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咻地飛逝,轉眼又是一個多月過去。
對于猛地一回神就要入秋,七夕還在眼前,莫名其妙一躍至中秋,姚彩衫卻沒心思去驚駭,滿腦子飛轉著後悔、後悔,比沙還多的後悔。
噢,他好似做了很不得了的事情!
姚彩衫欲哭無淚,後悔不足以形容此刻心情,他向來被教導氣瘋了不是任意妄為的借口,戒急用忍才是上段修為。
若按照大夫的說法,姚爾爾是鎮日奔波所累積的淤暑瘴氣一口氣爆發,還有些傷風,所以得在華家休養至少一個月,而他卻在到華家的第一天就不知吃錯了什麼藥,為了博得季清澄的信任,而神經錯亂地做出了驚人之舉。
他不後悔對樂逍遙那麼做,反正這從小帶自己做壞事的兄長,還對他做過更夸張的事,挑撥離間無所不用其極,惡整他也不是一次兩次,但是他後悔的是不知該拿什麼臉,去面對此刻坐在面前,泡茶啜飲的斯文人兒。
在做的當下,快意風行,做了之後,萬般後悔,差不多一個月後的現在,後悔幾乎已是一頭龐然大物,更是令人想一頭撞死丟人現眼的自己了事。
沖動,男人最要不得的就是沖動,君不見這季清澄即便見識過他發瘋之後,還能八風不動和他一起喝茶。
看著季清澄依舊如故,猜測那天他可能只是熱昏了頭,或許心情也因為走走停停而惡劣,所以只是隨口說說,他怎麼可以一把火上來,就以為季清澄內心真的那麼想?
雖然當下是真的很氣被誤解,可是若他自覺行得正,就該堂堂面對,用行動去化解對方的懷疑,而不是反其道而行。
不知道季清澄是不是因為怕他動怒,所以被迫和他相處?疑心大起之後,一如過往的交游,著實不是滋味。
姚彩衫手上扳著餅,玩到小碟里慘不忍睹,才總算決定無論得到什麼回覆,都要問個清楚。
好死不如賴活著?
不,一翻兩瞪眼比較合乎他直來直往的個性。
「清澄……」姚彩衫訥訥呼喚著,深怕眼前人會不予理會。
明知道他不會,可是自己就是很不安。
輕輕嗯了一聲,反應平穩的季清澄沒有遲疑地應了,舉著泥紫小壺為他斟透明的茶湯。
「怎麼了?」季清澄一如往常,但隨即想起什麼一般,「啊,我懂了,這江南茶葉雖不如‘蟬冀’,可我試過味道,也不會苦的。」
嗯,不是苦不苦的問題,他還沒法子思考到這一步。
姚彩衫偷偷抬起頭瞄著季清澄的臉色,一如往常,可是他就是覺得不太妙。
正常沒有兩樣,卻有些縹緲,有些透明、一如端午時在大街上尋回他時,他的臉上也是這般神色……好似被風吹過,便會化開。
「不是怕苦口,」他忙搖手,換來了個更困惑的表情,「我只是……」
沒有下文的話語,季清澄一臉不解,但還是不慍不火的開口。
「只是什麼?」
就是這個「只是什麼」難以回答,姚彩衫也有些迷惑,但接著他決定豁出去,干脆些問個明白。
「我想——」
「小老弟,你說這茶不如‘蟬冀’是什麼意思啊?!誰不知道當今天下,巴茶早已過時,是江淮茶葉的時代了啊!「
突如其來的譏嘲之聲,姚彩衫內心嘖了聲,老在緊要關頭就會被壞事。他抬起臉來,幾個穿著普通,可一臉鄙夷之人映入眼里,不知怎麼的,他不想花時間和他們抬杠,會使他生出浪費生命之感……人生苦短,該使在值得的事
被質問的季清澄仍舊如常穿著巴蜀服飾,自斟自飲,眼里星火不生。
「這是事實。」
或許是這坦然的肯定語氣更激怒了對方,一行數人哼地笑了起來。
「咱們才不信,要是出色,怎麼也不見銷售到四方?看你這鄉巴佬樣,肯定不知道長安城里沽飲閣和京醉樓沒選上的茶葉,便不值得一哂吧。」完全瞧不起人的男子,傲慢笑著。
季清澄還沒回答,姚彩衫已經听不下去了。
連家里名號都被搬出來了,他怎麼能忍受自家招牌去為這些吃飽了沒事干故意尋釁的家伙背書!
「沽飲閣沒用‘蟬冀’是因為這‘蟬冀’太稀有,稀有得連未來當家也只喝過一回,你們這些看起來沒見過大世面的家伙,有喝過‘蟬冀’嗎?沒喝過,又憑什麼貶得一文不值?清澄要說這茶葉不如‘蟬冀’,那這茶就肯定不如!巴茶過時?淮南產茶量大是實,用各領風蚤合適,何必非要把人踩下去?若是一比,最後名不副實的羞恥下場可就丟人羅!」姚彩衫半譏半笑地說著。
被嘲笑沒見過大世面,又被說是名不副實,或許還對唇紅齒白的姚彩衫有些自卑,站在桌邊不走人的男人們個個臉色漲紅。
「你又憑什麼說得你一副明白個中內情?「其中一人拔尖聲音質問。
個中內情?他和清澄不明白,那就天上人間海外黃泉都不會有人明白了。
姚彩衫揚笑,似個孩子,天真開朗。
「因為我和他就是當事人嘛!能搬出沽飲閣的名號,自然該听說過姚家的姚彩衫和巴蜀季家的季清澄吧。」他淺聲笑著道,說得一臉無辜。
那幾個人啞口無言了半晌,但看著一人身穿苗衣,一人確實五官極為出色,都合乎傳聞,不由得相信了幾分,但好似還不死心。
「記錯了,是京醉樓,是和你家打對門的京醉樓!」
姚彩衫翻了下白眼。
真是群沒有三兩三還敢上梁山的家伙,這種情報要沒掌握,他未來也不用當家作主了。
「京醉樓賣的茶,種類比咱們家少,況且你們這麼有自信,應該也是產茶人家,鼎鼎大名京醉樓的女少東楚小南,現在人也在花露華家,不妨帶上你們最有自信的好茶,隨咱們回去,讓她和咱們姊弟一並試試,若茶真的好,說不定能多兩筆大生意!「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那瞎眼婚事鬧得全天下人皆知,當然知道京城第一艷帶著弟妹,還有另外兩位未婚夫,和隨後追上的楚小南一行人馬進駐了華家,數人臉上都有些難看,又隨口胡說八道了幾句後便快步逃開。
姚彩衫也懶得追打下去,一則他不愛生事,和氣招財,二則這群搞不好只是沾別戶優異茶商之光的茶商,還沒那本事招他動大氣。
「哼,要料到最後會夾著尾巴逃,何必又要來招惹是非?」他扁了下嘴不以為然,回過頭,急忙想回到先前對話,「清澄——」
季清澄神色有些難懂,舉手打斷了他的倉卒語氣。
「咱們回華家吧,你都說成這樣,再讓你喝這茶葉就太可憐了,我于心不忍。」
不讓自個兒喝他親手泡的茶了?!
為什麼?他剛才又說了什麼不得體的話了嗎?
「清澄,我說了不該說的話了嗎?「姚彩衫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問得只差沒有掉淚了。
像是沒料到他會這麼說,季清澄的表情一愣後,轉而帶了一點他看不懂,但好似是難為情的表情。
難為情,向來大方自若的季清澄何須難為情?
季清澄清了下嗓子,模樣更呼應了姚彩衫的猜想。
「我後來有找到一些‘蟬冀’你想喝嗎?」她吞吞吐吐地問道。
大喜過望,姚彩衫笑了。
摻了絲青的裊裊茶煙,季清澄難得善感,直覺這香味真該使用悠長永恆來形容。
如果華家的「七世香」,香味扎實能經七世永志,「蟬冀」的香氣就是夢幻不實,卻能令人不禁沉淪,因為這份神秘感受,茶香能夠永恆不滅,一再一再著迷狂戀,直至不能終止。
內心隱約的情愫,似乎也同調了。
季清澄沖泡著茶葉,思緒一並在熱水中飄揚浮動,慢慢柔軟展開。
或許他只是無心,看不慣有人那麼的囂張,但是無論如何,他出聲捍衛了季家的顏面,這讓她不能自己的有感覺。
不願和人一般見識,更不願拿自家的茶葉出來做意氣之爭,原本想完全漠視,僅當是幾只瘋狗在腳邊繞。
可她再有自制力,不管怎麼攻擊她,她都能忍耐,抨擊家里,她難以壓抑的不愉快。
或許是因為這樣,她才想讓他喝他贊賞不止一回的「蟬冀」。
反正,她早已不妄想了,如他所願的謹守本分,將自己當成他生命中一個有時限的過客,待明年元月十五過後,她仍回巴蜀過活。
在心中一日日倒數著,約莫再五個月左右的時日到期,比起和他相識的日子所差無幾。
然後,一個友人,在他娶妻生子之後,就會慢慢的淡忘掉,或許連名字也會慢慢消失不見。
季清澄不是壓抑,而是直接將自己當成了另外一個人,另外一個不是她,卻也和她共生共處了近二十年的「他」。
在姚彩衫的眼里,「他」才是真實存在的,而「她」是不存在的,為了這個男人的眼光,她選擇了活著的定位。
雖然還是痛,但說實話,也有些麻木了。
反倒是新生的感動,活生生血淋淋的。
緩緩倒出柔和色澤的茶湯,才平了壺身,不安分坐著的男子眉開眼笑,端起茶杯。
「我這就享用了!「姚彩衫速速地道。
「請。」季清澄溫聲回應,不讓聲音起伏。
隱藏在淡漠的雙眼背後,她不知道該羨慕被他捧在手中的杯,或是該羨慕被他喝進肚里的茶。
喜歡是她心中的野獸,而野獸就該被牢牢拴住,好好教化。
姚彩衫不是客氣的吃相,大口大口喝完茶後,一臉的神思渙散。
「啊……」他頓了頓,好生品味這連心都酥麻的感覺,「真好喝,感覺好像喝醉了一樣……」
想喝他也喝過的茶,倒出同一壺中的茶湯,季清澄緩緩讓茶滑過食道。
原來在心中泉涌而出的感覺,就是他口中的酩酊,她這麼想著。
姚彩衫微笑著,「我可不可以再要一杯?」
她舉壺,「還有,不用急。」
氣氛閑適,突地,姚彩衫嘆了聲。
「唉,好久沒有長留在一處,才感覺有些安定,沒想到大姊再也忍受不了華自芳,命令咱們要動身回京。」
忍受不了華自芳?他對姚爾爾的好是人盡皆知,姚衣衣想嫁出姚爾爾的盤算則是在長久相處之後,不再是秘密。
「華自芳有哪里不好?」季清澄放任好奇心發問。
姚彩衫俊臉皺成一團,「沒有不好,只是他沒兄弟這事比較麻煩些,大姊看起來粗枝大葉,不過她也有她很在意的小細節處。」
靈光一閃,季清澄恍然大悟,好像有些懂姚衣衣為什麼執意要她成為姚爾爾的夫婿,而萬分討厭華自芳的原因了。
雖然同是大戶人家,但自己有幾個兄弟,沒有傳香火的問題,而華自芳上面三個姊姊,下面三個妹妹,華家只有一個兒子,他就和姚彩衫一樣是單傳男丁……如此說來,莫非是姚爾爾不能生育?姚衣衣是為了妹妹的終身幸福著想羅?
雖是推測,可季清澄也知八九不離十,離真相不遠。
近來,當不去深思自己心情,將全部心思放在外在事物之後,她得到的最大好處,是了解了眾人間的牽絆關聯。
雖是無形,但一環扣一環的,幾乎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拆解,強而有力的環。
姚衣衣可以為了姚爾爾而驚世駭俗,姚彩衫則是勇于捍衛兩個姊姊,被保護的姚爾爾心思極為細密,而華自芳一心向著姚爾爾,至于另一個未婚夫,邪氣沖天的樂逍遙嘛……
「若不看他的行徑,他的眼光無疑是只追逐著楚小南,而楚小南則也是只看他吧……」她喃喃自語著。
「啥,華自芳的眼光追著楚小南?「
听見姚彩衫的驚呼,季清澄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將心頭最後所想給說了出來,忙斂起心神,搖搖首。
「不,我指的是樂逍遙。」
姚彩衫一臉的不敢苟同。
「不可能的,他——」
「有時候,一個人的行為可能得完全反過來思考。」和自己有幾分神似,季清澄下意識這麼想。
姚彩衫沉吟了一會兒,霍地又抬起臉。
「清澄,那你呢?你究竟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呢?也是該娶妻的年紀了,不打算定下來嗎?」
或許無論他再說什麼都傷不到自己了,也不會為之驚訝了,季清澄起身收拾茶具。
「這種事情我不強求。」她冷淡地道。
這話她是說給自己听的。
正如姚彩衫所言,當天晚上,姚衣衣就當眾宣布要起程回長安,只是她或許沒想到,那視姚爾爾為不同存在的華自芳,居然肯在該闔家團圓的中秋節前隨著眾人出發,而楚小南當然還是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
每到一處就增加不少的浩蕩隊伍向北行。
一離開揚州往洛陽行去,氣候猛地轉變,過了淮水後,彷若是從秋天的蒼茫直接跳到初冬的冷冽,北風颼颼,偶爾還會飄下半是雨半是雪的結晶,嘴里吐出的空氣都結為一團團的白霧。
走水路比走陸路舒坦多了,所以和管家丫頭們分道揚鑣,在平穩的船艙里,夜半時分,佯睡的季清澄坐起身,鑽出了船艙。
雖然心頭僅是發熱發脹而不會再疼,但是,她仍舊無法面對也睡在船艙里的姚彩衫。
離開華家之後,姚彩衫非常理所當然的就要和她同舟,得在江邊船舟中過夜時,不似離家時的水路行程,他就直接睡在自己身旁,而非和樂逍遙同船。
身為他的新知交,芳心早就麻痹得失去知覺,但在近得能踫觸到他氣息的距離,她也無法入睡。
放眼望去,冬夜江景映入眼簾。
約莫是子時吧,半片清月懸在天邊,星子若隱若現,江面上有層迷迷蒙蒙、淺淺淡淡的灰霧,听著漸漸遠去的規律水聲,季清澄按慣例的望著往江心劃去的小舟。
他也總是不睡,每一夜夜半,兩個月來。
季清澄淺嘆了聲,她很清楚自己不是不知該對華自芳的行為做何感想。
是嫉妒,很狂亂的嫉妒,嫉妒他可以那麼堂堂正正地呵護著姚爾爾,可以毫不在乎的外顯戀心,盡情的想寵愛就寵愛。
在自欺欺人的時刻,身邊有個如此誠實面對自己心意的人,嘲笑著她般刺目至極。
不是討厭華自芳這個人,他只是誠實處世自處,她是討厭還會這麼念動的自己,每一個無法面對姚彩衫,無法面對華自芳的寒夜,都讓她更加討厭要以知交身分活下去的自己。
如果可以,她希望消失在空氣之中,只是這也是奢望,她被大量的奢望包圍得透不過氣來。
突然,輕輕揭簾之聲響起,季清澄淡漠的轉過身,一名嬌小病瘦的身子大概被篙槳踫撞江面的清脆碎響吵醒,鑽出簾來,好奇地也望向江心。
「那舟載的是華自芳。」聲音朝著姚爾爾,但目光直視著江心,季清澄冷聲說道。
不知心頭為何涌現不允許她能無所知無所覺的痛,說不清為何渴望去弄亂她的心。
似沒料到有人也醒著,小小人兒怞氣聲響起。
「那是華公子?「姚爾爾輕聲問。
沭在月光下,季清澄抱臂頷首。
「他在汲水。」她淡淡地道。
沒被直白的回答滿足似的,姚爾爾又接著問︰「汲水?」
季清澄轉過頭看著她,語氣清冷的開口。
「水有等第之分,白露那一夜,當我為泡茶而徹夜未眠收水時,我就已經發現他也用銅盤在收集露水。」她頓了頓,對姚爾爾的驚訝一點也不意外地繼續說︰「白露這一天的露水是天地精華,我愛的是露的圓潤,但他看重的應該是露水對五髒六腑有滋養之效,只可惜那露再節省,也有用盡的一日,時節還未至霜降,所以不能取霜代替露水,他就趁著走水路之便,夜半去取江心的淨水,二姑娘應該知道他是為何人取水。」
聞言,姚爾爾一陣搖晃,縴手捂住了唇,不能言語。
不想看她的動搖,季清澄移開了冷冷眸光,又落在江心。
「夜半無舟的江心最適合取水,用大瓦罐取上層的水,青竹左旋攪動一百下,旋即停手蓋緊,不得見光,三天後開啟,取上層七成的淨水,舍去下層不潔的水不用,再攪動後蓋緊,如此反覆三次,只留最初汲取的三分之一,用干淨的老鍋滾透,加上冰糖三錢,靜置一兩個月後可入藥,也可用來煮茶,這水愈陳愈佳。」
華自芳是做給誰看?
為什麼姚爾爾無知無覺,他還要這麼做,不怕最後挫骨揚灰,連最後的自己都無法保有了嗎?
心海一搖便起大浪,季清澄再也難掩激動。
「只是這麼繁復的法子,連嗜茶如我都嫌繁瑣,但他卻天天這麼做,不辭辛勞,我還注意到他有收雨水的習慣。二姑娘,你明白嗎?我一直感到費解,華自芳何必要為另外一個人做到這個程度?「
季清澄焦慮得仿佛變了個人,她不願被人如此一再提醒——
「爾爾!」
「季清澄!」
沒有預警的兩道聲音乍響,將內心正在天翻地覆的兩人喚回了現實。
季清澄還沒來得及思索呼喚姚爾爾的人是誰,她就已被和自個兒同船的姚彩衫給硬生生拉進艙中。
清亮的大眼,似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你在想什麼,為什麼要和二姊說那些話?!」
微帶不解的語氣里還有些不悅,季清澄不想理解,揮開了扣著她右手的姚彩衫,鑽進自己的被里,背對男子縮在舟邊。
「實話實說。」
連他在乎姚爾爾也令她痛苦,將要麻痹尚未麻痹時的痛苦最痛苦。
背後傳來生硬吞咽聲,不久,惹來一聲嘆息。
「說實話,我和大姊一樣,不樂見二姊對華自芳動心,她既然不可能嫁他,又何必為了這份心而受苦呢?「
不是不能相依相偎,就不該或不會受苦。
這滋味沒人比她更明白……
「對不住,我沒注意。」對于扭曲的心安感到可怕,季清澄信口說謊。
即便到了這種時候,她仍怕被姚彩衫排斥。
手足無措的慌亂聲音響起。
「唉,我沒怪你的意思,只是剛才那情況……」
听著姚彩衫急促,但也令人眷戀,想要獨佔的溫暖低沉聲音,季清澄慢慢任疲倦席卷了她,再也支撐不住地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