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睡平安 第三章 作者 ︰ 典心

大廳內一片死寂,靜得連細針落地的聲音都听得見。

杜家夫婦抱在一起發抖,一臉迷惑,腦袋轉來轉去,很想問問這會兒是什麼情形,但是礙于那把正在鼻尖前方兩寸不斷抖動的斷刀,他們不斷吞咽口水,沒膽子開口。

斷刀的另一頭,是全身僵硬的尹燕。

一場大火後,她氣憤小丫鬟們失職,拋下杜麗兒不管,所以第二天就全數遣散。至于那票護送新娘的男人,下場更狼狽,全被她親自懲治,痛扁了一頓,個個呼爹喊娘,開花,再用亂棒轟出定遙城。

再說,雖然跟杜家夫婦有多年交情,但是彼此住得遙遠,幾年才見得到一次面,而大家閨秀都是養在深閨,從不曾遠行,除了家人,外人哪里知道長得是圓是扁?

她求媳心切,看到兒子懷里抱了個女人回來,立刻心花怒放,迅速的辦妥一切儀式。哪里知道忙中有錯,不但救錯人,還娶錯新娘。

更讓人驚訝得要跌出眼珠子的是,娶錯的不是尋常姑娘,竟是京城錢家的女兒。

提起京城錢府,那可是赫赫有名的暴發戶,錢大富以一介商人,創出龐大的商業版圖,他那五位千金,各司其職,賺錢手腕高超,惹人津津樂道。那一家人不只是嗜錢如命,甚至把錢看得比命還重要。

「你救人時,難道沒問清楚?」她質問兒子,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比先前更難看幾分,像是快要昏過去了。

「我忘了。」南宮遠不疾不徐的說道,把這天大的誤會,說得輕描淡寫。

要不是看在這家伙是自己懷胎十月生的,又是唯一的兒子,缺了他的「相助」,就生不出寶貝孫子,尹燕手上這把斷刀,肯定就要劈過去了。

不!她不放棄,事到如今,就算錯娶入府的是天皇老子的女兒也罷,她說什麼都要留下這個媳婦兒。

她轉過頭,看向丈夫,腦中已經迅速有了決定。

始終坐在紅檜寬椅上、沒什麼存在感的南宮翼,平靜的態度可以跟低頭吃菜的銀銀媲美。他兩鬢略白,俊雅的容貌跟兒子有七分相似。

當妻子太過閃亮的眼神,利箭似的射過來,他手中的茶杯一松,嘆了一口氣。

南宮翼語氣平淡的說道。基于對妻子的了解,與長年以來豐富的經驗,他即刻拔腿逃走,往門外沖去。

尹燕的動作更快,閃身到了丈夫的身後,手腕一拋,將斷刀在空中轉了個圈;順手接住刀刃。

接著,她握著刀柄,重重的、毫不留情的朝丈夫的後腦勺敲下去。

咚的一聲,南宮翼應聲倒地,連呼痛的機會都沒有。

「啊,孩子的爹,您是怎麼了?!」尹燕丟開凶器,雙手抱住丈夫,夸張的喊道,還努力的想擠出驚慌的表情。

銀銀瞪大了瑩亮雙眼,無法動彈。腦海里不斷回蕩著那一重重的「咚」。噢,她猜,那肯定很痛很痛!

「他身子不好,娶錯媳婦這件事,對他的打擊實在太重了。」尹燕抬起頭,緊盯著銀銀說道,還伸手按壓眼角,抹去根本不存在的淚水。

這間大廳里,雙眼視力正常的人,全都瞧見是她親手把丈夫敲昏的,她卻睜眼說瞎話,還能裝出一副憂傷的表情。

銀銀猛烈的點頭,毫無異議的贊同。

是啊、是啊,所有人都親眼看見,那個「打擊」有多重!

「那麼,請你先留下來,等他病情穩定了再走。」尹燕提出要求。

「呃,但是——」

「你不願意嗎?」

「呃,我——」

「就請看在我丈夫的份上,暫時留下來吧!」她不肯放棄。

銀銀先低頭,看看被扔在地上的斷刃,再抬起頭,看看一臉堅決的尹燕。她懷疑,要是現在搖頭拒絕,眼前的婦人會不會當場謀害親夫,再強留她參加喪禮。

呃,上天有好生之德,為免鬧出人命,她只能冒著扭傷頸子的危險,用盡全力的點頭。

尹燕露出滿意的微笑,偏頭睨了南宮遠一眼。

「喂,兒子!」

他保持淺淺的微笑,不顯露半分訝異,對父母互毆似乎已經習以為常。

「娘,有什麼吩咐?」

他懶洋洋的問。

「交給你了,記得處理得讓我滿意。」她半警告半吩咐,使了一個明顯得難忽視的眼神,接著就拖著昏迷不醒的丈夫,徑自往外走去。

「南宮大嫂,呃,我、我們——」

杜家夫婦鼓足勇氣開口。

「還杵在這里做什麼?」

听見這麼明白的逐客令,死里逃生的夫妻哪敢久留,含糊的說了幾句道歉的話,就腳底抹油,匆忙溜出大門,逃竄得不見人影。

大廳內瞬間清場,只剩下銀銀與南宮遠。

她等了一會兒,慢慢踱步到門邊,探出小腦袋左看看、右看看,確定尹燕已經走遠了,這才走回來,抬頭看向他。

比起火爆沖動的尹燕,眼前看來溫文儒雅的男人,應該是比較能講道理的吧?

早在尹燕提起「夫妻」二字的時候,她就知道事情出了錯。只是,那個時候,她還有七、八道菜沒嘗到,再說他們談得那麼熱絡,她也不好意思打擾。

一直到現在,閑雜人等全離開,她才有機會開口。

「南宮遠公子,我想請你——」

「你知道我是誰?」黑眸里難得的流露出詫異。

小腦袋點了點。

「我記得南方所有商賈富豪的資料,在定遙城里,有十來戶姓南宮的人家,而有這等規模家業的僅有一戶,要推想出你是誰,其實並不困難。」她漫不經心的回答,小繡鞋轉向角落,挑了張看來很舒服的凳子走過去,再優雅的坐下。

「南方商賈的資料,你都記得?」他萬萬想不到,貪睡的她竟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錢家的千金聲名遠播,除了令人津津樂道的美貌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她們賺錢的高超手腕,只要是能夠賺錢的生意,她們就絕不放過。

表面上,長女錢金金是執掌兵符,指揮一切,但是早有人傳言,從不管事的錢銀銀,其實是大姐的左右手,專司輔佐之職。從她只身來到南方,小腦袋里又塞滿商賈資料看來,這些傳言跟事實應該相去不遠。

看來,他是撿到寶貝了。

「沒有全部記得。」

她偏頭想了一下,回憶看過的資料。「大概只記得九成。」剩下一成她沒記進腦子的商賈,是毫無商業道德的奸商與惡商,全是錢家絕不會合作的對象。

南宮遠若有所思,眼中閃爍著笑意,高大的身軀靠在桌旁,長腿在腳踝處交疊,模樣輕松愜意。

他做了個手勢,示意她繼續先前被打斷的話。

「我請你派人到京城去說一聲,通知錢家,就說我安然無恙,讓他們派人來接我回去。」銀銀說道,猜想自己失蹤數日,家人肯定急壞了。

別的不提,就怕整件事鬧得太大,驚動到大姐,那麼——

她想著、想著,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要不是礙于欠了南宮家救命之恩,她還真想罔顧禮貌,到馬廄去搶一匹快馬,連夜奔回京城,親自向大姐證明,什麼事都沒發生,大姐絕對不需要親自出馬。

「你堅持要回去?」

南宮遠沒有拒絕,也沒有同意。

「當然。」

答應留下只是緩兵之計,免得南宮家要被鬧得雞飛狗跳,她良心上過意不去。

「我們拜過堂了。」他開口提醒。

南宮家是江南首富,多少名門閨秀,連做夢都想著要嫁進來當少夫人,享用無盡的榮華富貴,她佔了這個天大的肥缺,卻半點都不希罕。

雖然錢家家境富裕,她沒有攀龍附風的必要,但是到底是拜過堂了,為了清白著想,她也該死賴著,堅決不放棄南宮少夫人的頭餃才對。而她竟在他的床上睡了好幾夜,現在睡飽了,就拍拍,準備回家。

南宮遠開始懷疑,這個女人是太過豁達,還是根本沒把他放在眼里?

她稍微挪了挪粉婰兒,背靠著牆,白女敕的小手玩弄著衣裳的繡花帶。嬌小的身子就沐浴在日光之下,全身曬得暖暖酥酥的,舒服的雙眼朦朧,像只飽足的小貓,就等著主人前去拍撫。

「唔,那只是一樁誤會,反正這件事沒幾個人知道,大家心照不宣,當作沒發生就好了。」她頗為大方的說道。雖然家里有個離經叛道的妹妹,搜羅了不少書,她長年耳滿目染,也看了不少讓人臉紅心跳的圖作與故事,但是說起男女之事,她可沒有半點的實戰經驗,生女敕得像顆澀口的青果子,根本不知道洞房前跟洞房後,會有什麼不同。

唔,這個南宮遠看來儒雅達禮,是個正人君子,應該不會趁著她熟睡,就對她——

「我們還沒洞房,對吧?」她求證,就怕自個兒已經被吃了。

「沒有。」

她松了一口氣。

「那就對了,什麼問題也沒啦!」她眨動瑩瑩大眼,理所當然的說道,根本沒把這場婚姻放在心上,更別說是當真了。

銀銀想得十分簡單,只覺得娶錯了新娘,就像是買錯了貨物。幸虧這會兒發現得早,身為買主的南宮遠既然還沒拆封,更沒有使用,「貨晶」仍舊完好無缺。那麼,只要退貨,那不就沒事了嗎?

南宮遠望著她,默默听著她那些天真過頭的說法,不再出言提醒,更沒有說任何挽留的話語。他瞅著她好一會兒,幽暗的黑眸里燃燒著兩把火炬,有著復雜難解的光亮,與他平靜的表情形成強烈對比。

不知道為什麼,他那特異的目光,激起某種奇異的直覺,她覺得全身不自在,甚至覺得頸後發麻。

那種感覺像是危險、像是刺激、像是——唔,興奮?

生平頭一次遇上這種感覺,她分辨不出那是什麼樣的情緒。

半晌之後,南宮遠收回目光,偉岸的身子站起來,舉步往外走去。一直到邁步跨過門檻時,他才開口,扔下一句莫測高深的回答。

「我會安排。」

三月春暖,梧桐樹都冒出了新芽,在淡淡的春陽下綠得晶瑩剔透。江南地區天氣逐漸回暖,人們紛紛月兌下厚重的冬裝,換上輕薄的綾羅綢緞。

雖然春光明媚,但是南宮家中彌漫著一股怪異的氣氛,壓迫得眾人喘不過氣來,奴僕們個個小心翼翼,眼觀四面、耳听八方,躡手躡腳的在宅院里走動,就怕一個不小心,在這非常時期犯了什麼錯,壞了夫人的大事。

夫人說了,雖然尚未洞房,婚事卻是絕對不能作廢,在一切底定前,眾人全得把錢銀銀當做是少夫人,費上所有精神,小心仔細的伺候著,要是哪里出了錯,就全部去城門口罰跪!

除了南官遠行事如常,照舊處理各類商事,其他人統統是如臨大敵,就連南宮翼也必須「抱病在床」,不能踏出房門一步。尹燕則是善盡妻子的職責,在一旁「照顧」,強調丈夫病弱,絕對不能受到任何打擊——

最不受影響的,該算是銀銀了。

在錢家的人到達南方前,她就窩在府宅里好吃好睡,把這場誤會,當成老天賞的假期,放大膽子的睡。

只是,偶爾當陽光和暖時,她會把睡覺的地方從那張紅木雕床,換到庭院里。

半個多月下來,奴僕們全發現,這位少夫人的熟睡功力精湛,世上只怕無人可及,無論是假山旁、涼亭里、水池邊,到處都可以睡。

有時候睡著、睡著,撲通一聲,跌進水里,她還能若無其事的爬起來,扭干衣服,再趴成先前的姿勢,繼續先前被中斷的夢境。

一日,陽光很舒服,庭院里杜鵑花開,一陣春風吹過,花瓣飄啊飄,落進魚池中。

杜鵑的花瓣有微毒,魚兒吞了,全都醉茫茫,在池里浮浮沉沉,銀銀則是在池邊大石上安然春睡。

不知睡了多久,那些瞌睡蟲全吸飽了睡意,一只又一只的跳離銀銀的眼皮,她才悠然轉醒,扭著縴細的腰,伸長雙手,舒服的伸懶腰。

「醒了?」

男性的嗓音,在她身旁很近很近的地方響起。

銀銀睜開眼楮,赫然發現南宮遠就坐在幾尺之外。她立刻收回雙手,用最快的速度,從慵懶的趴臥,改為正襟危坐。一件男性的衣袍,因為她突然的動作,從她肩上滑落,跌落在地上。

她認得,那是南宮遠的衣裳。

「在這里睡,會著涼。」他淡淡的說道,為這件衣裳的出現提供解釋。

那高大的身軀斜倚在巨石上,好整以暇的望著她,勾起的薄路上,帶著十分寵溺的笑。看似輕松的姿勢,內蘊著難測的力量,一舉一動之間,有著渾然天成的氣勢,協調且無懈可擊。

銀銀被看得臉紅了。

「不會的,呃,這里很暖。」暖的不是陽光,而是他的目光。她在心里偷偷補充。

不,不對,南宮遠的目光何止是暖,簡直就像爐火般燠熱,燙得她想跳進水里,咕嚕嚕的沉進池底,看看冰冷的池水,能不能替她降溫。

她垂下腦袋,十指擱在綢裙上,扭成十個白玉小結,透過濃密如小扇的眼睫偷瞧南官遠。一想起他就坐在旁邊,將自個兒的睡姿盡收眼底,胸口就變得熱烘烘的,難以呼吸,粉女敕的臉兒浮現微紅,燙燙熱熱的。

小手伸到領口,偷偷拉了幾下,汲取新鮮空氣。

唔,奇怪了,一直以來,她總是貪睡得不可救藥,要不是睡飽了,根本難以醒來。以往在家里,大姐遇到事情,需要傳喚她時,會讓僕人把她扛進珍珠閣,再捏著她的鼻子,硬灌兩壺又濃又苦的特制清醒茶,才能嚇跑瞌睡蟲,讓她稍微清醒些。

但是,南宮遠的視線,卻比清醒茶更管用。當他注視著她,揚眉淺笑時,她立刻變得清醒,半分睡意都不剩——

他不動聲色,默默欣賞那張小臉,由粉女敕的水蜜桃,逐漸變成紅隻果。

結束了幾樁買賣,他從外頭回來,原本應該回書房,將屬下送來的帳目,一一核對過目。但是經過長廊時,水池旁的嬌小身影,卻令他停下腳步,當下將帳目拋在腦後。

銀銀穿著一身精致的白絹衣裳,素雅秀麗,長長的黑發光亮豐盈,發尾拂過水池;點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日光之下,她睡得好香好甜,衣衫下的豐盈,隨著呼吸而淺淺起伏,粉女敕的肌膚幾近透明,連最殘忍的人,也不忍心吵醒她。

奴僕們退得遠遠的,礙于尹燕的威脅,即使再好奇,也只敢伸長脖子,探頭探腦的偷看。

他們躲在角落,偷偷的議論,看見南宮遠拋下工作,走到銀銀身旁,還為她披上衣袍時,他們驚訝得下巴都快掉了,有的人還舉起手,不斷柔眼楮,懷疑自己看錯了。

要知道,少主看似溫和,實則冷淡,視線從不曾在任何姑娘身上逗留,更別說是在眾目睽睽下,對哪個女子顯露過這麼親昵的態度。

啊,難怪夫人堅持,非要銀銀當南宮家的媳婦不可。能讓少主有這等不尋常反應的女人,普天之下,只怕也找不出第二個,要是不好好把握,讓她溜走,那夫人可能一輩子都抱不到孫子了。

沉默了半晌,銀銀覺得尷尬,忍不住輕咳兩聲,率先開口。

「你去哪里了?」她月兌口問道,連續幾天都沒見到他,不知為什麼,心里竟覺得有些不舒服。

話說回來,她清醒的時間也不多,絕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在跟周公下棋,能見到南宮遠的機會自然大打折扣。

「去處理了幾樁生意。」他簡單的說道。

她偏著頭,想了一下。

「窯場的事嗎?」

黑眸中閃爍一抹贊許的光芒。

「你很清楚。」

「能賺錢的事,我都很清楚。」銀銀聳肩,毫不謙虛的接受稱贊。

南宮家的發跡,是大運河兩旁最常被人提起的傳奇。前幾代的主人,也是專職營商,卻只是平常的商家,是在尹燕嫁進來後,才像撿了聚寶盆似的,迅速富裕起來。

有人私下傳說,尹燕出身綠林,是水寨里的女寨主;出手搶劫時對南宮翼一見鐘情,也不管南宮家養不養得起她這個媳婦,硬是嫁了進來。

而南宮遠成年後執掌家業,專營絲綢、茶葉、陶瓷等生意,經商重鎮遍布大運河四周的各個水路要塞,理財天分加上機運,使南官家在十年之內成為田產無數的大富豪。

尤其是陶瓷,在南方,這幾乎等于是南宮家的獨門生意。

如果錯嫁入南官家的人換成了錢金金,她肯定會把握良機,軟硬兼拖,不管婚事成不成,最起碼要把生意談成,乘機撈上一筆——

想起大姐,銀銀突然抬起小臉,手腳並用的爬了過來,期待的仰望著他。

「對了,我家里有消息了嗎?」南宮遠先前親口承諾過,會替她安排,時間都耗去大半個月,他派去的人就算是用爬的,也該爬到京城了吧?為什麼錢家還是沒有半點動靜?

「沒有。」他淡淡的回答,從容得讓人無法懷疑。

她小臉一垮,失望極了。

就算錢家在江南沒有據點,但是她這個二姑娘離奇失蹤,也該算是個天大的消息,肯定早就傳回京城,大姐為什麼沒有行動?就算是認為她被燒死了,那也該敲鑼打鼓的南下招魂吧?

嗚嗚,難道,大姐覺得她不重要嗎?

正在自怨自艾時,一個僕人慢吞吞的接近,站在旁邊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撐著發抖的雙腿,好不容易才克制住逃走的沖動。

「呃,少主,窯場方面來通報,說是今日下午就要開窯了,不知您是不是要過去檢視這一批的瓷器?」開窯這件事非同小可,他才冒著會被尹燕剝皮的危險,硬著頭皮來報告。

南宮遠站起身來,一撩袍角就往外頭走去。

「等等,」她連忙喊道,跟著爬起來,雙手在綢裙上亂拍,胡亂的把杜鵑花的花瓣拍掉。「我在府里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就讓我跟去瞧瞧吧!」她雙眼發亮,沮喪的心情立刻一掃而空。

他停下腳步,因為听見她的要求而回頭。

「啊!」

小聲的尖叫,伴隨悶悶的撞擊聲響起。

銀銀追得太急,來不及停步,小臉結結實實的撞上他的背,鼻尖發紅,疼得眼中淚花亂轉。可惡,要停下來也不先打聲招呼,這個男人就不知道自己的身子硬得像石頭嗎?!

看在那些價比黃金的瓷器份上,她咽下脾氣,用可憐兮兮的小臉望著他,期待能騙得一些同情,得到參觀窯場的機會。

窯場可是商家重地,內藏著陶瓷的重大機密,閑雜人等別說是參觀了,根本就無法靠近。而南宮家的窯場,是南方最龐大的一個,門禁森嚴的程度,自然不是其他窯場所能相比的。

「疼嗎?」她先是點頭,又怕他不讓她去,連忙又搖頭。「沒事、沒事,不會妨礙我逛窯場。」她揮揮手,看見他還是杵在原地,不動如山。

終于,銀銀再也按捺不住,軟女敕的小手環住他的手臂,抱得緊緊的。

「別愣著不動啊,不是要開窯了嗎?我們快出發,免得趕不上瓷器出窯的時間。」她自顧自的說道,用盡全力的就往門口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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