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命運,在四個小時後,率先沖擊了偵十隊。
錯亂的眾人望著臉色異常鐵青的靜默,听見她不可思議的宣布之後,先是愣,後是笑,再來則是咆哮。
「不可能,隊長不會殺人的!」
「隊長要殺人也不會親自動手!」
「她才不會笨到在眾人面前光明正大的犯罪!」
「這種自斷前途的行徑不是單雙的風格。」
「副隊長,-要不要再向魏局長確定一下通報的來源?」
眾人情緒性的發言後,渴切地盯著靜默,希望她能哈哈大笑兩聲,然後告訴他們這是一個玩笑。
靜默何嘗不是這麼希望的,強逼自己冷靜且冷漠的開口。
「魏局長第一時間發布一道命令,要偵十隊全力緝捕殺人嫌疑犯,前任偵十隊隊長單雙。豪豪,-知道路,盈維,-是單嚴的情人,-們馬上去一趟十二刻館,將這個由偵十隊負責偵辦的命令外流前告訴敏雲,告訴她如果有必要的話,我會要求她出任務,記住,千萬別讓單家人發現-們的意圖,一旦他們知道,-們別想見到敏雲。」她真痛恨這種里外不是人的指揮,「現在,全天下只有敏雲一個人能夠誘隊長出面說明案情了!」
眾人受驚過度,還是動也不動,靜默用力拍桌,喚醒眾人回到現實。
「你們嚇夠了沒有?!我也不相信這種烏龍事情會發生!不過,如果被別人搶先抓到單雙,後果會更不堪設想,既然如此,那我要親手抓到她,搞清楚是不是有案外案!」她頓了下,「單氏沒有內應就等于滴水不漏,但是,艷闌,我要-盯著喻家和喻元浩,豪豪盯住乾陽堂和乾歌,總而言之,所有可能暗中幫助單雙的地方,都要列入監視的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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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後,命運拐了個彎,流向另一個人。
回到兩個多月沒踏進的家門,帝百計首先被家里的一團亂搞得一肚子火。
帝家是個只有男人的家。
他的老爸官階很高,但私底下是個生活白痴,打從老哥去了法國里昂之後,他這個青春陽光少年理所當然地肩負起家庭主夫的工作,這一回他先是被囚禁,後來加上在外療養身體,他那工作狂老爸沒管他的死活也就算了,居然把房子搞成狗窩。
他不抓狂,老爸總是忘了自己還有個未成年的兒子,但是他昨天才打電話警告過老爸,要他在自己回來前把房子弄干淨的。
帝百計覺得自己好苦命,一回家不是先查清楚他該怎麼趕快回到學校,繼續高中學業,而是得先打掃家里。
然後在打掃不到半個小時,他又接到老爸十萬火急的電話,要他送干淨的換洗衣物到內政部警政署署長辦公室。
在懷抱著別人家的老爸都在照顧兒子,他們家偏偏正好相反,老哥小時候是照顧自己,而自己則是得打理家務,如此埋怨的心情來到警政署時,他沒想到會不小心听到這樣的消息。
「爸,你和魏叔在說什麼?」還無暇去想人在里昂的哥哥怎麼也會出現在眼前,帝百計推開了半掩的門,「偵十隊的單雙在百貨公司里殺人?」
帝清拓不認為這個消息有必要和兒子多討論。
「衣服拿來了,你就可以先回家了。」風霜老成的堅毅男人,語氣不重,卻散發出強烈的威嚴戚。
帝百計至今仍對某個特定年紀的男性有著不甚舒服的隱隱厭惡感,但眼前的人是他的父親,他沒有多想的上前幾步。
「爸,我需要知道這個消息是怎麼一回事,告訴我好不好?」他語氣抖得連自己都發現了,但他無法不急促。
單雙,申敏雲異常在乎並且介意的女人,就只因為這樣,他無法對這突如其來的情況視而不見。
才幾個小時前,他還在十二刻館笑著和她討論未來,而那個未來里,也應該會有個放下過去,開心生活的單雙才對,怎麼一轉眼,那個女人已被發布了通輯令?
帝清拓緊抿著唇沒有反應,而在他桌前,刑事警察局局長兼至交的魏魁揚則是拍了拍看著長大的少年。
「百計,你爸正在煩,這個案子非同小可,不光是殺人這麼簡單而已,所以你別吵他了,先回家去休息吧!」他關心地道。
帝百計定定的凝視著父親,嚴正地說︰「我不是在無理取鬧,而是這件事對我,不,是對申敏雲非常重要,所以請告訴我實情。」
申敏雲三個字擲地有聲,在場幾個人眸光流轉,其中的青年男子最先有了反應。
「老爸,魏叔,不如和百計說,讓他到十二刻館去勸申敏雲出面,或許可以更快找出正在四處躲避的單雙。」帝千仞輕快地說,認為這個方法也許會帶來突破性的進展。
沒有閑暇去細思兄長在盤算什麼,一心想弄清楚情況的帝百計在兄長的動搖言論下,追加了保證。
「是的,據說單雙最在乎的人就是申敏雲,如果有她出面,絕對能讓單雙現身,交代清楚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他著急地道。
帝清拓十指交纏,神情嚴肅。
「有眾多的目擊證人證實單雙在大庭廣眾之下殺人,現在已經讓偵十隊緝捕她了,但剛才有消息回報中央,羅東的警察一度抓到了她,可是她奪槍拒捕,看起來不像是打算投案說明的態度,若她持有警方的武器繼續流竄下去,或許警方得對她采取非常的手段。」
非常手段,若持武器者蓄意傷害他人,或以火力拒捕,依法可視情況動用武力。
一連串的案情發現壓得帝百計幾乎呼吸困難,但听完大概之後,他的腦子里也飛快閃過結論。
「我要去十二刻館!」他堅定地道。
接著,帝百計毫不遲疑的往門外沖去,他知道第一件事是他得先找到好友秋池若水。
因為那個家伙知道十二刻館的所在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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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同一時間,命運的泥流也闖進了防御得滴水不漏的十二刻館。
申敏雲在听完武豪豪和洪盈維的來意之後,動作快于思考,小小的腳在十二刻館里飛奔。
沒有非常困難,她在書房找到了似乎正在討論什麼的一男一女,東方研和單開一看見她,瞬間中斷剛收到警方內部決定所延伸出來的對話,掛起溫柔的笑容。
單開縴手招招,喚一臉慌亂的小女人過來。
「敏雲,怎麼跑得這麼喘?」她柔聲問,仿佛天下太平無事。
申敏雲的眼光不停的在東方研和單開之間流轉,然後鼓起勇氣。
「東方哥,開姊,你們不要再瞞我了,小雙現在是逃犯,正在被警方追緝中嗎?」這事情非同小可,她顫聲問。
兩人對望一眼,仍舊笑得一派自然,東方研迎了上來,握住申敏雲的手,前傾。
「小敏雲,-從哪里听來的,在胡說什麼呀?」他輕笑的問,好似這事情非常新奇。
申敏雲用力甩開,這是她第一次反抗。
「別把我蒙在鼓里了,雖然很辛苦,但我也從警大畢業了,我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而且豪豪和盈維說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在小雙身上,她是不是還在打算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我不要她這麼做啊,復仇永遠不可能帶來真正的平靜,我希望她能夠安心地、輕松地過每一天,享受她還活著,而不是困在過去的回憶里啊!」
她在說話的當口,眼淚一顆顆滑下臉頰。
東方研和單開交換了眼神,而後笑容雙雙消失,看在申敏雲的眼里,十足的不祥,她知道自己猜對了。
這件事情最重要的當事人之一是她,她不祥的預感也特別容易命中紅心。
單開趨前,撫上申敏雲布滿淚水的面頰,容顏有著不容錯認的苦澀。
「敏雲,小雙的確在進行她的計畫,但她絕不是在復仇,這件事情我希望-無論如何都要了解,全天下都可以懷疑她的動機,唯有-一定要了解她,否則她做什麼事情都是白費的。」她輕輕地吐出事實。
听到她這麼說,申敏雲還是不能坐著不管。
據所有的人提到十九年前的綁架案,會至今都沒破就是內情黑暗,有幕後黑手,現在小雙不但被通緝,還要暗中進行計畫,無論她怎麼想,都只覺得危險到一種令她心驚膽戰的地步。
不行,她不要小雙那麼做!
「歸根究柢,小雙都是為了我才會這麼做,現在連警察都不放過她,她的身體不好,禁不起這樣的辛勞。」她請求一般地望向東方研和單開,「開姊,東方哥,讓敏雲去找小雙好不好?幫幫我,如果沒有麻醉,我離不開十二刻館,我想勸她打消這個念頭,我現在很幸福啊,她不用對我懷抱歉意,如果她發生什麼事情,那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單開的眼神透露出強烈的決絕。
「敏雲,我和東方會回來,基本上就是要保護-,現在外面有人要小雙的命,-出去會讓她分心,所以請原諒我,我絕對不會讓-離開十二刻館一步。」她的聲音仍是柔柔的,但語氣強烈,毫無轉圜余地。
申敏雲眼前一黑。
她不熟悉這樣的單開,但也知道當她情願道歉也不讓步之時,任何人都動搖不了她的決定。
但是單雙已經撐不住了啊!
「可是小雙會有生命危險的,-說有人想殺她,警察也在追她,她現在孤立無援啊……」
著急的話語中斷在東方研的輕搖之下,她不由得望向方才不發一語的男人。
「敏雲,我們都知道情況的嚴重性,也想插手,但是小雙拒絕所有的人介入,是她自己推掉所有的人的手,她說這是她一個人的戰爭,她要親手打贏它。」他看不下去了,無法讓單開繼續一個人當壞人,開口說明。
申敏雲用力搖頭,用力按著自己快要裂開的胸膛。
「這怎麼會是她一個人的戰爭?我才是她的主因啊,她怎麼不問問我希不希望她失去生命啊?!」
單開沒有回答,東方研也退後一步。
半晌——
「總而言之,現在是非常時候,我絕不準許-離開這里,敏雲,請-幫小雙祈禱吧!」單開談談地道。
听著那不容分說的話語,申敏雲身不由己地後退幾步,看著自己的雙手,整個人慢慢地墜入了心中的黑洞,被無邊無盡的黑暗吞蝕,連想要尖叫都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為什麼她總是只能等待?為什麼又總是這麼無能為力?才下了決定要學習控制這令小雙傷心的能力,然後和她一起幸福的迎接未來,不再為過去而活,為什麼命運的發展總是事與願違呢?
她為什麼不早一點發覺這份能力或許可以控制這件事,而害得所有的人為她感到悲哀呢?
突然,一張陽光笑臉躍進了腦海。
不,不是所有的人,帝百計不認為這不好,他不這麼想,他要自己去學習控制它。
一想到了帝百計,申敏雲突然能夠發出聲音。
「小百,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啊!」帶我離開這個地方,飛奔到小雙的身邊,扭轉這個命運,讓我們都能得到幸福。
雖然知道他不在這里,但申敏雲感覺自己將整個心都壓在他的身上,因為她已經快要無力去面……
突地——
「敏雲!」
帝百計才離開不久,他的聲音還在腦里回響,申敏雲不禁愣住,然後在不停听見那宏亮的呼喊聲後,只覺得奇跡真的發生,沖到窗邊,在鐘樓下方的人,是她打從心底渴求的人。
「小百!」她忘情地喊。
帝百計跑了過來,張開雙臂,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
「敏雲,下來!」
申敏雲含著眼淚點頭,接著便任由自己墜落,像一只逃過獵鷹的鳥兒,飛進了他堅定的懷抱。
「小百,快點帶我去找小雙,快點,在來不及之前。」她一個勁的喊著,不知道為什麼,她直覺他明白,所以才會來解救她。
而露出堅毅表情,一瞬間又更成熟迷人的帝百計,如她所願,理所當然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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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為了這個目的而來的。
看著申敏雲已經快哭成淚人兒,帝百計緊擁著她的同時,注意著周遭不停靠近的人們。
帶頭的當然是北杉。
「帝先生,請不要讓我為難好嗎?讓你進來是因為你是敏雲小姐重要的朋友,若你並不只是來散心的,那就請你回去吧!」他壓抑地道。
能夠听出老人家並不是真心想阻止自己,帝百計卻還是將申敏雲慢慢帶往出口,果不其然,有人擋住了他們的去向。
他拔出了軍刀。
「杉爺爺,任何的槍械在敏雲面前都只是廢鐵。」帝百計異常冷靜地道。
北杉的臉色非常的難看,似乎萬分不願。
「為了避免傷害到兩位,我不會用危險物品,但人海戰術這個名詞,我相信帝先生听過。」
他手一拍,得到命令的女僕們神色一轉,徒手一步步逼近,帝百計感到前所未有的進退兩難。
他是可以揮刀,即使對方會武術,他還是佔有優勢,可是他沒有辦法對這群相處了許久的人動粗。
他們怕傷害到他和申敏雲,他也不願意傷害他們啊!
突然,他的懷里傳出了哭聲。
「杉爺爺,請你網開一面,讓我們走好不好?敏雲無論如何一定要到小雙身邊!」
瞬間,北杉軟化的臉又馬上變得嚴肅。
「不行,現在外面太危險了,敏雲小姐,我不能答應這件事,請-留在安全的十二刻館好嗎?」
申敏雲拚命地搖頭。
「不行,我不要一個人安全,我要小雙安全,爺爺幫我!」她什麼都顧不了,哀求著。
相較于爺孫兩個情意交融,帝百計則是有一種打不下手,但情況即將要失控,將要被人群壓制住的感覺。
他不想,他真的不想,一咬牙,正準備……
突然,不間斷的鈍擊聲響起。
「百計,你快帶著敏雲走,這里交給我們!」
帝百計轉頭望去,不知何時出現的武豪豪帶著另一名女警,倒是不-唆,直接攻擊為數眾多的人,為他們開出了一條生路,他連忙拉著那幼小的手,拔足狂奔。
他的目的地只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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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敏雲目光搖晃,但她的心沒有不安,被帝百計強力握著狂奔的同時,她前所未有的相信,他會領她到該去的地方。
沒有道理,她是這麼的篤定。
不是時候如此心動,卻又不能不心動,這樣為她拚命的他,無論未來會有多痛苦,她都不要逃了。
「小百,小百,沒有麻醉的情況下,我不能坐上任何交通工具,一定會出意外的。」感動之情席卷天地所有,但還是想起了最重要的事情,申敏雲努力大聲地喊。
帝百計還是拚命的跑,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
「我知道。」
在他的強烈保證下,雖然不知道他打算怎麼做,但相信他已經做好了所有的安排。
她將一切交給了他。
拖著她跑的帝百計的確有所計畫,他帶著她穿過樹林,來到一間木造的大屋,推開沉重的木門。
他看見了一只白色的、漂亮的,美得像是從畫里走出來,雙眼亮如星辰的生物。
他回頭,對著驚訝不已的人兒揚起笑容。
「來,現代產物行不通,無所謂,一切從古,我們騎加哈洛去!」帝百計笑說。
申敏雲大吃一驚。「加哈洛嗎?我不會騎馬啊!」
帝百計信心滿滿地笑了。「-不會,我會,要不然不就太遜了!」
語畢,他俐落地拿起一旁的馬鞍馬具放到白馬身上,將全部配備上好之後,他沒有半點遲疑的上馬,對申敏雲伸出右手,不費吹灰之力將那小小人兒也拉上馬背。
「我老爸偏西式風格,所以我很小就有騎馬的經驗了。」他靠近她小巧的耳朵,輕聲道。
申敏雲感激地回望。「謝謝你,小百,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謝你。」
帝百計笑了笑。
他真是感謝老爸讓他學騎馬和劍術,現在想一想,好像都是為了她,巧合和命運中間只有一條線,或許這並非巧合。
「不用謝了,抓緊,我們要走-!」
帝百計拉緊韁繩,腳後跟輕輕在馬肚子上一踢,那有賽馬冠軍血統的白馬便如子彈發射,沖出馬廄。
不停的飛馳著,循著來時路,然後彎上了樹林間的小徑,靈活地躁控著方向,強風揚起了申敏雲的發絲,焦躁的情緒不停攀升。
來得及嗎?小雙現在在什麼地方呢?他們又該怎麼辦呢?沒有實體路徑的人生,到底該怎麼找到方向?
「小百……」無法質疑來給予協助的他,申敏雲的焦急只能化為一聲柔情的呼喚。
帝百計感應到了她的種種擔憂。
「放心吧,我知道單雙在哪里,警方那邊我老哥會幫忙,而若水正在幫我搜集資料。」
說完話的同時,帝百計在充滿回憶的懸崖邊勒住了馬,然後往懷里望去,手指往近在眼前,那六十度的土石坡面一比。
「我們如果要從這里沖下去,以最短距離進入市區,-會不會怕?」他顧慮地問。
申敏雲仰首,搖了搖。「我不怕,和你在一起,我不怕!」
語畢,她低子,抓緊了馬鬃。
帝百計二話不說,奮力一踢,兩人一馬就這樣沖下了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