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時間一到,身為公務員的悲哀就是得乖乖出現在辦公室,開始一天的工蜂……不不不,是公僕的工作。
刑事局七樓邊間的偵十隊一如往常,副隊長靜默怒火中燒,氣憤填膺的站在長官桌前,將報紙大刺刺的攤開。
唉,她實在拿假裝不听不看的長官沒有辦法。
單雙依舊忙著替雙手搽上香奈兒指甲油,裝模作樣的吹著。
「靜副隊長,-月事不順嗎?火氣怎麼這麼大呀?」
靜默氣得咬牙切齒,她人生中最大的錯誤就是決定當警察,還不幸遇上眼前的女人。
「隊長,-看看今天的報紙!-知道我又有多少報告和悔過書要寫嗎?」
單雙伸出縴手翻了翻報紙,挑起眉頭。
「看起來不錯呀,我們又立了大功,今年的業績肯定是偵十隊奪冠呢!小盈維一到任就破獲了歷年來最大的販毒集團,起出超過三百公斤的LSD,市價約……」
見長官再度耍皮條,靜默已經忍無可忍,拿起報紙一條條的指著上頭的標題。
「隊長,-看,這個標題是『警方蓄意破壞私人財產』,這一邊提到『恣意行動,造成二十多人輕重傷』,還有,『在鬧區攻堅未妥善疏散民眾,視公共安全如無物』,接著,『不知來歷的直升機在市中心任意起降』、『警方使用非法武器攻堅』……」
念了一大串,令靜默更為抓狂的事情是她根本還沒念完!
「還有,在社會新聞這邊,所有劉氏的產業不是發生火警,就是電腦系統被駭客入侵,搞得一團亂,劉氏的相關人士也發生種種原因不明的意外,請您好好交代這是怎麼一回事!」
單雙笑得花枝亂顫,以屬下氣爆了的反應為樂。
「哎喲,反正魏局長的胃病大概好了,那些交給他去應付,免得他沒事可做,得老人痴呆癥,至于其他的,大概是干陽堂還有阿開姊姊下的命令,和我沒有關系。」
任性至極的單雙將事情撇得一乾二淨,靜默只覺得眼前日月無光。
單雙就是這個死樣子,專會招惹麻煩,偵十隊才會被局里稱為魔宮,而她這個理所當然的災難國女王,放任手下的女魔頭們胡作非為,主導一切可陷的災難。
單雙是萬魔之王,她才不要繼續在這種人手下工作,也不要再因為偵十隊而被當成衰神,她要調職!
「意思是我可以申請拘票去逮捕令姊嗎?」
單雙的眸子無辜的一轉,伸手指向大門。
「如果-找得到證據的話,請。」
言下之意,就是這些事情做得干淨俐落,絕對不可能查到白道的單家和黑道的干陽堂頭上,就算他們的確有動機,警方都拿姓單的和姓干的沒轍。
靜默陰沉的冷笑,更為不悅。
「既然如此,那您為什麼不效法令姊,將事情做得完美無缺,被南十字星報爆了個天大的獨家,害警方的聲譽毀于一旦呢?」
單雙給了她一個責怪的眼神。
「這都要怪-辦事不力啊!擺平狗仔記者是臣子的責任,才能讓主上大展身手,沒有後顧之憂啊!」
靜默臉上冒出三條黑線。
「我不是-的家臣,我是公僕,是和國家簽約的公務員!」她咬著牙道。
單雙聞言,揚起一抹媚笑。
「-和國家簽約,而國家這個機器正是為了我這種善良老百姓服務,-名正言順是我的僕人啊!」
靜默說不過歪理一堆的上司,氣得捶桌子。
去她的單雙!
公務員的命運取決于上司,她一定要提出調職申請,在這個單位工作,肯定不能順利做到退休!
單雙看穿了靜默的想法,于是率先開口︰「看在-這麼忠心的份上,我會好好的訓練-,讓-能夠早日獨當一面的。」
「我早就能夠獨當一面,所有的惡果都是我在扛,難道-不明白嗎?」
單雙搖了搖手指。「不,這都還只是新生訓練,從今天起,我會再加強訓練-的能力。」
單雙和靜默兩人針鋒相對早已不是第一天,偵十隊的眾人早已習慣這種例行活動,不是看熱鬧就是各干各的事。
而盈維則是失神的癱在座位上,外界的蚤動和她沒有關系,無法聚焦的視線里,卻有一個清晰的身影,並末隨著任務結束而消失。
她該拿單嚴如何是好?
他是天之驕子,只要他想,什麼都不缺。
這一次,只是為了解決男女亂愛學園的問題,還需要一個保母,才會找上她。
昨夜,她從靜默的口中證實了這件事情。
她以為的雙向情感,其實只是單行道,一切的一切都是綺麗的幻想,她對他而言只是具有利用價值而已。
而任務已終結,他不再需要她了……
一想到這里,盈維連感覺都變得空茫,無力悲傷。
為什麼無法悲傷?
因為單嚴太過溫柔。
如果他絕情些,她也可以忘掉他,繼續向前走,但是,她失去了前進的能力。
這樣在原地打轉的她,該何去何從?
盈維正失神,忽然被人拍了下肩膀,她回過頭,看見單雙正笑盈盈的望著她。
「如-所願,立了大功,現在心情如何?」
盈維知道自己應該為此感到欣慰,卻開心不起來。
「我很高興能夠破案……」
單雙的靈眸骨碌的一轉。
眼前這個小女人太正直,這可不行啊,她這個性格,未來一定會扯她後腿,和靜默一個鼻孔出氣。
不過,她可不是傻子,知道盈維對哥哥動情,而且,她昨夜也發現,她那從不追求人的哥哥,在上了直升機後,眸光始終追逐著盈維的身影。
「-甫來就破了大案,我給-一個獎勵吧!」單雙奸詐的道。
盈維搖了搖頭。「不用了,這是我的職責所在……」
如果能夠重來一次,她不想遇上單嚴,不想為了他的溫柔而心動,不想為了愛他而亂了方寸……
等一下,她愛他嗎?
心中初次涌現這樣的情感,讓盈維瞪大了眼。
看著她復雜的表情,單雙確信她是生了戀愛病。
太好了,戀愛可以讓人暈頭轉向,忘了一切呢!
單雙優雅的坐上盈維的辦公桌,勾起她的下巴。
「鼓勵是一定要的,我要為-加加油,好讓-再接再厲啊。」
「加油……」
喃念著這兩個字,盈維的內心一陣溫暖。
單嚴說過,他經營俱樂部,就是為了替人加油。
他是個那樣純粹的男人,那麼孩子氣……
單雙笑了笑,「是啊-可知道小霖是單嚴最心愛的女人生的孩子?」
瞬間,盈維有如被人潑了一盆冷水。
沒錯,無論對方多麼令他著迷,他都不會愛人,也不會接受愛的,因為,他已經有了最愛的女人。
她即使義無反顧,也注定只是飛蛾撲火……
「知道。」盈維言簡意賅,新生的愛苗立刻熄滅了。
單雙抬起她那張因為難受而垂下的小臉,對她搖了搖手指。
「哎呀,不要失望得這麼快嘛,我知道他心愛的那個女人是誰喔!」
盈維好半晌沒有說話。那女人是誰和她無關,她不想再受到打擊。
許久後,她才酸澀的開口︰「那一定是個很出色,值得被守護的女人。單嚴在保護我的時候,也許心里想的是他也會這樣保護那個人兒。」
他透過所有的女性追尋著心中那個女神,這個事實讓盈維心痛難當。
她這詞輕語淺的表白,引來單雙訝異的一笑。
「呵,生下小霖的女人絕對不需要被守護。」
不明白單雙為什麼這麼說,盈維不由自主的順著她的話問︰「為什麼不需要?」
單雙決定不釣盈維的胃口。
「因為那個女人就是我們的媽咪,現任火爆立委易伶伶。我還不及她的三分功力,-看我,我會需要被保護嗎?何況是她!」
易伶伶,立法院的百獸之王,有獅女稱號的鐵娘子……
聞言,由于受到意外的沖擊,盈維不禁愣住了,回想昨夜單雙沖鋒陷陣,一副殺無赦的嬌艷閻羅模樣,她直覺的搖了搖頭。
「是啊,可能不需要吧……」
他最心愛的女人,原來是他的母親,那麼,小霖是他的妹妹……
天啊,她能這麼想嗎?她真的能這麼想嗎?
單嚴是為了她喝下才摻藥的酒,為了她擋下三槍……
誰來告訴她一個顯而易見,只有她這麼笨才沒發現的理由?
她能相信他和她有相同的感覺嗎?
單雙發覺盈維終于理解了一件事,決定再推她一把。
「小霖,也就是單霖,確實是我們的妹妹,而且,單嚴身為單家人,絕對不會說謊。」
盈維點點頭,這一點,她很明白。
單嚴是個單純的男人,他的單純,生出了無比溫柔,而他的守護,真真實實是因為她。
就算今天他對別的女人也一視同仁,但是,她要因為這樣子就放棄他嗎?
而且,重點是她根本放棄不了他啊,她就是愛上了他無條件的溫柔!
不管有多困難,她願意待在他的身邊,沒有保留的愛著他。
愛著那個因為害怕寂寞而對所有人都溫柔的他,讓他不再寂寞,總有一天,他的眼神和溫柔會只為她一個人停留。
她很粗枝大葉,不願疑神疑鬼,光是篤信這些,就足夠她勇往直前了!
「隊長,他人在哪里?」盈維抓住單雙的柔荑,慌忙的問。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不讓他孤單!
單雙微微一笑。「盈維,我給-的獎勵就是派-去看管重要證人的安危。」她頓了頓,表情轉為柔和,「他已經月兌離危險期了,現在在我家的康慈醫院頂樓的VIP室,應該還沒醒,-快去吧!」
「遵命。」
知道單嚴討厭醫院,盈維好心疼,急忙往外走,話才說完,人已經自辦公室消失。
全身無處不痛。
單嚴幽幽轉醒,舉目所見雖是個典雅的房間,仍掩蓋不了刺鼻的藥水味和生老病死的氣息。
他知道自己躺在醫院里。
該死,他最痛恨的地方就是醫院了,單雙居然這樣整他,把他送來這里!
昨天的一切他都記得很清楚,他只是虛弱得沒有力氣坐起來而已。
他從小就討厭醫院,兒時,他一住院就必須失去親人的陪伴,彷佛全世界都遺棄了他,只下剩他一個人。
明明不冷,卻想抱緊肩膀,明明不害怕,卻無法不顫抖,他的寂寞有三公尺高,十公尺長寬,就是一間病房的大小。
空虛像是陰魂不散的幽靈,糾纏著他的心。
單嚴覺得好渴,卻一點也不想喝水。
他渴切的是她,那曾陪伴著他的小女人此刻卻不在身旁,讓他在這里重拾那些寂寞。
他不想重嘗孤獨的苦,不願和她分開。
其實獨自活著並不困難,只要偶爾感受一下人的體溫,就能夠再過下去,不抱希望的過下去。
可是,她來到了他的身邊,讓他重新體會家的溫馨,他已經不能,也不願意再那樣活著了……
他像趨光的蝶,而她則是光,甜美而誘人,讓人痴痴的靠近,迷戀的追隨,忘了自己是誰。
他的愛情,他的幸福,他的天地,被她照亮了。
這一切都只有盈維可以完整,有了她,他的生命才不會散落成掬不起的沙。
昨天的驚險事故,讓他看清了自己的心,確認了她的存在是無可取代的。
他扯掉點滴和維生氧氣,掙扎著爬起身,昏昏沉沉的感覺讓他差點又倒回枕頭上。
「我又不是女人,沒想到也會有貧血的一天。」單嚴自嘲著道。
待頭不再那麼昏後,他緩緩下床。
雖然還穿著病人的衣服,但他還是堅持避開外面守著的人,打開窗戶,決定當個落跑病患。
他要離開,去找尋那道屬于他的光亮。
「人呢?」
看著空無一人,好似嘲笑她晚來一步般窗簾飄飄的病房,盈維急得團團轉。
沒料到少爺今天便能動彈,原先在門外的守衛人員也面面相覷,全都不知道他是何時離開的。
她素手撫上些微凌亂的床,希望感受到些許溫度,被窩卻冰冷得沒有任何溫熱感。
盈維心口糾結,低落的情緒席卷而來,她閉上眼,確定自己是真的不能失去他。
她立即拿起話筒撥電話,經過轉接,電話那頭傳來嬌美的聲音。
「喂--」
听見對方狀似刻意拉長的語調,盈維已失去耐性。
「隊長,我是盈維,單嚴不見了!」
另一頭傳來銀鈴般的笑聲,好似早料到會是這種情況。
「我就說嘛,單嚴討厭醫院到了極點,只要他有一點點力氣,又加上太想見-,一定會上演月兌逃記的!」單雙愛惡作劇的心得到滿足,快意的說道。
盈維實在無法像她如此輕松。
單嚴人在何方?他還帶著槍傷,又失血過多……這樣忽然離開醫院,他究竟會出什麼事,她不願想,也不敢想。
「隊長,麻煩-用衛星找尋他的下落!」
相較于盈維的慌亂,單雙優閑的朝著另一個人吩咐,與對方交談了幾句之後,她又回到與盈維的對話上。
「他人還在醫院,不過,他的信號在院子里,沒有任何動靜……」
盈維忙撥開窗簾往下一望,接著,她扔下仍在連線狀態的話筒,拔腿就往外跑。
單嚴深呼吸,嗅到熟悉的氣息。
他恬適的枕在一雙修長的腿上,刺目的陽光被遮住,有人在他的臉上愛憐的撫模著。
被心上人如此溫柔的對待,他已心滿意足,不想睜開雙眼。
這時,他的上方響起一道悶悶不樂的聲音。
「天啊,你快嚇死我了。」
發現逃跑未果的單嚴因為體力不支昏倒在庭院中,盈維嚇得心髒都快要停了。
看他臉上掛著淺笑,她既不甘心,又氣自己心中歡喜。
往後,她或許會老是因他悲、因他喜,七情六欲隨之起伏。
單嚴長睫一顫,張開明亮清澈的眼,迎上那對干淨簡單的眸。
天啊,他好快樂!
心中一動,他撫上她帶著擔憂的小臉,感受著她從沒說出口,但極為真切的情感。
「別怕,我只是想去找。我好孤單,好想-,再也不想一個人了,我要。」
「大笨蛋,你真的是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畢業的高材生嗎?你不會打電話找我啊,為什麼要不顧身體虛弱跑出去呢?你在想什麼?」
盈維無法不埋怨,因為,她如果不埋怨,恐怕會因為听了他的話後太過高興,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沖動的事。
單嚴看著她的面容,襯著背後的藍天白雲,還有開滿枝頭的鳳凰花︰心里也是感動莫名。
人生很短,但這一秒是永恆的。
「我無法思考,我很笨,只想要到-身邊去。」單嚴抱著心愛的女人,低聲問︰「-呢,-為什麼來了?」
盈維情不自禁的吻了吻他的手指。
他的體溫,他的指觸,他的溫柔,是她怎麼也不願放下的寶。
「來要你實現你說過的那『剩下的部分』……」她紅著臉,但沒有閃躲的訴說著他曾許下的諾言。
他柔柔的一笑,摟住她的頸子,吻上她的唇。
兩顆心終于相依,再也不孤單。
許久後,盈維開口道︰「我們回家吧。」
「回我家,還是-家?」
「都可以,那兩個都是我們的家。」
「嗯。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吧?」
「是啊,永遠。」
「一定喔。」
天青雲高,風兒飄飄,在鳳凰木下,他們找到了彼此,不滿十日的相戀換來一個重要的約定--他們付出永遠不分離的義務,取得活在最靠近對方身邊的權利。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