系,平素里她鮮少與外人打交道,認識的人除了同事便是幾位同學,年紀適宜的未婚理想男人是半個也沒有,「隨隨便便找一個男人嫁了?嫁一個相親時用來湊人數的男人?我才不要委屈我自己。」
天下哪一個女人不是把自己當做寶?哪個女人不是最最優質、最最完美的?倘若不找到自己滿意的,隨便抓一個男人嫁豈不是白白糟蹋了自己?況且她真的很不錯!至少在經濟上,她的正職是會計師、副業是現代很吃香的自由撰稿人,兩項薪水都是很讓人眼紅的,在這個不算大不算小的城市中,也算得上是白領一族。
「小珞,你也知道這個社會的無奈啊。」許是飲料喝得太多,她神思有點兒迷離,「咱們離家在外討生活是多麼不容易!長大了,要嫁人。可哪是那麼容易就嫁了的?嫁一個不如自己的,結婚後你養他還是他養你?想嫁一個比自己優秀的,又有那麼多女人虎視眈眈,咱們哪里找得到?況且這又不僅僅是……」
不要說她勢利眼、拜金主義什麼的,可現實社會
本來就是如此啊。結婚,過日子,貸款買房子,生孩子,奉養老人,孩子讀書……
哪一樣順心事少得了「錢」的存在?
「我的家庭情況你又不是不知,我辛辛苦苦賺來的銀子剛剛夠花。如果我嫁了,嫁一個家庭條件好的尚且罷了,可如果嫁一個經濟條件不好的——我不想自找苦吃!」
說她自私也好、說她自利也罷,可這本就是社會,真實的生活啊。什麼「相濡以沫、同甘共苦」,什麼「貧窮富貴情不移」,現實便是現實,「貧賤夫妻百事哀」是無奈的,誰也不想自討苦吃是真正的。
一起吃苦的幸福?只是一句美麗的歌詞,只是愛情小說中一朵美麗的童話泡沫罷了。
女大當嫁?誰不是搶破了頭想嫁一個優質男人?可這所謂的「優質男人」到哪里去尋找?你看不上比你不行的他,他又豈會看上不如他行的你?
人啊,永遠都是想往高處爬啊。
「虧你還是寫愛情小說的哩。」小珞一手支頜,呵呵笑著,「你還是羨慕那些愛情童話中的男女啊。」
「我是羨慕啊。」陶冉的副業說好听一點兒是自由撰稿人,其實也就是靠動筆寫一些浪漫小說之類的文字騙騙銀子,「我從小愛看愛情小說,我想找小說中的一個男主角!我想談一場很浪漫的完美戀愛!我不要委屈我自己!」
這幾乎也是所有女人們的美麗夢想啊。
可是……可是……
「小珞,你也看到了啊,可現實社會哪里有這樣傳說中的好男人嘛!」小說僅儀是小說,現實從來是現實,男才女貌永遠都是男才女貌啊,「我呢,身材不好、容貌不出眾,學歷義不高,收入也不怎樣,哪里有機會遇到一個什麼多才多金的好男人?」時不我與,若之奈何?「我有什麼法子?人家都說龍配龍、鳳配鳳。那我呢?只好一個人嘍。」
嫁一個不如自己的,她總覺委屈自己;嫁一個條件優質的男人……她又沒那點兒能耐!
于是,一拖再拖,她一不小心已拖成r二十七歲的「老女人」了,而戀愛、甚至相親,由于她消極的態度,也是一次也沒有過。
氣啊。
一想起自己已二十七歲,卻還是從來未曾談過戀愛的「純情少女」,她就好氣好氣!
瞪著桌上三三兩兩的汽水瓶子,她有點兒氣悶,揚手想招服務生拿酒來,卻又看不到閑著的人手,眼角一掃,瞥到了身邊另一張桌上一瓶開了蓋子的白酒,她想也不想地一把抓過,仰頭痛飲。不管了,不管了,今晚她要不醉不歸!
「冉冉!」小珞一個阻攔不住,只得任她去,轉首替她向旁邊的人道歉,「對不起,我朋友今天有點兒不開心。這酒我賠給你。」
陶冉才不管這些,只一徑地用力喝,等將多半瓶的白酒喝得一滴不剩了,才抱著酒瓶爬在桌上。「呃!好難喝!」
「冉冉!」小珞嘆口氣,拍拍她的手,「天不早了,咱們走吧!」酒吧,其實她們是生平第一次踏進來。
「再等一下,我還沒喝夠!」陶冉有些頭暈地搖搖頭,「你再陪我一會兒嘛!」
「冉冉。」小珞有些為難,「今天也是東方覓的生日,我答應他去幫他慶祝的。」
「我不要你去!」陶冉馬上瞪大眼,伸手扯住小珞的手用力一握,「你還和他有聯系呀?你們已經離婚了!離婚兩次了!」
「可是……」
「沒有可是!」小珞就是心地太過善良了,才會讓那個臭東方覓一直糾纏,「他哪里比得過我!咱們是多少年的好朋友了?咱們吃住都一起,可那個臭東方覓呢?高興時同你在一起,一不高興就立馬一腳踢開你!兩年,你們認識才兩年,就已經結婚兩次又離婚兩次!你還傻到什麼時候!」
不可否認,正是這兩年小珞同東方覓的數次分分合合,讓她連帶有了不想結婚的念頭。
「小珞,听我說,不要再理他了!」一個定不下心來的男人,才配不上小珞!
「陶冉!你有膽再說一句!」突兀的冰冷語音猛地從她耳旁炸起,「小珞是我老婆!你如果再這樣,小心我揍你!」
「東方覓?」小珞如同見了貓的小老鼠,馬上縮肩低頭。
「東方覓!」陶冉卻似看見紅布的斗牛,抓在手中的酒瓶想也不想地砸上東方覓的右手,將他握住小珞肩頭的毛手一把砸開,「你如果再這樣,小心我揍你!小珞才不是你老婆,你們上個月就離婚了!」
「離婚怎麼啦!離婚就不能復婚嗎!陶冉,我警告你,我和小珞的事你少插手!」右手被酒瓶砸得一片紅腫,東方覓更沒什麼好聲氣。伸手從衣袋里掏出一枚銀戒指、粗魯地往一直低頭不語的小珞的手指上一套,他用力地一哼︰「怎樣?我們又結婚了!我們
義是夫妻了!你死心吧!你沒任何機會了!」休想他東方覓的老婆總為她陶冉洗衣、燒飯、做管家婆!
「小珞,你就同意?!」
「同不同意是我老婆的事!不用你費心!我們走!」粗魯地扯起小珞,東方覓二話不說將人強行帶走了。
「小珞!」陶冉有些惱地喊了一聲,卻喚不回已被拖出門的好朋友了。她不由得嘆口氣,剛才猛灌的酒液讓她的頭腦漸漸開始發暈。
從初中起,她和小珞便已是好朋友了。這些年來一直在同一個城市求學、工作,吃住原本也在一處。直到兩年前,這個臭東方覓猛地插進來娶走了小珞,而後在一年前離婚,再而後又在離婚兩個月後復婚,復婚八個月後再度離婚……
結婚,離婚,復婚,離婚……
他們不煩,她倒是替他們煩了。兩個成年人。明明互有感情,卻總是像孩子似的扮家家酒!可是……小珞至少還有機會扮家家酒,她卻連扮家家酒的機會也沒有啊。
頭越來越暈,眼前星光閃爍,自知自己沒有一點兒酒量,陶冉決定起身走人了。
而後,在她喚來服務生準備結賬時,卻淒慘地發現,她的錢包不見了,她如今身無分文……
「為什麼!為什麼!」原本便不好的心情頓時跌至谷底,她什麼也不管了,爬在桌上哭了起來,還用力拍打桌面。
「我二十七歲!我沒有男朋友!我被人甩了!錢包也跟了別人!」淒淒慘慘戚戚的畫面看在酒吧內所有人的眼里,再聯想到剛才的情景︰兩女一男,一男一女甜蜜地離去……她不是被第三者插足了的可憐失意人。便是插足了人家夫妻失敗的可惡第三者。
旁人小聲的議論陶冉是一點兒不知,只什麼也不管地一徑小聲地哭,每喊一句便捶桌子一回。再而後,酒勁上涌,她睡了過去。最後的一點兒模糊記憶是︰一個男人替她付了賬,扶她出了酒吧、上了一輛車……
再然後。便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她酒醒了,卻好想哭。
怎麼辦,怎麼辦?
好不容易憶起了昨晚的一切,陶冉登時心亂如麻,胸腔似被棉花塞滿了,呼吸都很困難。
她雖然二十七歲了,卻由于對「愛情」童話式的向往、或者說是對「愛情」的現實社會性的恐懼與不安。至今仍是從未談過一次戀愛、也沒相過一次親的「純情女子」。從小到大,沒有同任何一個男人牽過手(弟弟除外),更沒有同任何一個男人有過擁抱之類的親密舉動,潔身自好一直是她恭謹奉行的圭臬,可如今……
她以後還要怎樣活?!
撲簌簌地,眼淚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淌。
錯誤!錯誤!天大的錯誤!她怎麼會犯下這樣無可挽回的錯誤!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是這樣?!
緊咬嘴唇的牙齒也開始顫起來,無法抑制的低聲嗚咽從胸膛最深處迅猛地沖出唇來,含著傷心、絕望和心碎。
她偷偷藏在內心最角落的「愛情童話」,從此再也留不住了。
哭泣,流淚,心碎,絕望;絕望,心碎,流淚,哭泣……
隨著雪白牆壁上電子掛鐘一圈又一圈的指針轉動,以上種種開始一點兒一點兒地緩慢消失。
哭過了,後悔過了,傷心過了,淚也該流干了吧?
抬起模糊紅腫的淚眼,陶冉使勁地睜大眼楮,不讓淚水再肆無忌憚地淌。不管怎樣,錯誤已經鑄成,再哭再傷心、流再多的淚水也于事無補。如今,她該想一想,她要怎樣做,接下來她應該做什麼。
許是自小便離家在外求學的緣故,比起其她同齡的女子們來,陶冉有很獨立、很堅強、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令男人們望而卻步的要強性子。她誰也不靠、依著自己的能力,生活得很好,雖然生命中至今尚未出現「另一半」的影子,但她生活是快樂的,從來不需要別人來扶一下、幫一把。
這一輩子,就算只有她一個人過,她自信她也可以活得完全不輸于其他任何的人!
所以,哭過之後、淚水流過之後,陶冉很快便打起精神,開始思考她接下來要做的事。
這件錯誤的最初緣由是她喝了不該喝的酒(生平第一次喝酒便被老天爺罰成這樣,這教訓她一輩子記下了),醉酒之後她若再遇上一兩個趁火打劫的爛人,也在情理之中(酒吧果然不是她這類良民該踏入的魔鬼區域!這深刻的教訓她也會記一輩子的)。至于其後所發生的事……
一想到這兒,好不容易停住的嗚咽與眼淚又要破閘而出了。她忙埋頭,將頭深深地埋進豎起的被單里,肩用力地顫了半天,終于又成功地取得了冷靜。
好吧,她承認,這件不可饒恕的錯誤,她不完全是受害者,她也是有責任的!該自己承擔的責任她向來不逃避,但不該自己承擔的責任、她所應該要取得的公道,她也不會少要回一點點的!
誰趁火打劫做了對不起她的事,誰就要為此付出應有的代價!該怎樣,便怎樣!她絕不寬貸!
「那,你要怎樣呢,小姐?」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夾帶著一點點令人別扭的稜角以及一點點的嘲弄,從她的背後淡淡地響起來。
抱膝曲身而坐的身姿頓時挺得僵直,無形的利刺一下子布滿全身。懷著百分的憤恨,陶冉慢慢地轉過頭去。
那個霸在她身邊呼呼大睡的男人,睡醒了。
男人依舊四肢狂放地大伸大展著,似乎對于在女人面前赤身早已習以為常。一雙猶帶睡意的漆黑眸子,不動聲色地繞著神情平板的陶冉轉了一圈。而後,他的視線定格在那一雙冷靜而堅強的杏眸上,不再移動。
雖然哭過了,雖然已後悔到天涯海角去了,但不可否認,這年輕女子的平凡外貌遮掩下的不平凡性子真的讓人忍不住心生敬佩,想為她喊一聲「好」。
畢竟,比起那些清醒後哭天喊地地拼命吼「我找你拼命、我要你好看……我要你負責」的女人們來,她至少還未有上述表現……當然,是到目前為止。
「小姐,如果你還記得昨晚的事,你便該清楚︰事情要發展到這一步,並非完全是我的過失。」旁若無人地伸展雙臂,好好地舒展一個懶腰,男人朝渾身僵直、神情平板卻又極是戒備森嚴的陶冉挑了挑上彎的細長眼角,說得非常平和。
暗中咬一咬牙,盡管心中早已怒火中燒,但面龐上依然維持著淡然無波的模樣,陶冉睨也不睨男人一眼,只冷冷地一嗤,「如此說來,倒全是我的不對了?」
死也不能輸給他!這個又爛又臭的壞男人!做錯事的明明是他!為什麼還能這樣不慌不忙、悠閑自得?!絕對不可以原諒?
「男歡女愛,如果不是男女雙方心有同感、身體能夠完美契合的話,我相信我和你也不會有如此美妙的一夜。」男人雙肘支床慢慢靠坐起身,端起床前小幾上的高腳水晶杯,優雅地朝陶冉一舉,「要不要再來一杯?這可是我多年的珍藏呢。」
依然是那口稍帶稜角的普通話,卻讓陶冉厭惡到底。卑鄙!無恥!下流!齷齪!從來沒有想過世界上競有這樣爛的爛人!
再也忍耐不住,固執地盯著雪白牆壁的雙眼即刻狠狠地瞪過去,陶冉第一次對上男人那平和依舊的視線,她砸給男人一個凶狠的眼神,恨不得將這個爛男人千刀萬剮、剝皮怞筋、剁成肉醬、然後沖進馬桶!
「啊,你不喝?出聲拒絕或搖搖頭也好,不用這樣吧?」
男人面對這樣狠之又狠的瞪視,竟然還是心平氣和,沒有一點兒的驚慌或是悔意。他收回手,將杯子湊到自己嘴角,細品酒香。
「你,到底是不是人?!」如果不是……她一定撥打110,就算自己傾家蕩產也要將他踢進監獄!
「小姐,你已是成年人了。」男人似乎根本沒听到那句斥罵,細長的眸子微微眯起,仔細地觀望她此刻沖天的怒火。
但不知為何,如此平凡的她此刻竟給人一種驚艷的感覺。
就是因為這個!她不能告他……因為她已不是無知的幼稚女孩,昨晚發生的事情她更拿不出證據表明她是被強迫的……可就這樣吃了啞巴虧?!
此恨怎消?!此恨怎忍?!
「小姐,你何不反過來設想一下,我們……」男人試圖安撫她的恨與怒。
「你情我願?情投意合?」陶冉恨恨地一哼,「就算這位先生你是一頭蠢豬笨驢,可我還是人!」他野蠻地奪了她的什麼,他到底明不明白、明不明白!
她的清白之軀啊。承載了她多少年青春與夢幻的清白身子,卻在一夕之間轟然塌落。這份心碎,這種絕望,這份委屈,怎能說得這般輕易、這般隨意!
他羞辱的,不僅是她的身子,而是她再也無法面對的靈魂!他,到底是不是人?!
「小姐,沒這麼嚴重吧?」男人見她這般激動,忍不住合目輕嘆,「一夜,是多麼常見的事情。」現在的社會,什麼也不稀奇了啊。
她的反應,太……激烈了吧?
「你!」這個男人,絕對不可以寬恕!
「小姐,我了解你有你所遵從的道德尺度。」男人坐直身子,正色地望著怒火沖天的她,「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怎樣後悔也無濟于事,你現在能做的,就是從此牢牢記住這個教訓。」
人性孰善孰惡,誰能知?
「謝謝你的教導!」陶冉用被單裹緊自己邁步下床,腰藤問的酸痛無力再次提醒她,她曾有了怎樣的一次教訓!
彎腰,撿起地板上零亂的、屬于自己的衣衫,抬首看了看房間,她朝著牆角的一扇門走過去,推開、進人、反手用力關上房門、上鎖。
她怎會到這種難堪的地步!努力累積的堅強在無人的空間迅速潰敗,僵直著的身軀一下無力站立,陶冉猛地跌坐在冰涼的地板上。
是的,事情已經發生,再怎樣後悔也無濟于事,她所能做的、惟一所能做的,便是從此牢牢地記住這個教訓!
燃燒的雙瞳在一瞬間重又冷靜下來,她扯下裹住身軀的被單,對一身的青紫視而不見,然後拿起衣衫,從里到外一件件穿戴整齊,站起身、挺直腰桿、深吸一口氣,拉開門,跨出去。
有了一個錯誤的她,依然是她!
跨出這道房門,她依舊還是陶冉。
「你說得對,錯誤便是錯誤,怎樣後悔也于事無補的。」平靜的臉龐轉向那張大床,不躲不閃地迎上男人的視線,陶冉微微勾唇,「反過來說,我是該謝謝你,畢竟在酒吧里是你幫我結了賬。」
只是,這代價未免太大了!
「小姐,你很不錯。」男人競朝她贊許地一笑。
「謝謝!」陶冉淡然地點頭,「打擾了你一晚上,很抱歉!我該走了。」只是,在走之前,她尚有一件事要做。
「對于剛才我的失禮之處,還請你不要見怪。」勾起唇,露出淡淡的笑意來,她慢慢走近那張大床,慢慢側身坐下去。微傾身,她湊近神情悠閑而愉悅的男人,左手輕輕拂上他的臉龐,「我突然發現,你長得很英俊呢。」
「謝謝你的——唔!」原本的愉悅在轉瞬間消失無蹤,一張「很英俊」的面龐競一下子扭曲得嚇人。
「忘了告訴你,再英俊的禽獸,依然還是豬狗不如的爛禽獸。」冷冷地注視著在床上痛縮成一團的男人,陶冉回收緊握的右拳起身往外走去。
「你……」
「祝你早日恢復‘男人雄風’,禽獸先生。」她別的東西沒有,力氣卻是大得嚇人的。剛才正中男人要害的一拳,她深信他會有很「愉悅」的感覺,足夠他回味一年半載的。
「你!」男人咬牙切齒的聲音,讓陶冉在打開通往外界的房前停住步子,回過頭。
「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怎樣後悔也無濟于事,你所能去做的,便是從此牢牢記住這個教訓。」原封不動的嘆息,原封不動地送還給他,「祝你好運,多尋幾次‘一夜’,禽獸先生。」
點頭、轉身,她靜靜地跨出房門,再也不看那個男人,哪怕那男人眼中滿是贊賞。
跨出了房門,遠離了「錯誤」,她,還是一樣的陶冉。
錯誤,過去,便是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