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江靖升上高中後,單子彤也成國中生,幸運是她就讀的國中,沒有發禁,所以她好不容易留回的長發可以繼續留著。
一如她初為小學生一樣,她穿著全新的國中制服,放學後也不換下,在六點半時趕到和江靖會面的小公園,準備秀給他看。
兩人的會面總是她先到,江靖有時會因學校的關系晚一些。即便他不克前來,也會遣這家中佣人告訴她,而今天由于有不同以往的期待,她萬分希望看到的不會是江家佣人。
「江哥哥!」上天果然是眷顧她的,她欣喜地朝遠方走來的他揮手。
「彤彤,抱歉我來晚了一點。」江靖慢慢走進,總覺得今天的她異常高興,看起來似乎有什麼地方不一樣。
「沒關系。」她笑眯眯地,像小時候一樣在他面前轉了一圈。「你看,這是我的新制服。」
啊!原來是制服不同了。
江靖仔細地端詳她,只是換了不同的制服,就感覺她似乎長大了不少,少女的嫵媚突然萌芽,令他開始有種鄰家有女初長成的感慨。
「很適合你。」他伸出手撫撫她的頭,像以前一樣抱了抱她。
開始有了曲線起伏的嬌軀一靠上胸膛,單子彤不由得紅了雙頰,江靖身子則是僵了一下。
好一陣子沒抱她了,現在一抱,明顯感覺不一樣。她不再是小朋友了,而是步入了另一個成長的階段,他似乎不應該再隨便在肢體上對她摟摟抱抱。
以後不能再恣意地撫模她柔順的秀發了,更不能擁抱她溫暖又香馥的身子,望著眼前羞澀甜美的小佳人,他發現自己竟無法把眼光從她身上移開,更無法回想小時候和之前究竟是怎樣毫無遐思地和她做出那麼親密的舉動,光是把記憶中的小人兒代換成眼前的她,他的心就不受控制的失序了好幾拍。
單子彤的反應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明明小時候和之前常被他抱著玩,但這一回的擁抱感覺好……好害羞,是因為上了國中的關系嗎?江哥哥的胸膛比印象中更厚實堅硬,他身上傳來的味道,更令她心頭小鹿亂撞。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轉變,似乎比親人間的溫馨又多了幾分接近,兩人每天的相處在不知不覺中由對親情的慰藉,慢慢地帶著些甜蜜的期待,但彼此卻都遲鈍得到現在才發現。
「江哥哥……」她抬頭,恰好遇到他低頭,兩人的唇瓣就在電光石火間觸踫了一下,接著彼此就象被電到般各自跳開,徒留唇上那麻麻癢癢的異樣感覺。
尷尬的氣氛只維持了幾秒,直到兩人不自在的目光對上。難得看到江靖受窘的她先憋不住 哧一笑,于是他也跟著朗笑出聲。
太不自然反而顯得做作,何必這麼辛苦?就算兩人之間多了什麼都無妨,反正他們的感情是不會變的。
「江哥哥,我升上國中了,你要送我什麼禮物?」暫時把方才陰差陽錯的吻拋在一旁,她撒嬌地問,頰間卻有掩飾不住的紅霞。
禮物?江靖不由得再次失笑。他升國中、升高中也沒收過一顆石頭,這丫頭竟大言不慚地要起禮物來,真是越大越皮了。
不過幸好他早有準備,大手往口袋里掏了掏,他拿出一個小盒子。
「送給你的禮物,比利時巧克力。」
「又是巧克力!」她嘟起嘴,「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不過東西還是要收。
瞧她拿順手,明明還是很孩子氣,江靖搖搖頭。「那你想要什麼禮物?」
「嗯……」古靈精怪的大眼轉呀轉,她佯裝考慮,其實早就想好了。「你帶我去參觀你家的玫瑰花園,當作禮物好了。」
這要求並不過分,但江靖卻濃眉微皺,有些為難。「今天不行,改天好嗎?」
「什麼時候?」除了小時候偷偷溜進去那一次,她從來沒正大光明地逛過那玫瑰園,更別提那一次還被嚇得落荒而逃,她早就憧憬那花園的景色很久了。
「最近玫瑰開得不好看,等它開得好一些,我再帶你去。」
他找了個無懈可擊的理由,但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因為他母親。
他的母親對于他和彤彤走得近頗有微詞,但看不見人也就罷了,若真讓母親看見了子彤,他不敢想像母親會說出什麼刻薄的話來。
單子彤欣喜地應允,以為參觀玫瑰園的機會指日可待。
兩人的六點半之約,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漸漸無法繼續。
課業的壓力和聯考的逼近,令江靖無法再和單子彤常常見面,再加上兩人都是學校的風雲人物,活動連連,即使只住在隔壁,卻連踫面都很難。
單子彤越大越標致,雖然仍嫌青澀稚氣,卻吸引了不少男同學的目光,連江靖的同學一知道他有這麼一個正點的「妹妹」,都吵著要他介紹。
至于江靖的人氣不遑多讓,他彬彬有禮,俊秀挺拔的形象,沒有一般青少年毛躁的樣子,還常常名列前茅,簡直風靡了校園里所有的女性師生。
出眾的兩人往來早已不是秘密,甚至很多同學把他們當成一對,這也令見過單子彤幾面的江母升起了高度危機意識。
單子彤這種小門小戶的女孩子,絕不適合和兒子來往,以前因為年紀還小她不管,但現在慢慢長大,那丫頭越長越漂亮,若不再隔開他們,就怕會出現什麼即不願意見到的情況。
因此,即使在街上遇到,江母對待單子彤的態度如同對待陌生人,既冷漠又無禮,這也令單子彤有些怕她。
不過,今天的她特別開心,她考試成績拿到全班最高分,將來努力念書,念高中她決定要選擇一個沒有發禁的學校,這些事她希望第一個和江靖分享。
六點半在公園等不到他,她下了決心直接上江家找人,雖然她很怕江母,但今天情況不一樣。
而那個沒參觀過的花園,可是江哥哥未實現的承諾呢!
日落西山,江家大門緊鎖,單子彤按了按門鈴,由欄桿里觀望了一下里頭的花園,玫瑰依舊綻放,所有枝椏修剪整齊,然後就是江家巍峨的大宅,肅穆之中卻有著冷清。
華麗,可是一點人氣都沒有,她最喜歡的江哥哥就是生活在這種環境里,生活了十幾年。
經幾年的蘊釀,她對江哥哥的崇拜,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化為仰慕。
可惜她猜江哥哥只當她是妹妹,不可能會把的暗戀當真,所以她從來都不敢說,只要能在六點半時多看他幾眼,就很甜蜜。
思緒之中,臉色嚴肅的管家替她開了門。
「單小姐,你來找少爺嗎?」一如這個家給人的感覺,管家也是面無表情。
「對……請問他在嗎?」
「請稍等。」也沒有領她進門,管家就這麼丟下她又走回大宅,過了十分鐘才又緩緩步回。
「請跟我來。」他默默地帶著人走進那間可望而不可及的豪宅,讓她在客廳稍侯,之後佣人奉上一杯茶,便跟著管家消失,偌大客廳只剩下她一人。
環視四周高尚昂貴的裝潢,格格不入的階級感令她不禁打了個冷顫。
「江哥哥在做什麼,為什麼那麼久呢?」森森的大廳令她有些坐立不安。
干脆去找管家先生問個清楚好了,她才從沙發上起身,不遠的房間傳來說話的聲音,由于房門未關上,所有對談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那是江媽媽和江哥哥的聲音,他們在談什麼?
「江靖,剛我提的事,你想了這麼久,考慮好了嗎?」
「媽,我暫不考慮……」
「為什麼不考慮?是因為單家那個女孩?」
「跟彤彤沒有關系。」
「最好是沒有關系,那種窮人家的小孩,你少跟她來往,免得別人質疑你交朋友的品味!」
听到江母對她的批評,單子彤柳眉緊皺。她從來不知道在江母高傲的目光下,竟是這麼看待她的,這令她有受傷。
「我只當她是個妹妹。」
「妹妹?我們江家就你一個孩子,不準你到處亂認什麼弟弟妹妹!」江母被踩到了痛處,聲音變得尖銳。「單子彤那個窮酸的女孩,讀的都是破爛學校,來往的人也不體面,只不過一張臉長得還可以,替我們江家的人提鞋都不配!」
「媽,你這麼說太……」
「怎麼樣?你敢說那丫頭家里有幾毛錢?從來不想高攀你?你從來不覺得她很煩?還是你看上她那狐狸精的長相?」
「我對彤彤沒有那種想法。」
江靖簡單的一句話,卻讓單子彤心口一酸,暗戀在此終告破滅。
他果然對她無意啊……難道他其實覺得她很煩,也認為她高攀了他,所以默認了江媽媽的話,沒有反駁?
「總之,我怎麼說你怎麼做,那件事我已決定,那邊我也處理好了。另外,以後不準你再去見單子彤,誰知道那丫頭老纏著你是存著什麼心思,也不想想自己的條件,丑小鴨哪配得上天鵝,哼!你听到了沒有?」
「……是的,媽。」
至此,單子彤已是忍不住淚流滿面,卻連哭聲都不敢發出來。他的一句應允無疑是斬斷了兩人從小到大的緣份,她以為偷偷的喜歡他沒關系,也以為他會一直陪著她,想不到江母一席嫌棄的話,立刻就讓他改變了心意。
既然不再見她了,又何必讓她在這里等呢?
她突然間不再羨慕大宅里的玫瑰花園,原來那一大片血紅的花朵後,是如此冰冷與現實。
望了下手上的成績單,或許這已不重要了,對他而言應該也不具任何意義。她驀地轉身,想離開這個令人難過的地方,卻在淚眼滂沱中,看到了由房間走出來,一臉訝異的他。
「彤彤!」江靖失聲叫出。為什麼她會出現在他家?
淚眼朦地望著他,唇瓣動了動,最後仍是決定多說無益。「我要回家了。」
在她走到大門前,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你剛才听見了什麼嗎?」
沒有回頭,單子彤深吸口氣,忍住哽咽道︰「我只是听見了一些事實而已。原來我這麼窮酸,你一直覺得我很煩,我真的挺笨的,到現在才發現。」
「不是的,我沒有那麼想!」無法理解為什麼會這麼巧讓她听見他和母親的對話,又為什麼沒有人來通報她的到來?
他口頭答應母親不再見彤彤,私底下怎麼做是他的事,諒母親也不可能時時刻刻監視他,陽奉陰違的事他從小到大,根本不差這次,卻該死的讓她听見了。
「江靖,要走就讓她走。」江母從房里走了出來,「她糾纏你十幾年,也該有點自知之明,今天讓她听到了我們的想法正好,省得你還得去找她說清楚。」
為什麼母親一副神色自若的樣子,似乎早知道彤彤在外頭听?瞧著遠處管家投來心虛的目光,江靖恍然大悟,慍火也由此而生。
「媽!那些話是你故意說的?因為你早知道彤彤在我們家,對不對?」
「沒錯,那又如何?我只是替你解決一個麻煩,畢竟你是大江貨運的接班人,不能老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
「我沒有不三不四,江媽媽!」單子彤雖然外表柔弱,但個性直率,對于認定的事就會勇往直前,絕不會站著挨打。「雖然我們家沒有江家有錢,但我們家身家清白,我也從來沒有高攀江哥哥的意思。」
再轉向江靖,她眼底卻烙著受傷的痕跡。「江哥哥,很抱歉。糾纏了你這麼多年,以後我不會再打擾你了。」慶畢,轉身想走,卻再次在他阻擋下止住腳步。
「等等,都是你們在說,現在可以換我說了嗎?」一個是他尊敬的母親,另一個是他鐘愛的妹妹,卻都對他存有誤解,修養再好的人也不免動氣。「媽,你剛才那樣設計我,我很失望。我和彤彤的交情,不是三言兩語可帶過的,我也從來沒有任何嫌棄她的念頭。」
「你現在是在質疑我的行為嗎?」聲音拉高分貝,貴婦氣質蕩然無存。
「我只是認為,你方才做的一切太傷人了。」
「你……你竟然忤逆我?你也要跟你爸一樣,為了外頭的女人跟我翻臉?」江母把怒氣轉向單子彤,「你給我滾出去,以後不準再踏進江家大門!」
單子彤雖沒有她那種傲氣,但骨氣卻是有的。人家都同聲趕人了,她再留就顯得不識相。她忍住胸口的悲痛,就要離去。
第三次,江靖攔住她,這次力道不小心大了些,她猝不及防的踉蹌了一下,整個倒在他懷中。
從她剛升國中那次意外的擁抱,江靖再沒有和她這麼親近肢體觸踫,現下柔軟的少女嬌軀緊緊倚著他的胸秒,清新的馨香飄入鼻腔,令他的心狠狠悸動了下,覺得心頭一陣蚤亂,腦海里有一瞬間的空白。
單子彤更不用說,靠在心上人胸前,臉蛋兒早就紅得不像樣。
這時,江母怒氣騰騰地大吼,「你們在做什麼?給我分開!」
兩人都及時做出動作,地往左右退開,但江靖卻在兩人分開前,不著痕跡的貼在單子彤耳邊,細聲吩咐,「明天六點半在公園等我,我會跟你解釋。」
她訝異的望著她,以為自己听錯了。
「相信我,好嗎?」以為她退怯了,他眼神堅定地說。
看他堅持的表情,再看他背後眼楮長在頭頂上的江母,不消幾秒的思索,她幾不可見的點了頭。
這一次,她選擇相信他。
隔天,江靖失約了。
江母像看守犯人般地叫所有人幫忙盯著他,更要求管家不能讓他出門,他不能對不相干的人亂發脾氣,只好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絕食抗議。
這一招徹底地嚇到江母,急電召回連續好幾天沒回家的一家之主,死逼活逼的要他回家救救江家「唯一」的寶貝兒子。
叩、叩,江文清敲了敲兒子的房門,「江靖」。
須臾,一臉煩躁的他開了門。「爸。」
江靖看起來不修邊幅,完全失去校園貴公子的氣質形象。
「听你媽說,你一整天不吃東西,也不理任何人?」他淡淡地問。
「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要把我像個犯人似的關在家里,我已經十八歲,有自主意識,並不喜歡被控制的感覺。」從小到大的教養令他用冷靜的方式表達抗議,否則遇到這種事,加上一個歇斯底里的母親,一般人不翻桌也難。
「你一定要出去又是為了什麼?」江文清追問。
「我……」江靖眉頭微皺,不喜歡父親這種打探的方式。「我和人有約。」
「是單家那個女孩吧?你媽很反對你跟她來往。」他對單子彤倒是沒有什麼好惡,反正只要她沒礙著江靖,兒子有按照他規劃的路在走,他不認為她會是個威脅。
「媽對彤彤有很大的成見。」江靖說得含蓄,不想再加深父母的嫌隙,其實勢利的母親,對所有身家不如江家的人都有成見,「爸,讓我出去好嗎?」
江文清深深地看著他,突然轉移了話題,「你出國留學的事考慮得如何?」
「我暫時沒有這個打算。」他明確地表達了自己的意願。
「為什麼?」
「其實國內也有很多好學校,高等教育不會輸給國外……」
「我是問你理由,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江文清板起臉。「是因為單子彤?」
「不……」原本應該要直截了當的回答,江靖卻遲疑了下。
真的不是因為彤彤?他不想騙自己,或許不離開的部分原因,是怕和她距離遠了,那份似親人又帶點曖昧的感情難以繼續,更怕等他學成歸國,幾年見不到他,她會和他形同陌路。
好不容易有人對他的付出是無私的,凡事只為他著想,他不想失去這一切。
「江靖,你真是只是把那丫頭當成妹妹,沒有別的遐想嗎?」
「我對她……」為什麼他無法干脆地說出沒有兩字?江靖再次迷惑。
如果他對彤彤的心意是單純的,那麼這幾年看著她長大,他為什麼會刻意和她保持男女之間的適當距離,把她當成一個女孩,而非純粹的妹妹?又為什麼幾次兩人意外的肢體接觸,在擾亂他從不為任何女孩揚起漣漪的心湖?
他似乎有些明白自己的心意,過去他拒絕那些校花的學姊學妹示愛,或多或少一定存著些比較的心態,因為她們都不是她。
「我連問你兩個問題,你都猶豫了,代表你對單子彤並不單純。」江文清嚴厲的面孔里沒有一絲讓步。「所以我不會放你出去。去美國的機票我已經幫你訂好,過兩天你就給我飛過去。」
「你們怎麼可以這麼做?」一直將脾氣壓抑在心里,這一刻,江靖終于爆發了。
「為什麼不能?若是你和單子彤之間沒有問題,我剛才就會讓你出門,但那丫頭很顯然動搖了你的心志,既然她不僅對你沒有幫助,又會阻礙你的前程,那她的存在就不應該,我為什麼要讓你去見她?」
「她不會阻礙我的前程!」听到父親這麼一說,江靖突然有種不妙的感覺。
「你在睜眼說瞎話,若沒有她,你早就願意飛到美國去,而不是留在台灣。我知道你重視那丫頭,但你只有一個選擇就是出國,否則我不知道將來考高中時那丫頭會出什麼事,會有哪所學校願意收他!」
把商場上陰狠的一面用在自己兒子身上,江文清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江靖還太女敕,早該面對現實。
「你威脅我?!」他不敢父親競會做到這種地步。
「除非你听我的話,否則你也沒辦法保住那丫頭。你現在可以開始請佣人幫你收拾行李了。」他就是吃定江靖放不下單子彤,也料準他沒有拒絕的本錢。
與父親的一席話,徹底打擊了江靖,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力量是多麼微小,地位是多麼可悲,連自己重視的人都保護不了,必須像個傀儡般任人躁縱,無法反抗,難道他往後的人生就要這樣過完?
混亂的眼光變得凌厲,江靖下了一個決心。
他決不會讓自己落入那步田地!他們要他出國,他就去,等他回來時,他會有足夠的力量支配自己的一切,守護心目中重要的人,他要把自己磨練到任何人都擊不倒的地步,不再有任何事能威脅他!
望望緩緩落下的夕陽,時針和分針都在六點半交會了一瞬,隨即馬上分開,這是第六天,她在公園時等待江靖的出現。
以往她從不覺得這個時間有這麼的淒涼,但當他的失約漸漸磨蝕她的信心時,那就像在諷刺她和江靖將會漸行漸遠的事實。
天空由黃變橙,最後轉為暗紅。消失在黑的簾幕下,她又白等了一天。
踟踟地踏著回家的腳步,行到江宅門前,她刻意停步,痴痴地望著亮著燈光的江家大宅。
江靖是在里面,還是不在?他的失約是因為突然發現和她沒有什麼好說的,或是另有隱情?
她寧可相信後者,江靖甚少對她失約,印象比較深刻的是小時候為了跟他去郊游而被送進醫院打點滴;另一次,就是前幾天她獨自闖入江宅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看來結果似乎都很慘,她深深希望這一次不會再有令她傷心的結果。
就在她決定打道回府時,江家的管家突然由花園一隅出現,對于她站在門外似乎不感到意外,還直直走來他面前,隔著一道欄桿看著她。
「單小姐,你要找少爺嗎?」
「呃……請問他在嗎?」原本沒打算上門找他,畢竟她也怕極了江母的批評,然而管家先生既然主動問了,她索性順勢打听。
「少爺不在。」管家冷冷地回答。
「是嗎?可否請管家先生轉告他,明天老時間我會在公園時等他?」這位管家雖然冷漠,但至少沒對她口出惡言過,她能否期待他傳個話?
「你不用等了,少爺不會出現的。」他的言語仍是一點溫度也沒有。
「為什麼?」
「因為少爺出國去了。」
如此平鋪直敘的回答,就像說出江靖到隔壁串門子一樣自然,卻結結實實地嚇了單子彤一大跳。
「什麼時候的事?!」壓抑下驚訝,她不禁探問,「請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幾年內都不會回來了,少爺要在美國完成他的學業。」
話聲至此,管家停頓了一下,那雙平淡無波、充滿皺紋的眼底似乎閃過了一絲憐憫,接著他又繼續說道;「單小姐,少爺兩天前就離開了,反正他從小到大照顧你這麼久,應該也沒欠你什麼,所以他認為沒必要告訴你。」
「怎麼可能?那天明明是他約我……」她不敢相信江靖會在一夕之間變得如此薄情。
「不管那天他說了什麼,隔天他和先生及夫人詳談後,就決定不再和你見面。如果單小姐真的關心少爺,請不要妨礙他的前途,也不要再來找他,讓他能靜下心念書。」
單子彤如墜入五里霧中,茫茫然看不清前方,她屏著氣問︰「管家先生,請問你剛才說的,是江靖本人的意思,還是其他人的意思?」
管家遲疑了一瞬,卻又馬上說殘酷的答案,「是少爺的意思,出國留學,也是他答應的。」
前一句的真實性有待商榷,但後一句是毫無虛假,但年紀輕輕的單子彤怎懂這些虛實,小臉在瞬間變得慘白,難過到再也說不出話來。
他就這麼丟下她走了。
他明明承諾過不會拋下她就走掉,更是他自己要她信任她的,如今卻自己親手毀棄了諾言,這究竟是什麼?
一直對江靖完全的信任及依賴,更有著滿滿仰慕的她,深深覺得自己被背叛了。如果他對她的好只是無聊打發時間,那麼這個謊言未免得持續得太久,久到即使被揭穿了,她仍是忍不住在心里騙自己,他不會真的那麼絕情。
末了,或許是警告,更或許是忠告,管家再補一最後一句——
「單小姐,你也該回家了,以後別再來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