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準時下班的男人又回歸了原狀,堅守崗位直到診所里最後一盞燈熄滅,非要把自己的體力消耗到極限,才能換取一夜好眠。
這天,戰台楓穿著白袍百般無奈,卻又心浮氣燥的在診所里瞎晃。
為什麼在他最想投入工作的時候,偏偏一只小貓都不上門,害他手癢想練練「縫紉」技術的機會都沒有,此刻他甚至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變胖、單眼皮、平胸、塌鼻子……
無聊所以胡思亂想,而該死的腦袋不論東想西想、天馬行空,卻隨時都會跳出一個他已經明令自己禁止去想的身影,就是等著迎接男友歸來,成天歡欣鼓舞的解嵐。
「啊--」戰台楓煩躁的晃呀晃,晃到白陽庶面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領咬牙問︰「大樹,為什麼從中午過後,診所里就一個病患都沒有,你去查查,是不是有人在這附近開業想挑戰我戰台楓的威名?」倏然松開手,他脾氣暴躁的猛爬頭發。
無辜的白陽庶則歪倒在椅子上,「學長,沒有,最近沒人開業。」他一臉無奈。
「沒有?難不成是鬼月到了不宜動刀?」
「學長,都入冬了,哪里來的鬼月?」白陽庶揪揪自己白袍下的毛衣。
「那為什麼愛美的女人都不上門了?」
「我也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成天像神木似的杵在這兒,你會知道那八成是卜卦猜來的。」戰台楓脾氣陰晴不定,「斐如月人呢?」
「小月說她餓了,去巷口買碗糕。」
「吃、吃、吃,她再吃下去就真的會肥得像月亮了!」他一把將白陽庶從櫃台椅子上揪起,「你去里面,換我來坐櫃台。」
「可是,學長……」他囁嚅的低喚。
「快去,再叫我就把你聲帶切斷。」戰台楓賞過一道威脅的冷光。
噤聲,白陽庶掐著脖子,搶在未失聲之前趕緊落荒而逃。
不一會兒,遠遠的,斐如月手上拎著大包小包的食物,邊走邊回頭察看的推開診所的門,「大樹,那個小姐還沒走說,而且她好像還在哭-?兩顆眼楮腫得像乒乓球,她再這樣哭下去,我們診所會不會被她哭衰了?客人搞不好都被她嚇走了啦!」
忽爾,一顆斐如月意料之外的腦袋,從櫃台後方探了出來,「誰在哭?哪個該死的家伙膽敢在我們診所前面哭衰?」表情猙獰至極。
「喝!戰、戰醫生……」她被這張陰沉有余、善意不足的臉嚇了天大一跳,連退十來步,直到她的身軀抵在診所的門上。
「-這是什麼表情?現在是在跟我演『見鬼』第三集嗎?」戰台楓沖著她露出招牌的險笑。
斐如月勉強扯笑,「戰醫生,怎麼是你?」驚魂未定。
「怎麼,不能是我?」俊顏一凜。
「也、也不是啦!」她死命陪著笑。
「阿月,-說誰在外面哭?」哪個家伙如此大膽,哭也不挑地方,存心來破敗他的業績,再這樣痴等下去,他人生第一個紀錄--單日看診人數三人--即將建立,到時候鐵被同業笑掉大牙。
「就上回那個小姐啊,打從中午就坐在診所外面的花台上哭,我問她怎麼了,她不說,我問她要不要進來,她也搖頭,可是她哭得好恐怖,」斐如月打了一個哆嗦,「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在我們這兒吃了什麼虧,難怪一整天連只蚊子都沒看到,客人一定都被她嚇走了。」
「上回哪個小姐?」他不認為自己會有什麼醫療疏失的案例發生,只得絞盡腦汁努力的回想。
「就是之前幫戰醫生送皮夾來的那個解小姐啊!」
解嵐?!「那-之前為什麼吭都沒吭?」戰台楓暴吼一句。
原本怒火熊熊的面容突然布滿心疼憐惜,忽地,一陣風卷過,速度比四川經典變臉還快,戰台楓撇下斐如月,三兩步就來到診所外的花台,果然那個小個兒低垂著臉,哀哀戚戚的啜泣不止,眼淚落成一滴一滴的淚花,打濕了花台旁的磚地。
他隔著三步的距離,重重的嘆了口氣,憐疼她卻又惱火她為什麼不進去找他。
移步走近,他故作灑月兌的坐在她身旁,手掌往她一推,佯裝惡聲,「解小嵐,原來是-這罪魁禍首,什麼地方不挑,竟然杵在門口哭走我的病患,害我診所一下午半毛錢沒進帳光養蚊子。」
一听到熟悉的聲音,解嵐噤聲抬起哭花的臉。
嘖,他在心里大搖其頭,真是不忍卒睹,巴掌臉哭成了小花臉,小眼腫成爛核桃,俏鼻一坨酒糟紅,菱角嘴扁成一條線,說有多慘就有多慘。
淚眼汪汪的解嵐愣看了他一會兒,隨即又傷心欲絕的大哭起來,「哇嗚……」
戰台楓趕緊把她攬到懷里,「怎麼了?哭天喊地的,也不怕人笑,是不是插畫畫得太差,出版社拒絕幫-的繪本出版?還是小栗又惹-生氣了?」
她猛搖頭,縴細的肩膀顫抖不止。
「那怎麼了?是誰敢欺負恰北北的-?還是-太粗魯,被男友嫌棄要退貨?」滿月復沉重的戰台楓勉強自己用揶揄的口吻猛調侃她,希望她會像過去一樣破涕為笑、嬌嗔薄怒。
然而解嵐並沒有咧嘴嗤笑,听到男友兩個字,反而哭得更是激烈萬分,上氣不接下氣的怞噎。
她好倒霉,遇上戰台楓就鮮少有好事發生,現在就連交往五年的男友都劈腿,而且她是當場抓奸在床!
在戰台楓的印象中,解嵐了不起頂多是掉幾滴眼淚虛張聲勢一下,從來不曾這麼傷心難過,即便房子失火了,隔天還不是繼續當她恰北北的解嵐,可是這回她卻哭得連指責的氣力都沒有,看來事情頗為嚴重。
他雙手捧起她的臉,逼她正視自己,「小嵐,快說,真的是他欺負-是不是?」一股慍火隱隱在他心窩醞釀發酵,聲調跟著凝肅起來,眉宇間聚攏著怒意。
淚水不止的不斷落下,濡濕了戰台楓的掌心,跟著淹沒他的心窩,叫他心疼極了。
「小嵐,快跟我說!」他不斷的逼問。
解嵐幽幽抬起淚眼,未語淚先流,「台楓……」
看她這樣,他心急如焚,一手拉起她,一手拎著她的包包,強勢的把她拉進診所,不顧斐如月、白陽庶還有其它醫護人員的詫異眼神,帶著不斷哭泣的她進入他的辦公室。
他有種束手無策的焦慮,只得先倒來一杯熱開水,命令她喝下,希望能暖和她的心、她的人,也緩和他自己的焦慮。
跟著拉過椅子在她面前坐下,仔細的抹淨她的臉,只是她的淚依然掉不停,如果淚水像血液一樣也可以藉助凝血劑的幫助,那麼他絕對毫不猶豫的為她注射十針。
被她攪得心慌意亂,戰台楓忍不住暴躁的嘲她一吼,「好了,-已經哭得夠久了,現在-必須一字一句的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情,而不是在這里繼續哭泣!」
偏她嘴一扁,顯然又想哭了。
無力之余,他只得軟聲哄騙,「-說,我保證不管-有什麼要求,都一定幫-完成。」
她猛然抬起頭,眼神終于出現些許微弱的光芒,那是僅剩的希望。
「台楓,你說過要送我一對免費雙眼皮的,還說我可以享有整形五折的優待對不對?」
戰台楓側頭睞她,「怎麼,-有需要?」
她猛然點頭,「我想要整形,拜托你幫我變成一個美女好不好?你不是說你的技術最好了,而且我也只有你可以信任,好不好?」她哽咽的哀求。
妙了,之前抵死藐視、嘲笑整形的解小嵐,竟然哭哭啼啼要他替她躁刀整形,這如果不是被雷劈中了,那就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刺激!
頭疼欲裂的戰台楓再度體認事態嚴重,開始婉轉的從她今天去了哪里、做了什麼事、見了誰……這些瑣碎的事情逐一問起,然後運用他的邏輯拼拼湊湊,果然,事出必有因。
很好,原來這個單純天真的小姑娘一大早幫男友準備了愛心便當,想要給他一個意外驚喜,結果在交往五年的男友住處發現了另一個女人,對方長得美艷動人、身段婀娜,與男友在床楊上糾纏相擁,此情此景大大的震懾了心思單純的解嵐,連番的追問男友,才知,原來他的背叛早在兩年前到法國的時候就開始了,甚至五年前他們初初認識的時候也有過,他只是利用了她的善良。
可笑的是,男友劈腿被抓包,反倒惱羞成怒的罵她是丑八怪,不但嫌棄她、嘲笑她,還把她的姿色說得無比不堪,說當初在一起只是希望多個人幫他賺取赴法國的學費,她是被利用的傻瓜,男友極盡諷刺之能事,直到把她羞辱得落荒而逃。
「台楓,為什麼人的心會變得這麼快,當初他在台灣的時候,我們一起努力打工賺錢,成天苦哈哈的吃泡面,為的就是希望他能夠出國深造,好不容易他得償所願的到了法國,我擔心他沒吃沒穿的,努力畫插畫資助他,他怎麼可以這樣無情的背叛?這一切原來只是利用我的傻!」
她傻,以為她對人家好,人家也會對她好,偏偏世上許多事情不是這麼簡單一來一往就可以論定的,要不,也不會有那麼多爭端衍生。
「小嵐,不是-的錯,是距離跟時間消磨了你們的愛情。」
男女朋友問,除了愛情,難道就再也沒有其它?比如友情、親情,甚至他們之間連一點革命情感都不復存在嗎?他們一起苦過的,不是嗎?
解嵐還是深受傷害的哭,她寧可他們是坐下來冷靜談之後好聚好散,那麼她會願意放手的,但絕對不是由她發現不堪的真相,然後又在被羞辱的情況下畫上句點,好難堪的感覺。
看她還是好傷心,戰台楓彷佛最心愛的東西被糟蹋了,一顆心揪得好緊好緊,恨不得現在就能替她出這一口氣,瞥眼看見她被冷落的愛心便當,他一把捧了過來。
「小嵐,-做的便當對不對?我好餓,中午都沒吃,給我吃好不好?」
她怔怔的看著他,?「……可是已經冷了。」
「沒關系,冷了一樣好吃。」戰台楓打開筷子,開始大快朵頤起來,食物冷了,在入冬的季節冰涼涼的像冰塊一樣,可是他還是吃得津津有味。
「台楓,會拉肚子的啦!」他原是那麼嘴刁的人,怎麼會忍受冰冷的食物?況且天冷還吃冷食,這不擺明在折磨腸胃?
「沒關系,拉肚子總比餓死好,去幫我泡杯茶來,快點!」他朗聲催促。
眼中噙淚的解嵐只得匆匆起身泡了杯熱茶,體貼的遞到他手中。
正當他滿足的低頭啜茶之際,她又開口,「台楓,怎麼樣,你願意幫我躁刀整形嗎?」
口中啜了一口熱茶的戰台楓聞言噗一聲,將熱茶全噴了出來,「-、-確定?」
解嵐點點頭,「我也要變成大美女,要變得比那個第三者還要高、還要美。」
天知道在他心里,她原本的模樣就是宇宙無敵世界超級大美女了。
戰台嵐輕嘆一口氣,決定好好對她曉以大義,用血淋淋的事實打消她整形的念頭。
「咳,-知道整形的真實情況嗎?從眼楮來說,雖然那說來只是個小手術,可是-得忍受過渡期,那段時間-的眼楮會腫得比核桃還大,嘖,是男人看到都會覺得受不了,而且還不見得是一勞永逸呢!手術都是有風險的,萬一-的眼楮被縫成一大一小,那怎麼辦?又不是拆了線就會恢復原狀。」
「我……」她感到震懾,啞口無言。
很好,有點效用,他繼續恐怖渲染,「還有隆鼻,我會把-的鼻子死命撐起,撐得-鼻孔朝天,然後在鼻子里面硬塞個東西進去,墊高-的鼻骨,唔,流點小血是免不了的,可-先想想麥可杰克遜的鼻子是不是真的很美,然後再告訴我-是不是非得隆鼻不可。」
「那個……我、我……」解嵐背脊發涼,不敢想象她的鼻子隨時會發生崩塌的意外。
戰台楓打鐵趁熱,湊過臉壓低聲音,「再來說隆侞,以前 膠材質引起多少問題-又不是沒听過,就算現在是用鹽水袋,那也是有破裂的風險-,而且-知道嗎?手術後明明胸部痛得要死,-還得死命的按摩,免得胸部整個硬化,唉,超級痛苦的好嗎?
「而且-以後胸前就得負擔沉重的過生活,不但覺沒能好好睡,走路也特別辛苦,萬一有侞癌還不容易察覺,搞不好還會為此賠上性命……」他細數眾多不便的問題。
戰台楓把整形說得痛苦不堪,而他自己正是十大酷刑的施行者,害得解嵐臉色開始緊張泛白。
「……」她猛咽口水。
他吃了一口冷菜又說︰「-說-還想要增高,那我只能先敲斷-的腳,然後在-的骨頭里動些手腳,會不會長高我不敢保證,但是-會有一段時間是肢體殘障的人,萬一失敗,-知道那下場吧?
「嘖嘖,那跟截肢有啥兩樣!-听,手術都這麼危險可怕,-還要嘗試嗎?-可以忍受自己月兌光光躺在手術台上被人家切割來、切割去,還得忍受被評頭論足的感覺?雖然那個人是我,可是,還是很難堪吧?萬一麻醉藥使用過量,-就永遠醒不來了喔。」
胃酸急速分泌,「台楓……」嘴一扁,她又想哭了。
「整形又不是一勞永逸的,就算-整形成功變得美麗非凡,但是他若存心挑剔-,也可以把整形的事情拿來作為攻擊的武器,當初-不也說,天然-尚好?」
「可是……」她被徹底傷害了,一點自信都沒有。
「行也布袋,坐也布袋,放下布袋,何等自在。相信我,原本的-才是最漂亮的!」至少他就為她深深著迷。
「真的嗎?」他以前還笑過她的。
「當然是真的,我像是那種沒事會擺個丑女在家嚇自己的人嗎?」
「這倒不像。」他為人刻薄嚴厲,的確不像是會委屈自己的人。
「所以,-現在回去好好睡個覺,等晚上我下班後我帶-去吃大餐,咱們把這些不愉快的事情通通忘記,不要怕,還有我在,就算明天天塌下來,也還有我這高個兒頂著,不會壓死-的。」
「台楓,你真好。」她滿懷感激,心窩暖暖的。
「我本來就很好,乖,听話,知不知道?」
「嗯。」她就知道他會給她安全感的,她是那麼依賴他。
一番排解後,戰台楓攔了輛出租車把解嵐送回家,車身一遠去,他嘴角上的笑容馬上隱去,雙手緊緊握成拳,整個人退去稍早的和煦溫暖,月兌下白袍凝著一張充滿肅殺之氣的臉,揎拳捋袖,匆匆交代一聲,「大樹,我出去辦點事,今天不回診所了。」隨即駕車離開。
沒有人可以傷害解嵐,沒有人!
握在方向盤上的手青筋暴突,現在他只想痛扁那個混帳男人一頓。
診所門口,斐如月拉著白陽庶問︰「戰醫生怎麼了?他看起來似乎很生氣、很生氣說!」
「嗯,學長他好像在抓狂,一點都不像是去辦事,比較像去找人打架。」
「戰台楓,你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會這樣?」
解嵐一開門,看到嘴角帶有血絲,臉上還有其它傷痕的戰台楓,不由得驚呼失聲。
「我沒事,還不都怪宮城,我去幫小栗買摩牙石、洗涼粉跟飼料,結果他又想敲我竹杠,我當場就跟他海扁起來,嘿嘿,我可是贏了喔,宮城最後答應小栗可以永遠免費到他診所取用生活必需品,活越久領越久。」勉強咧嘴一笑,卻扯動嘴角的傷口,痛!
解嵐揚眸一掃,滿肚子狐疑,十五分鐘前宮城先生才打過電話來找台楓,口氣一點都不像是剛打完架。
「走,去穿上外套,咱們照原定計劃去吃大餐。」他拉著她便要往外走。
解嵐怞回手,對他板起面孔,「還開玩笑!快去洗澡,我好幫你擦藥,都幾歲人了還搞成這樣,我看你明天到診所去,怎麼跟大家說。」她又氣又惱的。
解嵐轉身欲往房間去幫他張羅換洗衣服,卻突然被他自身後緊緊抱住,他靠在她肩上低喃,「沒有人可以傷害-的,沒有人。」堅定的語氣。
「台楓?」她狐疑的掙月兌他的圈抱,回頭不解的看著他。
戰台楓忽地又咧嘴一笑,「記得這回內褲不要又藏在里面了,-每次都把內褲夾放在上衣里,害我不小心就會把內褲掉在地上,這次要記得知道嗎?」趁著解嵐薄怒斜睨時,隨即大笑走進浴室里,把一切隔絕在外。
扭開蓮蓬頭,傷口踫觸到熱水,引來一陣刺痛,他臉上浮現陰郁神色。
不夠,還不夠,一想到那家伙擁著新歡大笑的可惡的嘴臉,以及他對解嵐造成的欺騙、傷害,賞他幾拳根本還不夠,不夠彌補解嵐對他的真心相待!
對,不久之前,他狠狠的把負心的家伙揍了一頓,打斗時第三者在一旁尖聲求救也止不了他的拳頭,直到警察來到,滿臉傷痕的家伙早已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坐在警局的時候,他想的不是背叛者的傷勢,而是解嵐的心情,最後是阿迭到警局將他保出來的,為了解嵐,他什麼都不顧了。
突地,一記拳頭結實的落向牆面,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戰台楓告訴自己,他絕對不要再發神經的恪守什麼君子風度,解嵐只能是他一個人的,也只有他才能夠完全的保護她,這一次他絕對會徹底的霸佔她的心,將那個該死的家伙從她心里連根拔起。
沖過澡,接過解嵐送來的衣服後,戰台楓走出浴室,收藏起他的暴戾,餐桌上,醫藥箱跟一碗熱騰騰的大鹵面已經在等候他。
「快坐下來。」解嵐招手喚他。
他乖乖入座,任她用沾著藥水的棉花在他的傷口上巡禮。
看著她專注的神情,她的眼楮還因為哭泣而紅腫,他忍不住開口,「兩年的距離早就足夠破壞一段不穩固的愛情,-沒有必要繼續付出,而且必須走出。」
停下動作,她怔然的抬起頭,「台楓……」眼眶迅速泛紅。
忽地,他托捧住她的臉,唇隨即覆蓋在她微啟的檀口,狠狠的吻了她。
解嵐有一瞬間的僵傻,等她清醒來,連忙推開他,「你、你為什麼又吻我?」
食指描繪著她的菱角嘴,他那一雙深邃的眼眸直瞅著她,「嫁……」
戰台楓才開口說了一個字,解嵐突然起身,「我、我要去趕畫稿了。」倉皇離去後留下他在餐桌上獨坐。
來到書房里,她的心卜通卜通的跳,唇上,他的氣味還濃烈,叫她忘都忘不了,可是,五年的感情都生變了,她怎麼能夠馬上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里,她怕,也不該。
托腮回想,想她搬進這公寓的第一天開始,她和戰台楓的點點滴滴,他凶,可又給人信任的依賴感,他壞,可又給人哭笑不得的幽默感,他吻她,她就會連著好幾天心思都沉溺其中,若說男友曾經是她的希望,那麼虛假的希望已經破滅,唯獨戰台楓的一切是那麼真實的存在發生過。
手指撫上眉心,「是不是換張臉,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她嘀咕著,漫不經心的執起畫筆,紊亂的下筆涂鴉,誰知瞎畫了大半個晚上,畫中成形的是戰台楓的臉,她的心好矛盾。
矛盾之余又禁不住想,他之前是要跟她說什麼?
乍夜,她穿著趴趴熊睡衣推開書房的門走了出去,手上拿著一張海報,戰台楓像雕像似的坐在沙發上,眼楮盯著電視上的網球賽事。
「戰台楓?」
他回過臉,瞧不出太多心思。
解嵐坐到他身旁,刷的亮出海報,「我還是想要整形,我想要把自己變成這美麗的女人。」
他搶過海報掃視一回,忍不住暴怒的嚷嚷,「-還是要整形,在我下午跟-巨細靡遺的說了一堆之後?」他以為她已經打消念頭了。
「是女人都想要變得更漂亮,以前是我太臭屁了,現在,我覺得換張臉說不定會有不一樣的人生,況且我已經衰好多年了,說不定換張臉會為我招來好福氣,台楓,我已經夠倒霉了,我不想繼續這麼倒霉下去。」
「-很丑嗎?」那個臭屁自己很天然的女人跑哪里去了?他寧可她永遠都用那麼臭屁的口氣跟他說天然-尚好。
「比起如花,我可能是好看些,但是我不漂亮啊!我想要漂亮,能夠讓人眼楮發光的美麗。」
猛然揪住她的雙臂,戰台楓悶了一晚的情緒開始發泄,「在我心里,-夠漂亮了,我喜歡-現在的樣子,很喜歡、很喜歡……」隨即他別扭的抹抹自己的臉,「好,我該死的愛上-了,很愛、很愛!」
「台楓,你不需要刻意安慰我。」或許他只是想讓她好過些,但是這會讓她更想哭。
「解小嵐,-到底要怎樣才肯相信我的話?听清楚,我愛上-了,該死的愛上-了!」他有些難堪,咆哮後不住的大喘。
空氣有瞬間的凝滯,他們看著彼此,解嵐怔怔的咬著下唇,看得戰台楓心煩意亂又不舍,倏然伸手將她扯進懷里,緊緊的抱著。
「我知道這听來有點可笑,但這就是事實。」他埋在她頸窩,悶悶的說。
「台楓……」她軟軟的喊。
他的胸膛是暖的,他的擁抱是暖的,他的話語是暖的,他的一切一切在這入冬的季節,都是暖暖的。
暖暖的手轉而捧住她的臉,二話不說就吻上了她,暖暖的唇,注入無窮的憐愛。
「唔……」解嵐渾身一顫。
他又吻她了,每一次他的唇一踫觸到她,她就覺得渾身虛軟無力,內心充斥著一股被呵護憐愛的感覺,她總以為是想念嘉明所衍生的錯覺,然而現在反倒讓她徹底明白,那不是想念,而是渴望著眼前的人。
她感到欣喜若狂卻又害怕沉淪,幾度想抗拒這種感覺,思緒百轉千回。
他的唇留連挑逗著她,炫惑之間,胸口的衣服被扯開了幾顆扣子,溫暖的掌心柔捏著她的,一股燥熱無從紆解,她感覺自己像是要燃燒起來。
忽地,手掌探入她的睡衣裙-,踫觸到她的敏感,她驚愕的連忙伸手制止。
「別、別這樣。」壓住蠢蠢欲動的手。
深潭似的眼眸凝望她須臾,當她以為一切暫告終止時,他反而更為積極的想要擄掠她的一切,更為狂熱的親吻著她,用更為大膽的手段挑逗她的身體,頓時,她的制止成了無力的掙扎。
她的吟哦喘息、她的柔軟生澀,在在讓他更想要她,于是戰台楓更加熱切的點燃了她身體的火,急迫的探索她的美好,糾纏的身體沁著薄汗,濡濕彼此的身體。
「台楓、台楓……」她軟弱的呢喃他的名字。
她的呼喚讓他滿足,他淺扯一抹笑,更加寵溺的憐愛著她……
是夜,寂靜無聲的午夜,他們饜足的依偎著彼此,解嵐在他的擁抱中蘇醒。
他們的歡愛在由廳開始,然後蔓延到他的床榻上,回想不久之前身旁安睡的他曾經那麼霸道迫切的嵌入她的身體,引起她的失控叫嚷,她的粉頰不由得浮現幾抹紅暈。
隨手抓來衣物裹著赤果的身體,她坐起身,足尖才踫觸到地板,一只手突然從她身後將她攔住。
「-要去哪里?」戰台楓低啞的詢問。
她驚訝的抬起頭,在墨黑的玻璃中,看見自己和他的反射身影,她匆匆一瞥,害羞的別過臉去。
「-要去哪里?」他又問,起身伸來大手從她腰際攀上,越過她的胸、她的頸,將低垂的頭扳起,正視著玻璃中反射的、貼近的兩人。
接著他親昵的啃吻著她的身體,引來她的顫抖,忽地,他抬眸正視著玻璃中的她。
「柏拉圖說,人類本是半男半女四手四足,因觸怒神明而被一分為二,終身都得痛苦的尋找另一半以求完滿。」他停頓的靜看她須臾,「在進入-的時候,我感覺到契合的完滿,我想,在一起的我們會是一個真正的人類。」
「台楓……」她羞怯又戚然的低喃。
他沒有說話,只是帶著淺笑將她又拉扯回床上,用行動證明他們是一個完滿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