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啊,我有事要跟妳說。」
梁紅豆遲疑了一秒鐘,點點頭走過半個客廳,坐在昂貴的真皮沙發上,輕輕地將公文包放在腳邊,她清麗中略帶稚氣的臉龐上看不出一絲局促,雖然她此刻真的滿忐忑不安的。
她不喜歡這里。老實說,這幢豪宅、這個金碧輝煌的空間,讓她覺得快要喘不過氣。
三年前梁紅豆曾來過這里,和父親一起前來,那時她父親急需上流名媛李雍雅的金錢援助。父女倆帶著他們的懇求踏入這幢華宅,錢是借到了,挽救了她父親即將倒閉的公司,但是兩人的自尊也跟著被狠狠地踐踏了。
梁紅豆說服自己,這是必然的。妳有求于人、向人伸手尋求援助,被人家冷嘲熱諷、刺激譏諷,那也是難免的。
誰教妳有求于人呢?
「李小姐,不知道妳今天叫我過來有什麼事嗎?」梁紅豆微笑著接下女佣送來的咖啡,想盡快結束談話離開。
沙發上風情萬種的李雍雅一邊慵懶地用小銼刀修飾自己的指甲形狀,一邊睨眼瞟她。「妳急什麼?」
「我是暫時向總編輯請假外出的,等一下還要趕回出版社--」
「把工作辭了。」李雍雅突然冒出這句。
聞言,梁紅豆怔住了。
李雍雅睇了她一眼,閑懶地轉換坐姿。「沒听清楚我說的話嗎?我說,叫妳把編輯的工作辭了,我有事要妳幫忙。」
她知道李雍雅一向嬌生慣養、任性而為慣了,但是沒想到所謂上流名媛的嬌貴氣焰竟會是如此的張狂。「什麼事?」
「妳明天到一家牧場去應征,我會給妳地址。如果妳真的順利被牧場老板錄用的話,妳爸爸欠我的錢可以少還一半……阿莉,妳泡的這是什麼咖啡?能喝嗎?妳想毒死我啊!重新再去泡一杯過來!」
梁紅豆飛快望了女佣一眼,悄悄對她表露一抹鼓舞的微笑,接著再望回李雍雅身上。
「那個牧場對妳很重要嗎?」
清脆嬌柔的嗓音在客廳里響起,淡淡地透露著梁紅豆的不解。只要她能夠順利進入那家牧場工作,李雍雅就願意免除她父親一半的欠債?老天,那可是幾千萬的數目啊!
「我懶得跟妳說這麼多,總之妳明天去那個牧場應征,順利錄取了就讓妳家債務少還一半。當然,我讓妳進去那里是有其它的目的,如果屆時妳能完成我的要求,妳父親所欠下的所有債務就當作是給妳的酬勞!」李雍雅放下小銼刀瞟睨對面的梁紅豆,慵懶挑眉,「如何?我開的這個條件,夠優渥了吧?」
「的確很優渥。」只是她不甚明白。
「哼,那當然。」李雍雅撇撇小菱嘴,毫不掩飾她的高傲與不屑。貧窮老百姓就是沒見過世面,大錢狠狠砸下來,自個兒姓啥名誰都給忘了!「阿莉妳是死人啊?咖啡這麼燙,妳感覺不出來是不是?要是燙傷我的嘴,我馬上撕爛妳的皮!去幫我倒一杯果汁過來啦!」
梁紅豆斂下靈動雙眸,靜瞅腳邊的公文包。她覺得頭好痛,好想離開這里、離開這個人的身邊……
「喏,這是牧場的地址,拿去。」
她再度揚起眉睫,伸手接過李雍雅遞來的紙條。驃征牧場?怎麼會有人取這麼陽剛剽悍的名字?觀光牧場一般給人的感覺不都是輕松休閑的嗎?這個牧場的老板好奇怪呵!
「我希望妳別搞砸了,這間牧場六、七年來第一次對外征求雇員,機會難得。當然,我不可能把所有希望擺在妳身上,明天我另外還找了不少人去應征,至于誰能順利出線就看妳們自己的本事了。咱們先把話說清楚,梁紅豆,如果妳沒有被錄用的話,妳父親欠下的九千五百萬還是得還我,而且一分利息都不能少!」
「我知道。」將地址收進公文包里,梁紅豆站起身,「如果沒事我先走了。」
李雍雅擺擺手,悠閑地啜飲鮮橙汁,掀動眼瞼瞅睇梁紅豆離去的背影,她的眼神寫滿不屑。
哼,她討厭這個女人!不知道為什麼,完全沒有道理可言地討厭她。只要看到梁紅豆縴細窈窕的身影,她就莫名地生氣;那女人的身家背景分明窮迫困窘,眉宇間卻未流露一絲低下猥瑣,她瞧了更氣!
什麼嘛,窮人就要有窮人的模樣,裝什麼不屈傲氣?簡直做作惡心!她以為這樣就叫做骨氣嗎?呿!
而且,她那一雙眼楮尤其討厭!李雍雅不禁回想起男友上官陸的描述--
「梁紅豆的眼神很美,既清澈又圓亮,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充滿了秀致的靈氣。」
呸!連自己男友都這麼稱贊梁紅豆,讓她更加討厭她!哼,要不是明天牧場的應征工作對她而言實在太重要,簡直到了誓在必得的地步,否則李雍雅說什麼也不會跟她打交道。
欠債就該還錢,而且一分利息絕對不跟她少算!
蜷窩在沙發上,李雍雅轉換另一個更舒服的姿勢。算了,反正就讓梁紅豆去試試看唄,多點人多些機會嘛,無論如何她一定要找人混進驃征牧場去!依她看啊年輕貌美又夠蚤夠媚的唐欣欣被錄用的機會最大。只要明天牧場派出來負責面試的主考官是個男的,絕對會喜歡唐欣欣那種調調的。
至于梁紅豆啊就得踫踫運氣了。
「阿莉?阿莉,妳死到哪里去了?!」
听到叫喚,女佣趕緊手忙腳亂地跑出來。
李雍雅瞪著她手上精致的書卡,「那是什麼東西?」
「剛剛梁小姐給我的。她知道我很喜歡,所以特地從出版社拿來送給我……」
「哼,低三下四的東西。」不值一毛錢!「去幫我弄一份生菜沙拉過來,還有我要一杯檸檬汁……快去啊!」
李雍雅不耐煩地翻翻白眼,按下電視遙控器。受不了,這阿莉笨手笨腳的,真討厭!
漢朝皇宮御花園
「紅豆?妳要去哪里啊?」
原本走在御花園蜿蜒回廊上的宮女紅豆听到叫喚停下了腳步,回過頭看著同是宮女身分的姊妹淘青青跑向自己。
青青望了望她手中沉重的紫檀盒,同情地看著好姊妹。「雍雅公主又替妳找了什麼苦差事?」
紅豆苦笑了下,和青青一起漫步往前走。「公主突然心血來潮,說要向各宮娘娘商借她們最喜愛的花鈿發簪回去看一下,她想要找出自己喜歡的樣式請匠手也替她打造一份。」
「什麼嘛!我看啊,打造花鈿事小,公主真正的本意是想要向眾人炫耀她受寵的程度吧?」青青憐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妳去向娘娘們拿發簪,肯定吃了不少苦頭吧?那些人動不了雍雅公主,因為她是皇上寵愛的女兒,所以一定會把氣出在妳身上的。」
紅豆不語,只是淡淡地喟了口氣,抿抿唇。
受了委屈又如何?難道自己有表露情緒的資格嗎?不,她不覺得。
宮女是沒有嘴巴、沒有表情的。雍雅公主常常指著她們的鼻子如此罵著,「在宮里,妳們就是狗,一群會說話的狗!最大的功用就是服侍主子,做得好的我就賞妳們飯吃,做得不如我的意,我就馬上讓妳們這群狗從世界上消失!」
紅豆當然知道自己不是狗,她是人,只是,是個身分低下卑賤的人。
最明顯的就是,她沒有姓氏,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姓什麼?她只有名字,叫紅豆。有這個名字還是因為要方便皇上、公主們以及娘娘們喊她,在使喚她做事的時候不至于要喊一聲「喂」。
這樣很奇怪嗎?不會的,因為整個皇宮的宮女們、太監們都是這樣的。
所以她並不特別啊!
只是紅豆不懂,為什麼他會覺得她特別呢?他明明是那麼威武、那麼俊美顯赫的人……
「欸,紅豆,我要往這邊走。」青青指了指右邊那一條通往玄天殿的廊道,「妳自己保重哦!」
朝姊妹淘點點頭,紅豆走向左邊。
沿路越來越冷清,過往的宮女與公公們變少了,因為這里是通往冷宮的方向。有時候紅豆真的不明白自己的主子雍雅公主到底在想些什麼?被打入冷宮的娘娘們過著清貧而寂寞的生活,手邊哪兒還會有什麼花鈿首飾可供她參考呢?也許正如青青所說的,公主她只是純粹想要讓所有人知道自己深得皇上的寵愛吧?
就在她低頭臆思的當口,一只大手驀地伸了出來摟著她的縴腰將她往一旁的樹叢拖去--
「啊!」
紅豆驚叫一聲,手中捧著的紫檀盒差點兒摔在地上。她幾乎嚇呆了,剎那間只想到自己要是把里頭裝滿的首飾簪頭給摔壞了……老天!
就在貴重的紫檀盒即將摔落地面之際,一只大掌輕松地及時在它墜地之前撈住它,平穩地托住了盒底繼而將它輕輕放下。
「瞧妳,臉色都發白了。」一抹高峻頎長的身形緩緩站直,俊颯地回身笑睨她。
紅豆甫回神,立刻斂裙行禮。「奴婢向杜將軍請安。」
杜馳雲皺了皺眉,走上前伸手攬住她的腰際,將縴細的可人兒擁進懷中不再讓她行禮。俊臉微微地俯低,濕熱的氣息親昵地吹拂在紅豆粉女敕的臉頰上,她羞極了,臉龐更加緋紅……
「將軍,別這樣,萬一有人經過--」
「我以為我上一次已經跟妳說定了,只有咱們兩人的時候不準妳喊我什麼將軍。」
低沉濃醇的嗓音彷佛帶著醺人意識的魔力,被那一雙精壯的臂彎緊緊擁抱著,紅豆盡管羞澀卻不願意逃開。
怎麼舍得逃開呢?她為什麼要逃?
自己的心里明明深深地愛著這個顯赫偉岸的男人,雖然她始終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有如此的幸運能夠得到他的垂憐與寵愛?
悄悄地在杜馳雲的懷抱里閉上雙眼,紅豆忍不住竊竊地汲取他身上獨特的男性氣息……有一種皮革的味道,又像柔合了淡淡的麝香。她好喜歡呵!
「紅豆。」
听見了杜馳雲溫柔的輕喚,她想自他懷里仰起螓首,卻又被他給壓回自己的臂彎中。
「我剛剛去謁見過聖上了。」在沙場上戰功無數、剽悍難擋的驃征將軍杜馳雲,此刻在心愛的女子面前,卻也是如此的沉靜溫柔。「我請皇上答應我和妳的婚事。」
她震驚極了,連忙推開他,又急又慌。「你真的去說了?」
「我說了。」杜馳雲又將她攬回懷中,俯低俊臉輕吻她的發絲,安撫她惶恐的情緒。「我和皇上商量許久,最後終于找到一個不會受人非議的辦法。」
是的,當然是非議。一個功勛彪炳的大將軍竟然要娶一個低下卑賤的宮女為妻,這當然會引起喧天的震撼和非議。人言可畏呀,一個弄不好,不僅大漢失去了一名驍勇戰將,杜馳雲也將失去他所有的榮華富貴。
「你真的去說了?」紅豆瞅著眼前這張俊臉,淚光盈盈。
說不感動……怎麼可能?不管將來自己是否能嫁給杜馳雲,從此伴隨在他的身邊服侍他,但是至少她明白眼前這個男人對自己的感情不是空口說說而已……
「紅豆妳听好,皇上要妳跟隨雍雅公主一起嫁到塞外去。」
她震驚極了,「公主要嫁給蠻人嗎?」
「沒錯,約莫這兩天聖上的詔書就會下來了。」
紅豆輕咬唇,恍然間有些明白為什麼這幾日皇上對于雍雅公主特別寵愛,原來是想要給予一些彌補啊。
「紅豆,妳專心听我說。」
杜馳雲捏了捏她縴細的臂膀,靈敏地听見有人朝這里走來,他領著她半旋身更加躲進高大的樹叢里掩蔽他們兩人相擁的身形。
「表面上妳是跟隨公主陪嫁到塞外的婢女,我會領軍一路護送妳們安然前往。等到公主的婚事辦妥之後,妳便以塞外小邦國公主的身分和我一同返回大漢,屆時聖上會下詔欽點我和番邦公主聯姻成親,如此一來我就能光明正大地娶妳為妻、將妳迎進我杜家的大門了。」
「我們……真的可以嗎?」老天,她真不敢相信會有這麼一天!這會不會是一場夢呢?一場好不切實際的夢境……
突然,紅豆像是想起了什麼,顰起眉頭難掩憂慮地仰頭瞅著他,「皇上難道沒有生氣嗎?」
杜馳雲瞧了她焦慮的臉龐一眼,將她擁入懷中。
皇上當然生氣,而且簡直是勃然大怒!
但是那又如何?他表明得很清楚,自己絕對不迎娶十三公主為妻。替大漢搏命,開疆闢土、征戰沙場,他戮力而為,但是自己該娶誰、該和哪個女人結發一世,他有自己的選擇。
幸運的是,經過溝通後,皇上終究明白、諒解了,才會有這一場偽裝聯姻的戲碼出現。
「紅豆,妳什麼都不要想,只要想著我、相信我。」他發誓一定會盡力捍衛他的愛、懸念他一生摯愛的紅豆!
「可是……」
杜馳雲不再讓她開口,伸出食指扣住她的下顎,俯首印下一記纏綿火熱的親吻。
紅豆輕輕嚶嚀一聲,小手輕揪著他的衣裳仰首承接杜馳雲強勢卻不失溫柔的熱吻。濕熱的舌尖在她的唇腔里撩撥著、吸吮著,紅豆生澀地給予響應,贏得他更加牢緊的擁抱與熱烈的親吻。
他該如何讓紅豆知道?自己對她的愛幾乎超乎了她的想象。
身分懸殊又如何?他就是愛上了!
當這女人察覺到他的愛意時,她驚慌地想躲,但他怎容得她躲避呢?尤其當他也發覺紅豆戀慕著他的時候。
但是這女人實在膽小,世俗的壓力、身分的差距讓她時而離他很近、卻又彷佛距離他很遙遠。當紅豆提出請他考慮迎娶某某公主為妻的時候,他怒不可遏!而盛怒的結果,是他自請軍符領兵打下大漢西南方自立為王的某個小國。
從此之後,她不再提了,或許是怕他再仗著怒氣出兵玩命。只是這女人居然改為要求他收她為妾就好。
于是又有個不幸的小國淪為驃征將軍發泄怒氣的犧牲品。
直到她再也不敢拿這種事來引燃他勃然的怒意,鄰近大漢的各個小邦國才得以獲得一些喘息和生存的空間。
「杜……將軍……」紅豆嬌喘著,感受到圈摟在自己腰際的臂彎驀地僵硬收緊,她斂了斂盈盈美眸改變稱呼,「馳雲……」
他這才滿意地輕吻她馨香的發。「怎麼了?」
「我不能再逗留了,萬一拖延了公主交辦的事情……」
「她又為難妳了嗎?那個任性的女人!」該死的,竟然欺負他的女人!
紅豆連忙伸手摀住他的嘴,「別這樣。」萬一讓人發現驃征將軍居然出現在深宮內院,還對公主出言不遜……
杜馳雲捏握她的手,乘機吻了吻。
紅豆嬌羞地瞋了他一眼,收回自己被握住的小手。「我真的得走了。」彎身捧起置于地上的紫檀盒,她又眷戀地望望他,這才邁開腳步準備走出樹叢,卻又被他從身後攔腰抱住。
感覺男性炙熱的氣息吹吐在她的粉頰邊,她又羞又欣喜,輕輕咬了咬唇,「你離開的時候記得小心一點,別被人發現了。」
精壯的臂彎猛地收了收,「妳擔心我?」他的嗓音飽合磁性。
小巧的頭顱朝他的俊臉靠了靠,悄悄泄漏她的依依不舍。「是,我很擔心你,幾乎無時無刻不擔心你。我不希望你有事。」
杜馳雲悄聲喟嘆。他想,這大概是紅豆最大膽的一次言論,幾乎等同于示愛。「真想現在就把妳帶回將軍府。」
可是他不行,他還得繼續等!
而他堅信和紅豆幸福的日子就在不遠處,他們會白頭偕老的,一定會!
台北市近郊有一家名為驃征牧場的高級度假牧場悄悄地開張,這家牧場非常神秘,初期只招待政商名流,提供名人超級豪華的度假享受。
不過在半年前,牧場老板改變主意開始對外開放,但是每半個月才接受一組預約,依舊充滿神秘色彩,而牧場老板據說是個叫杜狂夜的男人。
「杜狂夜……感覺是個狂傲不羈的男人才會擁有的名字。」梁紅豆拿著手中的紙條走在驃征牧場里,嘆口氣,她停下腳步想搞清楚自己究竟身在何處?
她沒想到原來驃征牧場佔地竟是如此的遼闊,一望無際的茵茵綠地教人看來心曠神怡,要不是為了急著尋找應征面試的地點,她還真希望能夠找個樹蔭坐下來吹吹風,感受一下青草輕扎著腳底的感覺,又或者靠坐在樹干旁閉眼假寐,听著鳥鳴聲沉澱一下自己的思緒……
該怎麼說呢?她好喜歡好喜歡這個地方啊!莫名其妙地喜歡。
這里不知為何,讓她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深深眷戀感。
突然間又覺得,如果有個人,一個對她很重要的人此刻能夠陪在她身邊,和她一起望著這綠茵遼闊的景致,那一定是種幸福滿溢的感覺吧!
「啊,糟糕,面試時間快結束了!」
瞟見表上的時針,容不得心里再有那些夢幻卻不合實際的浪漫幻想,梁紅豆開始焦急地尋找面試的地點。西面A幢的相思咖啡廳……老天,到底在哪里啊?
腳下的高跟鞋突然被泥土絆了一下,險些跌倒的她趕緊在膝蓋直接跪地之前伸手撐住草地穩住自己踉蹌的身形。
忍不住再嘆口氣,梁紅豆覺得今天的自己實在很不走運!
右腳的高跟鞋根斷了,有沒有搞錯?草地上又沒石頭又沒坑洞的,怎麼能把她的高跟鞋給毀了呢?真是一件怪事!好了,這下該怎麼辦呢?她不是灰姑娘,不會有王子拿著玻璃鞋來解救她此刻的窘狀……
唉,現在可不是她天馬行空的時候,今天的面試對她而言真的很重要,關系著幾千萬的債款啊!
將折斷的鞋跟抓在手上,梁紅豆一跛一跛地繼續尋找著相思咖啡廳。它到底在哪里啊?
驀然地,她听見身後有一陣規律的馬蹄聲噠噠地朝自己的方向而來,她困惑地回過頭,頭頂上燦爛的陽光將她的眼前照得一片晶燦光亮,教她一時間無法將對方看得清晰。緩緩舉起手遮掩在額頭上,梁紅豆瞇起了眼……
自己看見一尊驍勇善戰的戰神?
世界彷佛瞬間靜空了。
梁紅豆听不見風聲、听不見樹梢間的鳥鳴聲,夏風拂起了她的裙襬她卻渾然未覺。遮擋陽光的小手緩緩放了下來,初秋燥熱的空氣突然間不再困擾她,隨著馬背上的男子逐漸地靠近,她的背脊驀地劃過一陣冷涼……
高大的馬匹在陽光下顯得益發的神氣,男子顯然對于駕馭馬匹有著極端出色的能力,他甚至沒有出聲,只是微微收攏韁繩、雙腿一收,駿馬立刻矗立在梁紅豆的面前--
不偏不倚的,正是他想要牠停住的地方,能夠讓他一眼將她看仔細的地方。
「你……」梁紅豆依舊處于震撼狀態,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這里是牧場,有人騎著馬出現不是什麼出人意料的事情。但是,為什麼這個背對著陽光、渾身彷佛撒著淡淡金粉的男人會讓她如此震撼?像有人在剎那間掌控了她的呼吸、她的聲音,教她胸口窒悶地發疼卻依舊喊不了聲……
「妳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乍然听見男子低沉磁性的嗓音,她忍不住悄悄一顫。冰冷的音調、不帶情緒波紋的口吻,好冷啊,這個男人!
「我……」梁紅豆咽了咽口水,強迫自己干啞的喉嚨擠出聲音,「我來應征工作。」
「相思咖啡廳不在這里。」他言簡意賅。
「我知道,我迷路了。」她揚起螓首顯露一抹急切,「你是這里的工作人員嗎?可不可以告訴我咖啡廳的位置在哪里?」
「妳已經來不及了。」
冰冷的語調像凍人心肺的冷涼冰水朝她頭頂上澆灌下來,梁紅豆輕咬著下唇、垂下螓首,不得不老實承認--
自己怕這個男人。
怕他的冷漠,更莫名地驚懼男子那彷佛推拒整個世界的孤傲氣質。
「我看……不麻煩你了,我自己去找就可以了。」
梁紅豆吸口氣,僵硬地挺直肩膀轉過身往回走。她幾乎能夠感覺到男子凌厲的視線依舊沒有從自己的身上怞離,而這又讓她莫名地感到一陣戰栗……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自己會對這個陌生的男人反應如此敏銳?
他的視線、他冷調的嗓音,對她都具有強烈的影響力!還是離他遠一點吧,這個極具危險氣息的男人。
馬背上的杜狂夜冷漠地看著那抹縴細窈窕的身形一跛一跛地緩緩踏離自己,視線依舊冷峻不帶一絲情緒,直到他注意到了她右腳腳踝在陽光折射下的閃閃光亮……
他瞇起凌眼,想看清楚她腳踝上戴著的是什麼?
腳鏈?
不,除了腳鏈之外好象還有另一種異于肌膚顏色的紋路。不是刺青,卻像是一種圖騰,比膚色還要深的圖騰!
不假思索地,杜狂夜驀地驅策馬匹往前奔馳。
听見噠噠馬蹄聲的梁紅豆才回過頭,一口氣當場梗在喉嚨。老天,他想要騎馬撞死她嗎?!因為她誤闖了牧場綠地?
筆直朝她奔來的高大駿馬完全沒有停住的意思,馬背上的杜狂夜側身一撈輕而易舉地將嚇得花容失色的梁紅豆撈上馬背。輕盈有如柳絮的嬌軀翩然落在他的懷里與他共騎,感覺到她身軀止不住的戰栗,杜狂夜反而抿唇笑了……
「妳害怕?」
他的口吻透著淡淡的譏誚,梁紅豆當然听出來了,忍不住著惱道︰「難道我不應該嗎?」瞧他,簡直把她當成一捆稻草似的粗魯對待!就算這男人突然善心大發願意搭載她一程,至少也該開口說一聲吧?
不怕他了?杜狂夜敏銳地感覺到懷中女郎剎那間的情緒轉變,瞟了她一眼。「妳右腳腳踝上面有什麼?」
「就……銀色腳鏈啊。」
「還有。」
梁紅豆困惑地想回頭看他,卻不敢。馬匹奔馳的速度沒有減緩,她好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墜下馬背……肯定會跌斷頸子的!只是這個怪人,怎麼會莫名其妙地問她這麼奇怪的問題?她腳踝上有什麼,關他啥事?
「妳戴了那條銀色腳鏈,主要是為了要遮掩什麼?」
他知道?!
這一回,她真的驚訝地回頭看他……此時馬匹突然停了下來,更甚的是,他跟著跳下馬背獨留她一人驚惶失措地坐在上頭。
「喂!你不是要丟下我吧?我不會騎馬啊……你、你抓著我的腳干麼?」
杜狂夜扣起她縴細的右腳腳踝細細盯瞧,梁紅豆想掙月兌卻怎麼也敵不過他強而有力的箝握。感覺粗長的指尖撩開了銀鏈直接在她的肌膚上來回挲畫,她掄緊小拳努力想要忽視心頭莫名升起的悸動……
老天!現在不是什麼心動悸動的時候吧?她不會騎馬呀!萬一要是這匹馬兒突然癲狂起來橫沖直撞,那她豈不是連交代遺言的機會都沒有?!
「喂,你先放我下去好不好?」
杜狂夜不理她,依舊凝神細看她右腳踝上的圖騰。
那有點像是天生的胎記,顏色比她雪白的肌膚還要再深一點,猛一看有點像是干涸的鮮血顏色。更奇特的是,這個胎記還在她的腳踝上繞了整整一圈,很像是某人用鮮血一滴一滴地滴在她的腳上,血跡繞了足踝一圈所留下的痕跡……
杜狂夜冷漠的眼神突然閃了閃,大手下意識地捏緊掌心中縴細羸弱的足踝,惹來梁紅豆一聲吃疼的輕喊。
「喂!」
他仰起冷傲俊臉迎視她嬌女敕細致的臉龐。
驀然間撞上那一雙深邃有如冷潭的眼楮,梁紅豆的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重擊了一下!
「妳戴腳鏈是為了掩飾這個記號吧?」
在他灼熱的視線下,她不由得點點頭。
「妳知道這個叫什麼嗎?」
「胎記。」她一直這麼認為。
「不,它叫相思圖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