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子覲站在爺爺的病房前,眉頭微蹙。
他嚴肅的神情不是為了爺爺的病情,而是他確實看見樂悅偷偷模模地進出這間醫院。沒錯!就算她包成肉粽的模樣他也認得出來。
而更令他難過的是,他已經查到她進出是哪間病房,而那間病房的主治醫生之一,專長是醫治毒癮。
「難道她身體孱弱,一半的原因是因為這個?」他不願相信,樂悅會是個染上毒瘸的藝人。
他知道國內外的演藝圈,時常傳出明星嗑藥的新聞,不過這樣的新聞沒有在自己身旁發生過。
他怎麼也想不透,樂悅如此善良可愛的女孩,怎麼會嗑藥、吸毒?五味雜陳的感觸涌上心頭,他發覺自己除了震驚、訝異之外,還有一絲不忍與心疼。
他不忍苛責樂悅,他相信樂悅會變成這樣一定有原因,或許是演藝圈競爭壓力大,或許是工作量太大讓她想藉此放松,或許她在這個圈子沒有朋友,只好藉此發泄。
他替她找遍各式各樣的理由,因為他知道樂悅敲開了他的心房,而自己絕對狠不下心責怪她。
戲就快要殺青,仲子覲思量著下一步該怎麼走。
***
樂悅惡整了仲子覲後,在片廠緊張得要命,不知道這位大少爺會不會覺得她幼稚?不知道他會不會生氣?她想見他,卻也害怕,只能矛盾地遠遠看著他。
今天這場戲是最後一場外景戲,整隊人馬拉到了海邊,仲子覲的衣領被海風吹開,頭發四散,散發著難以抗拒的魅力。樂悅看得入迷,都忘了縴弱的自己不能吹太多海風。
「樂悅,準備好了嗎?你就在堤防上騎腳踏車,落水那場戲會有替身。」
「好。」
這場戲是女主角在海邊騎腳踏車卻不幸跌落海中,最後被男主角救起的劇碼。但因樂悅不諳水性,所以導演決定采用替身。
仲子覲看著樂悅牽出腳踏車慢慢走到堤防上,她的眼神明顯避開他。
「心虛了是嗎?小笨蛋。」他並不怪她,倒是為了這個愛吃醋又心虛的家伙覺得有趣。
樂悅牽著車慢慢走,事實上,她身體很不舒服,不過今天是她最後一次可以藉著工作見到仲子覲,說什麼也要來。
「以後會怎麼樣?他會不會不想理這樣愛搗蛋的我?」她一邊牽著腳踏車,一邊胡思亂想。「他會不會嫌和我約會太麻煩?還是會像報上所說,很多豪門家族都不希望女朋友是演藝圈的人?」
想東想西的樂悅滿心害怕,她擔心自己這份期待已久的感情落空,擔心仲子覲不會看上她,擔心自己卑微的出身配不上仲家,擔心了一堆,卻忘記擔心自己已經在發抖的身體。
海邊真的有些冶,海風吹得樂悅都快騎不穩。她搖搖晃晃地努力保持平衡,卻在臉色發白下漸漸使不出力氣。
「怎麼會這樣?」
所有劇組人員都在下方用遠鏡頭取景,堤防上只有她一人,她努力大口吸氣,可是卻越吸越急促,快喘不過氣了。原本就貧血的她,在缺乏休息和躁勞的狀況之下,就快撐不下去了。
「怎麼辦……」
已經拍到了一半,她想努力撐下去拍完,不過暈眩的感覺越來越嚴重,她已經沒有力氣開口,只能努力轉過頭,看了下方一眼。
這一瞬間沒有人發現異狀,除了仲子覲。
由于劇組離堤防有段距離,大家並沒有看見樂悅臉色的變化,不過仲子覲卻清楚地看出,樂悅一雙眼神已經透露著無助。
她以往就算再累,都不會有這樣的眼神,不是硬撐著擠出笑臉,就是用逞強當作保護色。
不過今天不一樣,她氣色很難看,白的一點也不自然,雙眸少了那抹不肯認輸的神采,多了無力的疲憊。
「樂悅!」他驚覺不對,邁開步伐奔向她。
在仲子覲奔向樂悅之前,她眼前已經一片黑,撐不住地松開了手。
海風一吹,無力的雙腿離開了腳踏板,重心不穩的車子很快地歪斜,倒向了海的那一邊。失去意識的她,就這樣連車帶人滾落堤防。
「樂悅!」仲子覲失聲大喊,卻喊不醒已經昏迷的樂悅。他來不及拉住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落海。
樂悅不諳游泳,落水後便被冰冷的海水嗆醒。她很快意識到自己溺水了,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失去血色的雙唇顫抖地說不出話,只能使盡力氣不斷揮著雙手,努力拍打著。
在海水中載浮載沉的她只有一個念頭︰不能就這樣沉下去!
如果她死了,那媽媽的醫藥費怎麼辦?失散多年的弟弟怎麼辦?還有,她和子覲都還沒開始,怎麼可以就這樣結束?
昔日的種種幻想浮現在腦海中。她想著自己可以成為仲子覲賢慧的妻子,她願意放下一切,幫他煮飯洗衣。他喜歡听歌劇,她就去學義大利文,陪他一起欣賞。他說她愛耍大牌,她願意為了他當一個乖女孩。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就此跟在他身邊為他做任何改變。
她從未這樣喜愛一個男人,他是她的superstar,是她在意的一切,這個已經征服她小宇宙的男人,她怎麼可以就此離開?
仲子覲在堤防上抓空了她的手,眼睜睜看著她翻滾落海。雖然堤防不高,今日風浪也不大,但他知道不諳水性的樂悅,狀況真的非常危急。
他想也不想,外衣一月兌,驀地躍入海水中。
「樂悅,仰起頭,不要緊張!」他狂喊著。「我就來!」
樂悅離岸邊越來越遠,仲子覲以飛快的速度游向她。
昔日的情景此刻反覆地浮現,他才驚覺自己始終沒有給樂悅相對的回應,樂悅對他的在乎、為他的付出,遠超過自己給她的。
認識他之後,她並沒要求些什麼,仍舊拚命工作,只為了多賺些錢。更不認為自己釣上了「金龜婿」,就可以好好地過放縱的日子。
想她為了跟他約會,可以忍受高溫、躲避狗仔,而自己除了感動,似乎沒有為她做過什麼,只有一堆女人圍在身邊讓她吃醋。
「抓住我!」就在她快要沉下去時,他游到她身邊,緊緊地抓住了她。
仲子覲健碩的雙臂很快包覆著樂悅,樂悅冷得發抖,說不出話,讓他好心疼。
「不要怕,我馬上帶你上岸。」
「好……」
「你什麼都不用想,抓緊我就好。」
「好……」
樂悅答得好虛弱,仲子覲穩穩地抱住她,快速往岸邊游去。雖然他明知現在時機不對,不過看著這樣的樂悅,他還是忍不住說道︰「是不是我現在說什麼,你都說好?」
「什……麼……」她神志已經有些渙散的輕聲回應。
「永遠在我身邊,好不好?」
「好……」她真的沒有力氣想清楚他到底說了什麼,反正她本來就打算什麼都听他的,只要能在他身邊,只要他願意多看自己一眼,什麼都好。
救了樂悅的仲子覲,讓岸上的一大群人目瞪口呆,他們不知道樂悅怎麼會落下水,也沒想到仲子覲的動作怎麼會這麼快。
仲子覲將樂悅抱上岸邊,讓她倚在他懷中。
「沒事了,別怕。」他用前所未有的溫柔語氣說著,這個從今以後他要好好疼惜的女孩,他再也不讓她受到任何危難。
不過等在岸上的記者們可沒這麼想,他們原本要來采訪今天的殺青戲,沒想到卻遇上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意外。
樂悅此刻全身濕透,浸濕的淡白色衣服透著她白皙的肌膚,只听得「喀嚓」一聲,這曝光的一幕就被其中一名記者拍下。
之後,其他記者也顧不得職業道德,火速拿出相機,拚命捕捉樂悅狼狽曝光的模樣。
工作人員一看一驚,馬上拿出大毛巾要為樂悅遮掩,怎料毛巾還沒到,就听到好幾聲哀號。
這回揍人的不是別人,而是這位仲家大少爺親自動手。
他的一排保鑣見狀傻了眼,怎麼這回主子動作比他們還快?
仲子覲什麼也沒考慮,見到這些狗仔竟然這樣趁人之危,便一個飛拳往人家臉上揮了過去。
「唉呦!」
仲家什麼沒有,練身體的地方特別多,仲家大少、二少都是深藏不露,仲子覲也不是省油的燈,這一拳揮下去當場讓那狗仔鼻梁歪一邊,乖乖交出底片。
「還有誰?」他聲音冷得讓人發抖,瞅著現場的每一個人,氣勢令人發毛。「要我再說一次嗎?」
當他說出最後一個字時,狗仔們已經手忙腳亂地拆相機,有底片的拿底片,是數位的就怞出記憶卡,彷佛大家都有默契,「自首無罪,抓到雙倍」。開玩笑!仲子覲竟然為了這樣的「小事」,把人打到鼻血流不止,明天誰還敢登她的曝光照啊?一個弄不好,是不是他就會帶著他那群人拆了報社?
樂悅悠悠轉醒後,看到了這一幕。
是了,她的仲子覲,為了她竟然不顧形象,當場發楓。為了不讓自己的曝光照片外流,他不惜親自動手,也要攔下記者們這種沒有道德的行徑。
緊緊拉著裹在身上的毛毯,她彷佛感受到仲子覲雙臂的力量。
***
樂悅很快地被送到海邊附近的醫院,仲子覲一路陪著她。
「剛剛怎麼了?」他柔聲問著。
「不知道,只覺得頭好暈,眼前一片黑就昏倒了。」
「拍完這部戲,你的合約是不是就要到期了?」
「嗯?怎麼了嗎?」
「不要續約了。」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走這條路?覺得這樣會有損你們家的顏面……」樂悅小聲地問,她開始想著她和他的天差地別。
「你想到哪里去了?沒有人有權利干涉你想要做的事,我只是不希望你再這麼勞累,累到身體都出了問題。」
「真的嗎?」雖然面帶病容,但樂悅好開心,怎麼他對自己這麼好?
「你是不是答應過我,我說什麼你都說好?」
「我……有說嗎?」
「才剛剛的事。」他淺淺地笑了。「忘了嗎?」
「剛剛……」樂悅努力回想,想起了方才在那片汪洋冰冶的海水中,仲子覲救了她的小命,給她沒有感受過的力量。
她甜甜地笑開了,依偎在他的懷里,享受這片刻的溫暖。
「老實告訴我一件事。」突然,仲子覲說出了這樣的話。
「什麼事?」
「你有踫毒品嗎?」
「什麼?毒……品……」樂悅睜大了眼楮,一顆心開始下沉。
「沒關系,跟我說實話。我看見你在那家私人醫院進出,而主治醫生是這方面的權威。」
躺在仲子覲懷中的樂悅可以感受到他語氣中只有堅定沒有責備,但她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我……沒有……沒有。」她話還沒說完,兩行淚就潸然而下。
「你的身體這麼不好,是跟這個有關嗎?」
「不……我真的沒有。」
「好,別哭!」仲子覲發現她流著淚,忙著安撫。「我亂猜的,對不起。」
樂悅在他懷中落淚,卻始終沒有再解釋什麼。仲子覲見她雙眉緊鎖,本是單純的臉龐,現在卻帶著復雜的表情,分明心中有千萬言語,卻不肯說出半個字。
「就當我沒有問過你這個問題吧!你累了,先休息好嗎?」他低沉的話語穿過她的心房。「我知道你本性善良,只是我不忍心看你為了工作把身體弄得這麼糟,才會問你這樣的問題,你別在意。你說沒有,我就相信你沒有。」
依偎在他懷中哭泣的樂悅輕顫著。
「我可以問你,你為什麼會喜歡我嗎?」
「為什麼不?」他不答反問。
「我……」
「現在的你,多沒自信,一點也不像我認識的蠻橫女主角。」為了歪讓她再哭泣,仲子覲轉換了語氣。「你那耍大牌的架勢怎麼都不見了?」
樂悅果然拉起衣袖擦了擦眼淚道︰「你真的覺得我耍大牌啊?」她張著汪汪大眼,末干的淚珠還在眼眶打轉。
仲子覲看著她一笑,伸手拿出口袋中的手帕道︰「甜心教主,用這個吧!形象很重要喔!」
他終于讓她破涕為笑,只見樂悅拿起手帕微嗔道︰「是‘甜美’教主,你懂不懂啊?」
「是,愛哭鬼教主,眼淚快擦干吧!」
「對喔!要是等會兒讓人看到了,還以為你欺負我。」樂悅怞離他的懷抱,用手帕擦干了眼。沒想到眼淚擦干了,她的櫻唇卻接著一片濕潤。
「別……」她慌忙地推著仲子覲。「這里……醫院……等等會有人……」
她根本說不清楚,話語全落在他的唇上。
仲子覲勾起她的下齶,低下頭吻上她,絲毫不理會她的抗議。
「我的吻,你別想拒絕,不管在哪里。」
他的雙唇倨傲卻深情,沒讓樂悅有任何喘息機會。
樂悅抵著他胸膛的雙手越來越無力,其實她早已認輸投降,對他的蠻橫只是心虛的偽裝。她害怕自己就這樣臣服會讓他訕笑,卻沒想到仲子覲的一句話就可以讓她卸下所有的武裝,一個吻就可以給她所有的答案。
「唔……」這吻帶著仲子覲獨有的氣息,那樣霸氣卻又讓人沉醉。她不知不覺地閉上眼,雙睫微微閃動。
「這個答案可以嗎?」仲子覲放開她,看著她大口喘著氣。
「什……麼……答案?」
「你讓人喜歡的原因。」
他看著她雙頰暈紅,眼睫帶羞不敢直視他,這種羞澀,是怎麼也裝不出來的。而他就是喜歡她這樣的純真,讓這份帶著青澀的感情感動他。
也正因為她接近他不帶任何心機、目的,更讓她先前的逞強偽裝顯得可愛。
「一開始我以為你討厭我。」
「逗你的。」
「你真壞耶!」
「不這樣,我怎麼看得到我們甜美教主為了愛手忙腳亂的模樣。」
「你心機很重耶!」
「現在知道太晚了。」
「惡魔!」
「你自己要靠過來的。」
「喂!說得好像是我倒貼。」
「呵呵!別生氣,蔣美月小姐。」
「你、你你……可惡!你怎麼知道的?」
「這很重要嗎?」
「重要!」她嚷著。
「不過就是你的本名,緊張成這樣做什麼?」
「很俗耶!經紀公司可是想了好久,才幫我取了這個藝名,還特地算過筆劃說會紅耶!」
「那他們一定沒有算到,你冠夫姓就變成什麼了。」
「什麼?」樂悅顧著嚷嚷抗議,沒意會仲子覲話中意思。
他噙著笑。「冠了夫姓,你就是中獎小姐了。」
「什麼?」
「仲蔣美月小姐。」
「哇!不要啦!」
「沒得選擇。」他又開始逗她,就像逗著一只可愛的小貓咪。
「這樣是強迫中獎耶!」
「喔?」他使起壞,挑了眉。「那我這個獎你不要?自願放棄的話我去找別人了。」
「沒有這樣的啦!」她噘起嘴、舞著手,就差雙腳沒有在床上踢。
「那要不要乖乖听話?中獎月。」
「外號都讓你取好了啦!」
「我這是求婚,笨蛋。」
「什麼昏?」她有點頭昏了。
「求婚,小笨月。不然你怎麼冠夫姓?」
「沒……沒人這樣求婚啦!」
「不喜歡?那我去找別人!」
「你不要什麼笨月、中獎月的亂叫啦!」
「有什麼關系?你有什麼秘密不能讓老公知道的嗎?」他伸出手臂一把攬住被他逗了半天的樂悅。
樂悅把頭埋在他健碩的胸膛,他身形頎長,嬌小的自己在他懷中找到了依靠的港灣,可是,他剛剛的那句話,說得她好害怕。
秘密……她從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有一天他終究會知道,只是……他會在什麼情形下知道?知道之後,他又會做何感想?
「再不答應,我真的就找別人!」他擁著他的「小笨月」低聲逗著,這樣的仲子覲不曾讓人見過。只因這小他一個頭的女孩,讓他願意摘下墨鏡,將自己習慣仰角的頭低下,敞開心扉看看不一樣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