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你剛剛說什麼?」駱宥瑩走進休息室,急切地問。「你說宗穎差點被車撞是怎麼回事?什麼時候的事?」這麼嚴重的事,為什麼她不知道,之前是工地受傷的事,現在又是這件事,他到底還瞞了她多少事。
在老公棄逃,宥瑩的逼問下,老板只得將那天早看見的情景,以及何宗穎交代不要告知她的事說了一遍。
「宥瑩,那絕對不是意外,那輛車子是直直朝何先生沖撞過去的,還有拼命加速,幸好何先生反應快,動作也利落,一個飛撲翻滾,千鈞一發躲過,否則這一撞,絕對會死人。」光是回想那天的情景,老板娘還是忍不住替何宗穎捏了一把冷汗。
駱宥瑩覺得全身發冷。
「是我害的,一定是我……」她低喃自責。
「咦,怎麼說?」老板娘詫異。
「我……」駱宥瑩猶豫了下兒,見老板娘更加關心而非好奇,想到這一陣子老板娘對他們的照顧,她不由自主的開始說起自己的爛桃花運,以及最近這一件郭偉杰的威脅事件。
老板娘听完,張著嘴,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沒必要這麼驚訝吧?」駱宥瑩看了,不禁苦笑。
「不是,我只是……」老板娘搖搖頭。「算了,別管我。所以你認為何先生的意外,是那個姓郭的唆使的?」
「我想八九不離十。因為宗穎的生活很單純,除了這件事之外,也沒什麼機會和人結仇啊!」都怪她!以前只單純厭煩那些爛桃花,沒想到會害宗穎遭殃。
「是這樣嗎?」老板娘喃喃低語。一想到何宗穎那不同的一面,怎麼想就是覺是不對勁,那一點也不像「單純」的人會有的表情呀。
「應該是吧!」駱宥瑩點頭,「我想,他大概是怕我因此愧疚難過,所以才不讓我知道,否則他干麼瞞著我?」
「也不一定是這樣,不過是有這個可能沒錯。」
「這麼嚴重的事,他怎麼可以隱瞞我?從現在開始,我要和他的秘密主義戰斗!」駱宥瑩舉起手,握拳宣示。
「那你可有得努力了。」老板娘突然感嘆的說。「有些男人啊!只要他們認為不說是為了你好,或是認為他是在保護你的時候,是很固執己見的,這是我過來人的經驗。」
「老板也是秘密主義者?」其實不意外,平常根本很少听老板開口說話。
「超級的。」老板娘搖頭抱怨,但從她的語氣和表情,卻能感受到她的幸福。
「你有對抗過嗎?」
「當然有,不過……完全沒改善。」老板娘皺了皺可愛的鼻子。「其實,我現在已經不奢望了啦,我只要他保證,他會好好的就好,其他的他愛保密自爽,就隨他去嘍!」
駱宥瑩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像老板娘一樣看開,不過她想,依她的個性,應該很難吧!
「老板娘,外面來了好多客人,你趕快出去吧,我也該去點餐了。」駱宥瑩看見外頭已經客滿,老板正動作利落的忙碌著。
兩個女人走出休息室,老板娘忙碌去,老板則冷淡的瞥了她一眼,提起已經裝好袋的晚餐放在櫃台上。
「晚餐。」吐出寶貴的兩個字。
「是……我的嗎?」駱宥瑩訝異。她好像還沒有點餐耶!
老板瞥了她一眼,然後就不理她了。
這……代表什麼啊?駱宥瑩傻眼,不知道該怎麼辦?
「宥瑩,以前何先生都是叫我老板自己決定菜色,所以……」老板娘剛好拿著單子走過來,見狀趕緊解釋。
「喔,這樣啊!」她只好模模鼻子,掏錢付帳了。算了,沒關系,反正老板的手藝好,什麼都好吃。
老板娘找了錢,提起提袋交進她手里。
「快回去吧,何先生一定等得很急了。」
「好。」駱宥瑩看了客滿的室內,「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了啦,他們都很耐等,不會吵不會鬧。」老板娘笑眯眯地說。
是因為怕挨老板的冷眼掃射吧?駱宥瑩心里猜測。
「那好先上去了,再見。」
「好,拜拜。」老板娘親切地笑著揮揮手。
等駱宥瑩離去之後,爐前的老板突然出聲,「不是自爽。」
老板娘對于老公竟然能在轟轟吵雜的爐前,還能「神通廣大」的听見她們在後面的談話內容,似乎一點也不驚訝。
「自認為為我好,自己做得很開心,所以是自爽沒錯。」老板娘不客氣的反駁,噘著紅唇,橫眼瞪著老板。
老板不吭聲了,快炒了一道青蘸,裝盤放在櫃台上。「上菜。」
「我要和你的秘密主義戰斗!」老板娘理直氣壯大,盜用了駱宥瑩的台詞。
「老板娘……」等很久的老顧客終于忍不住開口了。「你們要戰的話,可以不可以先幫我們上菜之後再戰?」
何宗穎坐在客廳里,想著方才在樓下,老板娘的話中有話。
他嗅得出老板夫妻倆也是有過去的人,尤其是老板,所以那次車子追撞事件,他們並沒有被他敷衍過去。
老板娘是在提醒他,他現在身邊有宥瑩,他若真的在乎宥瑩,就要趕快把自身的麻煩給解決掉。
徐徐地嘆了口氣。他何嘗不想解決?只是事不由人啊!
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他搖出電話,一看見螢幕上顯示的電話號碼,表情立即冷沉了下來。
他沒有立刻接通電話,打算等對方失去耐性主動掛掉。顯然對方耐性十足,最後他還是接起電話。
「曹禹智,你又有什麼事了?」他聲音冷漠,直截了當地問。
「听說,你又出‘意外’了?」曹禹智在電話那端嘲弄地問。
「工地本來就是個危險的場所,意外在所難免。」他淡漠回覆。
「是啊!尤其是你的周遭,意外特別多,我算算,這是第三次?還是第四次了?」曹禹智嘲諷地說。
何宗穎懶得回答,尤其對方並不是真的在問他。
「這次你又是用什麼借口瞞過你的女孩呢?」曹禹智又問。
「不關你的事。」他才不會告訴他,這次沒能瞞過。
一句「不關你的事」點燃了曹禹智的怒火,他怒氣騰騰地大吼道︰「該死的!我從來不知道你是這麼鴕鳥的一個人,寧願把頭埋在沙堆里,不看不听不處理近身的危險,你以為他們會一次又一次的失手嗎?還是你以為你是貓,有九條命可以揮霍?」
「沒有任何證據顯示,這幾起意外事件是他們所為。」何宗穎冷漠地說,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他還抱著一絲希望。
「我們的世界何時開始講求起證據來了?不都是自由心證,心知肚明,就動手了嗎?」才離開多久,他就忘了嗎?
「那從來不是我的世界。」何宗穎冷聲說。
「是嗎?你身處其中二十八年,我不認為你可以這麼簡單輕易就撇清關系。」曹禹智嘲弄地說。
「我已經月兌離了。」
「如果你月兌離了,撇清了關系,為什麼還會有這些意外發生?」曹禹智對于他的自欺欺人有些惱怒。
「曹禹智,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何宗穎怒聲質問。
「怎麼?覺得我無禮?放肆?」曹禹智反問。「那你說,我是在和誰說話,是一個平凡普通的建築工人,或者是我該尊稱一聲三少的人?如果是前者,不會認為我放肆,那麼就是後者了?所以你真的撇清關系了嗎?」
何宗穎沒有回答,緩緩地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矛盾呀!三少。」
「你到底想說什麼?」冷靜下來之後,何宗穎冷冷的開口。
「這麼說好了,如果你遇到的那些‘意外’,哪天轉移到你身邊的人,你覺得你的女孩會有你俐落敏捷的身手,可以將致使的意外扭轉成為輕傷收場嗎?」
何宗穎表情一凜,眼楮酷寒,「你在威脅人?」
「天地良心啊!」曹禹智冤枉地哀嚎,「我怎麼會是威脅你,我是在提醒你啊!你以為他們會因為你離開就安心了嗎?那是不可能的,只要你存在這世上的一天,他們就不可以放心,光是最近的意外頻頻,難道還不足以讓你醒悟嗎?」
「等到他們確認我不可能再回去,就會放心了,要不然,到了明年六月,一切底定之後,他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你確定你活得到明年六月嗎?」曹禹智忍不住又出口嘲諷。「再說,現在他們還不知道你的女孩對你的重要性,你覺得等他們知道了,他們不會利用嗎?你如果繼續鴕鳥下去,等你哪天終于願意把頭從沙堆里拔出來時,可能就太遲了。」
「所以呢?你認為我該怎麼做?」何宗穎干脆直接問,雖然心里早就知道他會提出什麼樣的建議。
「當然是回到你熟悉的世界,做你熟悉的事啊!你想保護你重視的人,那麼掌握大權是唯一的辦法!」
「掌握大權之前呢?」何宗穎冷笑反問。「如果我听你的建議走回頭路,那只會讓他們更不擇手段的想除掉我,那麼在掌握大權之前這段時間里,危險只會倍增,我能不能活到明年六月呢?」
曹禹智語塞。
「我不會回去!」何宗穎拒絕。「如果你廢話說完了,可以把我之前要你查的事情,做個報告了嗎?」
「廢話?」曹禹智惱極了。「你這個固執的家伙,你當他們是手足不忍傷害,他們卻視你為芒刺不除不快,你懂不懂啊!等哪天你的女孩出事,你就後悔莫及了!」
「報告。」何宗穎沉聲提醒他。
「報告報告報告,你不是說已經月兌離過去了嗎?結果還不是在利用過去的資源……」
「所以你是要我也和你們斷了聯絡是嗎?」何宗穎冷冷地打繼他。「我沒問題,以後你們也別再打電話來了。」
「行了,當我沒說可以了嗎?你是想害我被那個作風明明很黑道,卻說沒偷偷去混黑道的家伙灌水泥沉海嗎?」曹禹智揚聲控訴。
「所以?」
「調查的資料我已經傳到你的信箱了。」知道說服不了他,曹智禹很無奈的說。「你慢慢看,看過之後,你就會知道,有些事情冥冥之中已經注定好了,躲也躲不掉!」
「什麼意思?」何宗穎不禁蹙眉。
「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曹禹智賣關子。
鬧言,何宗穎也不追問了,淡應一聲後,默默的結束通話。
這個曹禹智,和他口中那個「作風很黑道的家伙」——貝雨康,是父親從小就安排在他身邊,名為玩伴,實則是保鏢的人。他們從小就接受嚴格的訓練,當初父親還特別給了他們一道命令——只需效忠于他,听他的命令,就算他的命令與父親相違抗也一樣。
或許父親早米到會有今天這樣的局面,禹智和雨康,是他最後的防護網。
禹智說的那些事,他不是沒考慮過,他當然知道他的存在有一天可能會連累到身旁的人,尤其是她,所以他總是盡可能的陪伴在她身邊,就算為了隱瞞受傷的事而避不見面的日子,他也都在暗中保護她,而當他工作無法分身的時候,則換雨康暗中守著。
何宗穎抹臉輕嘆。是啊!說什麼月兌離了,還不是在利用過去的資料,禹智和雨康,不就是屬于他過去的世界嗎?
所以,還是不行嗎?難道唯一的一條路,真的只有掌權那條路嗎?
不會的,一定還有別的辦法,他只要讓他們相信就行了。
駱宥瑩提著晚餐進門時,看到的就是何宗穎那深思嚴肅的樣子。
這是她第二次看見他這種讓她不安的表情。之所以會不安,是因為腦袋里會然閃過「他是誰」的疑問。
「我回來了。」她出聲,看見他鬧聲朝她看過來的同時,又恢復成她所熟悉的那個何宗穎,方才的表情,好像只是幻影。
「宥瑩,剛剛你的手機響起來電鈴。」何宗穎告訴她,上前伸手打算接過她手中的晚餐。
「我來就好了,小心你的手。」駱宥瑩趕緊說,提著晚餐放到餐桌。
「你要不要先看看需不需要回電?」他問。
「不急,我們先吃飯,有重要的事的話,對方會再打過來。」駱宥瑩上前從提袋里拿出晚餐,一道道放在桌上。
「好香,你買了什麼?」餐盒的蓋子都還沒打開,就鬧到撲鼻的香味。
「我也不知道。」駱宥瑩聳了聳肩。
「咦?」何宗穎錯愕。這不是她買的嗎?
「剛剛我和老板娘在休息室說話,出來老板就準備好了,我也只能模模鼻子掏錢付帳了。」她淡笑。「坐下來吃啊!」
何宗穎坐下,不著痕跡地審視著她的表情。她跟老板娘談了什麼?應該說,老板娘對她說了什麼?
「你右手現在不方便,要不要我幫你?」她貼心詢問。
「囑,不用了,我左右手都可以用,只要多給我一支湯匙就行。」何宗穎用左手拿起筷子,雖然動作不若右手俐落,但是看起來還挺順暢的。
「厲害,我左手連拿筷子的手勢都擺不好。」駱宥瑩夸贊,遞了一支湯匙給他。「總覺得……你有好多事都是我不知道的。」
他聞言一愣,抬眼望向她。「宥瑩,你想知道什麼?」
「應該說,你會告訴我什麼才對。」她沒有看他,只顧著低頭吃飯。
果然老板娘剛剛對她說了什麼吧?
「一時之間我也想不出該說什麼,不過不急啊,我們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了解對方,對吧!」他溫聲地開口。
駱宥瑩抬起頭,望著他盈滿暖意溫柔的眼眸,想到老板娘說的話——當男人認為不說是為了你好,他是在保護你的時候,是很固執己見的。
她輕輕在嘆了口氣,心里無奈的笑嘆。剛剛在樓下的時候還氣得要命,想說自己的個性是不可能輕易放過他,一定要跟他的秘密主義對抗到底,可是才不過幾句話,一個眼神,她就妥協了,面對這樣的「固執」,她實在無法責怪啊!
「對啊,現在我知道你‘左右逢源’,知道你是個‘冥頑分子’,也許未來還能挖掘出你更多的秘密呢,想起來真令人期待啊。」她輕笑。
何宗穎听著她的用語,也忍不住失笑。
「對了,等一下吃完晚餐,要不要出去逛逛?」
「你都受傷了,還想出去逛街啊?」駱宥瑩橫眼睨他。
「我是手受傷,又不是腳受傷,出去逛逛不好嗎?」何宗穎笑著反問。
「那好吧,我剛好要到文具店拿個東西,我們大概八點的時候再出門。」
「好。」八點出門,那他還有時間可以上網收信,看看禹智傳過來的調查報告。
他要禹智調查的,是宥瑩的事。
原本只是想幫她查出那些富家子爭相追求她、想娶她為妻的原因,但是禹智卻給了非常詳盡的報告,包括她的身家背景。
她竟是高達金控總裁的女兒!
雖然是私生女,雖然她姓駱,但她確實是高達金控總裁千金!
原來欺騙的人,不僅僅是他!
震驚歸震驚,他還是暫時撇開她的身世,專注于他想知道的事。
原因是查到了,可是……怎麼會有這麼離譜的事!
就因為一個所謂的「高人」說的一句話?
看著禹智給的資料,高人的別名,全都和「神」扯得上關系。
神秘、神準、神奇、神妙、神算,還有什麼神通廣大、神機妙算等等,簡直是族繁不及備載,甚至還說他是神佛降世!
高人不輕易開金口,只要開口,便神準無比,而且不用稜模兩可,怎麼解釋都說得通的話術,而是一鐘見血的篤定言語,無一例外。
行事低調的高人,不曾公開露過面,一年最多只幫三人算命,不論先來後到,論的是緣分,就算達官貴人、高官貴冑,無緣者亦不得其門而入。
而這位高人,在數年前批過駱宥瑩的八字,給了六個字︰當家主母之命。
她即是當家主母之命,那她的丈夫,想當然耳就是當家作主的人了。就因為這樣,那些富家子弟便爭相想娶她為妻?
看著曾經追求過她、想娶她為妻的那些人,條件都屬頂級,足以證明這些人是經過篩選的,也就是說「當家主母之命」的消息,只給這些被選中的人知道。
資料最後,還有一份注明「候選人」的名單,共十六名,追求過她的人的名字,都出現在上頭。而表所謂候選人,是被選中的丈夫人選,不過采取行動的人,僅有六名。
那郭偉杰呢?他應該也是知道這個消息,所以才會如此積極,可他的名字不在名單上,條件也與名單上的人相去甚遠,不太可能是被選中的人,那他是怎麼知道這個消息的?
一直知道上流階層的人比一般人更迷信,得知這件事的因由之後,他更是嘆為觀止,不知道宥瑩得知後,會有什麼樣的表情?老實說,除了有些啼笑皆非之外,他心里其實有那麼一點點不是滋味,因為名單上沒有他的名字,這代表他的條件還構不上篩選者的標準,而這個篩選者,如宥瑩所說,很有可能是她母親。
看著螢幕,他陷入了沉思。
他一直以為追求她的人都如郭偉杰之輩,她看不上是理所當然的,如今看來,相差甚遠,那……她為什麼都拒絕了?
如果條件那麼優秀的地象她都看不上,那為何是他?一個身份低下的建築工人?
如果那位高人真那麼神,真能一語成讖的話,那……娶她為妻,不就代表他終究得重回那個他逃離的世界當家作主?
他並不迷信,她從不信神鬼之說,若只有高人的那句話,他可以拋諸腦後,不予理會,但偏偏還有她是高達金控總裁之女這個問題。不管是哪一個,都是會將他拉回那個世界的原因。
現在,他總算知道禹智最後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了!
「宗穎?」駱宥瑩探頭進來。
何宗穎立即關掉視窗,望向她。「什麼事?」
「準備要出門了嗎?」
「就等你。」何宗穎露出笑容,關閉電腦,起身走向她。
他需要時間好好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