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哥德式的建築前,武先生板著嚴肅的臉孔,「差點被你害死了,昨天你表現不佳!麻煩你今天心思多放點,別又給我出啥紕漏才是,要不然我臨時要打哪里又找一個女佣?算我拜托你了,我的祖女乃女乃啊!」
「武先生,我昨天很賣力的,家具一塵不染,而且沒有亂動東西,更別說會落了垃圾、枯葉。」蘇菲雅辯解。
他冷冷的拎抓起她的右手,「不關枯葉、垃圾的事,壞就壞在你這只手,好端端的干麼留下指紋?我老板看了火冒三丈,連夜打電話來斥責我,他說,今天你要是再留下指紋,就馬上走人,明天不用來了。」
啥,這、這也太太苛刻了吧,連丁點兒指紋都耿耿于懷。
向來好脾氣的蘇菲雅,不由得打從心里漫生起一股悶氣來,賭氣的說︰「可我本來就不是新來的女佣,是你昨天誤會我了,卻又不讓我有機會解釋,怎麼還能怪我工作表現不佳呢?」
他眼一直,「鬼扯,如果你不是新來的女佣,昨天干麼在這門外瞎晃?」
「才不是瞎晃呢,我是為了要回那件榆木燈箱琉璃鏡才來的。」
為了——!難不成她是賊嗎?「-,蘇菲雅,我命令你馬上給我講清楚——」
「這件——是我們單老板的心愛物品,是非賣品,那天我一個不小心,失手把它賣給你了,我會來這里,是希望你能夠請你老板網開一面,把琉璃鏡還給我,我們潘芭杜會如數奉還所有金額的,當然,我也會給與部分賠償……」
響雷轟的打在他腦門上。搞錯了,真搞錯了!她不是清潔顧問公司派遣的新女佣,只是不小心跑來的路人甲。
武先生久久不吭一聲,靜默,讓蘇菲雅強烈的感覺到不安,只見他推推鼻粱上的眼鏡,目光凜凜的望著她,下一秒,失控大嚷,「你這該死的家伙——」
「你、你不要這麼凶嘛,」膽小的蘇菲雅嘴-癟,懦弱的說︰「有事好商量呀!我只是要拿回我們潘芭杜的東西,只要您願意把東西還來,我馬上就走,絕不會在這兒繼續礙眼的,我保證。」豎起手掌,她十分謹慎的誠信保證。
想走,沒那麼容易!這可是他等了半個多月才找到的新女佣,管她當初是什麼來意,想要回東西也好,誤打誤撞也好,總不能由著她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眼下這丫頭若是跑了,他今天根本來不及找人頂替,別說連大老板今天還要來用晚餐呢!不行、不行,絕不能讓她走,好歹得撐過今天。
他板起鐵面無私的臉,「沒有什麼好商量的,那已經是我老板買下的東西了,怎麼可能再還給你們,這是你的疏忽,沒道理要我跟我老板來承擔,東西我是斷然不會還給你的。」
「可、可是……」當真不還呢!那可怎麼辦好呢?蘇菲雅急得滿臉發悵。
「別可是了,既然昨天我們簽過合約,你就是新來的女佣,想走,除非是老板親自開口要趕你走,如果你敢違約,我保證違約金絕對會讓你用一輩子來償還。」
「啥——」痴傻的連退了數步,蘇菲雅這才覺悟到,昨天她陰錯陽差簽下的名字,竟是如此的昂貴,昂貴到她現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完了,身陷囹圄,單老板知道了一定會氣得破口大罵。
「快點工作了,想要回——的事情休要再提,再提醒你一點,絕對不要故意作怪讓老板辭退你,因為下場不是你我所可以想像的。」武先生姿態傲慢昂揚的旋身離開,走了幾步又停下,「對了,老板說今天要準備一人份的中式晚餐,五菜一湯,記得在六點前完成晚餐,然後乖乖離開。」
「還要晚餐?!」命令宛若是平地一聲雷,轟得蘇菲雅飽受驚嚇的跌坐在地上。
死定了,她可是連荷包蛋都鮮少成功過,這下子要如何料理出五菜一湯的中式晚餐?她有預感,今晚就是她的死期了。
她倉皇急迫的撲向客廳的電話,急急忙忙的撥了潘芭杜的號碼,「派翠西亞,是我,我完了,嗚嗚……」
語焉不詳的把她的遭遇泣訴一遍,滿心期待派翠西亞會有什麼叫人安慰的建議,孰料,電話那端的派翠西亞沉吟許久,用冷漠得不能再冷漠的口吻反問︰「然後呢?你不想辦法解決,打電話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派翠西亞……」她果然是沒血沒淚的女人。
「我跟鍋鏟原本就不熟,你跟我哭訴也沒辦法,誰叫你自己蠢,賠了東西還簽下賣身契,總之,自己看著辦吧!」派翠西亞毫不遲疑的把電話掛了。
五菜一湯!她連荷包蛋都擺不平,怎麼有辦法生出五菜一湯的中式晚餐?真是要命的折磨。
白天大戰完這些昂貴的櫥櫃、家具、地板,小心翼翼的確認沒有任何疑似指紋的痕跡後,晚餐期限跟著逼近。
一不做二不休,蘇菲雅拿出壯士斷腕的決心,打算跟這些鍋碗瓢盆拚了。
抓起菜刀奮力揮舞,從冰箱挪移至砧板上的待宰物被剁得支離破碎,尸塊漫天飛舞,不時還伴隨幾聲慘叫,不過都是出自她口中。
開大火,鍋里油熱滾滾,將所謂的菜往鍋里一扔,劈哩咱啦的爆點駭得蘇菲雅驚叫連連,雙腳在廚房里手舞足蹈的狼狽四跳,一團混亂。
「嗚嗚……」她啜泣不止。
不消須臾,廚房已經宛若是二次世紀大戰後的滿目瘡痍,她沮喪的望著桌上的那所謂五菜一湯,把胸臆的氣嘆得一絲不剩。
全黑,五菜一湯的顏色有志一同的陷入膠著的墨黑,而電鍋里的飯,很不幸的米心仍處于堅毅不拔的狀態,她真不敢想像,當武先生口中的大老板回來後,會是怎樣的一個暴怒情況。
愧疚之余,她顫抖的寫下幾個字,留在餐桌上以示誠意——
對不起,我真的已經盡力了。
就在蘇菲雅滿懷歉意的把紙條壓在碗下時,車子早已駛入車庫停妥,說時遲那時快,唯一能夠離開這屋子的那扇門,已經傳來門把轉動的聲音。
她抬頭往牆上時鐘一看,「五點四十五分,不是還有十五分鐘嗎?怎麼會提早回來了?」她整個人頓時慌亂得像只無頭蒼蠅。
完了、完了,如果被大老板看到她在這里,這條小命鐵定不保,屆時別說榆木燈箱琉璃鏡要不回來,只怕她會因為這桌頂級黑色料理而丟了小命。
靈光一閃,「啊,桌下——」
起身匆匆關了屋里的燈火,蘇菲雅彎翹起,一古腦兒的鑽入桌底下,屏住呼吸小心等待時機月兌逃。
身體方鑽入桌下,門也正好開啟了,真是要命的一秒鐘,她膽戰心驚的听著腳步聲逐一踏過她賣力清掃過的地板,跳動的心髒劇烈得幾乎要爆裂。
捻亮燈,來人步履輕捷生風,就在她戒慎恐懼之際,連浩廷的心里橫生疑惑。
方才明明看見屋里有燈光,怎麼突然又滅了?生性無畏的連浩延踏步而來,目光銳利的梭巡著每一個角落,鼻子嗅了嗅,空氣的氛圍中夾雜了柴米油鹽的味道,他想起早上要小武跟女佣轉達準備晚餐的工作,只是……他說不出哪里怪。
踅來走去的在偌大的客廳里兜了一圈,他解開外套往沙發上一擱,轉而走向餐桌。
乍見桌上的五菜一湯,如鷹般銳利的雙眼陡然一沉,接著目光觸及那被壓在碗下的紙條,他一把怞了起來。
「對不起,我真的已經盡力了。」他用充滿充滿嘲諷口吻,鏗鏘的念誦著上頭的字,一股怒火打從心里生起,他凶狠狠的瞪著桌上的五菜一湯,柔爛手中的紙條,凌空擲去。
突然,他揚手一揮,瓷盤登時飛離桌面,鏗鏘的碎了一地。隱身在桌面下的蘇菲雅連忙捂住嘴巴,止住那幾乎月兌口而出的驚呼。
轉身,腳步旋風似的掃向客廳,須臾,他已經對著話筒彼端的人厲聲命令——
「听著,你馬上把新來的女佣給我開除,什麼五菜一湯,如果那都可以稱之為菜,人都可以大啖餿水,如果那碗液體是所謂的湯,那麼我們還要下水道干麼?喝光污水豈不大快人心!虧她還有臉給我留這種可笑的字條——對不起,我真的已經盡力了。哼,如果她有能力把綠色的蔬菜煮成黑干,我希望她也有能耐把這些東西吞下去——」
嚴厲的話語字字句句都打在蘇菲雅的心坎上,餐桌下無處月兌逃的她听得害怕又難過,想到她惹毛了素未謀面的屋主,再想到拿不回來的——,還有隨時可能會殺了她的單可薇,她不由得悲從中來,掩面嗚嗚的啜泣起來。
她真是笨,從以前就跟聰明離得很遠很遠,就是因為笨才會迷路遭搶又流落貧民窟,也才會被單雲弋撿了回去,留在潘芭杜當個迷糊的小女僕,她也希望自己聰明,可是,顯然聰明不是她的天賦。
她想念起過往,想念起曾經佔據她生命大部分的人,然而此刻她卻是如此孤單的面對這樣的恐懼。
心底的那根弦被觸動了,她的眼淚就是止不住的落個沒完,壓抑的哭聲逐漸加大,她卻無暇注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傷悲之中。
「出來——」命令的聲音凌空而下。
猛然噤住哭泣,蘇菲雅捂著嘴巴,卻已經躲藏不了自己的行蹤。
「我再說一次,出來!奉勸你最好不要讓我有機會說第三次——」
她進退維谷,只得一邊啜泣一邊從餐桌下爬了出來,淚水爬滿了她的臉,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幾乎是把頭垂在胸前,沒敢抬頭。
「你是誰,為什麼在這里?」雙手橫抱胸口,連浩延氣急敗壞的問著從餐桌下現身的狼狽女子。
他討厭有人跟他同時待在這個屋子里,尤其是陌生人,極度的討厭。
「我……我是武先生找我來打掃的……嗯,也不是,是我不小心被當成打掃女佣,可是……」一顆頭低得幾乎要埋進地面融入塵埃,蘇菲雅緊張到了極點,始終維持低垂的面容,向來就不靈光的嘴巴也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這些黑色的菜就是你的杰作?」沉重如石的口吻。
「……是,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請原諒我,我並沒有……」
「吃下去。」
「喝!」她不可置信的抬起頭,目光直直的望向這霸道的主人。
四目交會,就在瞬間,她整個人像是被急速冰凍了似的,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他、他、他……怎麼會是他!那個早已消失許久的男人。
「你……」蘇菲雅瞠目結舌,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目光一沉,連浩延說出了那久違的名字,「嚴祖妍——」他內心的錯愕不在她之下。
當下一個念頭,蘇菲雅不假思索的拔腿就跑。
她得馬上消失!該死,為什麼她沒有瞬間消失的魔力?
什麼意思,看見他竟然就是想逃!「站住——」他喝止她的竄逃。
無視于他的喝止,蘇菲雅頭也不回的越過他的阻擋,焦急得像無頭蒼蠅,急著想要找到出口遠離這個空間,眼見路燈就在外頭,她發了狂似的就往前沖去。
「該死,那是落地窗!」
砰——
猛然一聲巨響,連浩延的警告阻止不了她的行動,額頭傳來劇疼,蘇菲雅身子晃了晃,旋即倒下。
連浩延的大手即時撈住她下墜的身軀,蘇菲雅,或者該叫她嚴祖妍,就這樣癱軟昏厥在他的懷中。
以為重逢會是浪漫的惆悵,未料,竟是這般陰錯陽差的荒唐。
陷入黑洞的她,痛苦得以為自己的腦袋就要崩裂,不敢回想,不敢回想那過去的點點滴滴,不敢回想身為嚴祖妍的過往。
不敢、不敢……
刺骨的冰涼逼得人不由自主的皺眉,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里,塵封的過往記憶卻像部悲傷的默劇電影,一幕幕的上演,畫面里如膠似漆的甜味,她依稀還嗅得到,像慕絲蛋糕一樣甜軟的味道。
然而,所有美好僅僅是短暫序曲,畫面的終末,是支離破碎的心傷,還有倉皇的悲愴。
蘇菲雅擰皺了兩道眉,疼痛和冷冽兩相抗衡對峙,她的痛苦部分來自,部分則來自對于塵封過往的追溯。
「醒過來,嚴祖妍——」一記低沉的嗓音喚著她,寬厚的大掌覆上她的臉頰,不時的輕拍著。
「唔,別……」她掙扎著要月兌離最後的痛徹心肺。
「嚴祖妍、嚴祖妍——」連浩延堅定的喚道。
猛然驚醒,她像是刺蝟似的自客廳的長沙發上正坐起身,一袋半融的冰塊掉落在她腿上,刺激了她的皮膚,她才恍然大悟,原來方才那刺骨的冷冽是來自這袋冰塊。
「終于醒了。」陰惻嚴肅的面容輕扯出一抹弧度,判斷不出是笑意還是嘲諷。
聲音陡然將她從升華的縹緲境界拉回了現實來,她定楮一看,依然驚訝得一如稍早。
是他,眼前的人確確實實是連浩延,那個她曾經夸下海口要愛得死去活來的人,他們整整有八、九年的時間不見了,當她舉目無親、身無分文的流落在貧民窟孤立無援的時候,她絕望的以為他們這輩子都不會再有踫面的機會,怎麼會因為一件榆木燈箱琉璃鏡而再度重逢?
「嚴祖妍,你是啞了,還是腦子撞壞了?」似是要確認她無恙,他探手就要撫上她的額。
極度不安,一掌隔開他探來的手,蘇菲雅腦中的念頭還是離開。
雙腳急切的踩向地面,霍然起身,一陣天旋地轉之際,連浩延輕而易舉的伸手攙扶住她的身子,將她從危難中解救。
「你剛剛撞上客廳的落地窗了,嚴祖妍。」他提醒她稍早的意外,再次喚著她的名字。
那是久違的名字,被她跟過往一起塵封的名字。
「我不是,你搞錯了——」狠狠的退了一大步距離,她當下極力否認。
她怯生生的望著客廳四周,梭巡離去的方向,當年的勇敢現在已經所剩無幾,怯弱得連他的目光都不敢迎視。
她怕,真的怕了,當初她愛得義無反顧,老天卻把身邊的人一一帶離,當作懲罰她狂妄的愛,她怕了,再也提不起勇氣。
相對于她的想逃,他的慌亂早被收拾得一絲不苟。
「不是?」連浩延聲調微揚,臉部線條透著嚴肅,「既然不是我口中的人,為什麼倉皇想逃?」他跨步走向她。
「我……」蘇菲雅一步又一步的退去,退到無路可退,像落入陷阱的小動物那般無助,進退維谷。
他放松臉部線條,「很多年不見了,你好嗎?」久別重逢的詫訝被他縝密的壓抑囚禁,這時候的連浩延,听來口吻是那麼稀松平常。
反觀蘇菲雅,抖擻得恍如秋天的落葉,緊張得不斷吞咽口水。
他的目光讓她緊張,「好……很好。」
她忘了她稍早的否認,茫然的回答,間接承認了她的身分。
他這麼可怕嗎?怕得讓她一步又一步的退開。他臉色一峻,「不好,真要過得好,就理直氣壯的,干麼畏畏縮縮的?這不像是你的作風。」幽忽一笑,「不過那手藝的的確確是你的風格,一樣的不堪,當初提早買單是對的。」
他的調侃,讓她無端的漲紅了臉。
他口中的當初,是遙遠的過往,她幾乎不敢回想了,何況,當年的勇氣,也早磨得僅剩現在的膽怯,手藝,更是不值一提。
「對不起,請不要遷怒武先生,我想他也不知道我的手藝竟會如此糟糕。」
他沒有興趣理睬,逕自問︰「來多久了,美國的生活習慣嗎?你這些年都在哪里?」
什麼時候來的?感覺很久很久了,久得幾乎忘了台灣是她的故鄉,但是語言卻本能的沒有遺忘。
至于習不習慣?她沒想過,像是塵埃落定般的宿命,落在哪兒就待在哪兒。
甩甩頭,她不想回答時間的事,僅說了三個字,「潘芭杜。」
潘芭杜成了她的家,是她唯一的去處。
「潘芭杜?那個專們收購、販賣二手家具的潘芭杜?哈,我听說潘芭杜里可都是滿眼只看得見鈔票的人,怎麼這種絕活你似乎絲毫都沒有領受到。」連浩延調侃她一番,下一秒,斂起笑容問︰「為什麼會來當女佣?」他口吻明顯透著威儀,有一種不可侵犯的嚴肅。
「……」他給她強勢咄咄的感覺,讓她很不自在,事情再這樣延宕下去不是辦法,明天她不想也不敢再來了,逕自跳過他的問題,她鼓起勇氣說︰「我想要拜托你一件事。」
「什麼事?」他落坐在沙發上。
「我想要請你歸還那件榆木燈箱琉璃鏡。」
他挑起眉尾,「歸還?為什麼,我的助理付清貨款買下它了,為什麼要我歸還?」
不知怎的,竟有些怕他,她很難想像,當初在他面前的自己,為什麼敢愛得那麼義無反顧?是仗恃年輕,還是因為懵懂無知現實的無奈?
「因為那是單老板心愛的東西,我不知道它的重要性,才會把它賣給武先生,當初就是想要來拜托是不是能取回東西,才會被武先生誤當成女佣。」雙手手指緊緊糾纏泛白,「只要我拿回東西,我就會離開,你可以重新找個新女佣,就不用被我的手藝惹火了。」
她的話讓連浩延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他沒有把不滿顯露出來,只是默默的把嘴巴抿成直線,壓抑……
半晌,「東西沒有拿回去會怎麼樣?」他眼楮眨也不眨的望著她問。
連一眼都沒有,她竟然連抬起眼楮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那個大膽的嚴祖妍去哪里了?是死了,還是消失了?他心里的不滿微微的膨脹。
「我……我也不知道,不過單老板一定會很生氣,說不準會當場把我掃地出門。」她也很擔心,每個夜晚都輾轉難眠的,就怕單老板提前回來,事情就要東窗事發。
他冷冽的牽扯嘴角,「那就讓她把你開除好了,東西,我是不會歸還了,尤其在我付清帳款,而且我也喜歡上之後。」害怕心軟,所以選擇絕然冷血。
蘇菲雅感到震驚,「你——」她焦急的快步走上前來,「我會歸還你當初付款的金額,另外,我也會給你一點補償的,請把東西還給我好不好?」她想哭,急得想哭。
「不好。」他撇過臉去一口回絕,「小武應該讓你簽過合約,既然簽過合約,沒理由讓你要來就來要走就走,在這里,該走該留是由我說了算,你該明白的。」
「可是……這原本就是一場誤會啊,我本來就在潘芭杜工作。」
連浩延絕情的否決了她的話,「那不關我的事,你得要自己處理,總之我聘請的人就得听命于我,至于你跟潘芭杜的恩怨糾葛,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管不著,也不想管。」他故作冷酷。
「你怎麼這麼霸道——」她忍不住指控。
「我一直都是這樣,你不早該知道了嗎?」他回了她這麼一句。
登時,她說不出辯駁,只能啞口無言的呆站在客廳。
對呀,她怎麼忘了,他總是那般霸道、絕情,要不然他們又怎會落得仳離?她怎麼會忘了,笨!真的太笨——
時間又無聲無息的過了許久,連浩延抬腿交跨,「你說那件——叫什麼?」
「榆木燈箱琉璃鏡。」她虛弱的回應。
他輕挑起眉,微眯著眼楮打量她,「那件榆木燈箱琉璃鏡真的那麼重要?」
「當然——」說啥廢話,不重要她干麼賴在這里?她忍不住一股憤怒,打從心靈深處油然而生。
「姑念舊交情,這樣好了,我給你時間說服我,只要你能說服我點頭,榆木燈箱琉璃鏡你可以拿走,當然,我分文不取。」
「……」為什麼又這樣?她不懂他的想法。
「就當作這是另一場賭注吧!反正我手中握有工作合約,你是走不了的,何不跟我賭一場,說不定這回你真能勝出。」連浩延目光凜凜的望向她,「如何,賭不賭?」
賭不賭,好熟悉的口吻,好懷念的字眼,可是,時至今日,她又有什麼籌碼?沒有,非但是依舊孑然一身,沒錢沒勢,還落了個弱點在他手里。
「不敢?」他用調侃的話語逼問她的允諾。
深深呼吸,蘇菲雅握緊拳頭,彷佛是豁出去了,「好,我賭。」
他得意的咧嘴一笑,起身來到她面前,從容瀟灑的一如往常,眉眼間還看得出他的意氣風發,在他面前,她只有滿滿的自慚形穢。
「既然答應了賭注,就不要這樣畏頭畏尾的,我記得你一直都很熱中在賭注上的,不是嗎?」
她目光幽幽的停在他的胸口,蒼白著臉,咬著唇不發一語。
驀然,連浩延伸手使勁擰了她過分雪白的儉,趁著她驚呼之際,低頭吻了她的唇,那麼突然且帶有侵略的霸道。
他沒有讓她有喘息的空間,吻得那麼深刻那麼自然,仿佛這些年的空白壓根兒不曾存在過。
他的態若自然,相對于她的瑟縮志忑,悲愴的感受在她心里沖擊不止。
曾經發誓要愛得死去活來的人,怎麼會變成這樣?像杯走味的咖啡。
然而在她心軟之際,他卻又推開了她,「我送你回去。」冷若冰霜的臉,凍得她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