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麼?咳聲嘆氣的,一點活力都沒有。」鮑曄雯一如往常的盛裝打扮,出現在台北東區,腕上全是水晶、舍利子等物品。
卞姝尹勉強一笑,「沒事,只是腳有點酸。」
其實她一整天都不舒服,整個人昏昏沉沉的,連心都覺得不踏實。
「對了,-今天怎麼想到要找我出來?成介之呢?」
「他說有事要忙?」她無奈的說道。
她覺得成介之這幾天有些反常,他們有好幾天沒通電話、沒見面了,他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做什麼,對她不再呵護備至,甚至是冷淡,難道他恢復了記憶,發現他們之間只是一場騙局……
「-,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鮑曄雯頂頂她,「對了,你們有打算要結婚嗎?」
卞姝尹落寞的搖搖頭?結婚?只怕結婚典禮上,新娘會是姊姊,而不是她。
忽地,鮑曄雯看看四周,一臉神秘的靠近她的耳朵,壓低音量,「想不想結婚?我告訴-喔,我最近又發現了一個十分神奇的古老月老法術,可以讓相愛的兩人永浴愛河,怎麼樣?-要不要試試看?我敢保證-三個月內一定可以嫁給成介之。」她說得興致高昂。
卞姝尹的手機驟然響起,來電者是消失好幾天的成介之,只見她手忙腳亂的按下通話鍵。
「-在哪里?」成介之先發制人。
「我跟曄雯在東區。」她一臉歉意的看著鮑曄雯,只見她會意的點點頭,徑自閃到一旁的椅子上休息等待。
「-來找我,我在健身中心,上回帶-來過的那家。」
「可是……」她為難的看看鮑曄雯。
「快點,我有重要的事要跟-說。」說完,他就冷淡的掛了電話。
瞧卞姝尹一臉哀戚,鮑曄雯走來搭上她的肩膀,「怎麼了?」
「曄雯,介之要我馬上去找他……」
「喔,那就去啊,我沒關系。」鮑曄雯滿腦子都在想剛剛自己提起的那個古老月老法術,迫不及待想馬上替卞姝尹施一場法術,「姝尹,先說好,我讓-去找成介之,但-要答應讓我幫-施一場月老法術,好不好?」
「隨便。」老是放殺好友,卞姝尹雖然不相信法術的可信度,但是見鮑曄雯如此熱中,她也不好折煞她的好意。
「好,我們改天見,說不定下次見面時-就要挑婚紗了。」眨眨眼,她全身叮叮咚咚的快步離開。
卞姝尹疲累的按按太陽袕,隨即前往成介之所處的健身房。
會是什麼重要的事情?電話里的他嚴肅又冷淡,難道她害怕的那天真的要到來了?卞姝尹神色慌張,手心的汗多得像能擰出水的濕毛巾。
不久後,卞姝尹來到健身房的等候區,落地玻璃窗隔著她和成介之,成介之在健身器材前規律的運動,汗水淋灕,他強健的體魄惹來不少陌生女子的覬覦。
卞姝尹五味雜陳,一方面覺得與有榮焉,一方面又覺得他是完人,一個不屬于她的完人,然而觸及他的眼神後,她還是露出慣有的淺笑。
成介之看見外頭等候的她,起身離開健身器材,抓起毛巾擦拭身上的汗水,然後緩緩朝她的方向走來。
明明是一小段路,卞姝尹卻覺得好遙遠,她望著他的眼楮,深沉的色調有一股陌生,隨著他的靠近,她渾身都陷入異常的僵硬中。
忽地,成介之停下腳步皺起眉,接著他瞬間按住自己的前額,按得青筋浮現,卞姝尹連忙跨了幾步上前,「介之,你怎麼了?」-
那間,他只覺劇痛與黑暗同時來襲,耳朵像飛蛾振翅似的嗡嗡作響,他听不見卞姝尹的聲音,腳一軟,膝蓋重重的撞上地板,他就這麼當場昏厥過去,陷入了無意識的黑洞。
「介之?!介之--」卞姝尹焦急萬分的跪在他身邊,「快來幫忙,來人啊,快來幫忙--」
安靜的健身房,陷入緊張的氛圍,她的心像被極地的溫度籠罩,渾身發冷。不能出意外,介之絕對不能出意外,她雙腿發軟的祈禱。
沒有醒來,經過了一連串縝密的檢查,成介之依然沒有清醒過來,卞姝尹生怕是先前失憶的後遺癥導致這樣的結果,在醫院急得眼眶發紅、肝腸寸斷。
「醫生,怎麼樣?他為什麼會突然昏厥?是之前意外的後遺癥,還是運動引發的休克?」
「他不是休克,沒有運動過量的癥狀,不過為了謹慎起見,我們要馬上進行腦波斷層檢查。」醫生翻著成介之的病歷表簡單說明後,護士將成介之推向腦波斷層檢查室,非要把昏迷的病因找出不可。
也許是緊張過度,卞姝尹的胸口發悶,下一秒,一股強烈的嘔吐感涌來,她倉皇的奔入洗手間,一陣劇烈的干嘔幾乎要把她整個人的力氣掏盡,勉強吐出幾口酸水,她按下沖水開關,強勁的水流就像她的眼淚,瞬間潰堤。
哭了一會兒,掛念成介之的她忍住啜泣,來到洗手台前看見鏡中的自己是那樣的蒼白,像個沒有生命的空殼,她接連忍下幾次欲嘔的不適,低頭不斷用水沖洗自己的臉,水聲嘩嘩,宛若她強忍的哭泣。
稍微壓抑情緒後,她步出洗手間來到腦波斷層檢查室外的長廊等候,坐在椅子上,她難過的流下淚來,此時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是接-通知的卞姝琦。
「姝尹!」
「姊……」她悲苦的一喚。
在她身邊坐下,卞姝琦拿出手絹遞給她,「介之呢?」
她接過手絹,擦拭臉上殘留的水珠和淚珠,「在做腦部斷層檢查。」
「他是怎麼搞的?」妹妹在電話里說得不清不楚,只知道他被送來這問醫院。
「下午他打電話叫我去健身房找他,說有重要的事要跟我說,可是當他從健身房走出來,就突然昏厥了。」
「重要的事?他該不會是要跟-說他恢復記憶的事情吧?」
「什麼?!」卞姝尹心頭一震。
「介之他恢復記憶了,上個禮拜他找我一起去吃飯,就是要跟我說這件事。」卞姝琦字句清晰的說著,「而他想在年底就完婚,他覺得-像是妹妹,所以……」
「他真的恢復記憶了?」她渾身發冷,原來他已經恢復記憶了,可是他卻什麼都沒有提,反而是第一時間找上姊姊,而且希望年底完婚,那麼他口中所謂的重要的事,就是要分手吧?
她擔心的事情,還是來了。
「我知道-擔心他,但也用不著一臉死白啊!」卞姝琦皺眉。
真難看,白兮兮的,又不是太平間的人,一點血色也沒有,老大不小了還這麼笨,連照顧自己也不會。
卞姝尹還來不及回答,隨即痛苦的捂著嘴干嘔了起來,嘔得心肺都要吐出來似的。
卞姝琦見狀,立刻替她拍背順氣,「姝尹,-跟介之進展到什麼地步了?」她瞅著她的眼問。
姊姊的話像炸彈的引線,點燃後轟得卞姝尹腦子嗡嗡作響,她側過臉,一臉不安,心里其實有個底了。
嘆了口氣,卞姝琦從包包里拿出一包酸梅,塞了一顆到妹妹的嘴巴,「喏,含著應該會舒服些,酸梅是孕婦的聖品。」
酸,好酸,就像她現在的感受,酸得幾乎又要迸出淚來。
「說吧!-跟介之進展到什麼地步了?」
卞姝尹抿住嘴,不發一語。
不說就是默認了,她笑了笑,「真巧,我們連懷孕都挑在大約的時間。」
「姊姊?!」她訝異的轉過頭看她。
「是鄭宇翔的孩子,介之知道,不過,他說無所謂,或許真如-所說的,介之才是個好男人,那樣的無私。」她的語調摻雜一股悠遠的感覺。
「還沒確定,或許不是;若真的是,我不會讓他知道的。」卞姝尹馬上說。
「不,我會讓介之知道,留下他,這孩子我可以一起扶養。」卞姝琦沉穩道,「謝謝-退讓,當初都是我不好,不該讓-頂替了女朋友的身分,-能原諒姊姊嗎?」卞姝琦歉疚的看著她。
卞姝尹一時語塞,發酸的喉嚨吐不出一點聲音,只能懦弱的微啟著唇。
「-是不是不舒服?先回去吧,介之有我照顧著。」
是啊,他已經不再需要她這個冒牌女朋友了,因為姊姊已經決定回到他身邊,卞姝尹心酸得想哭,卻又不願自己的模樣被姊姊看到。
姊姊的話說得那樣白,她還需要繼續裝胡涂嗎?沒必要了。
「姝尹?」
「我真的不舒服,我先回去了。」不等姊姊多說什麼,她起身就走。
不再需要她了,成介之已經恢復記憶,他不再需要一個填充位置的假女友,因為倦鳥已經歸巢,他們還是不能離開彼此的。
成串的眼淚像傾盆大雨,再次模糊她的視線……
看著她的背影,卞姝琦下禁搖搖頭,「為什麼不出手相爭?不敢爭取又放縱自己沉溺,這根本是自殺的行為,有這種笨妹妹,真是家門不幸。」
那一昏厥,成介之把失去的記憶全找了回來,是真正的找回來,他什麼都明白了,包括之前卞姝琦欺負生性淳良的他的所有惡形惡狀,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單人病房里,他很不耐煩的躺在病床上,躺下又起身,呆坐不到一秒,又氣急敗壞的躺下。
一個禮拜,他明明好手好腳、頭腦壯壯,卻硬是被困在這沒有人氣的醫院一個禮拜,成天只有巡房的醫生、護士、主治醫生,跟卞姝琦、鄭宇翔這對如膠似漆的小冤家在他面前礙眼的晃著,吃著難吃到了極點的病人伙食,睡著難睡到了極點的爛病床,葡萄糖點滴打得他幾乎快得糖尿病,他多想念自己的狗窩。
還有還有,他既然是住院病人,為什麼有個該死的女人卻一次都沒出現?打從他清醒過來後,那張臉連意思意思的出現都沒有,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成介之越想越氣,把病床捶出巨大的聲響,整個人又跳起身,口中碎碎念的不止歇。
忽地,病房的門被推開,該死的卞姝琦又一臉甜蜜的晃了進來,無獨有偶,那個跟屁蟲鄭宇翔也晃了進來,成介之老大不歡迎的瞪了兩人一眼。
「喲喲喲,我說未婚夫啊,你又怎麼啦,鬧啥性子?把床捶得震天價響,護理站的小護士們都驚恐萬分說。」
一句未婚夫,惹來兩個人的抗議。
「不準叫我未婚夫!」他隨即對鄭宇翔問︰「鄭宇翔,我到底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我不知道,你得請教主治醫生。」他的病歷表已轉交給另一位醫生,不干他的事。
「問他有個屁用,那個該死的主治醫生分明是聾子,我跟他說什麼他根本一個字都沒听進去,問他我還不如擲-問神。」
「好啊,那你就問神好了。」她聳聳肩,一副由他去的模樣。
「卞姝琦,我問-,姝尹人呢?」
「姝尹?可能在家吧,最近剛放暑假。」
「她為什麼都沒來看我?」
「看你做什麼?」她覺得好笑。
「我是她的男人耶,我住院她卻連一次都沒來探視,這算什麼女朋友?」成介之火冒三丈的嚷嚷。
「喔,小聲點,你吵什麼,我耳膜會受傷耶。」
「卞姝琦,我警告-,-再不把姝尹給我帶來,當心我把-……」
「殺了沾哇沙米嘛!喔,那不就要好怕?」她輕蔑的嘲笑,「拜托,除了這樣,你還有沒有其它的把戲?」
「卞姝琦--」成介之扯下點滴,作勢要住她的腦袋砸去。
鄭宇翔一把將她護在身後,「姝尹她在候診處。」
自從得知姝琦懷孕後,他就對她呵寵備至,兩人的感情也急速加溫,雖然他依然冷言,但行動證明一切。
「候診?她怎麼了?生了什麼病,要不要緊?」
原來她是不舒服,所以才沒來看他,天知道他有多想念她。
「成介之,我說你這人面獸心的男人,你把我妹妹搞出人命,害為人師表的她背負世俗壓力,每天都過得心驚膽戰,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好不容易她痛定思痛,知道你這不牢靠的家伙是不會定下來的,所以她決定要墮胎,時間就是今天,這也就是她為什麼在候診的原因。」
「-說什麼?!姝尹她、她懷孕了?!呵呵……」成介之瞠目結舌,隨即徑自傻笑著,只差沒手舞足蹈。
「你笑什麼?我說她要墮眙,我幫她簽了手術同意書了。」卞姝琦一臉受不了的說。
成介之馬上止住笑,隨即失控咆哮,「-又不是孩子的爹,簽哪門子同意書?!-這喪心病狂的女人,人呢?她在哪一層樓,快說!」
「D棟三樓。」鄭宇翔代為回答。
他一把丟下點滴,赤腳飛奔在醫院的走廊上,所經之處都引起一陣旋風,護士病人們紛紛走避,瞧他那模樣,還差點驚動精神科。
病房內的鄭宇翔看著卞姝琦,搖頭嘆息。
「你什麼意思?」她看見他的動作了。
「-這麼做會不會太過分了點?產檢說成墮胎。」
「過分?這有什麼過分的?我還有更過分的絕招沒使出來呢,怎麼,你想嘗看看嗎?」心高氣傲的她睞了鄭宇翔一眼。
「-何必這樣整成介之?」他耐住性子問。
「我整他?天地良心,我不過是回報他,誰叫他敢欺騙我,佯裝恢復記憶來套我的話,讓我對他心生愧疚,然後他還無視我的求救,讓我栽在你這臭男人手里,-,我不過是玩玩他而已,禮尚往來嘛!」
鄭宇翔沒再吭聲,因為他不想惹毛這女人,然後把自己弄進地獄,為了讓她這個準媽媽點頭進禮堂,他吃了多少排頭,也只有忍了。
鄭宇翔在心底默默為成介之哀悼。
這廂,無頭蒼蠅似的在醫院大樓一陣狂奔後,成介之好不容易來到D棟三樓的婦產科,候診的椅子上,三三兩兩的孕婦坐著,他在一堆女人中發現角落的卞姝尹。
「姝尹!」他高興的喚,隨即沖了去,顧不得有多少人在看,顧不得有多少椅子阻隔,他俐落的跳上,在長排的椅子上飛奔跨欄,用嚇死一干孕婦的手法來到她面前。
「姝尹……」他可憐兮兮的喚。
「你、你怎麼來了?」她萬分詫異。姊姊不是說他長水痘,生人勿近?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扼殺年輕的小生命,他是我們兩個愛情的結晶,將來必定是精英中的精英,-絕對不可以墮胎,-敢我就宰了-,讓-穿壽衣、做頭七!」
「你在胡說什麼?」她一臉尷尬錯愕。
「我要娶-,一直都要娶-,意大利送-的那枚戒指就是在跟-求婚啊!-怎麼會不懂呢?」他激動的叫著,「那天我約-到健身房,是要帶-去挑婚紗的,誰知道就……」他抱住卞姝尹,像孩子似的鬧著,「不準,不準,我絕對不準-這樣輕忽生命,那是我的寶貝,-一定要嫁給我啦--」
成介之的聲音響徹雲霄,卞姝尹完全沒有插話的余地,只能頂著尷尬的臉,對他的任性束手無策,一徑的對旁邊其它的準媽媽們陪笑道歉。
正當成介之在大吵大鬧之際,護士開門走出來輕喚,「卞姝尹,請進來?」
卞姝尹一點都不想理睬他,正要走進診療室,誰知他先一陣風似的闖進診療室,把坐在椅子上的醫生從領口揪起,拖了出來。
「你怎麼可以當扼殺生命的幫凶?枉你讀了一堆書,真是該死的蒙古大夫,敢殺了我的寶貝,我就先殺了你!」
砰的一拳揮去,他的拳頭落在丈二金剛模不著頭緒的醫生眼上。
「啊--」倒霉的醫生一陣哀痛。
「郭醫生、郭醫生--」一群人蜂擁而上。
成介之轉身對驚訝的卞姝尹得意的說︰「走,回家去,這孩子是我的,誰都不準打掉他,那個該死的醫生眼楮像熊貓,也沒那能耐幫-墮胎了。」
他的手還沒搭上她的肩,隨即被抓狂的她撥去,接著補來一記拳頭,賞向他的眼楮,「墮你的大頭胎,我今天是來產檢的!」
「啊?」他一陣呆愣。
「听清楚,我今天是來產檢的!」卞姝尹氣呼呼的走了,「你這長水痘的男人滾開!」
看著一團的混亂,走廊盡頭的卞姝琦笑得花枝亂顫,差點倒地不起駕鶴西歸,鄭宇翔除了搖頭之外還是搖頭。
這一切混亂的始作俑者是卞姝琦。
話說,那天卞姝尹傷痛欲絕的回到家,整整三天三夜無食無寢,卞姝琦這才驚覺玩笑開大了,趕緊向妹妹懺悔坦白,說這一切只是為了測驗她與成介之的感情,這才讓妹妹破涕為笑。
心知不能從妹妹這邊下手,她轉而欺騙妹妹說,成介之長了水痘,身懷六甲的她為了孩子的健康,絕對不可以靠近成介之,這才困囚他整整一個禮拜,誰知她還玩上癮,明明是產檢,竟然刺激瀕臨發狂的成介之說是墮胎,結果把醫院搞得一團亂,可憐了莫名挨打的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