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段夏夜甜美的浪漫邂逅,即使一開始他們是因為酒精而忍不住擁有了對方,但她從來沒有後悔將自己的第一次獻給了他——即使她原本以為那僅僅是一夜而已。
她萬萬沒想到,那一夜竟然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天亮之後,他們陷入了瘋狂的熱戀,他帶著她踏遍了東京的每個角落,烙下每一個纏綿愛戀。讓她嘗到戀愛的幸福滋味,直到她回國。
她還記得兩人在機場的離情依依,互相泣訴著別離的痛苦煎熬,也記得他深情的凝視與山盟海誓的保證。
即使在多年後的現在,她還是堅信那一刻是真實永恆的,即使後來發生了種種的一切,讓他們失去聯系,也讓他們失去了彼此,但她從來沒懷疑過他曾給過她的愛與幸福——他們的孩子就是最好的見證。
這麼多年過去,他已經慢慢的成為一個讓她收藏在心底的珍貴回憶,只是在午夜夢回時,偶爾忍不住回味那段純真、奔放、直接的熱情,那段她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光。
她怎麼也沒想過,他們還有相見的一天,而他,竟然早已忘記她。
一陣苦澀漫過胸臆。
都八年了。他遺忘她也是應該的。
只是,原來被曾經深愛的男人遺忘竟是這般難受,就像有人拿把冰鑿狠狠的在她心口上扎了個洞,所有想要埋藏的心酸與痛楚,全都無法克制的從那個傷口流泄而出,往事猛地又爬上心頭,閑擾著她。
唉!白嵐啊白嵐,當年是你自己放棄一切,隱瞞了懷孕生子的消息,並斷絕了所有聯系,現在又何必被這段意外插曲影響心情呢?
既然他都忘記了,或許她也該學著將他徹底遺忘吧。
白嵐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深呼吸了幾口氣,抉定拋開腦海中紛亂的情緒,讓自己回歸平靜。
她走向馬路邊,一整排的排班計程車早已經等候在那邊,賺的就是凌晨三點後下班的上班小姐或享樂的酒客。
舉起手,她正準備招喚自己平常固定光顧的計程車時,一堵高大的人影突然站在她面前,檔住了她的視線。
熟悉的臉龐陡地映入眼簾,讓她愣住。
「你——」她可以感覺自己的心跳又瞬間破表,強捺住激動的情緒,她努力讓自己平靜的微笑打招呼,「謝謝你今天幫我。」
柏原司看著眼前的女人,卸妝後的她更顯得清麗動人,比記憶中的她多了女人味。
「為什麼?」他忽然冒出一句。
「什、什麼?」她愣了愣,困惑的眯起了眼反問。
「為什麼在這種地方上班?」他英俊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聲音平淡,听不出他心中的波濤起伏。
「對不起,這是我的私事,就算你幫我解圍,我也沒必要回答你這個問題。」怪了,他特地在這邊等她,為的就是問她這個問題?
「沒錯,你是沒有必要回答我這個問題。」柏原司的唇畔扯起一抹嘲弄,但隨即卻被一抹冰冷給取代,「不過為什麼八年前突然音訊全無,你總該回答我了吧。」
坐在柏原司的身旁,白嵐始終無法止住身子的輕顫。
他已得,他全都記得。
說不出此刻的她是高興還是驚懼。
她只知道自己一直隱藏在心中的秘密必須守住,當初沒說,現在更沒必要讓他知道。
但必須壓抑自己的心緒面對他,她從來沒想過竟是這麼困難。
低垂著臉,白嵐思緒紊亂成一閉。層層糾結,擰緊了眉頭,直到肩膀上多了件外套,才錯愕的抬睫望向他。
「你終于願意正眼看我了。」柏原司俊薄的唇畔微微牽動了下。
才對上他的黑眸,她又趕緊閃開了視線。她沉默的抿著唇,心想他還是一樣的體貼,敏銳的注意到所有的細節。
只是他不會知道她的輕顫不是因為夜風,而是因為他。
「還是不說話?」柏原司嘆道,這聲嘆息在黑夜中顯得特別清晰,讓白嵐的心又揪了下。
又是一陣靜默後。她才輕聲開口,「我以為你沒認出我。」
「即使忘記我自己,我想我也不會忘記你的模樣。」柏原司目光如炬,在夜色中熠熠發亮。
白嵐的心一突,胸口卜通卜通的小鹿亂撞著,仿佛回到當年初識他之時,只是望著他,就令她悸動。
可現實一再提醒她,她僵硬的笑笑,強自鎮定的道︰「都這麼多年了,我應該變了不少。」
「你變得更美了。」柏原司自然的替她撫掉落在額際的發絲,低沉的聲音如美酒般讓人沉醉。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說話。」她的臉頰倏地發燙,幸好夜色掩去她的著搬。
「我只說真心話。」他微微扯起唇畔,深深凝視著她。
白嵐還是低垂著頭,唯有放在腿上不住扭絞的雙手泄漏了她緊張的情緒。時間似乎凍結住,回到了她十七歲的夏日。
她猶記得當他第一次佔有她時,也曾不斷在她耳邊呢哺著她的美麗,用唇膜拜著她的每一寸肌膚,宛若他最呵護的珍寶……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見她不語,柏原司不耐的主動打破沉默。
「什麼?」她猛地回神,雙頰還燒著。
「當年為什麼突然消失不見?」英俊的神色肅穆了起來。
白嵐撇開臉,苦笑,「都這麼多年,那些都已經不重要了,不是嗎?」
「為什麼?」柏原司堅持要個答案。
「你該不會認為異國戀情會有結果吧?」她佯裝酒月兌,妄想用反問堵住他的追問。
「我一直以為我們之間不是玩玩而已。」難道只有他這麼想?
「呃,讓你誤會很抱歉。」白嵐取下肩膀上的外套遞還給他,站起身道︰「晚了,我該回家了。」
「又要逃了嗎?」他攬住她的手,眉頭緊鎖。
「你想太多了,我干麼逃?」被他握住的地方仿佛火在燒似的,灼燙著她的肌膚,也刺痛她的心。
「如果不是,為什麼不敢看我?」他直言挑釁。
知道不能再逃避了,白嵐深吸口氣,鼓起勇氣仰起臉望向他,並強迫自己自視他的雙眸。
夜色中,四目膠著,就像磁鐵般緊緊的揪扯在一起。
怎麼會不愛呢?若不愛,那現在心中依然翻滾的騷動與酸楚又從何而來?
白嵐咬咬下唇,眼底開始發熱了起來。
事到如今,往事如煙,想那些又有什麼用?他們之間還是不該有太多牽扯。
「總之謝謝你今天幫我,改天若你來店里的話,別忘了記我的帳。」為了月兌身。她擠出抹笑,舉起手暖昧的模了模他的臉。
他倏地握住她的手,雙眸銳利的眯起來,「這不是你。」
「你根本不知道怎樣的我才是我。」白嵐甩開他的手,聲音平淡的道︰「我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天真無知的小女孩了。」
柏原司松開她的手,深深的瞅著她半晌,才緩緩道︰「我知道了,是我自以為是,我送你回去吧。」
看著他轉身離開的高大背影,白嵐的心狠狠的揪了起來。夢遠書城
這樣就好,不管在他心中把她當成怎樣的女人,這樣就好。
特意讓柏原司將車停在離自己住家外好幾條街上,堅持待他先將車駛離之後,白嵐才快步的走回家。
「今天怎麼這麼晚?害我擔心死了。」白嵐才打開門,一個年輕女子擔心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對不起,臨時有點事情,真不好意思,讓你擔心了。」白嵐抱歉的看著高中時的同窗好友,也是好心讓她借住,甚至在她上夜班時努忙照顧女兒白薔的葉秀敏。
「沒事就好。不過那種工作環境,你還是要多小心才是。」葉秀敏關心的說道。
「我會的。」她微笑點頭,明白好友是出自真心提醒她。
「唉,你為何不干脆接受柳敬恆的追求,這樣就不用這麼辛苦的咬牙撐下去了。」葉秀敏不解的問。
「我跟他只是下屬跟老板的關系,你想到哪去了?」白嵐瞧了她眼。
「拜托!就算瞎子都看得出來他對你的關心絕對不單純,偏偏你這個死腦筋,怎樣都不肯接受人家的幫助,硬是要上班,他也拿你無可奈何。」葉秀敏直言點破。
「所謂無功不受祿,我本來就不該平空接受人家的幫忙。況且,我不偷不搶,也沒從事特別的交易,靠的也是我自己的勞力。沒什麼好丟臉的。」她微笑輕言帶過她受的苦。
「真是死鴨子嘴硬,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常常偷偷流淚,像你這種死要面子的人,若不是為了女兒,哪會願意去這種地方工作。」葉秀敏心疼好友。
白嵐沉默了下來,秀麗的臉上有抹黯然。
「唉,當年真下該去日本玩的,就算去日本,也不該去那間夜店,就算不小心懷孕,也不該生下……」
「秀敏,我不許你這樣說!」她喝止了葉秀敏的話,一臉嚴肅的道︰「生下女兒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對的事情,我心甘情願為她做任何事情。」
「好好好,是我不對,我不該這麼說,但我也是心疼你啊!當初你的條件真是好到讓每個人羨慕嫉妒,為什麼偏偏卻遇到那個冤家,懷了孩子又跟父母斷絕關系?」葉秀敏嘆口氣,「就算這樣也就些了,誰知道小薔會生這種病來折磨你,唉,老天真是沒眼啦!」
「怎麼會呢!老天爺對我不薄了,否則怎麼會讓我擁有像你這麼好的朋友,在我陷入絕境的時候。伸出援手拉我一把?若不是有你的幫助,我想我早
撐不下去了。」白嵐誠摯的表示。
葉秀敏不好意思的搔搔腦袋,「少肉麻兮兮了啦,朋友是用來干麼的?」
「是啊,多虧有你這個朋友。」白嵐笑道。
「不過嵐嵐,我說真的。你也該為自己打算打算了,總不能一直這樣獨自帶著小薔,母女倆相依為命的過生活,小薔需要一個爸爸。」
「小薔有我就夠了。」白嵐收起笑容,一臉堅持。
「那是你自我安慰的說法,有哪個孩子會不想要有爸爸疼愛?」葉秀敏不予苟同,「當年若你願意跟柏原司說的話,說不定今天會有不同的結果。」
「當年的事隋我下想再提了。」白嵐下想再討論這件事,今晚的重逢已夠讓她心神不寧了,若讓葉秀敏知道今天她遇到了柏原司,說不定會扯出一堆事來。
「你就是這樣,老是一個人默默承受一切,就算他是政治世家又怎樣?有未婚妻又怎樣?小薔畢竟是他的女兒,他也該負阻小薔的教養費用啊。」
原本他們一直都有聯系,卻突然莫名斷訊,就在這時白嵐得知自己懷孕,被父母趕出家門,安頓好自己後,她曾托表姐打探過柏原司的消息,得到的卻是他竟是日本政治世家的第三代,已有個門當戶對的未婚妻,所以白嵐才選擇獨自攬下一切,沉默的生下孩子
哀養。
「秀敏,這些話你干萬不要再提了。」白嵐的眼楮瞥向已睡著的女兒的房門,提醒好友。
「放心,小薔吃了藥熟睡了。」
「我希望小薔的身世是我們之間永遠的秘密,不會再有第三者知道。」尤其是他——柏原司。
「我知道了,我不說就是了。」葉秀敏無奈的允諾。
「我去看看她。」白嵐點點頭,朝房間走去。
「嵐嵐,你該不會還愛著他吧?」葉秀敏忍不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