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過濤永遠都記得那一天,在他十歲生日那天,他平靜的世界被粉碎了。
富麗堂皇的大廳里,眉清目秀的小男孩穿著整齊,雖然脖子上的領結弄得他有點不舒服,他還是努力忍耐著,在豪華的餐桌前正襟危坐,像個小紳士。他所受的良好教養,讓他盡力忍耐著,雖然那很困難,但他還是勉強地克制著,只是偶爾咽下渴望的口水。在他面前擺著一個大大的冰淇淋蛋糕,是他最喜歡的香草口味。
只是,因為時間的流去,冰淇淋蛋糕逐漸融化了。餐卓旁還是只有他孤單一個人,他有點不安地看看樓梯,沒有看見任何人下樓。
這是他的生日,不但沒有任何人來幫他慶生,甚至連爸爸跟媽媽都關在書房里,半天都沒有出來。他的心情本來很好,因為爸爸今天特地回來了,他以為爸爸是記得他的生日,所以趕了回來,但是爸爸卻粗魯地推開他,只顧著跟媽媽談話。
他很想念爸爸,因為爸爸已經好久不曾回家了。媽媽告訴他,爸爸被壞女人迷住了,不肯回家來。他似懂非懂,卻不敢問媽媽;自從爸爸減少回家的時間後,媽媽變得愈來愈可怕了,現在他甚至有點怕媽媽。
冰淇淋蛋糕融化成一灘糖水,他偷偷伸出手,沾了一點放進嘴里嘗著,小臉上露出微笑。忽然,砰地一聲,巨大的聲音從樓上傳來,伴隨著女人的尖叫聲,他的笑容凍結在臉上。
「不會的,我不相信!這絕對不是你的意思,你一定是被那個賤女人迷惑……」啪地一聲,打斷了接下來的咒罵,閻雨妍的尖叫聲更淒厲了。
「這是我的意思,是我最渴望的事。我不要再忍受你這個頤指氣使的女人,哼!你甚至不是女人,只是一條冷冰冰的死魚。」郭至中輕蔑地說道,用力推開房門。
尖叫的聲音充斥在整座宅邸,閻雨妍追了出來,平日高貴的模樣此刻只剩下狼狽。她的臉上紅腫,淚水弄花了細心撲上的妝,美麗的容貌在此時看來十分可怕。
她極度憤怒,不敢相信丈夫會因為那個賤女人,選擇要離開她。那個出生卑微、在無數男人床間流連,甚至還有著兩個拖油瓶的女人!她比不上那個女人嗎?
「郭至中,你給我回來,我可以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她顫抖地說著,仰起頭不讓淚水滑下來。
「別痴心妄想了,我已經被你糟踢得夠了,從入贅的那一天起,我就沒有半點人的尊嚴。哼!要不是看在那些錢的分上,我連踫你都覺得惡心。」郭至中殘忍地說道,視線在看向唯一的獨子時,沒有任何感情存在。
他丟下一張已經簽好名的離婚協議書,然後推開大門揚長而去,去找尋那個美麗的女人。伴隨著離婚協議書飄落的,還有一張被遺忘的照片。
「媽媽?爸爸要去哪里?」閻過濤怯怯地拉住閻雨妍的衣裙,擔憂地看著媽媽。
閻雨妍全身顫抖著,猛地低下頭來,雙眼里充斥著嫉妒的血絲,理智已經消失殆盡。她彎下腰去,拿起那張照片,深惡痛絕地凝視著,紅唇都被牙齒咬出傷痕。
「他去找那個賤女人了,他被搶走了,永遠不會回來了……他下賤,天生是沒救的賤骨頭!是我一步步地拉拔他,他才有今日的成就,現在為了那個女人,他竟然敢拋下我?!」她發狂地怒斥著,全身氣得發抖,驀地,她用力扯起兒子的衣領,絲毫沒有憐惜。
小男孩在母親的暴力之下發出痛苦的聲吟,卻不敢違逆。他被粗魯地拉著在地上施行,幾乎要窒息,他不明白媽媽是怎麼了。
「你身上有他的血,要是我不好好教你,你一定會變得跟他一樣下賤……」閻雨妍喃喃說著,將小兒子拖到地下室的倉庫前。倉庫是用來堆積雜物的,不但滿是灰塵,而且已經好多年沒有打開,充滿了發霉的氣味。
「媽媽,我不要!」他掙扎著,眼楮里充滿不解,突然被媽媽用力推進倉庫里,他跌倒在地上,那一張照片也被扔進來。
倉庫的門被關上,四周變得一片漆黑。
「我要教好你,一定要好好地教你!」閻雨妍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她不留情地將門上了鎖。「給我看清楚,就是照片上的賤女人搶走你爸爸的,給我認清楚那個賤女人的長相,牢牢地記住,永遠不要忘記她,不要忘記這個仇恨!」她凶狠地說道,不理會兒子的哭泣聲,轉身離開。
「媽媽,放我出去,這里好黑啊!」他哭喊著,心里好怕好怕,小手不停地拍打著門。直到嗓子哭啞了,手也因為拍打而受傷流血時,他的哭聲轉變成啜泣。「媽媽,我會乖的,我一定會乖的,放我出去啊!」
漸漸地他沒有了力氣,軟軟地坐在地板上,模索到地板上那張被媽媽丟進來的照片。適應微弱的光線後,他慢慢認出照片上的人。
一個大概跟媽媽差不多年紀的漂亮女人,還有個看來比他小幾歲的清秀女孩,以及一個大概只有兩歲的可愛小女孩。那小女孩笑得好燦爛,烏黑的發辮,以及黑白分明的大眼楮,看來很漂亮。哪一個是媽媽口中的賤女人?
他緊握著照片,臉上的淚水漸漸干了,眼楮里首度出現了怨恨的眼光,純淨天真的童年消失了。是這些人奪走了他的父親,毀壞了他本來平靜的生活,他恨她們!
照片里的小女孩笑得仍舊燦爛,而他的眼光愈來愈冰冷,卻始終離不開她甜甜的笑容。
從那一天之後,閻過濤忘記了什麼叫做笑容,成為一個不懂得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