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玻璃花屋里,飄散著紅茶的香氣,穿著水綠色連身裙的人惹歡站在桌邊,左手握著精致茶壺的握柄,將紅茶傾注在坡璃杯里。陽光透過玻璃,玻璃花屋里很溫暖,而柔和的光線讓她的肌膚看來像是白色的瓷器。
「喝點紅茶吧,你已經坐在那里發呆好久好久了。」火惹歡柔柔地說道,將雕成花瓣形狀的玻璃杯送到唐心面前。茶杯是琉璃大師特制的,紅茶也是萬中選一的佳品,這里是她的住處,所有的一切都是精雕細琢的,就為了供養她這個美麗的小女人。
「你還不如給我一杯酒。」唐心漫不經心地接過茶杯,搖晃著杯子,只是聞著紅茶的香氣。她的心到現在還是煩亂的,根本就沒有閑情逸致陪著火惹歡喝茶。
她的腦海里,至今還有著那張邪魅的笑臉。
那天,渥夫很快地離開她所擁有的紅磚小屋,也帶走了那個昏厥的殺手,屋子里只殘留著他的男性氣息,宣布著他曾經存在的事實。她在紅磚小屋里待了許久,好不容易重新振作起精神,勉強離開小屋。她原本以為,只要離開了那里,她就可以徹底忘記他,然而事實證明,她錯得那麼離譜。
離父親唐霸宇安排的相親日期還有幾天,她先到了火惹歡的住處打發時間,也好詳細的計劃,究竟要在相親的現場演出什麼,才能徹底地讓那個男人落荒而逃。
只是,她卻沒有辦法計劃那些詭計,滿腦子就只能想著渥夫。這幾天的時間里,她整天就只能坐在玻璃花屋里,愣愣地看著某一個角落,連她向來引以為傲的思考能力都減弱了。
「我泡的紅茶有那麼難喝嗎?你連沾都還沒沾上一口,就連連嘆了好幾口氣。」火惹歡帶著笑容問道,微微偏著頭,長發垂在縴細的肩膀上,看上去就是個水晶般晶瑩剔透的美人。那雙清澈的眼楮里,有著沒有說出口的明白,她清楚地看出好友的煩惱,卻有些邪惡地偏偏不說明。
她當然看出唐心的不同,原本有些凌厲的眼神里多了幾分小女人的溫柔與不安,讓唐心顯得更加美麗了。一切都還在她的設想之中,那個男人如此優秀,又有著無比的侵略性,根本就跟唐心有著幾分相似,這樣的男女無疑是天生佳偶,唐心怎麼逃得過對方的襲擊呢?
「我哪有嘆氣?」唐心防衛地說道,轉過頭看著惹歡,雙手緊緊握著茶杯,用力到連指關節都泛白了。
「是是是,只有無可奈何的人才會嘆氣,而你可是唐家最聰明而無人可及的大小姐,怎麼可能會為任何事情無可奈何?」惹歡端著紅茶,坐在唐心的對面,表面上是順著她的意思說話,實際上說出口的,卻是巧妙的諷刺。
聰明如唐心,怎麼可能听不出來?她用力咬咬下唇,猛地一口氣把杯子里的紅茶喝光,然後將精致的杯子重重放下。「不用繞著圈子說話了,這幾天來我的反應雖然遲鈍,但是不至于連這麼清楚的嘲弄都听不出來。」
「想不想跟我談談,或許說出來會比較好一些。」惹歡提議道,仔細看著唐心的表情。雖然猜出事情的大概輪廓,但是她心中的好奇心還是亟需填補。
「不需要。」唐心哼了一聲,緊閉上眼楮。那些事情要她怎麼說出口?就算是面對最親昵的好友,有些秘密也是不可透露的,尤其是關于渥夫,關于她是怎麼想他想到無法自拔,關于他怎麼教導她那些禁忌的歡愉……
「不需要嗎?那我可以猜猜嗎?」惹歡臉上帶著最無辜的微笑,看來沒有半點殺傷力。她垂下美麗的眼楮,之後笑意加深。「你被那個牛郎給吃了吧?」她毫無預警地如此說道。
唐心整個人被這句話刺得跳起來,白皙的臉蛋變得嫣紅。她說不出否認的話,知道這種在措手不及的時候表現出的直覺反應,根本就讓她沒有說謊的余地。
惹歡沒有看她,繼續自顧自地微笑著,低頭看著玻璃杯里蕩漾的溫熱紅茶。「我想也是,在離開前看過那個男人的眼神,熱烈得好驚人,仿佛就算是有我們在場,他也想馬上把你給吞了似的。放你跟他獨處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怎麼可能不出事?」她理所當然地說道。
「你的態度有問題。」唐心瞇起眼楮,敏感地說道。「當初你離開時,可不是這樣的口吻。當初為了我的安全,你甚至還撂下狠話威脅他,怎麼才幾周的時間,你的態度就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如今倒有幾分像是在為他說話?」
惹歡喝茶的動作沒有停頓,抬起眼楮看著唐心。「當初是當初,不過現在他跟你關系非比尋常,大家好歹也算是自家人了,我的態度當然會有所轉變。」她好整以暇地回答,回給唐心一個美麗的笑容。
「別胡說八道,誰跟他是自家人?」唐心冷冷地說道,只有她心里清楚,此刻的冷漠其實是想掩飾心虛。為了徹底撇清關系,她刻意說得惡毒。「他不過是個牛郎,說得清楚些,只是我雇來的玩伴,哪里會是什麼自家人?」
「你不用那麼緊張的,畢竟事情不急在一時,是不是自家人,等過些日子就會知道了。」惹歡淡淡她笑著。
「我不會再跟他有任何牽扯了。」唐心冷淡地說道。事實的真相就是如此,他們之間有著太大的差距,就算是她承認了,迷戀上他又如何?她永遠不可能放下尊嚴,跟隨一個流連女人堆中的男人。
「唐心,凡事可不要太肯定。」惹歡莫測高深地說道,清澈的目光緊盯著唐心。「再說,你跟他真的不會再有牽扯了嗎?如果不是對他有意思,你怎麼會讓他踫你?如果不是對他有留戀,你這幾天又怎麼會唉聲嘆氣,活像是個患了相思病的小女人?」
「我只是為了相親的事情在煩惱。」她咬著牙說道,撇開頭不去接觸好友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光。
她們都是極為聰明的女人,彼此的心事多少都能知悉,哪里能夠隱瞞得了多久?唐心所有反常的行徑,早就被惹觀看在眼里了。更何況,惹歡遠比唐心早幾步知道了事實的真相……
「唐心,你真的嚴重了,聰明如你竟然說出這麼糟糕的借口,簡直太讓我訝異了。」惹歡嘆息地說道,很惡意地裝出憐憫的語調。縱然外表嬌弱無害,但是她也不是一般的女子,在聰明及不尋常的思維里,或多或少有幾分的惡劣因子。尤其是,看見一向冷靜的好友在一團迷霧里掙月兌不出來時,她很刻意地選擇一同加入戲耍的行列。
事實就快要被揭露了,此時不惡作劇更待何時?更何況,事情一旦被揭穿,必須遭受唐心猛烈怒氣的人絕對不會是她。
火惹歡柔潤的唇慢慢勾成一個美麗的微笑,欣賞著好友難得的狼狙樣。任何女人一旦身陷愛情中,都會變得盲目而愚昧,即便像是唐心這般有著驚人的智商及無人可及的反應,如今還不是變得這麼慌亂不安。
唐心深吸一口氣,她清楚惹歡雖然表面溫柔,但是絕不會輕易死心,她要是不自力救濟,努力扯開話題,就只能束手就擒地讓好友挖盡她的隱私。
「林睿維有聯絡嗎?我離開紅磚小屋幾天了,還沒有時間通知他。」她刻意提起那個自己快要忘得一干二淨的男人。
「我對林睿維沒興趣,倒是比較想討論關于渥夫的事情。」惹歡輕笑幾聲,適可而止地不再追問。提起林睿維的事情,她兩道精致的柳眉輕輕蹙起。「林家的企業本身就有問題,在你上山之前,那些癥結就已經一一浮現。這些日子以來奇跡並沒有出現,林家要是再找不到強大的經濟支持,就只能準備關門大吉。」她簡單地解釋著,語調里只有冷靜的情緒。
「林家曾經向‘太偉集團’尋求過幫助。」唐心靠在椅子上,看著好友。提起集團之間的事情,果然讓他能夠冷靜下來,最起碼可以不用再去想那個邪惡的牛郎。
「簡單地說,腐爛的水果只能丟棄,是絕對不能購買的。」惹歡淡淡地說道,以縴細的指撩起長發。跟林睿維只是幾面之緣,他老是纏著唐心不放,卻不知道惹歡也有著足以讓林家企業起死回生的能耐。
她是被仔細保護起來的女子,幾個守護著她的人,全都是掌握經濟命脈的巨擘。
「這點我自然知道。」唐心點點頭,偏頭正好看見一個男人緩慢地踏入玻璃花屋,她禮貌地點點頭。
「唐小姐,許久不見了。這些日子來,關于你的種種事跡可是傳遍了商界。」男人有著深刻約五官,黝黑的膚色,高大而俊朗。他內斂的口吻以及眼神,暗示出他本身的不凡。
唐心認得他,這個人在商場上是個神秘人物,手里掌握的權勢沒有辦法估計,只有極少數的人,才听過與見過他。而這個男人,也是火惹歡的數名保護者之一。
「杜豐臣還算是盡責,完全照你的吩咐,把你的流言傳得人盡皆知,如今你可以稱得上是聲名狼藉了。」惹歡微笑著,伸手倒了一杯茶給那個男人,眼里是平靜的笑意,那態度像是對待好友,又像是對待兄長,沒有半分的男女情愫。
「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多了。」唐心站起身來,主動往外走去。她當然清楚惹觀與這些男人之間難以界定的關系,不是覺得尷尬,只是本能地想要逃開。看惹歡的眼神,像是又想要提起渥夫的事情,她可沒有臉在旁人面前提起自己為一個牛郎著迷的事實。
惹觀看著她的背影,笑容漾得更深。「希望你會喜歡你的相親對象。」她喃喃低語著,低頭啜飲著溫熱的紅茶。
男人挑高濃眉,有些詫異地低頭看她。「你沒有告訴她嗎?我以為你先前大費周章的調查,就是為了讓她事先心里有個底。」男人難以明白地看著她,這個從小就被呵護得如同溫室花朵的女子,有著太過聰明的腦袋,以及復雜得千回百轉的心思。他跟其它幾個男人一樣,守護著她,卻從來無法了解她。
「意外的,才能稱之為驚喜。我不想破壞她的驚喜。」惹歡微笑著,偏過頭對男人微笑。
「林睿維那里該如何處理?」男人詢問著,眼楮因為某些原因變得陰鸞危險。
「別打草驚蛇,我想,他這幾天就會有行動了。」她若有所思地回答,沒有半分緊張的神色。她仰起頭,看著身旁高大俊期的男人。「闇雷,請幫我向唐家說一聲,在相親的當天請務必讓我到場。我實在好想知道,當唐心看見那個男人時,臉上會有什麼表情?」她扯開柔女敕的唇微笑著。
男人有一瞬間的目眩神迷,有好幾秒鐘的時間,他竟然無法分辨,眼前的美麗女子到底是天使抑或是惡魔。
唐家上下全因為唐心相親這一天的到來,而全面進入戒嚴狀態。
興致勃勃的女主人里外張羅著,頭發花白的管家則是努力找尋著最適合竊听的位子,而充滿威嚴的男主人則是一臉的憤怒。他的臉龐是僵硬的,緊緊握著拳頭,幾乎要因為滿腔的憤怒,而將全身的力氣都重擊在豪華的桃花心木桌上。
要不是今天的貴客已經大駕光臨,唐霸宇積壓許久的怒氣,的確可能失去控制地爆發。他銳利的眼光始終看著門口,等著看看那個聲名狼藉的女兒究竟何時才會踏進家門?沙發的另一端坐著一個西裝筆挺的高大男人,深刻的五官上始終保持著優雅有禮的笑容。他有著健碩的體格,深邃的黑眸,而那雙黑眸里包含著內斂的精悍,以及深深的笑意。
一個模樣俊秀的九歲小男孩乖乖地坐在一旁,濃眉大眼的長相根本是唐霸字的縮小版。他難得乖巧地坐在一旁,臉上掛著微笑,表現得可圈可點,儼然是標準的心紳士。
要是在平時,唐震才懶得出來見客,但是今天可非比尋常,他說什麼都要留下來看好戲。
「小少爺,您還是坐遠點兒吧︰免得等會兒小姐回來鬧場,主人發飆時,您難免會遭到池魚之殃。」老管家經驗豐富地勸說道,將小男孩連人帶椅地搬開一些。
「他們父女要是真吵起來,大概還輪不到我插嘴,我還是很安全的。」唐震不當一回事地說道,眼光仍期待地看著門口。長達幾周以來,姊姊在外與職業牛郎同居的消息不斷傳進唐家,而唐霸宇的表情則是愈來愈難看,所有人都在他的憤怒之下噤若寒蟬。
不過說也奇怪,相親對象竟然沒有因此而打退堂鼓,還是如期的前來赴約,臉上也沒有半分不情願的表情?唐震偷偷觀察那個男人幾次,都發現對方嘴角始終噙著一絲神秘的微笑。
此時,門口傳來尖銳的煞車聲,幾個僕人誠惶誠恐地迎上前去。只見唐心神色自若地踏入唐家宅邸,斯文有禮的林睿維則是跟在她身邊。她帶林睿維回家,只是為了預防萬一,有了一個男人的幫襯,她浪蕩女的形象就可以更穩固些。
她的裝扮並不正式,只是輕松地將長發綁成一束,美麗的臉蛋上沒有任何人工色彩。貼身的寶藍色背心,以及白色薄絲長褲襯托出她修長的身段,白皙的肌膚在陽光下吹彈可破。
在屋內的唐霸宇僵硬地對沙發上的年輕男人微笑,之後起身走出會客室。他走到一樓大廳的穿堂處,眼楮里有著激烈的怒火,幾乎考慮要當場扼死這個膽大妄為的女兒。
「唐總裁。」林睿維畢恭畢敬地打著招呼,卻沒有得到任何響應,關系緊繃的父女倆完全把他冷落在一旁。
「嗨,爸爸。」唐心過度甜蜜地打招呼,心里清楚這場相親大概是絕對沒希望了。就憑著她先前所使出的小詭計,攬了一身的臭名,如今商界里還有哪個人敢娶她為妻?
「你真的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唐霸宇瞇起眼楮看著女兒,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說道。
他當然清楚唐心這些日子以來的所作所為,那些流言不斷地傳到他耳里。唐心的恣意妄為是眾所皆知的,但是他不相信時機會如此湊巧;他才逼著她相親,替她挑選了一個能壓制她的男人,她就跟職業牛郎傳出同居的消息。流言傳得繪聲繪影,逼真得就像是經過精心編寫的一出好戲。
他反倒一點都不擔心林睿維,他見過這個年輕人幾次,雖然斯文有禮,但是絕對制不了唐心,更沒有膽子沾唐心一根寒毛。
「爸爸,我先前已經說過了,我不會嫁給你挑選的男人的。就算是不擇手段也罷,我不會讓這場相親成功。」她甜蜜她笑著,知道完全勝券在握。她不在乎自己聲名狼藉,要是真的被逼著結婚,從此失去自由,那才會讓她生不如死。
「你那些小把戲騙不了我的。」唐霸宇冷笑一聲。
「我不需要騙倒你,只要騙倒那些男人就衍了。」唐心好整以暇地說道,邁開步伐走入會客室內,眼楮里有著邪惡的光芒,打算讓那個妄想娶她的男人吃點苦頭。「我恨好奇,你是安排了什麼人來跟我相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二世祖,還是腦滿腸肥的禿頭老男人?」她的目光找尋到沙發上的男性身影,對方背對著她,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那寬闊的雙肩。
「唐心!」唐霸宇警告地喊著女兒的名字,幾乎要對這場相親感到完全絕望。
難道這世上就真的沒有人治得了唐心嗎?他苦心布局了數年,想替唐心找個匹配得上的男人,能夠保護她、管束她,然而就被她略施詭計,他多年的苦心恐怕就要毀于一旦。唐霸宇沉重地嘆息著,跟隨著女兒走入會客室。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輕笑一聲,緩慢地站起身來,之後深邃而帶著笑意的黑眸直視著唐心。「唐小姐,很抱歉讓你失望了,我並不是禿頭老男人。」他挑起濃眉,嘴角擒著一絲邪魅的笑。「容我自我介紹,我是慕容達遠,令尊商場上的伙伴。」
唐心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慘白,幾乎要昏厥過去。她全身劇烈地顫抖,腦海中一片空白,根本就沒有辦法思考。他怎麼會出現在這里?怎麼會?!
林睿維也走了進來,剛好听見慕容達遠的自我介紹,他的臉色轉眼間變得極為難看,甚至還有幾分的猙獰。他倒怞一口氣,呆滯地看著這個曾有過一面之緣的男人。「你——」他張口結舌,無法再說出任何話。
而唐心所受的震撼,還遠在林睿維之上。
她當然听過慕容達遠的名字,這個人是少數幾個能夠與唐霸宇平起平坐的商界巨擘,年紀輕輕就已經雄霸一方。但是,怎麼可能會是他?!眼前這個男人分明就是僅僅分別兩周,就讓她魂牽夢系的……
「或者,唐小姐可以稱呼我另一個名字。」他笑得格外邪惡,將她的震驚看在眼里,卻仍舊保持著優雅有禮的態度。「唐小姐,你可以叫我‘渥夫’。」
到底是怎麼回事?
唐心坐在沙發上,緊緊咬著下唇。她被安排坐在慕容達遠的身邊,從頭到尾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她雙手握著茶杯,幾乎要把杯子捏碎。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慕容達遠竟然就是渥夫!堂堂一個國際企業的總裁,怎麼會是她雇用過的職業牛郎?她作夢也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見到他。換回得體的考究西服,他原本狂野放蕩的神色,在此刻全都收斂得一干二淨,如今看來不但言行得體,而且文質彬彬,誰想得到,他私底下竟是那麼地下流!
有其件事情很不對勁,她可以感覺到一張綿密的網正逐漸收緊,而她卻被牢牢地綁在網里。她原本以為,自己編導了一場精密的詭計,沒有想到,自己反而也被人算計了。
「唐小姐怎麼如此沉默?是我讓你覺得無趣嗎?」慕容達遠帶著微笑問道,禮貌地向前傾身,優雅的態度無懈可擊,只有那雙黑眸泄漏了他邪惡的笑意。
唐心急促地吸了一口氣,連忙後退好拉開兩人的距離。她瞪大了充滿怒氣的美麗眼楮,咬著唇勉強克制著快要傾瀉的咒罵,怒火幾乎要燒穿她的身體了,卻礙于家人們,她根本敢怒不敢言。
她清楚自己中了他的詭計,這個下流的男人從頭到尾都在戲弄她,而毫無疑問的,杜豐臣絕對就是幫凶。她還處于震驚狀態,被驚嚇與憤怒沖擊著,不斷考慮著,是要先殺掉眼前的慕容達遠,還是為虎作悵的杜豐臣?
「離我遠一點。」她用彼此才听見的聲量,以最冰冷的語調說道,渴望著用眼神就能夠把他砍成十八塊。
他還是維持著微笑,自顧自地說道︰「唐小姐還在失望我不是禿頭老男人嗎?難不成你對禿頭的老男人有偏好?」他刻意提起兩人初夜時,她所說過的謊言,存心嘲弄她。
唐霸宇沉默地看著女兒,對她突然轉變的態度感到奇怪。雖然慕容達遠的確俊朗非凡,但是唐心的態度不像是被他的外貌吸引,她臉色蒼白得像是受到重大的驚嚇。
唐心根本也沒有辦法回避父親的眼光,她的心不安到極點,忐忑的情緒逼得地想逃走或是尖叫出聲。坐在慕容達遠身邊,她能夠清楚地感受到他輻射而出的體溫,屬于他的氣息讓她心慌意亂,她的雙手不停地發抖,使得杯盤踫撞發出清脆的聲音,連紅茶都溢出了少許。
而從頭到尾,林睿維始終臉色僵硬地坐在一旁,咬緊了牙根沒有開口。他的臉色逐漸改變,看上去很是嚇人,仔細看著,可以看出某種破釜沉舟的瘋狂。
唐霸宇瞇起眼楮,觀察著整件事情,卻沒有開口。
不論如何,他可以確定,唐心暫時是不會開場了,她忙著抗拒某種恐懼,如今掌控氣氛與話題的人,全是優雅有禮的慕容達遠。就憑著能讓唐心乖乖閉嘴不搗蛋這點,慕容達遠就絕對在他心中的女婿候選人排行榜上名列第一。
老管家替所有人斟上紅茶,疑惑地看了一眼唐心。他心里有些遺憾,原本以為可以看到一場好戲,誰料得到如今唐心乖順得像是一頭小貓,還一臉又驚又懼的模樣,別說是興風作浪了,說不定被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他暗暗嘆了一口氣,之後將糖罐放在桌上。「慕容先生要添生砂糖嗎?」他盡職地詢問客人。
慕容達遠露出過度邪魅的微笑,視線沒有看著老管家,反而緊盯著唐心。「可以給我蜂蜜嗎?我對蜂蜜有著偏好。」他慢慢地說道,過度靠近唐心,灼熱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耳畔。「唐小姐,容我為你添一些蜂蜜嗎?」他的笑容里有彼此才知道的親昵。
唐心驚嚇得連杯子都端不住,劇烈的顫抖讓她打翻了茶杯。霎時香味四溢的紅茶全灑在長褲上,在白色薄絲上留下斑斑痕跡。
他怎麼能夠提到那些事情?!她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紅,接觸到他似火焰般的視線時,完全清楚了他邪惡的弦外之音。那雙灼熱的黑眸,一如在纏綿的時刻里,那麼熱烈地以視線撫過她的身軀。
「啊,都濕了嗎?」他一手撫上她的長褲,笑容更邪惡了幾分。
「你——」她氣急敗壞地猛然站起身來,沒有想到他竟敢在眾人面前,說出那麼下流的話!她氣憤得全身顫抖,考慮著是否要用切蛋糕的銀制餐刀刺進他那顆漆黑的心髒,結束這個下流男人的生命?
「唐小姐,我指的是你的長褲,都被紅茶濺濕了呢!」他一臉無辜地說道,仿佛在嘲笑地想得太遠了些,只有那雙眼楮泄漏了他的笑意。
「該死的,不用裝腔作勢了,你這個下流的男人,我太清楚你的意思了!」唐心吼了一聲,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她沖動地奪過管家手里的茶壺,想也不想地就將熱騰騰的紅茶用力潑灑出去。茶水在半空中飛濺,之後全都潑灑在慕容達遠那張令人頭皮發麻的笑容上。
嘩啦一聲,所有的人都僵在原地,呆滯地看著憤怒中的唐心。她雖然從小就膽大妄為,但是從來不曾做過這麼失去理智的事來,眾人被她反常的激動給嚇傻了。
紅茶慢慢沿著慕容達遠的黑發上滴落,污濕了他考究的手工西裝。但是他卻不以為意地微微一笑,拿出手帕擦拭著臉上的茶漬。
「唐小姐還真是熱情啊!」他說道,欣賞著唐心震怒時的表情。她還是那麼美麗,他懷疑自己一輩子都看不膩她。
「唐心,你的禮貌都跑哪里去了?」方款款半晌之後才回過神來,驚訝地以手捂住唇低呼一聲。她沒有想到,聰明伶俐的女兒竟會做出這麼失禮的事情來,這根本不像是唐心會有的行徑。
「對這種人是不需要講禮貌的。」唐心咬著牙說道,握緊了拳頭。她實在無法向父毋解釋,這個貌似優雅的男人,其實比她更惡劣上千萬倍。他的確厲害,讓他根本有口難言。他對她做出的種種事情,是根本不能而其它人說明的。
她實在難以相信,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的男人?已經佔盡了所有便宜,如今還膽敢厚顏無恥地在眾人面前戲弄她!
「唐心!」方款款低呼著,豐潤的臉上滿是歉意,她連忙拿著毛巾站起身來向慕容達遠賠罪。「慕容先生,請原諒她,她只是人緊張了些。」她在心里急忙想著要怎麼補救。就算是相親不能成功也罷,但來者是客,怎麼能夠怠慢人家呢?
「不要緊的。」慕容達遠禮貌地微笑著,偏著頭看唐心,非但沒有被她的舉動激怒,那雙黑眸里的眼光反而變得灼熱。「只是我這身衣服全濕了,可不可以請唐夫人找個房間讓我換件衣服,整理儀容?」
「當然沒有問題,老管家會帶你去客房,我另外讓人送件尺碼適合的衣服過去。」方款款急促地點點頭,示意管家領著慕容達遠上客房去。
「不用麻煩管家,我想請唐小姐帶路就行了。」慕容達遠的笑容更深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握住唐心的手臂,穩定而恰到好處的力量沒有弄疼她,卻也不允許她逃開。
「不!我才不……」唐心慌亂而憤怒地想拒絕,根本就不敢想象再跟他獨自共處一室的情況。
他靠上前來,以耳語的聲量,緩慢而清晰地說道︰「我美麗的小暴君,你要是不帶我去客房,我們就在這里解決我們之間的事,我可不介意有旁觀者,只是到時候,讓你的家人听到我們的談話,你的立場可能就會比較尷尬一些了。」他用最溫柔的語氣說道,內容卻是貨真價實的威脅。
唐心悲慘地搖頭,卻知道根本不能拒絕,他實在太過卑鄙而手腕高明,完全抓住她的弱點,她連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她只能發出細微的哀鳴聲,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下,被他強行拖離會客室。
她心中有悲慘的預感,仿佛這一生大概就是這樣了。她是不是命中注定,要被這個下流的男人吃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