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喝杯咖啡休息一下。」
莫子陽仰頭睇了饒信緯一眼,抿抿唇,「謝謝。」
手中的馬克杯傳來陣陣撲鼻香氣,她舉杯就唇輕輕啜了一口,旋即仰起螓首迎上他面露微笑的斯文俊臉,「這個是?」
「我記得你說過你最喜歡麝香貓咖啡,剛好前陣子公司派我到國外出差,我發現那里的朋友手邊還有一些,所以我就拜托他轉賣給我。」
她舉起杯子,細細嗅聞那濃醇的香氣,嫣紅的巧唇忍不住勾起一抹沉醉淺笑。「麝香貓咖啡豆很珍貴的,就算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呢!尤其是我現在身邊又沒什麼錢,能喝到的機會就更少了。」
饒信緯瞅視她黯然的臉龐,緩緩坐到她面前,伸手催促著她喝咖啡。「不過,你現在不用擔心喝不到了,我這里隨時隨地都替你留著滿滿一袋的咖啡豆。快喝吧,涼了就不好喝了。」
「嗯。」她戚激地對他笑了笑,低頭輕輕啜飲。
現在恐怕是她活到目前為止最狼狽、落魄的時刻吧?
辭掉了工作收入不穩定,又跟爸媽鬧翻拎著行李離家出走,今後她該何去何從啊?花錢睡旅館,一兩晚還可以,再多的話,她可就負擔不起了!難不成……干脆睡在自己那輛車上?
「子陽。」
「嗯?」她收拾情緒仰頭看他。
「為什麼突然辭掉工作?我好歹也算是你的上司兼好友,你居然趁著我出國的時候辦離職,擺明是不把我當朋友。」
「我沒有啊!」莫子陽垮下肩,指尖有一搭沒一搭的模著馬克杯的杯沿,「你也知道我在公司待得很不快樂,干麼,連你也想笑我辭掉高薪工作跑去夜市擺地攤是不是?」也不知道是沮喪過了頭,還是真的已經麻木不介意了,別人想笑她就盡管去笑吧!她不在乎了……盡量不去在乎。
他深深睇了她黯淡的神情一眼,緩緩噙起溫和笑容,伸手模了模她的頭,「我只是氣你不把我當朋友。別想太多,擺地攤也沒什麼不好,你又不偷又不搶,只要生活得開心就好了!」
莫子陽打量似的望著他,仿佛想看出他這番話究竟是安慰還是真心認為。
「你懷疑我啊?」他忍不住失笑,又撥了撥她的亂發。
「因為我真的被太多人恥笑了嘛!告訴你哦,我發覺大家都滿喜歡我做的串珠吊飾耶!只要價錢別太貴,其實很多人都願意掏錢買。還有一個客人哦,她不僅介紹朋友、同事來光顧我的生意,甚至還拿一些首飾的型錄,拜托我用串珠幫她設計一套的項鏈耳環耶!」
「哦?」
饒信緯抿著笑,悄悄放縱自己的目光在她神采飛揚的美麗臉龐上態意流連。
「雖然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不過,我希望存夠錢後能夠開一間店,讓更多人知道我的創意還有串珠的可愛。」
「是、是,我知道你有宏願。」
她酡著俏臉擂了他一記,「你到底有沒有認真听啊?」
「先想些實際一點的,你今晚預備睡在哪里?」
說起這事,莫子陽飛揚的神采又漸漸沉寂下來。是啊,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是該認真想想自己今晚的去處了……
「你也要休息了吧?明天還要上班,我就不打擾你了。」
她放下杯子想起身,雙腳還來不及跨出,手腕就被他給抓住。
她困惑地看著他。
「為你準備的麝香貓咖啡豆還有很多呢!」
她眨眨眼。
「這里離你擺攤的夜市也挺近的。」
莫子陽小嘴微張。莫非他要收留自己?
饒信緯點點頭,「我這兒雖然不大,不過還有一個空房間。房門的門鎖是全新的,保證絕對鎖得上,而且我發誓我沒有偷偷去打備份鑰匙,因為根本來不及。」握著她的大掌輕輕施力,「你就干脆住在這里吧,我答應你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房租可以隨便算。」
「可是……」
她承認自己的確挺心動,尤其在現在沒有錢又臨時找不到住所的情況下。只是不管兩人再怎麼熟,信緯總是個大男人,自己和他同住一個屋檐下,這樣算不算是同居啊?
像是看穿她的疑慮,他笑著攤開雙手,「我可不承認我們兩個是同居哦!只要你答應不說出去,破壞了我在女人心目中的單身漢行情,我願意在房租上減價兩百塊。」
她噗哧一笑,「你這個黃金單身漢的行情只值兩百塊?」
「我怕我再減價下去,最後可能變成我付錢拜托你跟我一起住了。」他笑望她,伸出右手,「考慮得怎麼樣,房客?」
盈盈巧眸凝視著那一只大掌,咬唇遲疑了半晌,終于伸出小手回握它,笑靨燦爛。「嗯,就這麼說定了,房東!」
一個小時後,沐浴完畢換上睡衣的莫子陽,擦干了頭發,仰躺在柔軟的床鋪上,想著最近發生的一切,還有自己今晚的無助狼狽和饒信緯的及時出現……
其實,埋首于膝蓋哭泣的她乍然听見有人開口喊她的時候,莫子陽知道自己心底剎那間閃過的那抹人影是誰。狂妄且鹵莽、粗野而不羈……她曾幻想過伸手將她一把拉起的人,是那個差點成為她的姊夫、那個討人厭的流氓。
可卻不是他!
那家伙今晚在哪里?又在做什麼?
她在雪白的床單上翻個身,微濕的潤澤長發嫵媚地披散在肩頭,透著猶豫的美眸緊緊盯著床頭櫃上的行動電話。該不該打個電話告訴他,說她離開家里,現在和以前的同事同住?
遲疑了幾秒鐘,她嘆口氣,伸手拉被蓋住自己的頭,用力閉上眼。
算了,他們倆是什麼關系,讓她有必要特地打個電話去通知他這事?這通電話要是撥了出去,只怕那個通天大流氓還誤以為她對他有意思呢!
又在床上翻個身,莫子陽抓起枕頭抱在懷里迷迷糊糊的睡去……
「阿路、阿路,快點來,好料的!」
中午用餐時間里,走在長廊上無精打采的路家衍,突然被沖出來的同事給抓住,硬是推進多媒體播放室。
「喂,你們干麼啦?」
他沒好氣的開口,卻看見公司里的瀅蟲們……不對,是干部們個個排排坐,還對他露出瀅蕩的笑。
「阿路,就等你一個人啦!動作快點行不行?」
路家衍看著外表斯文,實則狼心狗肺的財務經理將DVD放進光驅里,他沒啥興致的掀掀唇,動手扯開領帶,大刺刺的癱坐在眾人特地為他保留的主位上。
「這回又是哪支啊?小澤圓,還是草莓牛女乃?」
業務經理率領眾瀅蟲不約而同的轉頭,對他露出神秘一笑,「都不是,是你那一天指定想看的內容。」
鬼扯。「我哪有指定什麼?」太可恥了,這些生性下流又瀅蕩的人居然還想把他一起拖下水。
「別再裝了。」行銷主任指著自己泛血絲的眼楮,「你知道為了滿足你的需求,我這幾天看遍了多少支嗎?」
「對啊、對啊,阿路你真應該表示一下你的感激才對!」
他撇撇嘴角,「呿!你們自己想看還賴到我頭上來。喂,有沒有喝的啊?我口渴啊!」
「噓,都別吵,片子開始了……阿法,門上鎖了沒有?」
「鎖了、鎖了!」
坐躺在椅子上,路家衍意興闌珊地蹺起二郎腿,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著手中的易開罐咖啡,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色彩鮮明的大屏幕開始出現一串日文片名,畫面從日本的某個街道開始,鏡頭微微晃動,感覺就像是小型的DVD拍攝出來的效果。
「這白說,我最喜歡在這里看了,畫面超大、超逼真的,小澤圓的侞尖都比我的拳頭還要大!」
路家衍仰躺得更舒適些,嘴角微掀。是啊、是啊,如果他老爸知道自己斥資百萬打造的多媒體播放室竟然被這些干部拿來偷看,只怕他不爆斷腦血管才怪!
「喂,這部片名到底是什麼啊?」好歹讓他知道自己究竟把時間浪費在哪里嘛。
「就是你指名想看的嘛!」
路家衍已經懶得辯了,「請問我到底指名想看什麼?」
「就是夜市擺地攤的女的自拍秀啊!」
他差點兒從椅子上跌下來。
「阿路,這可是我這幾天看看得眼楮快月兌窗才找到的,你認真一點好不好?」行銷主任再次指著自己泛血絲的眼楮強調一遍。
「是是,對不起我不該,我道歉。」老天,其實他真想笑!自己該稱贊這些干部們對他忠心耿耿、有求必應嗎?
屏幕上,AV女優站在黃昏的街角,拿著鏡頭拍攝自己燦爛的笑靨,「大家好,哇大西哇白川香織,今年十八歲唷。」
裝可愛!路家衍翻白眼,其它人卻是一致贊嘆她好卡哇伊。
「我現在要去熱鬧的夜市擺地攤了,人家今天要賣的是可愛的布女圭女圭哦。」鏡頭轉到她手中那一袋裝著布偶的袋子,晃了晃。
路家衍嗤了一聲。哼,他倒是很懷疑莫子陽那個生性驕縱的丫頭會像這個白什麼織的女人一樣,開開心心的抖著她那一袋串珠吊飾去擺攤子!
「阿路,你認真看行不行?」
「是、是。」
路家衍心不在焉的盯著屏幕牆。有沒有搞錯,他讀書都沒這麼認真了,這會兒居然要求他專心看?
望著白川香織豐滿的身影在眼前晃著,路家衍不曉得為什麼自己的心思卻老是往莫子陽身上飄去,她明明不在這里不是嗎?為什麼對他的影響力卻是如此強而有力?
看別的女人挑動彎彎的眉梢微笑,他反而想起那個女人瞪著自己時的橫眉怒目。哈,那時候鼓起腮幫子的她簡直比青蛙還丑,原本白晰的臉蛋當場漲得比煮熟的蝦子還要紅通,總是害他忍不住想狠狠地捏下去,可是當她對著他笑的時候……
路家衍忍不住傻傻地噙起嘴唇。
真的,她笑起來的時候挺美的,神奇得讓他有種呼吸窒息∼∼心跳失速的感覺。
然後啊,哎,當那個女人又牛又魯的時候,他的心頭就忍不住冒出一股氣,本來就是嘛,他原本就不是個有耐心的男人,她偏偏就喜歡考驗他的耐性!害他真想當場、當場……給她用力的抱下去!
抱著她、困鎖著她的行動,看她還能怎麼魯?
啊,這陣子沒見到那個女人,反而被她的身影給纏得睡不著……這該死的到底是怎麼回事?路家衍打了個呵欠,眼楮微眯,昏昏欲睡。
眼前,只見白川香織一會兒用手臂推擠雙峰,一會兒又假借拿布女圭女圭的名義,讓鏡頭深入自己開敞的領口里,引得這些男人們發出陣陣口哨聲。
就當路家衍快睡著的時候,一聲淒厲的尖叫突然驚醒他。
他馬上跳起來,然後就被噓了。
「坐下啦,阿路,你站起來我們後面怎麼看啊?」
「可是有人在尖叫……」
「那是因為有個收保護費的壞蛋想要欺負白川香織啦!你還不趕快坐下,精采的要開始啦!」
當頭,這些人早就不把路家衍當上司,只覺得他那顆高晃的頭顱礙眼得很,巴不得一把將它扭下來。
然後超大屏幕仍播放著激烈的劇情——
「不要這樣!我拜托你放過我吧,求求你!」
里的地痞流氓手里甩著白川香織被扯掉的上衣,笑容猥瑣的說︰「哼哼,誰說你可以未經我的允許就在這里擺地攤的?看我如何教訓你!」
原本意興闌珊的路家衍突然凝起心神,緩緩坐直身。
對哦,那個女人會不會也踫到像這樣的情形啊?該不會真的有什麼地頭蛇跑去跟她收保護費吧?
AV女優的表情看起來很是恐懼,不過她夸張抖動的豪侞卻一點也激不起男性的擔憂,反倒是讓他們為之血脈債張。
「不要,不要踫我……啊,你抓著我干什麼?!別這樣……我求求你不要這樣!我只是想在這里擺地攤而已……」
「對啊,該死的,你還不放手?」路家衍突然爆出大吼,激動地揮舞拳頭,「人家只是想擺個攤子賺點錢而已!」讓那個女人賣個串珠吊飾又怎樣?她又不偷不搶。
眾瀅蟲被他搞得一楞一楞的。阿路不是興致缺缺嗎?怎麼突然這麼激動……「我知道了,原來阿路比較喜歡硬上的這一套!」企畫經理跟著對屏幕興奮大吼,「別放手啊,快上啊!」
一時間,氣氛熱烈無比。
白川香織繼續尖叫,「不要……啊——我求求你……呀啊——」
「打他啊!趁機踢他胯下啊,你這個笨女人!」
路家衍氣極了。
若是踫上同樣的情況,莫子陽曉得該這麼做嗎?她會嗎?
剎那間,一股難以言喻的驚惶就像撒旦邪惡的手緊緊揪住他的心頭、梗住他的呼吸。屏幕里萬般掙扎的是白川香織,但浮現在他腦海里的卻是莫子陽驚恐無措、淚花翻飛的脆弱模樣……老天,她懂得如何保護自己嗎?她懂嗎?!
驀地握拳站起,路家衍像陣疾風似的刮出多媒體播放室。
大伙兒當場傻眼,幾秒鐘之後——
「喂,怎麼回事?他要去哪里救人啊?」
「對啊,我以為我們已經夠入戲了,可是阿路他怎麼比我們還要嚴重啊?」
然後,白川香織依舊喊叫,「啊,不要……求求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