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當中,陽光能夠把人燙熟。
用阿汐最愛的香煙祭了一個上午,看著武豪豪白皙的皮膚被曬得有些發紅,干歌收拾了墓碑前的煙,拉著還有些狀況外,尚叼著半截煙,徑自發呆的女人下山。
武豪豪並不清楚自己是怎麼離開山區,但當她有意識的時候,他們已經回到市區里。
「咦?我們要去哪里?」發現車子不往干陽堂方向走,卻往鬧區行,武豪豪喃喃問著。
干歌回眸,沒有發現自己是用多麼溫柔的眼光看著她。
「咱們去『男女亂愛學園』一趟。」
順應世界潮流,除了漂白經營合法的公司以外,干陽堂傳統圍事工作亦不少,大則擺平黑道勢力介入,小則把喝醉酒鬧事的客人安全送回家。
「男女亂愛學園」是一家高級的公關酒店,正是干陽堂的客戶之一。
昨夜有人開始在干陽堂的地盤上亂搞,他想親自去通知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至交好友一聲。
武豪豪聞言,眼皮跳呀跳,心生不祥的感覺。
「哇,要去『男女亂愛學園』啊?」
干歌眉一挑。「怎麼?不喜歡那里?」
武豪豪不是不喜歡,只是那兒的老板……
「那不是單隊長的哥哥單嚴開的店嗎?」
「啊,-還知道這個……單雙那女人公私不分,上次有人利用『男女亂愛學園』販毒的事情,-也有介入?」
武豪豪苦笑。何止有介入啊……
「我就是因為上次辦這件案子,才被副隊長禁足啊,好在隊長有良心,把我送到干陽堂,要不然我不知道要坐多久的辦公桌……」她一想到就覺得頭皮發麻。
干歌看了眼嚇得皮皮挫的女人,十分意外。
「報上寫攻堅時,有二十幾個歹徒受到私刑,輕重傷不等,全是-干的?」想起她的破壞力,干歌不禁問道。
武豪豪點點頭。「我只是看他們擋路,稍微練一下拳頭,清除一下路障而已,沒想到所有人都受傷……」
這女人真是個武痴……
「為什麼-會這麼喜歡打架?」干歌擋不住內心的好奇。
一提到打架,武豪豪整個人精神都來了。
「我外婆說我是戰鬼啊!她說我一定是為了打架才降生,她說我只要能當武家拳的宗師,那麼以後各門各派的高手都會主動前來,呵呵呵,那樣就會有無數場高水準的比賽了。」
「那-干什麼當警察,留在-家道場工作不是更好嗎?」從小習武,干歌依一般常理問道。
偏偏武豪豪的爸爸不是用一般常理可以解釋,一般人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她的爸爸卻是萬般阻礙她的精進之路。
「我爸爸說我沒有取人性命的覺悟,不讓我升等,」一想起來就嘔,武豪豪幾乎氣得想咬門把,「所以我只好出外磨練啊!」
男人稍微思索了一下,能夠了解武豪豪的爸爸為何這麼說,他還滿了解女兒的。
「那麼在干陽堂,-有體悟到-爸爸的話嗎?」
武豪豪霍地坐直身子。
是啊,是啊,她的確覺得不太一樣耶!
她會覺得害怕,會覺得有可能會死,會不願意再也看不到干歌。
她很希望可以再多留在他身邊一陣子……無限期的留。
「有那麼一點不同,以前在比賽的時候,贏了不過就是贏了,但是最近打架,尤其是昨晚,我都會有一種輸了就完了的感覺。」
干歌淺笑。「這就是黑道火拼,輸贏定生死,怕了嗎?」
武豪豪無所謂的往椅背一靠。
怕,也不能不選這條修羅道走。
「怕,很怕,不過,勇氣也以同樣的比例沖出來,我喜歡贏,喜歡奪走對方的戰斗能力。」
撫模小女人的臉,干歌感到平靜。
「-果真不適合黑道,-沒有殺人的。」
武豪豪十分不以為然。「干陽堂雖然打打殺殺,也不以殺人為樂啊!我才覺得我有極道之妻的氣質,講求人情義理。」
女人說得大方坦蕩,干歌心里一暖一軟,正要說什麼的時候,突然看見武豪豪斂笑,將他往旁邊一推,冷不防就整個人摔進加長型車輛寬敞的後座。
接著是砰的一聲,擋風玻璃四散飛濺,鮮血也像碎掉的水晶,在半空中飛舞。
「豪豪!」
干歌舉槍朝子彈來處守備,另一手抱緊了為了保護他而被擊中的女人!
干陽堂,干歌的偏屋內,氣氛緊張。
醫生、護士、完整的醫療設施,在一通電話之後,全都進駐,讓房間里彌漫著藥水味。
除了中子彈的女人,兩個男人和一個少年臉色凝重,坐在床沿的老人家拄著拐杖敲擊地面。
「干歌,有當場看到犯人嗎?」干波放聲問道。
干歌搖搖頭,拿著國內幾個槍法神準,能精確擊中行進中車輛的狙擊手資料,推測誰的可能性最大。
不管是缺錢缺瘋了,還是為了追求名聲,有這麼大膽子敢偷襲最大幫派的頭兒的人不多。
擔心的握著武豪豪的手,秋池若水接著問︰「車窗玻璃不都是防彈加上特殊處理,外面看不見里面的嗎?」
干歌怞出了三張資料。「只有這三個殺手能拿到國外軍火商提供,最高科技的透視高速子彈狙擊槍,全面追查這三個人,一定能將上次在網路上散布若水行蹤和這次攻擊我的藏鏡人揪出來。」
干波杖擊地面的力道加重,顯示他隱忍不住的憤怒。
「干歌,你為何認為這兩起事件有相關?」小老頭雖然發怒,但還是相當冷靜的問著。
干歌看著代他受傷的女人,還有秀氣的秋池若水,心里有了譜,大概八九不離十。
三番兩次,打的主意都是殺了他,想趁干陽堂頓失主事者,一舉吃下干陽堂的勢力範圍。
「這兩起事件都是直接沖著我,間接為了干陽堂而來的……昨夜各處亂子是假動作,為了引我出籠,在這麼短的時間里知道我有意解散干陽堂,還能夠反應的人,恐怕……」
干歌話只說一半,但干波和秋池若水便已明了他言下之意了。
突然--
「喂,你們不要不理我,自己就開起了反攻會議嘛!我才是這起事件的受害者……」
「閉嘴!」
老中青三代男人有志一同,異口同聲,任醫生包扎臂上傷口的武豪豪,委屈的嘟著嘴。
一個小時前,她回到干陽堂後,只受了不過是小之又小、連出血量都不大的子彈擦傷,但是所有人都把她當重傷病患。
連維生器材都接上了!
擦傷耶,涂一點軟膏就能搞定的小擦傷耶,又不是穿透傷,加上子彈是射中皮沙發才炸開,也沒有傷到她啊!
被人當作傷患,讓戰斗力十足的武豪豪感覺很沒力。
三個男人發覺武豪豪可憐到頂點,有一些心軟,其中以剛才吼最大聲的干歌為最。
看著靜不下來的武豪豪被固定在床上,悲慘兮兮的模樣,干歌只能嘆息著坐到床上,拉起她的手。
「豪豪,-不應該幫我擋子彈的。」
剛才他一看到她流血,想起為他而死的阿汐,整個人失去理智。
干波和秋池若水一起點頭,他們倒不是覺得干歌是鋼造鐵打,而是身為干陽堂的當家,在前任當家還有阿汐死後,他為了不讓干陽堂失去領導大亂,隨時都穿著防彈衣啊!
相較起來,武豪豪根本就是毫無保護,還沖動得用肉身阻擋,真是太不智了。
武豪豪咬著唇瓣。「我看到有瞄準器反射的光線,也沒想太多,就把干歌推開而已啊……」
不辯解還好,一強辯就踩中干歌的死袕,登時板起臉,對于她的理由不予采信。
「那-自己為何沒有閃開?」
武豪豪這下子踢到鐵板了。
「啊……就……不過是……」
看著她結結巴巴的,秋池若水索性插話。
「不過就是-忘記閃了嗎?」
武豪豪猛點頭。「對,我忘了閃!」
「胡鬧,豪豪,-太胡鬧了!」干歌怒氣上涌,氣得大罵。
他不能不生氣,他很害怕,萬一這次不教會她,下一回他可能就會真的失去她,永永遠遠的失去她。
失去阿汐已經夠了,他無法忍受失去豪豪。
武豪豪被三人圍攻,覺得好心被雷親。
「我是警察耶,你們都忘記了嗎?」
干歌和干波爺兒倆一個鼻孔出氣,冷哼一聲,連罵都懶。
秋池若水冷笑著。「是警察又怎麼樣?連子彈都閃不掉!」
刀劍無眼,怎麼能怪她?!
而且她是警察,有她的職責所在啊!
「我是個警察,保護善良百姓是我的責任,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子彈飛來,還一個人去避難啊!」
她說得振振有詞,干歌卻是目光炯炯。
他真的不知道該拿這個腦袋裝滿水泥的女人怎麼辦才好!
「第一,我不是善良百姓,我是黑幫老大。第二,-去避難,我也不會受傷的。」
武豪豪再度嘟起嘴。「你身上有穿防彈衣,頭上沒有啊!」
干歌貼近逞強的女人。「我沒有,難不成-有?」
受不得人激的武豪豪听他打趣的口氣,也跟著火大了。
喂,她是救他,又不是害他去死,而且她又沒有受重傷,干什麼要像她犯了大錯一樣虧她呢!
「沒有,我是沒有,」武豪豪鼓起腮幫子,擠出一個凶狠的表情,「不過,沒有我,你搞不好剛才已經死了。」
干歌氣得差點伸手掐死她。
她就不能乖一點、听話一點、溫吞一點,不要把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下嗎?
能放手讓她去打的,他絕對不會懷疑她的能力,但面對槍彈,她難道不能多一點點警戒和自覺?逞一時之勇,可能會讓他一輩子痛苦啊!
「這是假設,假設結論是完全沒有意義的。」
「那你假設我被子彈射中,也是沒有意義的舉動。」
明明是相向的心意,在雙方一個發神經、一個粗神經的情況下,愈鬧愈不可開交,加上干波和秋池若水在一旁幫著干歌,讓孤軍奮戰的武豪豪更不可能拉下面子來承認自己的魯莽,她方才一看到可能危及干歌性命的子彈,根本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
但是她現在騎虎難下,只能硬氣到底了。
听她的口氣仍舊不遜,干歌氣到發顫,一看到還掛在床柱上的手銬,立刻用它扣住了女人的手腕。
兩權相害取其輕,鎖著她,她雖然會勃然大怒,但絕對比失去她好!
「從今天起,-不可以出門,給我安安靜靜的待在這里養傷。」干歌咆哮道。
從沒受過如此屈辱,武豪豪的怒意一發不可收拾,用盡全力一扯,那個堅固的手銬沒事,但在幾天前被干歌拉扯了整夜的床柱應聲斷成兩截。
「憑你,鎖得住我?」武豪豪柔著手腕,反唇相譏。
干歌眼眸微-,表情陰晴不定,半晌才咬著牙開口,「為了-的安全,我明天去找單雙,要她收回命令,讓-馬上離開干陽堂!」
武豪豪冷笑幾聲,氣噴在他的鼻子上。「那好,你去找隊長,我明天回家,告訴我爸我結婚了,然後將我們的婚事昭告天下,幫你分散攻擊注意力。」
「-敢?!」
「等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