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我遠一點。
蒲扇般的大掌只手掌控方向盤,右手俐落地排檔,在紅燈變綠的那一瞬間,黑色積架宛如龍卷風的刮了出去。
緊追在後的警車不停地鳴笛,示意車主停車,老大不爽的路家衍只覺得那單調卻刺耳的警笛聲惹得他更加心煩意亂,油門踩到底,開始與警車在大馬路上玩起驚險追逐戰,幾次緊急煞車甩尾又再急踩油門,黑色積架鑽入小巷弄里,有如狡猾鑽溜的黑蛇終于甩掉尾隨在後的警車。
她居然叫他「離我遠一點」?!
路家衍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憤怒過。那憤慨難當的強烈感受比他被老媽當成破布摔上千百次還要難受,就像、就像……
他垮下肩,驀地將跑車停在馬路上,頹喪垂下的額頭枕靠在方向盤上,握拳重重地捶了一記。
喇叭聲在入夜的空曠馬路上乍然作響。
再也無法欺騙自己了,他現在的心情就像被心愛的女人狠狠拒絕一樣!
路家衍簡直不敢相信。昨晚和莫子陽在編串珠的時候氣氛還那麼的好,她幫他戴上項鏈,微涼的指尖似有若無的輕觸著他頸脖的時候,他還深深為之怦然心動他以為莫子陽對他也是有好感的,結果她卻叫他「離我遠一點」?!
太可恨了,那個牛女人居然這樣玩他?使出她又牛又驢的脾氣搞得他既無奈又無力,再展現她純真卻又嫵媚的魅力將他迷得團團轉,當他那顆純情的玻璃心正雀躍著,她卻送了一條項鏈叫他離她遠一點!
有人這樣玩的嗎?
她自以為美麗漂亮、身材火辣、胸部ペゥれ的就可以這樣玩弄他清純的男人心嗎?
可恨!他是誰?他可是打遍南北無敵手,流氓看了跪地求饒,惡霸見了直接喊爺爺你好的路家衍耶!不行,他不能輕易就這麼算了!他猛地排檔踩油門,黑色積架再度急駛而去。
他要讓莫子陽見識他的拳頭有多硬!
硬到能夠一把扯下她送給他的項鏈,然後還給她!
除了這樣,他還能怎麼辦?打女人不是他們路家男人的作風,從小到大路家衍
只見過老爸被老媽揍,還沒看過在外頭能呼風喚雨的父親在母親面前展現他硬拳頭的一天。
女人,是要來疼的,不是要來表現氣魄、練拳頭的。
既然莫子陽不想給他愛,那就別勉強了,因為他不希望讓她不快樂,自己雖然又粗魯又羈狂,但這一點道理他還懂。
路家衍將車停妥走進夜市時,發覺自己似乎來晚了,莫子陽已經走了。
「流氓帥哥,你要找小莫哦?」隔壁攤的王媽媽主動問他。
「嗯。她回去了?」
「對啊,听小莫說跟她一起住的那個人好象感冒了,她不放心要早點回去照顧他。」
哼,那頭死牛,對他這麼薄情,對自己的父母倒是很有孝心!「那我去她家找她。」
路家衍轉身邁開的腳步硬是被王媽媽接下來的話給留住。「小莫好象不住在家里吧?她現在跟一個男人在同居哦!」
「同居?!」
「對呀,小莫是跟她以前的上司……听說好象叫饒信緯的住在一起。」
路家衍倏地皺起眉頭。饒信緯?這又是哪里冒出來的人?
王媽媽轉頭問向斜對攤的賣鞋老張,「噯,老張,我沒說錯吧?」
「對啊,」老張走了過來,「我本來還想介紹我兒子給小莫認識呢,誰知道她已經有個同居男友了,唉!」
怔仲的路家衍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車上的。
默默地坐在駕駛座上,他慢慢伸手探向頸脖,一咬牙,大手驀地扯下那條串珠項鏈。
莫子陽說無論如何都不許他拿下來。
是因為要他永遠別忘記離她遠一點吧?
現在他知道了,這條項鏈應該就不再具有任何暗示的意義了吧?不想再戴著,不想再讓它緊密地貼附在自己的頸脖上——
因為它的存在會狠狠刮痛他的心!
「咳、咳……子陽,你實在不需要守在我身邊,我能夠照顧自己的。」
「還說呢,一個小小的感冒都差點轉變成肺炎,你還說你會照顧自己?」莫子陽將藥包和溫開水遞給饒信緯,又伸手替他整了整被子,才緩緩坐在他床邊的椅子上。
「我以為沒什麼關系,吞幾顆藥就好了。」
饒信緯看著她坐在自己身旁,那窈窕的倩影置身在他房里竟是這般的合襯,仿佛她合該就守在這個位置、這個地方……即便是吞著藥,他的嘴角也是揚起的。
「你腦袋燒壞啦?感冒這麼嚴重還笑得出來?」
他只是淡笑,沉默不語。
莫子陽撇撇小嘴,收走他手中的空杯子。「醫生說你至少遺要休息兩三天,你記得要打電話跟公司請假,別再偷偷溜去上班哦!」
「知道了,管家婆。」若是子陽能夠一輩子管著他,那也該是最甜蜜的牢籠吧?
「哼,嫌我煩啊?那我回房間好了……」
他急忙抓住她的手,「別走,陪我說說話。」
她遲疑了幾秒,「嗯,好吧!」
現在才晚上十點多,那個流氓應該沒那麼早睡吧?晚一點再打電話給他好了,已經好幾天沒見到他了,還真的滿想念的呢!不過話又說回來,那個死沒良心的家伙為什麼就不會撥個電話給她?他難道一點都不想她嗎?也不曉得他到底知道那條項鏈的含意了沒?
肯定不曉得,那家伙不是個好學的男人,他才不會特地去調查那幾個法文的意思!
不過一想起那天晚上他委屈地扁著嘴,分明不想收下卻又無法反抗的讓自己替他戴上那條項鏈,她就忍不住漾起甜蜜微笑。
真沒想到脾氣如此魯狂的他竟也會有妥協的一刻!
而且是為了她而妥協,老虎當場變成病貓,全都是因為她。那個討人厭的臭冤家呵!他到底有沒有想她?莫子陽發覺自己突然好在意、好在意這一點哦!幾乎要沖動的撥電話去質問路家衍。
饒信緯細細觀察她的每個神情變化,「在想什麼?」
「啊?沒有啦。」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有股不安迅速彌漫在心頭。忍不住再對她觀察細望,視線落在地陶前那個造形特殊的項鏈墜子。
「這是你的新作品?」
她低頭望去,「你是說它?」縴手輕輕捻動串珠墜子,「是一個……朋友做了送給我的,很漂亮對吧?」笑容甜甜的,眉梢彎彎的。
她送了條項鏈掛在路家衍古銅色的頸脖上,所以也私心的將他送給她的吊飾弄成項鏈貼放在她胸前。這樣才公平啊!
饒信緯的雙眼緊緊盯著那個長長的墜飾慢慢從莫子陽雪白的鎖骨往下移,最後落在她高聳的胸峰之間。
美麗得讓他覺得礙眼,可他還是得偽裝笑容,出言稱贊。「很特別,有種琳瑯滿目的感覺。」
「對啊,我也覺得是這樣耶!他雖然外表粗獷不羈,但其實心思挺細膩的,從這個串珠就看得出來了。」說話的當口,小手又忍不住愛戀地細細捻動。
「看你這麼喜歡,我想應該是心上人送的吧?」
她的俏臉當場緋紅,「我有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饒信緯的心口微微刺痛著,卻還是若無其事的笑。「嗯,很明顯。」叫他龜縮的想忽視都不可能!「子陽,我有點想睡了。」
「哦,那我不吵你了,你趕快休息吧!晚安。」
「晚安。」
走到門邊的莫子陽輕輕回頭,「需要我幫你關燈嗎?」
「無所謂了。」
反正他的世界,已是灰暗一片了!
「先生,請問路家衍在嗎?」
李明法緩緩從文件中抬起頭,剎那間眼楮為之一亮。
莫子陽一身輕便的T恤牛仔褲裝扮佇立在他面前,手里還提了個袋子。因為打了好幾天的行動電話依舊無法聯絡上路家衍,耐不住思念,她便沖動地直接跑了過來。反正距離擺攤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應該趕得及的。
李明法的視線在她嬌艷的臉龐上轉了一圈,接著往下循望至她波濤洶涌的胸前。
莫子陽悄悄皺了眉,微微側身,瞪他。
這個男人干麼?色龜一只嗎?
李明法咳了咳,「對不起,小姐,我不是什麼,只是突然覺得你有些眼熟而已。」
「眼熟?」曾有不少男人也拿這個借口試圖搭訕她。「我不記得自己跟你見過面!」沒有例外的,每一次她都用這種嚴厲的口吻來拒絕。
「我想也是。」他又瞧了瞧她手中的袋子,「我能知道這里面裝的是什麼嗎?」
不是他好奇心旺盛,實在是眼前這個女子跟日前所看過的女優有太多相同之處……好啦,說多也不是很多,只是剛好都胸前偉大而且手中還拿了個袋子,如果接下來她開始晃動手里的袋子,然後裝可愛的笑著說︰「哇大西哇×××……」
坦白說,他也不會太驚訝。
莫子陽完全不曉得眼前這個男人究竟在想些什麼,只當這是種安全性的盤查。她忍不住垮下肩,要見那個流氓一面還真麻煩啊!
「這是我做的串珠吊飾,不是什麼危險物品你大可以放心。」
「小姐!」
「干麼?難道還要檢查袋子嗎?」
「請問一下,你該不會在夜市擺地攤吧?」
「你怎麼知道?」她直覺地模了模臉頰。自己的臉上明顯寫著這些字嗎?
夜市擺地攤的女!老天,原來真有其人而不是阿路隨口胡誨的?李明法也趕緊伸手模模自己的臉。他應該沒有露出太震驚的表情吧?自己應該掩飾得很好才對……
「請問我能夠去見路家衍了嗎?」她的時間不多耶。
「副執行長正在和客人見面,你恐怕要稍等一會兒。」剛好夠時間讓他急CalI所有弟兄趕來見一見「夜市擺地攤的女」的廬山真面目!「請你到那間接待室等候一下,我會盡快替你通知副執行長,說你想要見他。」
要等嗎?還是干脆明天再來?莫子陽猶疑了一下,旋即點了點頭,「好吧,記得幫我跟路家衍說哦!」只好等了,誰叫她真的很想念他呢。
莫子陽本來挺有信心的,滿心認為路家衍也對她存有好感,至少他表現出來的模樣讓她有這種感覺。
可是最近這種自信正在迅速消失。
該不會只有她在一頭熱吧?否則離上次他為了姊姊的事找她出來都已經快一個禮拜了,他為什麼連通電話都不打給她?坦白說,她是個高傲的女人,或許是那種眾星拱月的待遇享受太久了,她從來不需要主動去親近任何一個男人。
而路家衍是頭一個!
那個流氓該不會是想要替那些被她拒絕的男人討個公道吧?他在玩弄她難得付出的感情嗎?在心情極不安的脆弱時刻,她忍不住這樣想。
可是,她又想要相信他!
相信路家衍的眼楮,相信他眼神里的魯直、清澈和無欺。因為他有一雙漂亮的眸子,所以莫子陽相信他也有個姻一率清澄的靈魂。
緩緩坐在接待室的沙發上,她將袋子放在腳邊,美麗的瞳眸緊緊凝視那一扇閉闔的門扉,滿心期待著它被開啟的那一刻。
外頭——
「蘭丫頭,」李明法喊住從自己面前走過的席蘭,「麻煩你……」
「不要叫我蘭丫頭!」
「可是阿路都是這樣喊你的啊。」
「只有他能喊啊!我已經長大了,請你稱呼我的名宇或是叫我席小姐也可以。」
李明法才不將她的宣示當一回事。「隨便你啦,蘭丫頭,幫我送一杯咖啡到接待室去,有一位小姐在里頭等阿路。」
女的?「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嗎?」
「不清楚。」不過,他猜想八成是路家衍鐘愛的女人吧?「不曉得阿路跟蘇芳談完公事了沒有?我去叫他……」
「我去啦!」席蘭忙攔住他,「我正好要送咖啡去給我老公,再順便跟他說一聲就行丁。」
「嗯,好吧。對了,你先端一杯咖啡去接待室,別讓人家等太久。」那里頭坐著的搞不好是未來的路夫人呢!「還有,蘭丫頭,現在有外人在這里,你可別再老公老公的喊,免得讓人誤會了,知道嗎?」
「知道啦!」
席蘭嘟著小嘴走進茶水間里倒咖啡。這些人啊真不識貨,把她當成打雜倒咖啡的小妹就算了,甚至還不準她喊老公!哼,等將來她真的嫁給路哥哥,肯定叫自己的親親老公把這些人臭罵一頓。
端著咖啡用腳尖踢開接待室的門扉,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誰來找她老公?
門扉開啟的那一瞬間,莫子陽坐直了身,下一秒卻難掩失望。她還以為是路家衍來了呢!「你好。」
哼,原來是個賣弄胸前偉大的臭!席蘭冷著神情點點頭,「請喝咖啡。」
「謝謝。」
莫子陽微微一楞,有些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個未月兌稚氣的少女。她是不是不喜歡自己啊?否則為什麼連露出個最基本的友善微笑都不願意?那還不打緊,讓莫子陽最感奇怪的是,居然有人連端個咖啡都這麼不專業——
少女竟然把咖啡杯放在門邊的台子上就轉身走了?!
「哎,請問路家衍……在不在?」
門扉剛好再度關上。
「這里的人都這麼沒禮貌嗎?」枯等一段時間的莫子陽忍不住動氣了。
接待室外——
「哎,蘭丫頭,听阿法說里頭有個很漂亮的女人在等阿路啊?」
眾干部們聞訊而來,直想見識一下「夜市擺地攤的女」究竟是如何貌美如花。
席蘭心情超差的,沒好氣的睨了眾人一眼,「那個女人丑死了!」只有胸部大而已嘛,有什麼了不起?賣弄胸部的女人最不要臉了!「你們都沒工作了是不是?當心我叫我老公開除你們哦!」討厭死了,就沒見過這些人拿這種爭先恐後的態度對待她。
「好啦、好啦,你乖咩。可是我們听阿法說里頭的女人很漂亮啊!」
「走開啦,我還要送咖啡去給我老公喝耶!」她推開眾人走進茶水間里。
那個叫蘇芳的女人也真是夠了,好幾次都假借送制服設計圖的名義來找路家衍。不過就是要討論冬季制服的事情嘛,又不是什麼大事!不能用電話講嗎?不會用傳真機傳設計圖過來嗎?每次都帶著圖稿巴巴的上門來,哼,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真想在那女人的咖啡里面吐口水給她喝!
將咖啡杯弄得鏗鏗鏘鏘的席蘭接著心念一轉,靜了下來。啊,不行啊,她不能氣得自亂陣腳。
前頭有蘇芳那個老女人在覬覦她未來的老公,後頭還坐了個女等著見路哥哥,她得找個機會宣示一下主權才行啊!先冷靜下來,對,她應該要先冷靜。
找機會,宣示所有權!
走廊上——
齊聚一堂的干部們先是左看看副執行長辦公室,里頭有個精明能干的服裝設計師蘇芳︰右看看來賓接待室,里面有位美麗嫵媚的擺地攤嬌娃……
「喂,別忘了後頭的茶水間還有那個可愛任性的蘭丫頭啊!」業務經理悄悄地出聲提醒。
「你們說那三個女人會不會干脆在這里打起來啊?」
「我覺得好象太熱鬧啦!大家要不要替阿路想個解套的辦法呀?」
眾人一陣沉默思量。
李明法突然口吻不悅的說︰「是誰說咱們副執行長超級沒女人緣的?」
大家也忍不住氣憤起來。哼,不就是那只死路自個兒咩!
「啊,不管了,讓他去被那三個女人打死好了!」
對、對,風流的男人活該受教訓!
「走了、走了,大家先去喝個茶,頂多晚一點再回來替阿路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