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方元離開井牢已經三個月。
時間開始變得準確流動,現在已經是永樂十七年一月,他在瀧港迎接並非第一次、卻是完全陌生的新年。
瀧港確是人間福地,龍族之人向來不排外,一旦知道他沒有危害之心,便開始熱情友好了起來,有時即便他冷著一張臉,也打不退那份友誼。
知道他使鞭使得出色,還被武學堂強拉去傳授技巧,看著各式各樣的少男少女,再不經世事也知道,他們都是來自天南地北。
如此復雜的族群,有南洋之人,亦有東南西北各地的漢民,還有些金發、紅發不知什麼人種。
縱有仇恨也不奇怪,卻並未出現,人人融合無隙,好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樣,讓他無法不折服、不羨慕。
連他這個惡名滿天下之人,都被那寬容大度的人們給包圍、給無私接受了。
一切好像沒變,卻又那麼不同。
他和龍海兒還是水火不容,她卻交付他一個船隊,出自奇人之手、性能優異的船只們泊在港里,等待他揚帆起錨出航。
她還大方地告訴他,瀧港天險的地形地貌,還有航圖航法,如此機密之事,她淘淘不絕地告訴他,讓他很想打她一拳,想讓她清醒一點,不要把如此大事隨便告訴他人。
當方元帶著隱隱憤怒如此說時,龍海兒怔在當場,旋即給了個安心的笑容,而後把龍家進出的令牌還有首舵的令牌交給他。
他搞不懂龍海兒,正如龍海兒亦搞不懂他。
不過暫且無妨,他們和平共存,對龍家還有舊部屬都是好事一樁。
看著以前的手下在瀧港安身立命,而方無音早些時候也跟著海翔號出港了,他便覺得按兵不動、以靜制動,讓他們再多過些幸福的日子,是目前最好的安排。
而怪醫霜曉天還是陰陽怪氣,正如其名冰冷,雖然方元覺得有很多片段不停出現在腦海,可沒憶起什麼,只覺得熟悉。
被人稱「神仙大夫」的俊美男人倒也不排斥他,他們同住一屋,卻互不侵擾,亦可謂是無拘無束。
只是有了船隊、有了人,他卻不知道要為了什麼使命出航。
很奇妙的感覺,真的非常奇妙,早認定了漂泊是種宿命,方元現在卻得要有出發的理由。
有這樣的念頭是兩個月前,拖著拖著,便過了年,好似人生的一段長時間休養生息。
三個月里,雖然沒有大事,可也還是異常忙碌,忙船隊、忙部屬,常常一忙便是從早到晚,一天就過了。
而讓他異常欣喜的事還有一件,便是阿塵的日日陪伴。
原以為離了井牢,他和阿塵不能天天見面,可阿塵還是每日前來,央他教她文章。
每當她一出現,霜曉天便會漠然離開,讓兩人一頭霧水,不過也正好留給他們一個安靜的空間。
有時讀書練字,有時忙碌不堪,阿塵總不離開他,極眷戀地看著他、看都看不夠般地看著他。
那樣的眸光,讓他憶起他的娘、他的牡丹園。
阿塵曾經提過,她沒有離開過瀧港,沒有听過戲,沒有看過真牡丹,沒有嘗過剛采下的成熟隻果。這個繁華世界千變萬化,若她想體驗,便是他啟航的動機。
帶著她無邊遨游、七海飛馳,讓她露出幸福而又孩子氣的天真笑臉,每一天都期待地入睡、興奮不已地醒來,異國事物、風土民情,讓她可以親自嘗嘗各種不一樣的新鮮滋味。
她的快樂,由他來給,因為她便是他的幸福泉源。她一笑,他的世界便無憂了,他初次感覺這種溫暖不止不休的感覺。
而這種感覺生根萌芽、成長到含苞待放,已是一月將盡,即將春暖花開的時節,方元決定帶著阿塵出航。
方元穿過瀧港的田園景觀,沿路上不停和人招呼,待要經過竹林,便發現在無意識之間已是抱了滿手的鮮果。
路上恰巧遇到不少寄放在岳家的孩子,一看見他便笑嘻嘻地將水果搶走,先幫他送進私塾去了。
雖說是瀧港孩子們識字讀書的地方,還是一貫的簡單風格,吊腳屋樓最大的裝點,是孩子們吟唱詩詞的悅耳童音。
說起來也奇怪,方元離開井牢好一段日子了,還是第一回來到阿塵的家。
到了這里,他突然心里疑惑了起來。阿塵不識字,也沒讀過書,可她卻是塾里夫子的獨生女兒?
看著牌樓上蒼勁有力地書著「國泰民安」四字,便可感覺那下筆之人國學涵養極為豐富,而塾里男女孩童並肩坐著溫書,怎麼唯獨阿塵是個文盲?
突地,失神中的方元肩膀上被輕輕拍了一下,他警敏地回過頭,一張純真笑臉映入臉來。
「方大爺,怎麼,來找塵姑娘嗎?」花好好親切地問道。
見是熟面孔,方元放下戒心,臉孔剛毅的線條柔和下來。
「岳大嫂子,-可知阿塵人在何方?」方元盡量放輕聲音問道。
會這麼做也自然,他聲若洪鐘,又重又響,他一則不想驚擾孩子們,二則不想嚇壞眼前的女人。
不知怎麼的,他覺得自己好像變了。
雪偶模樣的花好好堆滿了笑。「我就知道你來找塵姑娘,她在廚房里,穿過學堂到後門前左拐就是了,要不要我帶你過去?」
方元擺擺手,學堂並不是迷宮,找起來應不困難。
他踩著吱喳響的梯子步上學堂,孩子們吟唱的聲音,由另一溫潤斯文的男中音帶領著。
那聲音不但好听,而且帶著隱約的威嚴貴氣,讓人好生熟悉,就像方元見到霜曉天時的感覺。
方元一面走一面懷惑,穿堂而過,看著窗子里的孩童個個認真,他就想起自己啟蒙的模樣。
正在緬懷,方元看見窗子里有位尊貴爾雅的中年男子,身穿月牙白緞長袍,雙發已經有點斑白,正卷著書一句一句帶著孩子朗讀。
突然之間,十幾年前的回憶就像錢塘大潮灌向方元,他差點無法好好站著,驚愕地看著眼前的男子。
一切都好似昨天才發生一般--
當時,方元只有七歲,剛開始讀史記,有一天,正在牡丹園里合家賞花之時,家里來了大隊人馬。
祖父聞得家人送訊,忙帶著全家人迎了出去,待到了大廳,方家的正門儀門大門全都開了,隨從眾多候在門外,全是攜刀帶仗的青色錦衣侍衛,阻了大街上的人來人往。
屏息候著,過不多久,一乘十六人寶轎便長驅直入,空氣中有種說不出來的肅穆氣氛,他爹娘興奮地握緊他的小手。
那轎簾還沒揭開,他們一家便全都跪下了。
轎簾一掀,兩個領事的公公分頭服侍,一個公公端著尊貴人兒的手下轎,另一個公公跑來扶德高望重的祖父,于此同時,他听見娘在他耳邊呢喃。
當時他年紀還小,胡胡涂涂地跟著家人們-喊,那喊聲之大震動地面,他只覺這事新鮮,無暇感受是多麼光榮的事兒。
中年男子當時青壯,甫登基,正是意氣風發,一身黃袍十分矜貴,走上前來握著祖父的手,祖父歡喜不已,介紹完大伯一家,便要他爹娘和他上前。
爹娘忙都趨前跪了,可偏他不解事沒有跪下,那男子末發怒,儒雅地笑著,要公公把他拉到更近前一些,輕輕模著他的頭。
「方愛卿,這孩子看起來資質聰穎,將來方家大房襲你的官職,二房就靠這孩子考取功名,切記好生培養,令其報效朝廷。」
男子親切地說著他也听不太明白的話,說也自然,他何曾見過那麼大的陣仗,自然呆傻,可那男子卻鼓勵了他。
祖父一听忙抱拳作拱,而爹娘則是叩頭不迭。
方元還記得他接著跪下,行了朝謹之禮,當時尚未變聲,以童稚的聲音大聲喊著︰「謝過吾皇,吾皇萬歲萬萬歲。」
眼前的男人臉上有了風霜,發上亦布了歲月,可卻的的確確是當年靖難,應該已經在皇宮一場大火之中駕崩的建文皇帝!
他還活生生地站在方元眼前,在這私塾,在這瀧港,在大明王朝之外,好好地活著!
孩童們看到大開的門外定定站著一個一臉錯愕的高大男人,而且目光炯炯地盯著朱夫子看,都忘了要繼續讀下去,分心地交頭接耳起來。
朱元-沉浸在詩詞之中,耳邊沒有听到孩童們接下去的聲音,才回過神來,順著他們的眼光望去,一個高大魁偉、劍眉星目的年輕男人正失禮地瞪視著他。
方元雖然記得建文皇帝,但朱元-卻因為當年小兒改變太大,而認不出他來。「這位壯士好眼生,不知有何指教?」
雖然物換星移,人事全非,可他一開口一投足,便又讓方元想起他是誰。
方元大邁步跨進門坎,向前雙膝點地,行了大禮。
朱元墳一見,幾不可聞地嘆了聲,而方元再抬起臉來時,已是淒壯欲絕的神情。
「吾皇萬歲萬萬歲,罪臣乃方孝儒次子方中愈之子,方元!未知吾皇在此,罪臣罪該萬死!」方元放聲喊道。
朱元-眸光淡去,慢慢放下手上書卷,全身已無那份霸氣。
「起來吧!我現在和你一樣是普通人,不再是九五之尊。你就是當年我私自出宮見到的那個忘記行禮的孩子?可長得這麼大了,方師傅地下有知,必定慶幸方家後繼有人。」
方元卻沒有站起,仍是跪著,激動地說︰「我方家被十族抄斬,仍是不降那賊人朱棣,八百七十三條人命……」
當年事發,朱棣要祖父擬登基詔文,祖父僅寫了「燕賊篡位」四個字,消息傳來,舉家不安,而後官兵便把方家團團圍住。
祖母、大伯和爹知道大勢已去,為免受辱,用了三條白綾在大廳懸梁自盡,接著家破人亡,男子親族無一幸免,唯有他被女乃母以偷天換日之計調包,為方家留下一條命根……
吾皇安在,當為他至忠一族平反!
見方元提起往事,朱元-卻搖了搖頭。他生在皇家,身不由己,卻不能放棄那秀美聰靈、智謀無雙的可人兒,一切都是他的過錯。
當年愛恨痴狂全已成空,他只愛美人不愛江山,還連累了世人無端經歷戰火摧殘,只怪他當年太年輕、太狂妄……
現在,他已不再是建文皇帝。
「孩子,我記得你叫方元是吧?方元,我不再是建文皇帝,那已是往事,現在我只是一個平凡的西席,在瀧港為龍家的孩子們啟蒙,今生今世,不想再理俗世。我的叔父是帝王之格,他想為皇,那帝位就讓他來坐,只是無端讓你方家受累。孩子,這麼些年,苦了你了。」
方元一听,不敢置信,但他並不死心,又再度開口。
「吾皇,屬下可以招兵買馬,有朝一日必能取回朱明皇位,救萬民于水火之中,朱棣那亂臣賊子即位之後,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外有強敵,內又有錦衣衛專權,請以百姓為念!」
「孩子,取回皇位又如何?我已經過厭了宮廷是非,叔父才適合那個位子,我是一介文人,現在內憂外患,若我再度當權,必會有更大的禍事!」
「可我方家一族是為了效忠于你,才會家破人亡!現今生靈涂炭,當年禍起之後,天下再無寧日……」
「唉!我對不住方家,也對不住蒼生百姓。」
正當兩人對峙不下之時,突地一清脆破碎之音貼地而來。
方元順著朱元墳的視線回頭,大紅官瓷碎了一地,還在冒煙的茶水撒了一地,鵝黃色的裙擺因為主人的戰栗而不安搖晃著,他慢慢地往上看去……
天人一般的水靈身影,當她輕啟朱唇歌唱之時,每一個音符都有了生命,隨著律韻搖舞,能勾了人的三魂七魄,使人如置西方極樂,可現在卻極其驚恐,不敢開口說話。
阿塵捂著嘴,惶惑不安的模樣,重組了方元腦海中的信息。
……竹林過後的私塾便是我家……
……阿塵是夫子的獨生女兒……
……瀧港只有一個學堂,便在岳家大宅的對門……
方元腦海中天旋地轉,比剛得知建文皇帝還在人世更加地錯愕,更加地不敢相信。
他無法思考,什麼都亂了,就像一地的破瓷……
「阿塵,告訴我,-姓什麼。」方元昂首問道。
阿塵臉色像雪一般的白,還透著青光,搖搖欲墜,捂著嘴不答,一徑地搖著頭否認一切。
在方元眼中,阿塵的模樣好似穿上羽衣,即將要飛走一般。
「阿塵,-可是姓朱?」方元冷著聲,一字一字問道。
阿塵拚命地搖頭。她不能承認,只要她承認了,以方元的忠臣義骨,一定不會再響應她了!
她不要爹娘血脈無妨,因為不孝被打入阿鼻地獄也成,可方元不能不理她,她會死,她一定會死的!
方元眸光凜冷,站了起來,緩步來到阿塵面前。
學堂里的孩童們不能了解大人在爭執什麼,卻能明白阿塵十分難受,而起因便是方元,好幾個站了起來,忙沖到兩人中間。
「方大哥,不要欺負塵姊姊!」
「你算什麼英雄好難,害塵姊姊好難過!」
孩子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叫罵著,阿塵著急不已,忙試圖排解。「孩子們,別這麼說……不是這麼一回事的……」
阿塵話還沒說完,方元不顧孩子們的阻止欺到她的面前,近得幾乎可以感覺到他冰冷的氣息,凍得她無法移動。
「原來,-尊名是朱塵,罪臣不知,多所侵犯……」方元恭敬卻冰冷地說道。
當阿塵全身血液凍結之時,方元腳下一踩,頭也不回地飄然遠去。
接著,男人瘋狂失心的笑聲響徹雲霄,整個瀧港都听見了。
阿塵心里一慟,轉過頭看著遠去不見的背影,酸楚泛滿胸臆,再也禁不住地放聲大哭。
方元一路跌跌撞撞,當他回過神來,已在海邊吊腳樓外。霜曉天在門內冷冷地瞧著他,不帶一絲感情。
不知為了什麼,他月兌口而出大喊道︰「阿塵是建文帝的女兒,她是朱塵,她是我高攀不上的人兒呀!老天爺,你怎能如此無情地對我。」
男人痛苦嘶吼如只敗下陣來的傷獸,怞鞭便甩,毀去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花草樹木全碎成片片!
慟極怒極力量用狂,不多時,瘋了般的男人便斗盡了力。
「啊呀!」方元不住地吼叫著。
此時,始終冷眼觀看的霜曉天陰笑了聲。「哈哈哈,我知道她是建文帝的女兒,我也早看出你是方家的子孫,你可是忘了我吧?」
方元突地想起霜曉天是誰!
他不叫霜曉天,他叫作陽青,是兵部尚書陽鉉之子,他是大伯親自授書的門生,曾見過幾面,年方十五便取中了榜眼,人稱神童!
在那場兵變之後,陽家亦是滿門抄斬,而他爹更是被凌遲而死,死狀死法淒慘,慘叫之聲讓京城人人不忍听聞!
方元想起來了,飛身上前抓住俊美男人的雙臂,雙眼俱是嗜殺的血紅絲線。「你知道?為何不告訴我?為什麼讓我愛上她?讓我愛上不能愛的人?」
情愛沒有道理,更無人能插手,但失去理智的他誰都想殺,更何況是未伸出援手的故友,在血骨中有著同樣傷痕的男人!
一聲淒涼笑音突地揚起,方元猛然吃痛萬分。
霜曉天動作極快,待方元發現,頸上早已被數枝銀針插入,而後便知覺全麻,意識景色全在搖晃。
在他昏過去前,只見到霜曉天的漠然笑臉。「你都已經陷下去了,我多說無益,更何況,我想看你因此事遍體鱗傷。」
「陽青……你為什麼,這麼做……」
「因為我也很痛苦,巴不得有人更痛……」
霜曉天話還未盡,方元便人事不知,俊美男人嘖了一聲,揮開他使盡爪力的十指,任他不支倒地,龐大的身體因撞地發出巨響,幾乎要壓破地板,但他一笑置之,將失去意識的男人丟在冷冽海風之中。
偌大的牡丹園,開滿了刺目的艷紅花朵。
方元是個七歲的孩子,靠近一看,竟是一個個人頭,七孔流血,都在向他索命!
別來、別靠近呀……
救命呀……
祖父、祖母、大伯、堂兄、堂姊,大家都別走呀……
他會當個听話的孩子,爹娘別走呀……
女乃娘,不要再瞪他了,他一定會手刃仇人的,請入土為安吧……
「啊!啊呀!」方元大吼一聲,頭痛欲裂地醒來,夕陽正在落下,腦子里混沌一片,他昏迷了兩盞茶左右的時間。
他甩甩頭推開門,霜曉天正在磨藥,見他進來,也不搭理,還是專心一志地磨藥。
方元怞出銀針丟在他的腳邊,落坐在霜曉天面前。
「你何時知道一切的?」他沒頭沒腦地問。
「三年前我到瀧港,便知道他仍活在世上。」
「你也是人臣,為何不積極輔助皇上,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叫霜曉天,不叫陽青。」
霜曉天說完,手指一動,不料卻被方元識破,牢牢擒住他的手指,正捻著的一對銀針映著霞彩,跳動著紅光。
「不要再對我使下三濫手段。」方元凶狠地說。
「對待一個情狂之人,這是最好的法子。」霜曉天冷笑。
方元扭過頭去。「我沒有為情所苦……」
霜曉天眉一挑,眸光更冷了些。
「不要欺騙你自己了,你身為人臣之後,卻愛上一介公主……听清楚了,她叫朱塵,是建文皇帝和龍家二小姐龍坎水的親生女兒,還是龍族的大司獄,流著兩族尊貴的血液。你愛上了一個公主、一個皇女,別再騙自己了,你早就愛上她了!」
方元聞言大怒,手指收緊,霜曉天皺起眉,听見骨頭碎裂的聲音。「不準你說我愛上她,我沒有愛上任何人,我只愛上過一個天女,她已經凌空飛走了……」
是呀!他的阿塵是個天仙神妃,登天而去了!
「呸!她是個公主,你便不敢愛了嗎?」霜曉天不知何故,不要命地刺激眼前的雄蠍。
「咱們身分懸殊,我亦無任何功名戰功,我怎麼得到她?你懂什麼?你可有愛上一個公主過?」方元忘情咆哮。
一個失心瘋的人全身都是破綻,霜曉天左手持針,繞往方元頸後,用力扎下。
方元吃痛地撤手,眼前一片模糊。
霜曉天先扎了根銀針在右手大袕上,而後低下頭,看著方元冷汗涔涔、瞳光渙散。
「我就是曾愛上一個公主……」
霜曉天說完撩袍離去,留下方元徹夜在幻夢之中受盡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