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飯店門口的湘芹,藉著擦拭得干干淨淨的玻璃窗瞧著自己,她發現自己的臉上是一片黯然,往日的喜色好像全不見了。
想起剛剛和韓栩的爭執,她就覺得好難過。
唉她幽幽一嘆。
「你為什麼要答應跟他出去?這個男人真有這麼重要?」
「不是重不重要的問題,栩,道恩是我在美國的好朋友,他到台灣來,我總是要招呼他一下,更何況他又對台灣不熟!」
「反正我就是不喜歡,」他直覺那個方道恩對她並不僅止于朋友。
「才不過是跟他去喝個下午茶,又不是不回來了。」
她還記得韓栩臉上那種被人背叛似的忿怒還沒說幾句,他就氣得一把將茶幾上的杯子給掃落一地。
「隨你,反正在你心里,你寧可為了個不相干的男人而浪費我們相處的時間。」
「栩,你別這麼孩子氣……」想到這里,湘芹也覺得自己有些口不擇言了。
「對!我就是孩子氣!」撇下這句話,韓栩沖了出去,那里猛晃動的門扉,像是在訴說著他內心的憤怒似的。
唉,湘芹又嘆了一日氣。雖然她現在身處在熙來攘往的大街上,可是她的心卻是苦悶的。
說句坦白話,其實她寧可跟韓栩窩在家里什麼事都不做,也不想到這飯店里跟道恩喝下午茶的。只是她已經答應了,而且也真的無法推卻。
在她對著玻璃窗發愣的同時,方道恩下了計程車,他朝四周張望,看見了身穿著白色洋裝的湘芹,正愁眉苦臉低頭不知在思索些什麼。他笑了。理好自己身上的西裝,緩步走向一旁的她。
他拍了拍她的肩,臉上的笑容像陽光般燦爛。「等很久了嗎?你愛提早到的習慣還是沒有變呀。」
「你怎麼來的?我怎麼沒有看見你走過來?」
「你一直瞪著玻璃窗發呆,怎麼可能會知道我來了。」他熱情地伸手扶著她的腰,一路往飯店的咖啡廳里走去。
等坐定後,他才關心地詢問道︰「怎麼了?我認識的湘芹不是這樣的。」
他的話讓湘芹微笑,「是嗎?」
「是呀,」他笑著說。「你還是笑好看,就像天使一樣。」
「少夸張了。」湘芹搖頭。
「那是你不認為,不代表我不這麼想噢,我知道你心里有事,要不要同我聊聊?看看我是不是幫得上忙。」
「不了,」湘芹沒有那種跟人吐苦水的習慣,即使熟得像道恩一般的朋友。「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見她不說,便直接將事情給挑明。「是你想找的那個人惹你難過嗎?」
「你怎麼會知道?」湘芹訝異地看著他。
道恩苦笑。「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你的事我全都記在心里。」
「我。」這算什麼?湘芹不敢應話,她不知道現在該說些什麼才好!道恩的話里到底要表達什麼?
道恩見她呆愣,自己訕然一笑。「我對你有心,已不只這一、兩天的事情了,只是你一直掛記著那個男人,要不然就是忙著做實驗,我才一直找不到機會跟你表白,可是這次你回到台灣來,我知道我再不加緊腳步,你就會變成別人的了……不過現在看起來,我似乎還慢了一步。」
「我,這……」她好像除了這幾個字之外,就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了。湘芹緊張地喝了一口咖啡,心跳的頻率仍未稍減。
兩人之間沉默了好一會兒,道恩才又主動地伸手握住湘芹放在桌上的手。她想掙月兌,可是他卻又更加地緊握。
「別這樣……」
「告訴我,我是不是沒有機會了?」
「道恩,」她低喝一句,用力將手怞出,也不管手掌是否會因此而受傷,她瞪著道恩略微狂亂的眸,心中覺得不舒服。
她不是跟他來這里喝咖啡敘舊的嗎?怎麼情況卻完全不受控制了呢?
「我不喜歡你這樣,我要回去了。」
「我不懂!一個三年前才見過一面的男人,怎麼會比得過我和你朝夕相處三年多的日子。」
道恩一見湘芹站起,也不顧這是安靜的咖啡廳,急得伸手想要攔下她,湘芹掙扎著,可怎麼樣也擺月兌不了他的箝制。
「方道恩你快放手!」湘芹尷尬地瞧著四周的人,他們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兩人身上。
「我不放,除非你今天給我個明確的答案。」他才嚷著說完而已,一道風飛過,韓栩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湘芹的身邊,一拳用力打在道恩的臉上。
「栩,噢,」湘芹眼見韓栩一拳揮落,之後道恩清俊的臉龐馬上腫了半邊,護著湘芹站到他身後,韓栩朝著道恩大吼。「這就是我們今天給你的答案,告訴你,湘芹是我的!
你給我滾遠一點。」
他從湘芹一出門就一直跟著她,本來只想確認這個男人是何方神聖,可怎麼樣也想不到,他竟然敢覬覦他的女人。
「你……野蠻。」道恩呼出了一口血水。「除了動拳頭之外,你就不會用文明的方式嗎?湘芹,我不覺得他會是個好選擇!」雖然他受了傷,可是嘴巴仍是不饒人。
「這只是一點小意思,你信不信我還有更野蠻的?我警告你,下次別再讓我瞧見你糾纏著她。」
韓栩揮揮他緊握著的拳,狠瞪了他一眼,然後才摟著湘芹的腰離開。
回家的路上,湘芹看著韓栩緊繃的臉,嚇得連句話也不敢說。她扯扯韓栩的衣袖,狀甚可憐地看著他。
「我不想跟你說話。」他回頭望了湘芹一眼,眼神中充滿著怒氣。「我不想在生氣的時候說話。」
湘芹看著他盛怒時的側臉,呆了一下,放下扯在他衣袖上的手指,只得靜靜地坐在一旁,絲毫不敢吭氣。
回到家中的韓栩,頭一件事就是整理自己的行李。
湘芹無措地站在一旁,不知該如何說服他留下來。
‘你一定要走嗎?我保證我不會再去跟方道恩見面了。」
「要不要見他是你的自由,我無權置問。」他將一袋衣物收妥在行李箱中,抬起頭來望著湘芹,卻在她眼里瞧見傷心的眼淚。
「你不要走嘛,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結果才相處不過幾天!你又要離開我了。」
她孩子氣的低喃讓韓栩見了不忍,他伸手拍拍她的頭,安撫地對她說︰「我不是要離開你。」
「可是你在生氣,而且都不理我。」
「我生氣是因為我沒有好好保護你,才會讓你受驚嚇,我要離開是因為我知道那個方道恩不可能就這樣善罷干休。」
「所以你才更要留在這里陪我呀。」她一坐在他的行李上,一副不願讓他離開的模樣。
看著她那可憐的模樣,韓栩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要說她天真也不是,要責罵她不懂事卻也舍不得。
「他是我們學校的客座教授對吧!」他耐著性子慢慢地對她解釋。
湘芹點點頭。
「所以我現在才要先行離開。你是學校里的教授,我是學生,我們兩個認識是在進學校前,可是絕對不會有人相信的,而如果中間再加上方道恩,這情形有可能會變得更離譜,甚至你還會受到學校方面的責難。」
後面那一句才是他最擔心的,一向單純的她哪里會知道輿論是多麼傷人的東西。他絕對不會讓她處在這種難堪下的。
「我不怕教學本來就不是我所喜愛的。」她話還沒說完,就被韓栩伸手擋下。
「可是你不是曾經答應過艾恩老師,說你會在學校里教完一年的書。」
對,是有這事沒錯。
一句話堵得湘芹說不出話,迫于無奈,她只能眼睜睜地讓韓栩拖著行李離開。
就在他按下電梯鈕時,湘芹突然沖過去緊抱他的腰。「我們只是暫時分開,對不對,我還是你的女朋友候選人,對不對?」
「怎麼還再問這種問題呢?」韓栩放下手中的行囊,轉身緊緊抱著她。「你怎麼會是我的女朋友候選人,我不是說過了,你是我的女人。」他抬起她的小臉,輕輕在她唇上印上一吻。
「記住了!你是我的女人!」
雖然韓栩的話還回蕩在耳邊,可當她獨自一個人面對著空無一人的屋子,湘芹卻心痛地捂著自己的胸,不停地哭泣著。
在她哭得天昏地暗之際,摹然一陣電話鈴聲響起,她抬起頭猛然撲上前去接起。「喂,是栩嗎?」
「我要找林美珠。」一個陌生的男音在電話那端響起。
誰是林美珠?
她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我們這兒姓楚,你打錯電話了。」
「沒關系,我找你也行,」男聲呵呵地笑了下。「楚小姐,你內衣是穿什麼的,我很強哦!你要不要試試看。」
他聲音里的曖昧,惡心得令她直想吐。
這是什麼情形?沒遇過這種情形的湘芹,傻愣愣地望著話筒直發呆,一下子,她才慌張地對著話筒說了句。「我,我想你打錯了。」
「你別掛呀!我的手正在努力中……呼……哈……」
不顧那端男聲的叫喚,湘芹猛地將電話給掛斷。「小姐。」
老天呀,湘芹緊緊抱著抱枕,埋頭痛哭著,「栩……」
此時電話又驟然響起,嚇得湘芹忙不迭地往門外跑去。
她要去找韓栩……她要去找他。
回到自己所租賃的房間,韓栩頭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知會湘芹,可電話再怎麼響,卻始終沒人接听。
湘芹怎麼了,還是那個方道恩又去蚤擾她了。
他坐立難安了好一會兒,當他正準備要出門之際,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連帶著的是一陣好熟悉的哭泣聲。
是小芹。
「栩……你開開門呀!是我呀!栩!」
「怎麼會是你。」他才一開門,湘芹嬌小的身子便投進他的懷抱中,淚眼汪汪地,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般。
「先別哭呀,有人欺負你嗎?」
「你,你才剛離開,就有一通電話打來,他說他很強、很猛的,還問我是什麼罩杯的?」
「有人打電話蚤擾你?」
「對,栩,我求你,今天讓我住在這里,我保證我會乖乖的!」
韓栩看著湘芹驚魂未定的模樣,雖然知道他們倆現在的處境很危險,而且他並不能讓她在毫無防備下就在他這兒過夜。但是心疼湘芹的他,仍舊是點頭同意。
「就依你吧!」
上床休息時,韓栩將她綿軟的身子摟在懷中,那種感覺非常的溫暖,但心里卻有著一絲絲不確定,仿佛有什麼危機將要發生似的。
早上,顏麗在幾個朋友的鼓吹下,壯著膽子來到韓栩所住的地方。她心跳得亂七八糟,不知如何是好。
他會答應跟她出來玩一天嗎?還是會像之前一樣將她推開。
顏麗懷著不安的心情,在韓栩所租賃的套房前來口踱步,就是提不起勇氣敲門。
驀地,一個開門聲音響起,嚇得顏麗趕緊躲到長廊里,偷偷地窺視著。
之後,她瞪大了眼楮,發現從韓栩的房間里竟然走出一個女人,現在才九點多啊!
站在房門口的湘芹,依依不舍地從韓栩的手中接過他幫她準備好的早餐。
「我一定要現在離開嗎?」她苦著臉,像個小女孩似地撒嬌。
「乖,你說過要听話的,」他在她頰上印上一吻。
剛剛他就在里頭跟她說了一堆,結果她仍是這樣子,韓栩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他也不想這麼早就把她吵醒呀,可是他只要想到再讓她待晚一點,或許就會有人撞見她在這里過夜的事,他就不得不硬下心腸。
「我晚一點再過去找你。」
「噢,」湘芹委屈地扁扁嘴,才在韓栩的目光中,不情不願地舉步離開。
「記得我交代的,如果再接到那種無聊電話,一定要馬上掛斷,我今天會去幫你買個答錄機回來的。」
「我倒情願你一直留在那里陪我。」她轉頭說,瞧見韓栩眼中的苦澀,她才突然驚覺到自己的過于任性和依賴。
遲疑了下,她回頭撲進韓栩的懷里,重重地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後,才又跑著離開。
在他的唇邊,她輕輕呢喃著。「對不起,我不會再這麼任性了。」
痴痴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撫著仍留有余溫的唇,韓栩心頭頓時覺得好暖……呵呵地笑了聲,正準備要回房整理,突然一陣鼓掌聲響起,他嚇了一跳,轉頭看見的竟然是顏麗。
「好一個十八相送,好一個依依不舍呀,」站在長廊陰暗處,顏麗眼楮淌著淚,可是聲音卻是狠惡的。「想不到你這麼厲害,連從美國回來的客座教授也逃不過你的魅力。」
她早見過楚湘芹的。在她進來學校教學的第一天,顏麗就曾好奇地跑去旁听,當時只覺得這個教授羞羞怯怯的,一副不太和人來往的感覺,可是她怎麼樣也想不到,這個看似羞怯的客座教授,竟然會巴上韓栩,而且還這麼堂而皇之地進出他的屋子。
這真是太可恥了。
「從美國回來的就比較偉大嗎?還是她比我這個台灣土生土長的女孩更有魅力,她知不知道勾引自己的學生,是一件多可恥的事。」
「啪」地一掌甩下,韓栩雖然沒有打女人的習慣,但是他不能讓她這麼放肆地說湘芹的不是。
從頭到尾她都不曾參與他們的生活,那麼她又有什麼資格說他們的不是,「你,你竟敢打我。」一向是天之驕女的顏麗,哪有受過什麼挫折,她頭一回對人動了心,落得就是這麼難堪的下場,她怎麼能甘心,「好……沒關系,你敢打我,就該為這付出代價。」猛一回身,顏麗憤然離去。
然而,顏麗的報復來得是那麼快。
事情很快就爆發了!
雖然現在是暑假,學生們都不到學校來上課,可是身為班代的顏麗,就是有辦法召集許多社團的重要干部坐在校園里連署抗議。
「不良教授滾出校園。」
「我們不要披著羊毛的教授。」
「教授勾引學生引起眾憤。」
一句句撼動人心的言論,在這號稱台灣第一學府的校園里鼎沸地蔓延開來。他們甚至威脅校方,若不趕緊處理這個問題,學生不惜鬧上新聞,讓形象一向完美的校譽毀于一旦。
受到驚動的校長和教務委員們,不得不在暑假期間召來湘芹,想要低調地將一切事情給推回正軌。
那一天,湘芹昂首踏進會議室里,一向慈眉善目的校長拉下了臉,指示她進入他們圍坐的圈子里。
「楚教授,你能將這一切解釋清楚嗎?坐在首位的校長,已經沒有湘芹上回所見的阿諛奉承。「學生們所揭發的事情是否屬實?」
湘芹靜靜地望著團團圍坐著的教授校友們,雖然覺得有些無措,可是她卻覺得一片坦然,無視道恩坐在一旁猛搖頭的暗示,湘芹決然地點點頭。「我承認我和韓栩兩人正在談戀愛。」
「你無恥。」一本筆記從湘芹的右後方飛過,甩得她一頭長發飛亂,她轉身看著怒不可遏的同事正對著她大肆叫囂。
「我這輩子沒見過像你這樣不知恥的女人,身為神聖的教職人員,竟,竟然敢誘……誘惑自己的學生,你真是愧對現在所居的崇高職位。」
她靜靜地瞪著那狀似潑婦的女教授,突然覺得好好笑,「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不對?你了解所有的一切嗎?」
女教授被她的冷靜給嚇了一跳,愣了一下,她才支吾著強辯「我……我只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你擅用職權去侵犯學生,那就是不對。」
「我什麼時候擅用職權了,你哪一只眼楮看過我這麼做過了?」此言一出,所有人全都怔在原地。
校長清了清喉嚨,自認自己說了句公道話,「楚教授,可是你剛才說和韓同學相……唔」那一句「相戀」校長怎麼樣也說不出口。
「我和韓栩相識在我進學校之前,早在三年前我們就在一起了,請問校長,我有擅用職權去誘惑自己的學生嗎?一個未婚女性和男往,又有什麼可恥的?」
「我……這……」校長頓時不知該如何接話,他看著坐在他身邊的教授們,「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現在情況不同呀。」
道恩發覺情形已經變了樣,他連忙出聲幫校長說了一句。「雖然未婚男女交往沒什麼不對,可是你現在的身分是教授,而韓栩是學生,你們兩人在一起會引起軒然大波的,而且對學校一向優良的校譽,也會有所損害……」
「對對對!方教授說的對,」校長感激地朝他那邊點個頭,才又嚴厲地對著湘芹要求道。「楚教授,你現在的身分是個教職人員,有關你和韓同學的事,我們還是不得不謹慎些。」
校長又清了清喉嚨。「嗯……我們在找你來這之前,已經做成了決議,你和韓同學其中一人必須要離開我們這所學校,但是楚教授你是我們特約聘請的客座教授,所以我們決定要送走韓同學,留你在學校里繼續教書。」
「這怎麼可以,留她下來,說不定哪一天她又誘惑了哪個學生怎麼辦?」剛剛那位怒不可遏的女教授從椅子上跳起,可是這回手卻指著校長。「韓同學是我系上難得的商業人才,怎麼可以送走他,要離開的人應該是這不得體的楚教授才對。」
道恩在一旁涼涼地接了句。「所謂的特約聘請,就是違約要付違約金的客座教授,陳教授,您是要負責這筆違約金嗎?」
「我,當然不。」人都是自私的,听見要償還大筆的違約金,那位氣勢囂張的教授立刻噤若寒蟬地坐回自己的位子,不敢再多吭一句。
校長等到所有人都沒別的意見後,才正式地詢問湘芹。「楚教授,其實我們也是為了大家好,我們這麼做也只是不想落人口實。留在學校里,你只要不再和韓同學有任何接觸,相信過不了多久的時間,就不會有學生再提起這件事了,這樣你同意嗎?」
湘芹冷眼瞧著這些所謂的高級知識分子,听著從他們口中所說出來的話,心里只覺得不齒。
他們憑什麼要她為了他們的校譽負責任?那她的幸福呢,人的意願呢?就不足以考慮。
她並沒有答話,可是坐在一旁的道恩,卻著急地想幫她許下承諾。
「就這麼說定了,對不對?湘芹。」
「我離開。」
「什麼?」眾人全都被她的話給嚇住了。
「我說我離開。」她面無表情地說道。「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離開,那麼我就順大家的意思離開。」這一回,她一定要保護韓栩,「明天我就送上違約金。」
「湘芹,等等。」待道恩反應過來,湘芹早就開門走了出去。
他回過頭對校長威脅道,「我不準你讓湘芹離開,你知道我可是不好惹的。」
「是是是……」校長不停地在一旁陪笑。他可不敢得罪方道恩,畢竟方道恩曾經捐了一大筆錢給學校,他怎麼能得罪這個財神爺,「我會想辦法……想辦法。」
「最好是這樣。」道恩撂下一句話,便跟在湘芹身後跑離。「等等我……」
校長坐在原位上,和所有傻在原地的校友們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湘芹站在她的實驗室門口,看著里頭的一切,眼前只有滿目瘡痍這四個字可以形容,傾落的桌椅。翻覆的書櫃,遍撒一地的玻璃試管,還有寫在黑板上,那一句句非屬實的控訴。
「婊子!」
「賤貨!」
「不要臉,狐狸精!」
「滾出校園去!」「去死算了。」
好傷人的話呀,她突然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湘芹走進實驗室里,眼尖地從地上抬起一張卡片,想起這是她的學生在她生日時所送的禮物。她心疼地將紙上的污泥撫去,翻開卡片,一句句甜蜜的留言映入她眼瞼。
「教授雖然我們相處的時間不長,可是您的教誨仍然會牢記在我們的心里。」
「生日快樂!給我們最年輕、最美麗的教授」
「回去美國後也不能忘記我們噢!」
「我們都喜歡您!教授。」
她心酸地搗著臉,一道傷心的淚流下她蒼白的頰上。
「楚教授……」一個細小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湘芹回頭一看,是她系上最愛來找她的女同學。
「小靜。」
「教授,顏麗她們說的都是真的嗎?」才小她兩歲的女孩拿出一張面紙,遞到湘芹的手里。「她們鬧得好的凶呢,但是我相信教授你一定是有苦衷的。」
小靜單純的信任,讓湘芹熱淚盈眶,她伸手抱住她的身體,縮在她肩窩上哭泣著︰「我好高興還有人願意相信我。」
只是,湘芹並沒有想到,更難受的事就要發生。
顏麗听見湘芹回到了實驗室的消息,便忙不迭地帶著大匹人馬往她這里。當大伙兒一跨進實驗室,就瞧見了湘芹可憐兮兮地窩在學生的懷里哭泣,而且手里還很寶貝地捉著一張有點髒的卡片。
所有殺氣騰騰的學生們全都安靜了下來。
顏麗一見情況不對,連忙出聲要大伙兒回過神。
「大家是怎麼了?她才流幾滴眼淚,就可以湮減掉所有的罪過嗎?你們都忘了她勾引自己的學生,做出那麼可恥的事情了嗎?」
湘芹從小靜的懷里抬起頭來,望著怒氣沖沖的顏麗。
「一個身為師長的人,不但沒有做個好榜樣,私生活竟然還如此不檢點,這樣的教授怎麼可以讓她留在我們學校里,我們可是台灣第一學府的學生呀。」
一番激烈的言論讓所有的同學瞬時熱血沸騰,甚至還有人將手中抓著的布條,書本全都砸在跪在地上的湘芹。受到攻擊的湘芹,頭一件事就是將小靜保護在她的懷里,不讓她受到任何一點傷害。
「對,滾離我們學校,你不配成為我們的教授。」
「惡心!」
「對呀,真是不知羞恥為何物。」
湘芹埋頭接受同學們憤怒的指控,臉上雖然淚潸潸,可是她不怨他們,一點也不怨。他們畢竟是跟自己相處了好一陣子的學生們呀。
的確,她為人師表,是不該對自己的學生有著遐想的,可是他們又怎能因為外在的表象,就這樣判定她的罪呢?
一句句的指責砸在湘芹的心上,躲在她懷里的小靜,雖然大聲喊著要所有人停止這瘋狂的舉動,可是現場是那麼吵雜,根本就沒人听見她的聲音。
倏然,不知從誰的手上丟出一塊石頭,就這樣呈拋物線地砸在湘芹的頭上,一道鮮紅的血演霎時流出。
所有吵雜在一瞬間停止,大伙人直盯著湘芹頭上流下的血跡,沒有人敢再多說一句,眾人的視線轉到丟出石塊的禍首身上,只見那個女孩「哇」一聲哭了出來。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時激動,沒有注意到自己手上拿著的是什麼……我不是故意的。」
「夠了,你們做的太過分了。」一道男聲排開人群走出,唐約莫站在湘芹的前頭,伸手護住她的身子。「這就是台灣第一學府的學生?這就是所謂校風民主,你們根本就是盲從!」
「還搞不清楚所有事情的來由,就只听顏麗一個人在那里胡言亂語,什麼狐狸精,什麼教授,你們都被顏麗利用了。」
「唐約莫,你在胡說什麼?」顏麗氣得大吼。
「我是胡說嗎?」他往她的面前站近一步,目光灼灼地瞪著她。「韓栩和楚教授早在三年前就認識了,根本就不是教授去勾引韓栩的,而且韓栩當時就有想要娶教授的意思,反倒是你,在你們商學系上,有誰不知道你一直對韓栩有好感的,一定是韓栩拒絕了你的追求,你才憤而利用身為班代的權力,引起這場紛爭的。」
「你胡說。」
「要不要我請韓栩來證明啊?」
「你……」
眾人傻眼地望著兩個人對峙,此時一個人影迅速地排開眾人,見到湘芹臉上的血,暴怒地狂吼一聲。
「該死的你們,你們憑什麼這樣對待她!」
扶著脆弱的湘芹,韓栩怒氣騰騰地瞪著有些畏縮的同學們。他本想沖過去給傷害她的人一個教訓,可是湘芹硬是扯住他的衣袖,拚命地阻止他。
小靜從湘芹護著的懷抱中站起,她替所有人回答這個問題。
「因為,因為你們覺得她現在是教授,所以就不準她跟自己的學生談戀愛,」小靜仗義執言。「可是我覺得你們都錯了,教授和誰談戀愛跟我們有什麼關系?他們兩個不覺得奇怪不就好了嗎?」
「可……可是她是個教授呀!」人群中傳來這一句。
韓栩將衰弱的湘芹打橫抱起,直接走到那人的面前。「我問你,如果是你,你會因為目前身分的問題,而放棄一個可以跟你共度一輩子的女人嗎?」
「我……」
「回答我,會不會?」韓栩厲聲詢問。
這一句話問進所有人的心坎里。
那男孩低頭思索了一會兒,他給的答案是肯定的。「我,我想我會跟你一樣。」
「這就對了,」韓栩環顧著四周團團將他們圍住的人群,眸中的嚴厲像是會炙人一般,「我跟湘芹會一起過一輩子的,所以我絕對不會因為我現在學生的身分而放棄她,任何人也無法逼迫我們分開,所有人都給我听清楚,包括待在上頭的教授們。」
韓栩見到站在二樓上往下觀望的校長和教授,加大了嗓門更大聲地吼道︰「我,韓栩,死也不會跟楚湘芹分開,可是失去這麼好的一位教授,卻是你們自己的損失,我不會再讓她來學校教書了。」
「湘芹,他說的是真的?你要為了一個毛頭小子放棄一切?」站在人群身後看著一切始末的道恩,在韓栩抱著她走近他身邊時,忍不住問了一句。
一直窩在韓栩懷里的湘芹抬頭和韓栩對望了一眼,然後才轉向道恩的方向。「我……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所有學生在听到她說出這一句話,全都被她語氣中的感情所撼動,幾個女孩甚至落下了眼淚,嚶嚶地哭泣著。
「教授……對不起……」
想到他們方才對她的不禮貌,不約而同地道出心中的歉意。已經快轉過長廊的湘芹听見了,在韓栩的幫助下回過頭,她朝她的學生們揚揚手中仍緊握著的卡片,毫無芥蒂地笑了下,讓所有人都可以瞧見她說的嘴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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