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鐘聲!縹渺的自遠方傳遞過來,睡眼惺忪的裴香堤頭暈腦賬的醒來。
昨夜,她困極了,忍不住就趴在床沿睡著了。
她別過頭,看了一眼天色,「唔,天亮了……」
她豁然起身,卻發現嚴肇雎已經不在,病床上空無一人。
「嚴肇雎,嚴肇雎──」她害怕的大喊。
靜謐的空間里,昨晚的一切被收拾殆盡,沒有留下丁點的蛛絲馬跡,這樣的錯亂讓她一度以為昨晚的驚悚只是一場夢境,然而,一張畫著地圖的紙張卻確認了昨夜的真實。
裴香堤拿起紙張,嚴肇雎的挺拔字跡為她畫了一張簡易地圖,指引她回到香多涅,她看著圖,驀然心酸的攢在懷里,久久不能自已。
她不舍的又在房間里待了半晌,肯定他是真的不出現了,這才絕望的離開。
「去哪里了?他需要休息的!」她掛念著他的安危。
不知是不是昨晚的威尼斯又下了雨,清晨的街道上永遠是濕漉漉的冷冽,興許是昨夜的狂歡,一早街上尤其冷清得緊。
寒風撲來,她揪緊了領口阻擋冷風,一個人獨自走在大水道旁,海水淹沒了路面,僅剩一小邊的陸地。
依著地圖回到香多涅,佩魯賈夫婦和幾名旅館的工作人員一大早就在忙碌,毛球露露蜷縮在櫃台上的燈架旁安靜的睡著,汲取一點溫暖。
裴香堤推門走入,毛球露露慵懶的睜眼睨了她一眼,旋即又閉上眼楮睡去。
她默默的上樓,現在她只想回到自己的房間好好的睡一覺。
芙蘭采斯卡正好也走進香多涅,原要喊她,可是見她滿懷心事,疲憊的咬著唇,身上的禮服似乎不是昨天為她張羅的那一襲,納悶之余竟然也忘了出聲,任看著她這樣上樓去。
回到房間里,裴香堤月兌下禮服,然後便躲進了被窩,看一眼聖馬可教堂,心頭呢喃──你去哪里了?你究竟去哪里了?
疑問伴著她跌入夢鄉。夢里,她再次經歷了那甜蜜的共舞,他的吻、他的溫柔,每每讓她心情悸動不已,然而,遺憾的嘆息卻也在睡夢中不時的發出。
「嚴肇雎,你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告訴我……」無意識的,淚珠從她眼角滑落,濡濕了被單。
***bbscn***bbscn***bbscn***
並肩走在威尼斯因為海水漲潮所剩不多的陸路上。
「天啊!-昨晚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梁菲倚緊緊挽著裴香堤,激動的詢問著她昨晚的下落,「-知道我在舞會結束後找不到-,有多緊張嗎?昨晚的舞會听說有不知名人士闖了進去,好像還鬧出人命,而且就在舞會進行當中,Lagostina家族聘請的安全人員還大舉清查與會的所有人士呢!」
「有這種事哦?」壓抑住神色,裴香堤問︰「是誰能有這麼大的本事闖進去?為了參加舞會,冒這麼大的風險,值得嗎?」
「我听次安說,對方才不是單純想要參加舞會這麼簡單,有可能是要竊取Lagostina家族一件重要的東西。」
「什麼東西?」
「我不知道啊!」
「結果人呢?有誰被逮到嗎?」
「听說死了一個人。」
「唔!誰死了?」她大感詫異。
「不知道,那個普萊嘴巴跟蚌殼一樣緊,死都不說。」
「誰是普萊?」
「就是次安的同學,那個送我們舞會邀請函的Lagostina貴族子弟啊!-也真是的,平白消失害我擔心了一整晚,說,-到底搞什麼去了?」
不能說,如果讓菲倚知道嚴肇雎的事情,一定會狠狠大罵她一頓的。
「哦!我也沒去哪里。對不起,害-擔心了,因為舞會時間持續好久,我有些累,就想先回香多涅,因為我還貪心的想要參加香多涅的子夜彌撒嘛!」她搪塞著理由。
「-胡說,我擔心-被挾持,昨天硬是拉著林次安來香多涅等了好久,-根本沒回來參加什麼子夜彌撒!」她一語道破好友的謊言。
靈光一閃,「因為我迷路了啊!從Lagostina的大宅離開後,我就慢慢的散步回來,可-也知道,威尼斯這里的巷弄又多又小,每一條看起來全都是一個樣子,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被困在哪里,我想說反正是迷路了,就隨便走走好了,光是聖馬可廣場,我就繞了好幾圈。」
「笨蛋──」梁菲倚拔尖嗓音大罵。
「我迷路了,白走一堆冤枉路,-怎麼還罵我?」她無辜的說。
「當然要罵-!-以為-是在左營嗎,這是義大利-,人生地不熟不說,人家看-一個瘦小又傻氣的東方姑娘,長得還有幾分姿色,不搶劫-是-的造化,-竟然還大搖大擺的在深夜的暗巷里閑晃,我真是……」她頓時氣得一口氣提不上來。
「真是怎樣?」裴香堤傻氣的又問。
「真是徹底的被-打敗了!笨蛋!」梁菲倚狠狠的掐住她的脖子,以表泄恨。
算了,笨都笨這麼多年了,要她這個死黨一夕之間變聰明,那干脆叫猴子學說話還比較快。
裴香堤喝著拿鐵,精神還有些飄忽。
「對了,我問-,-得老實給我招來。」
「什麼?」她茫然的問。
「昨天那個男人是誰?」梁菲倚眼神爍爍。
「哪個男人?」
「裴香堤,-再給我繼續裝傻沒關系,如果-不想活命的話。」
她又睜大無辜的眼楮望著好友。
「吼∼∼就是昨天Lagostina的耶誕舞會上,和-一起跳舞的那個東方男人啊!拜托,你們兩個如膠似漆的跳了那麼久,硬是把周遭一堆名媛貴婦氣得心癢癢的,-別告訴我-不認識他。」
「嗯,就是一個參加舞會的人啊!」她不知道該怎麼說。
「叫啥名字?住哪里?做什麼工作?年收入如何?已婚還是未婚?他對-有沒有一丁點的心動……」她每個問題都是那麼的咄咄逼人。
「我……不知道。」除了知道他叫嚴肇雎,裴香堤真的對他一無所知,可是說起他,她覺得自己身體里的某部分就像是蘇醒了般的有精神。
「不知道?」她當街大叫,「裴香堤,這天上掉下來的俊俏男人,-竟然對他一問三不知?」氣得直抓自己的頭發,「我真是白告誡-了,-竟然還是忘記我們此行的目的跟任務。」
裴香堤沒有搭腔,默默的在心里關切著嚴肇雎的傷勢。
不知道他現在如何了?情況是不是一切穩定?為什麼早上他就消失了?不知道他跟那樁擅闖的事端有沒有關聯?
一思及此,她就整個人恍恍惚惚,恨不得能馬上見到他。
「菲倚,-今天不跟林次安去玩嗎?」
「要啊!」她沒好氣的說。
「那-快去吧!別管我了,我想要回香多涅再睡一會。」
「次安說要帶我們一塊去搭貢多拉船的,-不去嗎?」
「你們約會我當什麼電燈泡?還是-跟次安兩個人去就好,我回香多涅。」
說完,不等她再有異議,裴香堤已經轉身住原路走回去。
「怪了,這家伙幾時變得那麼愛睡覺?大老遠跑到威尼斯來睡覺,真是不懂她。」梁菲倚原地嘀咕著。
確定自己不在菲倚的視線範圍,裴香堤馬上拐了一個大彎,從聖馬可廣場旁邊的小巷快步離開。
有時一急,地上的水花還會被她的步伐濺起,現在的她一心一意只想見到安然無恙的嚴肇雎。
她循著記憶中的方向,回到昨晚的地方,然而緊閉的門任她如何拍打,始終沒有人回應。
「嚴肇雎,嚴肇雎──是我,我是裴香堤,你在嗎?」她不斷的朝屋里喊著,幾度趴到窗欞上,-著眼楮,想要看看里頭是否有人走動。
他不會又發生意外了吧?「洛齊,洛齊──」一急,她連那個初初見面的壞脾氣醫生的名字也喊了。
沒有回應,老半天過去,周遭靜謐得只剩下她一個人的-喊。
他去哪里了?難不成他就此消失?
裴香堤失落的坐在門前的階梯上,不知如何是好。
她仰望著威尼斯陰霾的天際,卻莫名的想哭,不知道自己這樣牽牽掛掛的,究竟是為了什麼?
「該死!嚴肇雎,你為什麼要突然出現在我的人生里?如果你不能停留,就不該出現!」她情緒大壞的責怪起他。
曲著身子,她沮喪得把臉埋進冰涼的手掌心里,許久許久。
「咦,我的手環呢?」她終于注意到手腕上的空白,香多涅夫人贈與的貢多拉船手環不知何時離開了她的手,她張看著四周,卻沒有看見她的手環。
遺失了,她的貢多拉船手環遺失了……就如同嚴肇雎一般,徹底的遺失了。
直到天空又不賞臉的落起了細雨綿綿,她失望的離開這個地方。臨去前,還幾度回首顧盼,緊閉的門扉依然沒有走出那個男人。
「笨蛋!裴香堤,-真是笨蛋!天字第一號大傻瓜,干麼掛心那個家伙?」她咒罵起自己。
回到香多涅,推開門,毛球露露張著-的大眼楮,一馬當先的沖了過來,裴香堤彎子抱起露露,毛茸茸的-,讓她失落的心情暫時得到撫慰。
「-終于回來了!」身穿和服的裕子踩著碎步,滿懷笑容的迎上前來。
「是,夫人。」
「快來,下午有個男士到香多涅來找-,可是偏不巧,-出門去了。」
「誰?是誰?他有沒有說他是誰?」放下毛球露露,她激動的拉著裕子的手問。
「喝了一下午的咖啡,喏,就坐在餐廳的角落。」裕子指著餐廳里十分隱匿的一個位置。
黑色大衣隨意的披掛在椅背上,男人的背影十分熟悉,他正擎起瓷杯,默默的喝著一口又一口的黑咖啡。
許久,他看看手腕上的表,似是覺得耗費太多時間,付了帳,伸手抓起大衣,轉身離開舒適的椅子。
一轉過身,他看見了站在餐廳入口處的裴香堤,依然蒼白的臉毫不吝嗇的露出一抹微笑,旋即不假思索的踩著步伐朝她走來。
裕子默默的退開了,留下愉快的相逢給這兩個人。
「真的是你,你怎麼來了?」驚喜之余,裴香堤忍不住鼻頭酸。
為什麼來香多涅等她?或許,他也想厘清自己是信任,抑或只是憐惜?
「要不要出去散步?」嚴肇雎問。
裴香堤狠狠的點頭,生怕他會突然反悔似的。
穿上大衣,嚴肇雎握緊她冰涼的小手,推開香多涅的門,兩人一同走向外頭的馬路。
「很冷是不是?-的手很冰。」他關心的問。
她一時間說不出回答,只是傻氣的搖搖頭。許久才開口,「你去哪里了?早上我醒來,沒看到你躺在床上靜養,我好擔心。」
嚴肇雎沒有回答,只是淺淺的低笑。
「傷勢怎麼樣?要不要緊?你該休息的,怎麼可以貿然的離開?還在香多涅喝了那麼多咖啡?」
不知怎的,她竟有想哭的情緒,越是想要壓抑,就越難以控制。
荒唐,她該不會是愛上了這個異鄉偶遇的男人吧!她低下頭回避著她的狼狽。
「還喜歡威尼斯嗎?」嚴肇雎體貼的故意忽略她的異狀問。
「嗯,喜歡。」她壓抑著鼻音。
「這幾天在威尼斯有什麼心得沒有?」
「雨很多,水很多,巷子多、船很多……什麼都多,而且地圖密密麻麻的,也不知道怎麼看。」語氣有些撒嬌似的埋怨。
「呵呵,沒听人家說過嗎?在威尼斯,地圖是最沒有用的東西,-永遠也找不到和地圖上一模一樣的道路,只要一離開大水道,-很快就會迷路了。」
「嗯,的確是如此。」
「-說-從台灣來的?」
「嗯,高雄,在台灣的南部。」
「為什麼來威尼斯?除了觀光旅行之外,為什麼來到威尼斯?而且還有想要躲避的人?」嚴肇雎問。
「為了抗拒一樁我不喜歡的婚姻,所以在訂婚前,我逃跑了。」她很誠實。
「婚姻?」嚴肇雎很詫異。
無奈的睨他一眼,「你以為我還是個未成年的小女生嗎?我已經研究所畢業了,總之是個說年輕不年輕、說老不老的尷尬年紀。」
「那個女人是誰?昨晚-在舞會上躲避的人。」
「跟我有婚約的人的妹妹,理論上是未來的小姑。」
「那的確該躲,要不然,-只會落得被拎回台灣的命運。」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她沒好氣的咕噥。
「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他不好嗎?為什麼-不喜歡?」
「他家世很好,是大藥廠的小開,比起我好上千百倍。但是他是個很恐怖的男人,不高興的時候還會掐人脖子,這讓我覺得恐懼萬分。你說,我怎麼可以跟那樣的人在一起廝守終生?我心里很清楚,他不是我的真命天子。」她語氣篤定。
嚴肇雎听得不由得擰起雙眉,怎麼會有人對她這麼粗魯?她是個嬌弱可人的女孩,該是被人呵寵的寶貝呀!他真想把那只曾經掐在她脖子上該死的手給扭下來。
「光夸對方家世好,-的家世不好嗎?」
「稱不上好,就是平凡,我只是一個鎖匠的女兒,比起對方,怎麼看都是高攀了。」她自嘲的笑了笑。
「唔,鎖匠啊!下回我的鑰匙掉了,再請-好好表演一下鎖匠女兒的身手。」他幽默的說。
「嗯,這當然沒問題,只要給我一把斧頭,我一定可以把上鎖的門劈開。」她也跟著調皮起來。
「如果他不是-的真命天子,那得什麼樣的人才是?」
「溫柔的人,一個溫柔又溫暖的人。」她真摯的說,手不自覺的握緊他。
發現自己說了太多關于自己的事,卻對他的一切一無所知,裴香堤連忙反過來追問︰「-,你光會談論我,現在該換我問你,你是誰,是做什麼工作的?」
「嚴肇雎,一個住在義大利的小小家庭醫師。」
「你結婚還是未婚?」她把梁菲倚的問題拿來權充借用。
「未婚且單身。」
她勾起一抹滿意的微笑,再接再厲的問︰「為什麼單身?」
他略微遲疑了一下,搖搖頭,「因為單身所以單身。」
「胡說,這個回答有敷衍的嫌疑。」她難忍好奇的問︰「說說看,你喜歡什麼樣的人?」
「那-來說說,我該喜歡什麼樣的人?」
「嗯……」她愣了,卻也認真的思索起來。
什麼樣的人會車運的得到他的喜歡?
長發、高挑、美麗、聰穎、可人……所有的模樣、詞匯都在她腦海里飛掠的閃過,但卻沒有一個是跟自己形象相符合的,為此,她沮喪的把大半的臉縮進紅色圍巾里,似乎很懊惱。
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像她一樣的中長發行不行?像她一樣的嬌小行不行?像她一樣的清秀行不行?像她一樣的……
她不是一個會藏心事的女孩,若是,也是個技術拙劣的女孩,那張臉寫著滿滿的想法、念頭,教人想不知道都難。
「看,沒有這個人吧!」嚴肇雎莞爾的望著她的若有所思。
「當然有,應該是各方面都很棒的人,只是我不知道怎麼形容罷了。」
哎呀!真煩,感覺那個適合他的人跟自己差好多,早知道就不問了。
他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帶著她在大水道旁漫步。
聖誕節這樣的節慶對他來說好奢侈,悠閑更是一種恩賜。他在猶豫,是不是該貪心的要求上天賞賜他一個女孩,一個愛圍著紅色圍巾的女孩。
這是他三十多年來第一次萌生的念頭。過去,他為了夢想,拋棄犧牲許多,但是,偶然遇上了裴香堤,他平靜的心竟然開始蠢蠢欲動。
嚴肇雎,華裔美籍人士,在異鄉威尼斯當一個小小的醫師。然而這只是一部分的他,另一部分的他為了抵抗醫療世界的腐敗,不惜挹注畢生積蓄,和一群伙伴共同投資藥廠,只為了對抗那些利用不法手段牟取暴利的大藥廠。
醫療世界是出乎常人所能想象的黑暗,跨國的大藥廠常常為了讓研發的新藥廣泛的被使用、需要,好從中牟取暴利,因此往往在研發藥劑的同時,不惜創造出足以毀滅世界的病毒,這樣的惡毒手法,一直是他和那群志同道合的伙伴所深惡痛絕的。
這一次,他前住位于羅馬的藥廠視察,听聞同僚說,因應明年亞州流感可能爆發大傳染,Lagostina家族所投資的藥廠已經順利研發出一種比克流感更能對抗亞洲禽流感的藥劑,叫做ADF,而研發的同時,他們也制造了一批比上波禽流感威力更強大的病毒,一旦病毒流出,又或者病毒發生變種,新藥無法及時克制情勢,這將會造成整個亞洲的大恐慌。
所以他才會想要潛入Lagostina的耶誕舞會,借機偷取研發資料和處方,未料,義大利黑手黨似乎听聞了這個利多消息,想要獨霸整個利益,是以才有昨晚的敵對意外發生。
「對了,昨天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個義大利佬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那里,你認識他嗎?」
「理論上不認識。」他收起心神,避重就輕的回答。
他的回答太簡單,不禁讓裴香堤起疑,「听說昨天舞會上有人喪命,到底是怎麼回事?應該不會是那個義大利佬吧?你……」她猶豫著問。
他望了她半晌,心想,她的世界單純得可以,而他的人生卻莫可奈何的復雜,或許,這是給他們的一個機會,檢驗她是否適合留下。
心念一轉,「嗯,很有可能是我殺了他,因為我是昨晚見過他的人之一,而且還很可能是最後一個,所以,我的嫌疑很大。」他回答得沉著。
「唔!」她倒怞一口氣,煞是認真的退了一大步。
他是殺人犯?是真的還是假的?疑慮像威尼斯漲潮的海水般,漫過她的胸口。
看見她的吃驚,嚴肇雎反倒笑了,「怎麼,嚇到-了?」
須臾,試探的問︰「你是騙我的對不對?你不可能殺他的,你自己不也受了傷嗎?」
「為什麼不可能?因為我衣冠楚楚,看起來不像殺人泛嗎?」
以前他也不相信醫療環境下的黑暗腐敗,直到身處其中,他才相信神聖的工作也會藏污納垢,他對這種真實感到失望痛恨,致力要扭轉。
「這……」他率直的話,讓裴香堤一時間無法回答。
她不懂他,對他來說,除了他散發的溫柔和溫暖,其他的,她壓根兒是一無所知。
突然,他張手環抱住整個她,親昵的將頭輕抵在她額上,目光低低的望著,卻不似之前溫柔,而是流動著一絲惡壞氣息。
「願不願意跟我在一起?跟一個疑似殺人犯的男人在一起,會是很刺激的事情哦!一定可以為-的威尼斯之旅平添不少故事。」強烈的目光中飄蕩著一股黑暗的絕望氛圍,對社會、對世界,還有對情感奢望的挑戰。
他驚悚的話教人恐懼,像是深不見底的漩渦在對她伸出召喚的手。
思緒一轉,她覺得荒謬,覺得被他戲弄了。這個嚴肇雎,他以為他是誰?竟然這麼戲弄她,他把她當成什麼了?虧她、虧她……
她可不是時下那些到異國放浪追求一段冒險情事的女孩,對于愛情,她有著神聖的夢想,夢想能和深愛的人長相廝守、相知相惜,這是不容他人褻瀆的,可嚴肇雎卻把她當成那樣不堪的女孩……
驀然,她伸手推開了嚴肇雎,退到數步之遙的距離。
「不,我才不要。」她斷然拒絕了。
可惡的嚴肇雎!
她的圍巾松開了,嚴肇雎說︰「過來,-會冷的。」
「不要,我要回香多涅了。」也不知道是氣惱他踐踏了她的心,還是氣惱自己污蔑了自己的夢想,裴香堤當場扭頭就走。
嚴肇雎抿著嘴巴,凝望著她的離去,須臾,他出聲喊她,「等等,香堤,還記得這個東西嗎?」
嚴肇雎從口袋里拿出一樣東西,不住的在空中搖晃招來注意。
早上他醒來時,看見她伏在床沿熟睡,他離開前想也不想的就從她手腕上拿走了貢多拉船手環,一定是她熟睡的面容觸動了他內心的柔軟,讓他竟然貪心的想要留下一點關于這女孩的東西。
耐不住好奇的裴香堤回頭一看,大為詫異,「我的貢多拉船手環怎麼會在你手上?」她回憶著昨晚,卻沒有串聯起任何的蛛絲馬跡。
一心一意想要拿回她的手環,裴香堤馬上快步走上前去,「你在哪里撿到的?那是我的手環。」
她伸手就要拿取,忽地,嚴肇雎反掌一收,徑自把手環收回了大衣內側的口袋里,就擱擺在他的胸口上。
「你──快還給我,那是我的手環。」
「如何證明是-的?」
「我……那是香多涅旅館的夫人送我的。」
「太薄弱了,還有呢?」
哪有什麼然後?那確確實實就是她的手環啊!裴香堤難得發火了,「嚴肇雎,你到底是在哪里撿到這個手環的?」
「今天是聖誕節,晚上-陪我一起過節好不好?」他挑逗的問。
她眉一擰,「不要。」
「那,明天陪我去搭貢多拉船好不好?」他仍是耐心的笑問。
「不要!快還給我手環。」
他凝視著她的表情,驀然收起笑容,「很抱歉,那我也不給。」他也堅持。
裴香堤真不敢相信她听見的是什麼,這個溫柔男人的態度竟然會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而且還這麼對待她!實在是……
一時間,她激動得找不出適合的辭匯臭罵這個家伙。
感覺自己被戲耍了,她抓過被風揚起的圍巾,緊緊的攢住發涼的脖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扭頭走人。
「香堤,-真的生氣了?」嚴肇雎喊。
「對,我小鼻子小眼楮,我生氣了。雖然是個鎖匠的女兒,但我還是有權利生氣。」她揚聲嚷嚷。
她的盛怒讓他忍俊不禁,竟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笑聲傳到她的耳里,更是教她氣憤不已。
笑,好呀!笑死你好了!
「香堤,」他對著盛怒的背影喊,「明天,我會在距離聖馬可教堂最近的那個碼頭等-,等-和我一起搭貢多拉船游威尼斯,屆時,我自然會把這串手環還給-,-一定要來哦!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哼,他自己去不見不散,明天她就偏偏不去。
望著那圍上紅色圍巾的背影,嚴肇雎感嘆唏噓,不忍褻瀆、卻又不甘心這樣放手,唯今之計只有把這個抉擇交給她,交給明天的碼頭之約。
「這樣好嗎?把一個傾心于你的女孩捉弄成這樣,萬一她明天不來呢?」洛齊不如何時來到他身綬,不以為然的搖搖頭。
「不來最好。」他拋下一句,轉身走人。
「-,你確定?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白搞這一場審核,你到底要檢驗什麼?」洛齊追問。
「你不是應該送東西去羅馬了嗎?」他不答反問。
「是要走啊,正巧看到你跟她的好戲。」
「多事!」嚴肇雎啐了他一句,踩著一貫的快步離開。
望著他的背影,洛齊搖搖頭,「逞強,萬一人家真的不來,我看有人要痛哭流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