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午,古雲飛不疾不徐的來到明月樓,推開房門,僵直著身子站在門口。
遣退了迎春,他來到歐陽雪床邊,眯起了眼,表情是嚴峻犀利的,低頭端詳起沉睡的她。
迎春早上報告道,少夫人醒來了,忘了過去所有的事,吃光了她們送來的早膳,甚至對她微笑。
怎麼回事?這一切又是她的另一個計謀嗎?還是真的腦袋撞傷了?床上的人兒動了動,將他的思緒拉回。
他沒動,只是冷冷的注視著她的臉蛋,冷漠的臉上不帶絲毫表情。
她眨了眨眼,然後張開,呈現出如星夜般黑亮的眼眸。
歐陽雪迎上他那清冷深邃的雙眸,猛地倒吸一口氣,她整個人彈起來,直著腰坐在床上。
「你、你是誰?」歐陽雪幾乎是有點害怕的喃喃問著眼前俊挺的男子,他的眼光令她不寒而栗。
古雲飛挑高了眉,有點意外的看著她顫抖的身子,那形于外的恐懼害怕更讓她的美益形楚楚可憐。
她在害怕?!這項認知讓他皺起眉,柳筠筠向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更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怕他?不可能。
可那眉宇間明顯的懼意,星眸里掩不住的慌亂,實在得不容人懷疑啊!
「你怕我?」他輕聲的問,聲音低沉而冷然。
歐陽宰駭然的瞪大眼,雖然懾于他冰冷的氣勢,似天生好強不服輸的個性冒出頭來,「我、我才不怕你!」
那強裝的勇敢不禁讓古雲飛低笑出聲。
「你是不用怕我,因為我是你的丈夫,古雲飛,古家堡的少堡主。」
「嗄?!」她早該猜到的,不是嗎?除了丈夫,那個男子會被允許單獨留在少夫人的臥房里呢?
古雲飛仔細的注意著她的表情,想找出她假裝失憶的蛛絲馬跡,但沒有,她似乎真的沒見過他似的。
自從知道柳筠筠的真面目,他已不會為她的美色而迷惑,五年來她要的每個詭計,他都能一眼識破,然而這次,是她的演技進步了,還是真有其事?
「听迎春說,你失去記憶了?」他的聲音很輕柔,但是眼神卻是冰冷的。
歐陽雪看著他的眼神,忍不住瑟縮一下。
怎麼回事?古家祖譜明明記裁得很清楚,古雲飛和他的妻子柳筠筠是非常恩愛的呀!但是,她為什麼感覺不到他的愛意?
「是的,我的腦子里完全沒有這里一切的記憶。」歐陽雪盡量挑實話講,雖然像是和他玩文字游戲,但至少說的是實話。
「那你沒什麼問題想問我嗎?」
「哦!」她猶豫著,她看過祖譜,知道古家會發生何事,雖然不敢說自己能過目不忘,但是當她認真研讀時,就能百分之百記住讀過的一切,她的記憶力一向讓自己很自豪。
「日期!今天的日期?」她終于想到一個問題。
「日期?今天是慶歷二年六日初五。」
「慶歷三年……」那不就是宋仁宗當政嗎?六月初五……她腦海里突然出現祖譜上的-段記裁︰「慶歷三年,六月初五,剛過正午,雪兒和僕人的孩子們在白雪樓花園前嬉戲,失足落水……」
歐陽雪臉色霎時慘白,她焦急的抓住古雲飛,「現在什麼時候了?」
古雲飛意外于她突然的轉變,但仍回答她,「正午剛過一刻。」
「快!帶我到白雪樓!」歐陽雪飛快的翻身下床,強忍著身體的不適。
「你到白雪樓做什麼?你不是失去記憶了嗎?」他沒動,只是冷冷的看著她。
「求求你,現在我沒時間解釋,快帶我去,雪兒……雪兒出事了!」她焦急的大喊,「不管你懷疑什麼以後再說,求求你帶我去白雪樓!」她幾乎啜泣出聲。
「你……」古雲飛猶豫著,終于,「走吧!」
「快!快一點。」她催促著。
古雲飛二話不說抱起她施展輕功飛躍而行。
她根本來不及發表任何言語,就到了白雪樓入口的拱門處。她急忙的跑進去,卻和慌張往外跑的僕人撞在一起。
那名僕人一見到相撞的人竟是少夫人,嚇得跪在地上。
「少……夫人!」
古雲飛扶起歐陽雪,對著跪在地上的僕人間︰「你慌慌張張的要去哪?」
「啊!是小小姐,她……失足落水了……」
「不!」歐陽雪大喊一聲,推開古雲飛,跑了進去,而古雲飛也隨後趕上,雪兒?雪兒真的出事了?
池塘邊圍了好多人,大家吆喝著。
他們排開眾人,剛好看見一名僕人救起雪兒,抱她上岸,古雲飛上前接了過去,惶恐的發覺女兒已沒了呼吸。眾人都低下頭采,古雲飛也流下淚來,他的愛女呵!
「不,把雪兒給我,把她放下來,快啊!」歐陽雪大叫,她得救雪兒。
「筠筠,雪兒死了!」古雲飛低喃。
是的,她現在是柳筠筠!,也就是雪兒的母親。
她一把將雪兒搶了過來,沒時間浪費口舌解釋,把雪兒放在地上,對雪兒施行口對口人工呼吸,配合心髒按摩。
呼吸呀!雪兒,快呼吸呀!她一直重復做著。
每個人都愕然的看著,少夫人不怕沖著死人的穢氣嗎?
古雲飛心痛的看不下去,上前要將她扶起。
「別這樣,雪兒已經死了!」
「別踫我,別打擾我!」歐陽雪大聲的怒吼。她很生氣,氣這些沒知識的老古板,不幫她就算了,還防礙她。
拜托!呼吸,呼吸啊!雪兒。
「咳咳咳……」終于,雪兒的嘴里噴出水來,她連忙讓雪兒側躺,將水全吐出來。
眾人驚呼,歡聲雷動,古雲飛從她手上想要接過雪兒,但她卻緊緊的抱住雪兒。
「太好了,太好了……」歐陽雪緊摟住雪兒小小的身體,激動的流下淚來。
古雲飛見狀,分不清內心的感覺到底是什麼,仿佛那道冰冷的牆逐漸的坍塌。他一舉抱起她們母女兩人,然後吩咐下人請大夫並將她們一起安置在雪兒的床上。
未久,雪兒慢慢的醒來,一睜眼就看見爹娘在旁,她「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投入爹爹的懷里。
「沒事了,沒事了,雪兒別怕!」古雲飛柔聲的安慰著。
歐陽雪看著這對父女,感動得淚流滿面,他們是她的丈人和女兒呵!這一瞬間,歐陽雪知道,她愛上了古雲飛了。
***
落水事件後,古家堡內眾人皆口耳相傳,少夫人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但這兩天以來,歐陽雪卻被禁止在白雪樓外,不讓她見到雪兒。除此之外,她也發覺了眾人對她奇怪的態度,那種表現,與其說是尊敬,不如說是恐懼來得恰當,每個僕人在她面前,總是一副戒慎恐懼的模樣,為什麼?
心中隱約感覺不對勁,卻無人可解,古雲飛這兩天又不見人影,她該找誰問呢?
「迎春!迎春!」
迎春聞聲立刻走進來。「少夫人有何吩咐?」
「迎春,少主呢?」
「少主在練功房。」局促不安的神情又出現在迎春的臉上。
「好,你幫我整理一下儀容好嗎?」到這里幾天了,歐陽雪對那頭長發顯然沒轍,衣服也得丫頭們教才會穿。誰教二十世紀的她留的是短發,穿的是簡單的T恤牛仔褲。
坐定在銅鏡前,從鏡子里看了看那繼續搓著手的迎春,像是異常的恐懼。
「迎春,快幫我梳頭啊!」歐陽雪忍不住催促著。
「啊!是!」
沒多久,迎春就將頭發梳好了,簡單的樣式,發梢插上一支鳳形金釵;一條珍珠環在額前,歐陽雪看著鏡中的自己,不禁輕嘆,真是……美得令人目眩。
「迎春,你真行,謝謝你了!」
見迎春久久沒有動靜,歐陽雪疑惑的回頭看她,只見這小丫頭嘴巴張成O字形,傻愣愣的呆站在那里。
「怎麼啦?有什麼不對嗎?」她抬手踫了踫小丫頭的臉頰,關心的問。
「啊!」迎春回過神來,尖叫一聲,咚地一聲跪了下來,驚慌失色的拚命磕頭。「奴婢該死,奴婢該死,不該發呆,奴婢下次不敢了,請少夫人恕罪!」
「別這樣啊!到底怎麼了?」歐陽雪也焦急的蹲下來,拉起跪在地上的迎春。「好端端的說跪就跪,我只是問你發什麼呆罷了,為什麼突然跪下磕頭?」
「因為少夫人以前說過,不盡心工作的人,都要受鞭打,好好的教訓一下。」迎春顫抖的答。
「什……什麼,」柳筠筠竟然……「你以前有沒有被鞭打過?」
「幾乎所有的下人都有過。」
「你……可不可以說一下我為什麼會打他們?舉個例子好嗎?」歐陽雪急欲了解一下。
「嘎?!是!以前夏荷幫少夫人梳頭時,不小心掉了梳子,您生氣的鞭打了她五下。奴婢以前端洗臉水給少大人時,灑了些許的水在地上,您不僅打了我五下,還要我用嘴把水吸淨。上個月,整理明月樓的園丁不小心剪了一枝您最愛的花,您鞭打了他十下,又……又砍斷他一只小指……」
「好了,別說了。」歐陽雪差點吐出來。
「是!」迎春連忙噤口。
太可怕了,這柳筠筠根本是個魔鬼,難怪,難怪所有的人見到她就像見到鬼一樣;難怪,難怪她感覺不到古雲飛的愛意;難怪,難怪那天雪兒一醒來.舍她而就古雲飛。
祖譜上寫的不正確,古雲飛根本不愛柳筠筠。
等等。
她記得明慧抄回來的祖譜,前面有記載,祖譜是慶歷三年九十三開始寫的,之前從古家第一代到第二代古雲飛這一代的事跡,都是補述的,那麼說,是她要求寫祖譜的嘍!
瞬間,歐陽雪信心大增,雲飛一定會愛上她的,她一定要改變大家對她的態度,而首先呢!就是做她自己。
「迎春,帶我到練功房去。」
「少夫人!少主正在練功,交代不可以去打擾︰的。」迎春似乎被嚇的不輕。
「好吧!你不敢帶我去,那我自己去,你只要告訴我練功房在哪里,怎麼走就好了。」
歐陽雪似乎听到下巴掉下來的聲音,瞧,這丫頭的嘴巴幾乎可以塞進一個棒球了。
「少夫人,您連練功房在哪里都忘了?」
「我不該忘嗎?」歐陽雪直覺的月兌口而出。
「奴婢是以為,少夫人受傷前,也常在練功房練功,所以以為您多少會記得。」
「我?我會功夫?!」這一驚非同小可,這個柳筠筠竟然會武功耶!
「是啊!夫人的武功雖不及少主,但仍是很好。」迎春忐忑的回答著。
「真的?快,快帶我到練功房去,別怕,有事我負責。」
「是,少夫人。」迎春最後還是听命行事。
***
歐陽雪站在練功房外,突然有些卻步了,方才因得知自己會功夫所產生的喜悅,及延伸而出的勇氣,竟只夠她走到門外。
里頭傳來刀劍對峙的聲音,那種氣勢磅礡的聲音,震撼著她的心靈。
有人和古雲飛對打,是誰?
「少夫人……」迎春壓低聲音,輕聲的叫。
「迎春,你先退下,我自己進去就可以了。」
遣退了迎春,歐陽雪仍舊猶豫的站在門外,提不起勇氣進去。奇怪,明明下定決心要讓他愛上自己的,為何連見他的勇氣郡沒有?
因為你害怕看見他用冰冷無情的眼神望著你。
不!他看的是以前的柳筠筠,只要讓他了解我,他就不會再用那種眼神看我了。
是嗎?那你為何杵在這里不敢進去?
我……
所以我就說你害怕嘛!
歐陽雪內心交戰著去?不去?卻沒有注意到里面已經靜了下來。
古雲飛停止了和結拜三弟趙子揚的武藝切磋,納悶的看著房門,心里奇怪著那女人到底要不要進來?
方才她剛到時他們就知道了,兩人都沒有表示什麼,因為趙子揚對柳筠筠同樣是厭惡的,他以往根本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趙子揚看了眼心神不寧的大哥,心底有些了然。堡里所發生的事他當然一清二楚,尤其是兩天前發生的事,在堡內造成了很大的轟動,他也看出來大哥因此事內心些微的軟化了,他實在很擔心這一切只是個假象,害怕到最後證明這又是柳筠筠的另一個陰謀。
但是這兩天來,他在堡內所听到的一切,卻讓他有種錯覺,下人們口耳相傳的人是柳筠筠嗎?那個自私、跋扈、陰狠、惡毒的蛇蠍美人?
「大哥……」
「什麼都別說。」古雲飛打斷他。
「好,不說,不過我倒想玩個小游戲。」趙子揚眼底閃過一抹惡作劇的光芒。
「別亂來。」古雲飛沉聲警告,他太了解這個三弟了,鬼點子一堆,讓人又好氣又好笑,常常讓人恨不得一刀砍了他省得麻煩。
「不亂來,不亂來,我可是非常認真的,其實啊,我只是做個小試驗罷了。」趙子揚露齒一笑,充滿算計的味道。
古雲飛機警的眯起眼,對趙子揚露出那種笑容升起三分戒心,「你想做什麼試驗?」
趙于揚仍是笑著,但此時又多了股懶洋洋的味道。古雲飛心底有點泄氣的知道,他不會說明清楚。
果然——
「待會你就知道了。」
門外有些動靜,似乎是門外之人終于決定要進來了,兩人都專注的盯著那扇門,等著。
歐陽雪不知道做了幾個深呼吸,凝聚了些許的勇氣,毅然決然的推門而入。
一柄飛刀赫然對著她迎面而來,歐陽雪下意識的反射動作——捂住臉,尖聲大叫。
她等著一命歸陰的疼痛,但卻久久未至。
「哈哈哈……哈哈……」狂笑聲從頭頂傳來,歐陽雪立刻放下雙手,瞪著眼前這個可惡的男人。
高大、俊俏、挺拔,一副溫文儒雅的模樣,不過現下的哈哈人笑,卻增添了他一股狂妄的氣質。
看著他手里還有兩把飛刀,與方才從她耳鬢飛掠而過,釘在門板上的飛刀樣式一樣,想必他就是射刀之人了。
「開這種玩笑不覺得太過分了嗎?」她生氣的嚷嚷。「難道你媽媽沒告誡你不可以玩危險的物品和游戲嗎?」
「嘖嘖嘖,真是稀奇啊!什麼時候,堂堂的古少夫人竟躲不過一柄小小的飛刀,甚至還捂著臉尖聲大叫,真是丟盡柳家武學的臉哦!」趙子揚猛在一旁搖頭嘆息,一副替柳氏宗族惋惜的模樣。不過心底卻有個疑問,媽媽?1她指的是某個人嗎?他沒有媽媽呀!
「你……」見他那副模樣,氣得說不出話來。
「夠了!」低沉冷然的聲音由另一個角落傳來,有效的止住了那嘲弄的大笑。
歐陽雪循聲望去,只見古雲飛狀似散漫的站在那里,手里拿著劍,低頭輕輕擦拭著,沒看她一眼。
終于他抬起頭來,手里的劍揮出一個漂亮的弧度,瀟灑俐落的收劍入鞘。他那銳利的眼神終于對上歐陽雪。
歐陽雪一接觸到他那冷電般的眼神,心沒來由得猛跳,他的眼神好冷酷,她能讓他愛上她嗎?她實在沒把握呵。
「你到這里做什麼?」古雲飛冷冷的聲調不帶一絲情感。
「我有事想和你談談。」她看了眼一旁的趙子揚,「單獨的。」
兩個男人交換個眼神,趙子揚輕扯嘴角,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笑容。古雲飛則仍是一臉漠然,面無表情。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
「你沒有,我有。」她堅持著。
「好,說吧!」
「我想單獨和你談。」開玩笑,她又不知道那人是誰,更何況她要說的話,可不適合第三者在場。
「你我之間的事,沒有什麼是子揚不能听的。」
歐陽雪覺得有一把火在她心里慢慢的燃起,她知道他有很充分的理由敵視她、憎惡她,但是他的態度愈來愈令自己無法消受,看來,她不該用這種尋常的方法與他談判。
「怎麼?你怕和我單獨相處嗎?如果是的話,我不介意等你克服恐懼時再好好的談一談,畢竟,夫妻間的事,不太適合在外人面前談。我先離開好了,抱歉,打擾你們了。」瀟灑的揮揮衣袖,她漂亮的退場。
兩個男人看著已經關上的門,久久不發一語,趙子揚臉上的表情,很明顯的表現出難以置信,而古雲飛淡漠的俊臉閃過一絲訝然。
「大哥!你確定她是柳筠筠嗎?」趙子揚搖著頭嘖嘖出聲,開玩笑的道。
「很不幸的,她的確是。」古雲飛點點頭。
「她真的失去記憶了嗎?」趙子揚有點懷疑。
「你不是試過了,該我問你才是。」
「喲!大哥真是聰明,沒錯,方才我是想試她一試,對一個練武之人,突然受到攻擊,都會反射性的出手防御,尤其是像柳筠筠這種不高不低的身手,她的武功不會差到不知防御,也不會高到假裝不知防御,就算是失去記憶,應該也會有些潛意識的舉動才對,可是,方才她的模樣……」趙子揚用拇指與食指搓著下巴,沉吟著。
「完全不像稍有底子的人。」古雲飛低語。
「沒錯!很奇怪吧!」
「這又能證明什麼?」古雲飛詢問著。
「是不能證明什麼。啊!對了,大哥不覺得她說話的口音變了嗎?」
他當然察覺到了,深沉的看了趙子揚一眼。
一個發生意外昏迷時一度斷氣的妻子,醒來後所有的個性、待人處事、口音、眼神、態度全部變得如此陌生,他這個最近身的人怎會沒發現呢?只是他又能如何?早已下定決心送走她了,而且難保她這些改變不是另一個陰謀。
「大哥,你記不記得兩年前,我們為了尋找二哥,途經那座‘無名山’,遇見了一個奇怪的老太婆,她替我們三兄弟卜了一卦的事?」趙子揚突然問。
「記得。」他點點頭,就是因為听附近村民談起那「怪婆」卜卦算命奇準無比、鐵口直斷,他們路過時才順道拜訪她,主要也是為了尋找排行老二的結拜兄弟風峻桓。
也是因為那怪婆說二弟返家的時機未到,等機緣成m熟時,自會回來,因此他這兩年來才未再親自出門尋找,卻只是派人四處探訪。
子揚為何突然提起這件事?
「那你還記得她為你卜了一卦,記了什麼?」
「她說,我會有一個幸福的未來,恩愛的妻子,哈……你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古家祖訓就是不準休妻、不準納妾,我怎會有個恩愛的妻子?」古雲飛嘲諷的笑著。
「我記得當初你也是這麼回答她,可那怪婆也哈哈大笑,她回了一句話,我至今仍是想不通,她說︰‘是花非花,是霧非霧,霧里觀花。是汝之妻非妻也,非汝之妻是妻也。命也,運也,非汝之所能也。’這句話你想過了嗎?」
「沒想過。」他淡道。他是真的沒想過,也不認為有此必要,他今生已不抱任何能得到愛情的希望,他只想守著這個家,扶養雪兒長大、供養父母安養晚年,好好經營古家堡的產業,至于其他……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那現在你得好好想想,若我猜的沒錯,怪婆所說的時機應該是快到了。」趙于揚猜測著。
「怎麼說?」古雲飛問著。
「她最後說過一句話︰‘非汝妻之妻,應命運所求而回時,月兌軌的命運將導正,幸福之花將開。’她也說過到這時候,那有一番奇異經歷的二哥也將回來。你忘了嗎?」
古雲飛沒忘,但他只是去記得與自己無關的部分罷了,他懂子揚的話意,但……可能嗎?
「你是要告訴我,失憶後的柳筠筠,即是那怪婆所謂的‘非汝妻之妻’嗎?」
「很有可能。」趙子揚道。
古雲飛陷入沉思,若果真如此,那他該如何?
接受她,那他是不是得長期生活在失去她的陰影里,畢竟她隨時有可能恢復記憶。
不接受她,經過這兩天的相處,他沒法否認自己的心已經慢慢被她吸引,那蟄伏了近五年的感情,正一點一滴的蘇醒,他沒把握自己能否拒絕得了這個全新的柳筠筠。
他該如何?
「子揚,你有何看法?」
「我?!」趙子揚訝異的睜大眼。果斷的大哥何時會為了家務事來問他的意見。「你是真的被擾亂了,是不?你並非如你所表現的那般無動于衷,是不?柳筠筠終究還是攪亂了一池春水,是不?」
心底有些狼狽,但古雲飛仍舊保持面無表情,淡然的看趙子揚一眼。「你該回去了。」
趙子揚了然的一笑,破天荒第一遭沒有二話的順從。
「是啊!是該走了。」告別了古雲飛,他瀟灑的走出門去。
目送趙子揚離去,他當然看到了趙子揚那抹惱人且別具深意的笑容,卻無力反駁。
他是被擾亂了,他也並非無動于衷,但是,他有那勇氣接受這種隨時會有變數的改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