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失去了意義,楚天行就如著了魔一樣,只要東蘺夏樹醒來就把他牢牢地圈在懷里。灼熱的體溫,急促的呼吸,緊實的擁抱,流連的低喃,東蘺夏樹陷在楚天行的懷抱中竟也漸漸產生了一種被愛的錯覺。
他沒辦法思考,楚天行也沒有給過他時間進行思考。睜開眼楮,便陷入那雙似有魔光的烏黑海洋之中。每一口呼吸,沁入鼻翼滲入心肺的都是他的味道。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為他歡舞,連一向羞于發出的瀅色申吟也因為習慣而輕易地溢出雙唇。
東蘺夏樹中了毒。毒素是一種叫做楚天行的蠱。
「你喜歡我嗎?」一次的激情之後,喘息著的二人四目相視。東蘺夏樹第一次向楚天行提出自己的疑問。
楚天行愣了一下。東蘺夏樹的目光一時黯然。
「喜歡。」楚天行眯起了眼楮,東蘺夏樹細微的變化並未月兌逃出他的視線。「你不是我擁抱的第一個人,卻是第一個我會顧忌不想傷到的人。」
東蘺夏樹垂下眼簾,雖然沒有說話,卻有一絲甜意不經意間細細地、柔柔地纏上他的舌尖。
暫時拋卻吧,那固守的矜持和天生的驕傲,原本應該有如兩座孤峰般各自獨立的男人此時卻氣息相交,四肢相纏,這是多麼奇妙的事情。
只是還有一絲陰影,深藏在心底的角落。
從來沒想過時間會過得如此之快,下個月的十五很快又到來了。
「東西都準備好了嗎?你再點點,看有沒有什麼落下的。」葵衣絮絮地說。
「別點了,都看了五遍,你煩不煩啊!」菊衣皺著秀麗的雙眉,嘴里雖然在抱怨,但雙手還是再次打開為東蘺夏樹準備的包裹。
一套簇新的衣服,一條干淨的手巾,一卷輕便的薄被,還有一只裝著不知什麼東西的竹匣。簡簡單單,—目了然。
「真不知道,還有什麼要看的。」
東蘺夏樹有些心不在焉。看著漸漸暗下來的天色,他的身體不禁再次緊繃起來。
「唉,我還真是有點擔心。」葵衣用手撥弄著小小的竹匣子,臉上愁雲密布。「主人每個月的這個時候都會狂性大發,他還偏偏要你陪他一起閉關。雖然他現在膩著你是很不錯啦,不過萬一到時候他控制不住自己又像上個月一樣讓你身受重傷可怎麼辦?再要是萬一他手下得再重要了你的性命怎麼辦?可是看主人現在這樣,分明是被你迷得神魂顛倒了,看他願意在十五之夜跟你守在一起就是最佳證明……公子,您听到沒有?」
「啊?什麼?」早已神游于物外的東蘺夏樹壓根兒一個字也沒听進去。
「葵衣,你少說點兒!」菊衣拉了拉葵衣的衣袖,「不會有事的。」
不會有事的,但願。兩個侍女懷著幾分憂心在心中默默祈願。
還是一樣黑長而冷寂的秘道。懷里緊緊摟著葵衣她們為自己準備的包裹,東蘺夏樹懷著志忑的心跟在楚天行的身後。黑暗不見五指的秘道中,既便楚天行與自己四目相對也無法看清他的表情,更何況,楚天行是背向著自己。
東蘺夏樹的呼吸有些紊亂,腳步也開始虛浮。
「別怕!」突然,自己的身體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楚天行那醇厚而極富磁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緊緊跟著我。跟著我,我們都不會有事的。」
像有魔力一般,只是寥寥數語,竟讓東蘺夏樹的心奇跡般地恢復了平靜。
「我知道。」
藍色的冰湖一如之前所見,散發著奇異而瑰麗的冷冽光芒,湖中間向天的巨大冰柱一片霧煞煞白茫茫,孤直地聳立在那里。等到月上西山,清輝照亮此處,那唯一可以牽動楚天行心神的仙子就會再次出現了吧。東蘺夏樹靠在楚天行的懷里,出神地盯著那只冰柱。沒有問過任何人,包括楚天行那個若離的事情。他知道,那是一個禁忌,就算自己問也未必可以得到答案的禁忌。故意忽略心底被突然揪扯的痛楚,東蘺夏樹咬住了有些發白的下唇。
「別離開我的懷抱。」楚天行的氣息噴吐在東蘺夏樹白皙的脖頸之上。「月亮出來的時候,我體內的真氣就會開始逆流。你要抱著我,幫我安定下來。」
東蘺夏樹默默點了點頭。
冰湖寒冷透亮的藍不斷地變換著深淺,折射出眩目的冷冽光輝。兩人默默無言相擁在一起,如水一般流動著的光彩映在兩個相貌出眾的人身上,組成一道美麗的風景。
湖中央的白色冰柱顏色漸漸發生著變化。楚天行的體溫隨之越來越高,呼吸聲也變得越來越急促。東蘺夏樹有些憂心地抬眼看他。那高傲冰冷的雙眸中已經摻雜了一絲混亂,雙頰也微微有些赤紅。雙手悄然撫上他的胸口,急促有力地心跳透過肌膚,隔著薄薄的衣服透過掌心如一道電流穿過身體,東蘺夏樹將臉貼在他的胸膛伸出雙手緊緊抱住他寬厚的背。楚天行體內的真氣開始亂了。就算沒有身體相接,只看著他一向傲慢的臉露出的強自鎮靜卻又無法忍耐的痛苦表情就知道他體內真氣沖撞有多麼的激烈。
月亮快升上頭頂了吧。東蘺夏樹自楚天行的懷中抬起頭,雙眼望向那只冰柱。變得好快,原本還只是白茫茫的渾濁色澤只短短一會就變得晶瑩剔透,如一支碩大的水晶直沖天際。月光灑在其上,不斷地被冰面折射,那晶瑩的冰柱竟如著了火一般通體冒著七彩的火花。這種美景,根本是在人間無法想象的。
東蘺夏樹柔了柔眼楮,再柔了柔眼楮,狠狠柔了柔眼楮。
怪了,那冰柱中的人呢?如私降凡塵而被凍結在冰中對著情人溫柔笑著的仙人呢?剔透的冰柱中無一絲塵瑕,哪里看得到半點人影。
是自己眼花了?東蘺夏樹心中訝異卻又好似放下了什麼松一口氣。
正在自己出神的時候,楚天行突然推開他仰天長嘯起來。清嘯之聲在空蕩蕩的冰面上回蕩,順著秘道傳出老遠,震得東蘺夏樹耳中嗡嗡作響。
一身激蕩的真氣無處渲瀉,楚天行一邊縱聲長嘯,一邊把身上的衣服撕扯得粉碎。
「楚天行!楚天行!」看著他發狂的樣子,東蘺夏樹有些不知所措,口中叫著他,卻不知自己的聲音能否傳人他的耳中。
一聲聲悲鳴挾著渾厚的真氣在空曠的冰洞中反復激蕩著,震得東蘺夏樹胸口發悶,頭腦發漲,如果再不制止楚天行,自己只怕也要被他的聲音震出內傷。該怎麼辦才好?東蘺夏樹的掌心滲出冷汗。
皮膚像是在被萬把鋼針刺透,渾身鼓脹的真氣四處亂撞想要找到個可以發泄的出口。楚天行的神智已經不受自己的掌控,熱、熱、熱!四處亂舞的雙臂不自覺地尋找可以讓真氣稍稍平息的所在。于是,他像之前幾十次做過的那樣,撲到了寒冷的冰柱之上,緊緊地把身體貼在了上來。冰柱雖寒,但那涼意只能稍稍減輕自己澎湃真氣所帶來的痛苦而已。在這個時刻,楚天行格外懷念以前每月幫他渡過這難熬時刻的人。
「若離,若離,你在哪里?快點回來,快點回來!」楚天行嘶啞著嗓子,雙唇貼在冰面上低聲喃喃。
眼前的畫面跟一個月前看到的如出一轍,唯一不同的是,當時看到的冰封仙人已經看不到蹤影。
我能做什麼?能做什麼?無法忘記一個月前所受的痛楚,即便如此,東蘺夏樹還是向前邁出了一步。
微微顫抖的指尖伸向赤果的背肌,沉重的空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抬起頭,露出滿布紅絲的赤色雙眼,楚天行像一只野獸,撲向東蘺夏樹。
後背再次被冰面撞得生疼,而身上的衣服也在瞬間被撕成粉碎。東蘺夏樹悶哼一聲,卻沒有做任何反抗。
只是,清澈的雙眸里籠上了一層淡淡的憂傷。
「告訴我,楚天行。在你眼里的,究竟是誰?」
熟悉的體味和那清澄的目光如一股清洌的甘泉,讓楚天行興奮莫名……
神智漸漸回復,看著身下那張蒼白的面容,看著那雙原本清澈的雙眸因為痛楚而緊緊閉合,楚天行有些不忍,不過卻無法停體出自本能的運動。
溫暖,柔韌而舒暢。為什麼會有這麼美好的身體,讓正在享用的自己獲得如斯的快樂!楚天行俯輕輕吮吻東蘺夏樹眼角沁出的淚水。有點咸,有些澀,不過,那也是他喜歡的味道。
「夏樹,夏樹!」
耳邊充滿情感的低喃讓東蘺夏樹渾身一震。是在喊自己?緩緩張開眼楮,迷蒙中看見楚天行那張因塊感而有些扭曲,卻依舊俊美無儔的臉。那雙似帶魔力的雙瞳正專注而熱情地看著自己。
東蘺夏樹的心加速了跳動。又酸又澀的感覺彌漫了整個身體,從唇角眼角滿溢而出。原本只有痛楚的地方也被酥酥麻麻的酸脹感佔據了主導。東蘺夏樹的身體不由自主的扭動起來,唇間吐出的聲音也從痛苦轉而為銷魂的吟哦。
空蕩蕩沉寂的冰湖之上,只听得到兩人粗重的呼吸,只看得到兩人膠著的身體上流下的汗滴,還有圍繞在四周因為熱量而蒸騰氤氳的霧氣。
兩人的舞動已漸漸和諧,原始狂野的舞動越來越快,情緒也越來越高昂。一聲怒吼挾著一聲釋放的促音,同時獲得解放的兩個人緊緊地相擁著躺在寒冷的冰面上急促地喘息著享受美好的余韻。
「真好……」楚天行輕聲地說道。「有沒有弄傷你?」
埋首在他的懷中,東蘺夏樹默默搖了搖頭。
身體已經習慣于接受他了,雖然之前的粗暴讓他疼痛,不過想到之後那如狂風驟雨一般的激情,東蘺夏樹還是忍不住發出一聲低吟。
相貼的胸口心跳聲不知何時變得同步,透過薄薄的肌膚產生共鳴,連同對方的體溫與味道一起傳入自己的身心深處,仿佛融化在了一起成為不可分割的一體。這種微妙的氛圍在冰湖中折射放大著,穿透二人的身體,讓血液再次沸騰起來。
真氣似乎再次蚤動起來,楚天行抱著東蘺夏樹,身體的熱度無法排解,摟住他腰間的手不由自主地向下潛去。
東蘺夏樹自己當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被燻蒸的雙眼已經將他的感覺昭顯曝露,只是微微嚶嚀一身,柔軟的身體已隨著楚天行的手彈動。雖然覺得自己的迎合是多麼令人羞恥的行為,可東蘺夏樹就是怎麼也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是中了魔了嗎?恍惚間睜開雙眸,迎面正對上楚天行的魔瞳。著了魔就著了魔吧,東蘺夏樹在心中輕嘆一聲,再次閉上眼楮的同時張開了櫻色的雙唇。
月亮早已移到東邊,透亮的冰柱也恢復原樣。楚天行再次清醒的時候,耳邊傳來輕微而平緩的呼吸聲。微微轉頭,東蘺夏樹清俊的睡顏躍入眼簾。長發早已散亂,烏黑柔軟的發絲鋪在自己的臂膀上,傳來淡淡的清香。那雙清澈得可以撥人心弦的雙眸現在輕輕闔著,密而長的睫毛彎彎地覆在眼窩落下灰色的陰影。大概是太過疲勞,面頰看來有些清減,不過白皙的肌膚倒襯得他那被吻得有些紅腫的雙唇益發的明艷動人。
楚天行盯著沉睡中的東蘺夏樹看了許久,怕驚醒他似地,極輕極柔地在他的紅唇上落下一吻。翻過東蘺夏樹帶來的包裹,怞出里面簇新的衣服給他披上,楚天行將東蘺夏樹輕輕抱起,如捧著一件人世至寶,小心而溫柔地將他抱出了秘洞。
換上一早備好的衣裳,楚天行扭頭看了看在自己的床上安眠的東蘺夏樹,唇角不覺露出一絲笑意。他大概累壞了。一想到整整一夜的纏綿,楚天行的身體就有熱流奔涌。僅一夜而已,真氣非但沒有像以往一樣給他帶來難以承受的痛苦,反倒充盈了許多。楚天行默默運氣一周,發覺內力似有增長,心中的歡喜自然又添了好幾分。
陽光透過窗欞照在屋內,金色的光線清晰地映射著,空氣中浮動的細塵也染上了金色悠悠地飄著。陽光調皮地在東蘺夏樹的眼皮上跳動著,直到將他從沉睡中喚醒。
一樣柔軟的床鋪,一樣細滑的觸感,卻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東蘺夏樹的眼睫動了動,緩緩睜開了雙眼。窗外的陽光很燦爛,剌痛了東蘺夏樹的眼楮。
風吹來,撩起細薄的床帳。
門是開著的。陽光太過強烈,逆光而站的人反而完全陷在黑暗中而無法看清面貌。只是,那一股滿含殺氣與敵意的視線還是讓東蘺夏樹打個了寒戰。
「你叫什麼名字?怎麼我以前從未見過你呢?」又軟又甜的聲音讓人從骨子里往外發酥,聲音媚得極致,連從門邊走來的款款身姿也柔若無骨一般讓人見了也按捺不住心中的蚤動。
東蘺夏樹沒有說話,全身都已警戒起來。越是嫵媚的女人越是可怕!蜜糖般的笑聲中透出的煞氣敏銳如他並沒有理由听不出來。
她已經走到了近前,面目清晰地顯現。雖然自小所見皆是俊男美女,東蘺夏樹還是忍不住在心里贊嘆了一聲。紅唇如朱,媚眼如絲,女人的容貌是難得一見的美麗。
這個女人顯然不同于葵衣或菊衣那樣谷中的侍女。她的舉手投足極盡嫵媚卻蘊藏著極厲害的殺招,全身上下沒有露出任何破綻卻招招皆可致人于死地,這樣的人偏偏又能將身體顯現出極致的魅力來。東蘺夏樹的掌心微微滲出細汗,即便是他,面對這樣一個美麗卻很可怕的女人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女人把身體微微前探,流盼的星眸柔柔地凝視著東蘺夏樹,表情很復雜地輕嘆了—聲。嘆息聲如花委地,听到的人也不禁為她憂心。
「原來你長得這麼美……」涂著丹蔻的縴縴玉指似要去撫模東蘺夏樹的臉,東蘺夏樹輕輕抬起食指,看似不經意,指尖卻正好對著她的脈門。
愣了一下,女人收回了手指,嘴角牽動綻放如花笑靨,只可惜眼角卻依舊冷冰冰看不出一點愉悅之色。
「原來功夫也很俊……」女人的眼中精光閃動,柔聲問道,「你還沒回答我呢,你叫什麼名字啊?」
東蘺夏樹靜靜地看著她。
「你可能不知道我,不過沒關系,我們以後一定會很熟。」女人以極優美的姿態坐在了床沿,一股幽蘭般的清雅香氣悄然圍繞在四周,伸手拂了拂落在額前的發絲,女人甜甜地對東蘺夏樹笑道,「我叫驪姬,這個名字是不是很美?」
「我是東蘺夏樹。」看著驪姬,東蘺夏樹露出淡淡的笑容。
「東蘺……夏樹……」驪姬輕聲地重復,柔若無骨的手輕輕撫模著鋪著柔軟錦被的大床,看著東蘺夏樹,驪姬自言自語般地說,「名字也很美。」
「你是我看到的第一個在他的床上睡著的人。」她的嘴角露出一絲捉模不透的神情,「真過分,明明答應過只讓我一個人睡的。」她好像一位久不見情郎的傷感少女,俯子用自己的臉輕擦著柔軟的被面。「我不過才半個月沒見他,就算再孤單,也不應該找別人來代替啊。」
東蘺夏樹眉頭微微一動,胸口覺得有些發悶。外表上看不出來,面前的女人就是葵衣口中對楚天行糾纏不清又很有些變態的驪姬。雖然知道對這個女人的話不可盡信,可心中就是覺得不舒服。
既然她喜歡這張床就讓給她好了。默默起身,看看身上衣服穿戴得還算齊整,東蘺夏樹攏了攏頭發,穿鞋下地。身子剛站起來,自腳底而上的酸軟讓他差點站立不穩,急急用手扶住了床欄。
驪姬冷眼看著,看著他挺直了身體走出門去。單薄而又驕傲。他的腿還有些微微發顫,可想而知昨夜的承歡有多麼激烈。一張漠然淡泊的臉,卻有驚人的吸引力,東蘺夏樹的確有讓楚天行看中的資本。雖然比不上自己,但偏偏楚天行看中的是他而不是自己。驪姬的雙手緊緊地絞扭在一起,連指甲上精心染畫的丹蔻被自己摳掉了一塊也沒有察覺。
東蘺夏樹,東蘺夏樹……
反復在口中咀嚼著這個名字,驪姬只覺得整個心都被妒火腐蝕得發痛。
沒有人可以奪去楚天行。
即便早知道自己沒有指望,但可以在楚天行身邊與他並肩同行的,就只有一個人,只有她,驪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