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君滿意 第九章 作者 ︰ 典心

芳龍泉蒸煮出的高梁糊,品質出奇的好。

龍無雙只嘗了一口,就贊賞不已,急著找來滿意,迫不及待的催促,要她快些把好酒釀出來。

酒坊里變得更忙碌,釀酒師傅們把高梁糊攤涼,由滿意拿出飛鳳酒的酒麴,按照特殊比例拌入。

滿意監督著所有事宜,大半的時間都待在酒坊里,往往要忙到日落西山,才帶著一身的酒麴香,疲憊的回到跨院里。

而鐵索似乎比她更忙。

這陣子他們見面的時間,簡直少得可憐。

龍無雙似乎又惹上事端,鐵索被迫在一旁護衛,擋去那些明槍暗箭,無法再到酒坊陪她,甚至回來得比她更晚。

每晚,滿意對著整桌的飯菜,苦等他回來。等啊等,熱騰騰的飯菜等得都涼透了,連桌邊的蠟炬也成了一攤燭淚,她太累太倦,坐在桌邊等得睡著,才朦朧間感覺到,熟悉的強健臂膀抱起她,將她抱回床上。

她累得睜不開眼,卻仍眷戀他的懷抱,只有緊緊倚偎著他,才能睡得安心。

只是,每到天色未亮,暖燙的體溫就離開床鋪,她努力抗拒倦困,好不容易掙扎著醒來,鐵索卻已經出門去了,只剩枕褥上的余溫,跟她身上殘留的氣息,證明他真的回來過。

新酒入窖那日,滿意已被疲憊與思念,折磨得憔悴不已,老師傅看不過去,逼得她早早離開,快些乘車回去休息。

馬車入了城門,達達向前奔去,她坐在車內,眼兒望向窗外。

新酒已經入窖,要等到一個月後才能取出,這段時間里,她暫時可以松口氣,多些時間留在客棧里,就有精神對抗瞌睡蟲,撐著等到鐵索回來……

她正在想著,卻意外的瞧見,車窗外的街口,走過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

倦累的明眸頓時睜大,她甚至還伸手,柔了柔眼楮,以為是自己疲累過度,加上思念太深,才會一時眼花。

但是,柔過眼之後,那高健的身影仍舊沒有消失。他微側過身來,日落的余暉,照著那張冷硬如石,卻又讓她再熟悉不過的眉目——

真的是鐵索!

「停車停車,快點停車!我要下去!」她掀開垂簾,匆忙喊道,視線還不敢離開遠在街口的鐵索。

她好想見見鐵索,好想跟他說說話,或許這麼一來,她心里的不安,就會稍微消褪些—

車夫一听見呼喊,就扯住韁繩,還沒有把馬車停妥,滿意已經迫不及待,笨拙的跳下車。

車速雖然減緩許多,但她沖動的跳下來,一時仍止不住勁勢,狼狽的往前撲跌,整個人摔倒在大街上,潔淨的衣裙全沾了灰塵,連細女敕的掌心,也被粗糙的地面磨出擦傷。

「鐵嫂子,你沒事吧?」

車夫驚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無暇回答,撐著撞疼的膝蓋站起來,顧不得察看手心的擦傷,更顧不得拍去身上的灰塵,邁步就往街口跑去。

「鐵索!鐵索!」滿意邊跑邊喊,也顧不得四周旁人的眼光,急著想追過去。「對不起,請讓讓!對不起,我要過去……」

日落時分,玄武大道上人來人往,格外的擁擠。

人潮隔在她跟鐵索之間,有時聚、有時散,她心急如焚,有時看得見他,有時又看不見他。那高大的身影,像是離她愈來愈遠,不論她怎麼努力的跑,卻總是靠近不了。

「鐵索!我在這里,鐵索!」她在人群中,舉高小手,用力揮舞著,試圖吸引他的注意力。但是,玄武大道上人車喧鬧,實在太過吵雜,她就算大聲呼喊,聲音仍舊傳不過去。

鐵索沒听見她的呼喚,更沒有發現她,仍舊冷著臉陪伴龍無雙,轉身走進一條街道,愈走愈遠了。

「不要走,等等我!」滿意心里發急,一心就想追上去,沒想到腳下沒留神,竟踩進一個坑里——

啪噠!

她整個人跌進坑里,而坑里融化的雪水,早成了髒兮兮的泥水,不但濺得她一身髒污,還冷得刺骨,讓她顫抖不已。

「鐵嫂子,你沒跌傷哪里吧?」車夫擠開圍觀的路人,湊到了泥坑旁,焦急的問道,就怕這嬌貴人兒傷了哪里。

秀麗的小臉上濺了不少污泥,冰冷的泥水沿著長發、粉頰不斷滴落。她卻連擦也不擦,盡管又冷又痛,卻還是急著抬頭搜尋,但她早已經看不見鐵索的身影了。

失望襲上心頭,她又跌回坑里,臉兒垂得低低的,沮喪得連哭都哭不出來,看來可憐極了。

人們圍在泥坑旁,小聲的議論紛紛,不知道這美麗的姑娘,怎會弄得如此狼狽。

一個好心的大嬸看不過去,挪動胖嘟嘟的身子,用擠開圍觀的人群。

「來來來,握著我的手,我拉你出來。」大嬸見義勇為,主動伸出援手,不但把滿意拉出來,還從背後的籮筐里,拿出一條干淨的粗布,替她擦干發上跟臉上的泥水。

車夫覷了個空,乘機把馬車駛來,停在一旁等著。

「鐵嫂子,咱們快些回去吧!」他催促著,臉上都是擔心。

滿意虛弱的點頭,謝過大嬸之後,才全身發冷的上了馬車。車夫一抖韁繩,鞭子打得筆直,用最快的速度,把她送回龍門客棧,一停車就往里頭沖,喊著丫鬟們出來接手。

丫鬟們見她如此狼狽,也不敢多問,急忙把她扶回跨院里。大伙兒分工合作,個個手腳俐落,有的替她褪下髒污的濕衣裳,有的則端來熱水,倒進檜木浴盆里,直到確定她不再需要伺候,才全數退出去。

暖燙的熱水,祛除了寒意,她的臉兒卻仍舊蒼白,始終紅潤不起來。

滿意洗淨長發,潔淨了身子,直到身上的髒污半點不剩後,她才坐在浴盆中,默默張開手心,注視著那些擦傷。

先前,她的手心也有著傷。

那是她從鐵索衣眼上聞見大豆味道時,心里難受又錯愕,一時沒留神,才把沒穿線的細針扎進了手心。

雖然,不久之後,手心里的細針就取出來了,但是那個結,卻還揪在她心口,始終沒有消失。

一滴淚蘊在眼角,悄悄滑下粉頰,落進浴水里。

這些日子以來,她不論醒著睡著,其實都在擔心著。

她好介意那個豆腐西施、好介意鐵索那日的憤怒,她更介意,他當初的想法是什麼?他先前是不是被迫娶了她,所以這會兒,要是龍無雙開口,他也願意再娶一個?

紛雜的思緒剪不斷、理還亂,她收攏手心,握拳靠在唇邊,好希望鐵索就在身邊。這一次,她不會再怯懦了,一定要鼓起勇氣,把事情問清楚——

急促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丫鬟們驚慌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不好了不好了,外頭又有人找上門來了!」

「是怎麼回事?」

丫鬟喘著氣,過一會兒才有辦法說話。「無雙姑娘把豆腐西施帶回來,那個逼婚的人要上門來搶人了!」

「甭擔心,這事又不是沒發生過。」另一個丫鬢倒是很鎮定。

「這次不同,對方武功好強呢,黑無常正在應付,打得好激烈、好嚇人呢!」

坐在浴盆里的滿意,先是一呆,接著連忙起身,抓起衣裳就往身上穿,甚至不管長發未干。

隱約的刀劍交鳴聲,從前頭傳來,她掛念著鐵索的安全,就怕他在激戰中會受傷,雙手都在顫抖,花了好一會兒工夫,才能扣上衣扣。

穿妥衣裳後,她連繡鞋都來不及穿,打開門就直接沖了出去。

龍門客棧的大門前,惡戰稍停。

兩個男人交手了幾回合,雖然戰況激烈,打得讓人心驚膽戰,但是勝負漸漸可分,持著大刀,嚷叫上門的那個,已經落了下風。

身為始作俑者的龍無雙則是神色自若,老早就讓奴僕們把桌椅搬到台階上。她就坐在那兒,喝著上好的滇紅金芽,嗑著玫瑰瓜子,像是觀賞一出好戲似的,坐在那兒觀戰。

一個肌膚白女敕的姑娘,不安的杵在旁邊,雙眼直盯著惡戰中的兩人。

揮著大刀的男人,幾次搶攻不下,連最引以為傲的刀法,也次次被這黑衣男人破解,他心中大驚,連忙在絕招使盡前,險險收刀停步。

大刀才剛收回去,鐵索也停手了,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像尊石雕似的,冷冷望著他。

男人心里駭然,卻礙于江湖人士的顏面問題,不肯就此撤退,咬牙舉起鋼刀,轉而指向龍無雙。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就算落了下風,他還是硬著頭皮叫囂。

「甘陝八惡里的頭刀吳霖,對吧?」龍無雙啜了一口熱茶,慢條斯理的回答,甚至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既然知道我是誰,你還有膽子搶我看上的女人?」吳霖努力把小眼楮睜大,丑臉猙獰的放話威脅。「你惹了老子,就等于惹了我那些兄弟,他們不會放過你的!」哼,人多勢眾,這女人總該怕了吧?

龍無雙冷笑一聲。

「我就是要搶!還要讓她嫁給我客棧里的人,讓她作別人的老婆。怎麼樣,你不服嗎?」她口不擇言,刻意挑釁,卻沒有發現,果足奔出客棧的滿意,正巧听見這番戲言,臉色唰的變得雪白。

吳霖狂吼一聲,氣得再度掄起鋒利的鋼刀,刀鋒閃出一道刺眼鋒芒,直直往台階上劈去。

龍無雙坐在原處,手拈著玫瑰瓜子,有恃無恐的微笑著。靜立在一旁的鐵索,身形驀地一動,速度快如鬼魅,轉眼已擋在刀鋒與龍無雙之問,揮出長刀急擋,迎向吳霖的刀勢。

鏘!

銳響刺耳,讓所有人心頭一驚。

吳霖被激得心頭火起,大刀使得飛快,漫天的刀影,全往擋路的鐵索身上砍去。

長刀連擋,銳響連聲,愈急愈快愈響,震得人耳膜發疼。鐵索縱然全身都被罩在刀光中,卻臉色依舊冷然,眼中波瀾不興,所有的攻勢,一一都被他的長刀擋下。

但站在門前的滿意,壓根兒就不懂武,她眼看著吳霖的大刀愈揮愈快,就怕鐵索會受傷。

當那把可怕的大刀,終于覷得一絲機會,驚險的擦過鐵索衣袖時,她再也按捺不住,焦急的月兌口而出。

「小心!」

那聲輕喊,同時傳進兩個男人耳里。

鐵索下顎一緊,滴水不漏的防御,首度綻了個縫。

這些微的反應,卻讓吳霖瞧出端倪。他急中生智,反手橫刀,不再攻向眼前的黑衣人,反倒朝著滿意揮刀而出。

鐵索簡直嚇得魂飛魄散!

他萬萬想不到,滿意會突然出現。

眼看那把大刀,即將劈著她的小腦袋,他臉色乍變,也顧不得再戰,閃身上前,一把抓住她飛身而退,瞬間閃開數尺,避開刀鋒可及範圍,這才沒讓她被當場砍成兩段。

風聲在耳畔呼呼作響,她緊閉著眼,縮在他懷里,雙腳才一落地,連氣兒都來不及喘一口,厲聲暴喝就在她頭上響起。

「誰讓你出來的?!」鐵索擰眉怒罵,表情猙獰,比被她灌醉迷倒那晚更可怕。

「我……我……」沒見過他這麼生氣,她雙肩一縮,縱然有些害怕,卻還是要問。「你有沒有受傷?」

他心頭一暖,卻也同時一緊,知道這個小女人無疑是他的死袕。只要有她在場,他的一顆心就只能懸在她身上,根本無法對付敵人。

為了她的安全,他怒聲又是一喝。

「回去!」

「可是——」

「回去!」

幾聲的怒喝,嚇得滿意連連後退,眼里涌現水霧,心里更是覺得好委屈。她不敢爭辯,卻又不想離開,好想留在當場,確定他安全無虞。

夫妻二人在一旁僵持不動,卻讓吳霖逮著機會,飛身撲上台階,一手扯住豆腐西施,抓了人就想跑。

「啊——」白女敕的小女人掙扎著,發出驚慌的叫聲。

眼看可口的女敕豆腐,竟在她眼前被搶了,龍無雙哪里咽得下這口氣,手一拍桌子,玫瑰瓜子震得到處都是。

「黑臉的,你還杵在那里做什麼?還不快去把人搶回來!」她氣急敗壞的喊道。

鐵索臉色一沉,深吸了一口氣。

「快點進去!」他語氣極凶,匆匆拋下這句話,咬牙就飛身而出,不過眨眼的功夫,輕易就追上了吳霖,扯回那驚叫不已的豆腐西施。

黑影在空中疾轉數圈,緊接著橫空一踢,正中吳霖的胸口。

那一踢力道奇重,把吳霖踹得飛出丈余,哀嚎的飛回來,重重摔在龍門客棧的台階前,連嘔了幾口鮮血,接著就腦袋一歪,傷重得昏過去了。

鐵索攬著豆腐西施,腳尖一點,也回到台階前。

那白女敕的小女人,老早就嚇壞了,被他扯回來後,就順勢倚偎在他身上,雙手抱著他的頸項,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還仰起臉兒,無限感激的看著他,仿佛願意以身相許,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但是,硬著頭皮「抗命」,尚未回客棧里去的滿意,目睹這場英雄救美,小臉已是慘白至極,身子也輕顫不停,比先前跌進泥坑里更冷。

他抱著另外一個女人他抱著另外一個女人他抱著另外一個女人他抱著另外一個女人……

又有一大串字,在她腦子里奔來跑去。她想起龍無雙說的話、想起丫鬟們說的話,一時只覺得眼前發黑。

所以,這是真的嗎?她最最恐懼的事,其實就是事實?鐵索真的要再娶一個妾?

她看著眼前那一對男女,喉中又酸又苦,終于再也壓抑不住,一聲啜泣沖口而出,眼淚像是小雨似的,嘩啦啦的流下來。

他剛剛怒喝她,非要她進去,不讓她留在這兒,是不是就是不想讓她瞧見這一幕?

瞬間,她好恨好恨自己。

要是早些進去,她就不會看見鐵索懷抱另一個女人的景況,她的心也不會這麼痛了……

心痛一陣接著一陣,尖銳得像有無數細針在刺,她再也無法承受,用手掩住臉上的淚,轉身就往門里跑,揪在她心口的結,被扯得又牢又緊,像是再也無法解開。

那傷心欲絕的表情,對鐵索來說,遠比當胸一刀更厲害。

看見滿意哭著跑開,他無聲的低咒幾句,還以為是自己凶過頭,把她嚇著了,當下丟開軟趴趴的豆腐西施,舉步就要追上去。

那塊女敕豆腐,哪里禁得起這一摔,軟跌在地上時,還疼得哀叫一聲,像在抗議他的粗魯,半點不知憐香惜玉,他卻連看都沒看一眼。

只是,厚靴還沒踏進門檻,龍無雙就出聲了。

「站住!」她端著玉琢的杯,也不管滿意哭或不哭、鐵索急或不急,硬是要把他強留下來。「這里的事還沒了呢!」

他僵直停步,之後很緩慢、很緩慢的轉身,黝暗的黑眸,用最冰冷的眼光,瞪著那頤指氣使的女人。

龍無雙還伸出女敕指,指指原地。

「你沒听到那家伙說了嗎?他還有其他兄弟呢!你現在給我跑進去,等會兒人家殺過來怎麼辦?」

黑眸一眯,陡然迸出萬千冷箭,那張平時冷若鐵石的臉,這時更是寒若利刃。他收緊拳頭,朝龍無雙走近一步,黑眸里的怒意,已經遠超過以往,甚至還隱隱散發著殺意。

那異乎尋常的寒意,逼得囂張嬌蠻的她,也不自覺後退了小半步。

「你想做什麼?」她傲然抬起下巴,不肯示弱,還能勉強保持鎮定,至少不再往後退。

他想殺了這個女人!

只要殺了她,就能永絕後患,從此再也不會有人會來找麻煩,因為她才是麻煩的根源!

親手掐死龍無雙的念頭,這幾年來,不時會閃過腦海,卻總被他壓抑下來。直到此時此刻,才成為難以克制的沖動,讓他掌心刺癢,恨不得能夠即刻付諸實行!

高大的身軀又往前踏了一步。

這次,龍無雙後退了三大步。

「喂喂,冷靜點,」她心驚膽戰,還是頭一次瞧見,這黑臉家伙發這麼大的火。「你不記得當年的諾言嗎?」她連忙提醒。

預備再踏前一步的鐵索,總算停下動作,臉色卻更難看了。

該死的承諾!他干麼不在當年就自盡算了?省得被這個魔女折騰?

只不過,轉念一想,要是他當初就自盡、要是沒有龍無雙態意妄為,到處亂管閑事,他也就不會遇見滿意,更不可能與她成親。

森冷冰寒的黑眸,因為想起那嬌軟的小女人,漸漸柔和下來,盤桓在他四周的駭人戾氣也一點一滴的散去。

察覺到那陣殺氣稍緩,龍無雙才松了一口氣。她一直以為,能靠著當年的承諾,隨意使喚這個男人,哪里知道,事情扯上滿意,他就會氣惱得失控,甚至差點把諾言拋在腦後。

看來,那個愛哭的小女人,可真把淚滴進這石頭臉的心里了。

往後要制住鐵索,再讓他繼續為自己賣命,靠的不只是先前的諾言,也得在滿意身上多用些心,對她好一些才是。

瞧見他又回頭,往客棧里看去,表情還泄漏些許擔憂,龍無雙心里暗暗稱奇,火速改弦易轍,換了個說法。

「別擔心,她都是你老婆了,還能跑去哪里?就算是有點小誤會,等會兒你進去時,再好好跟她解釋不就行了?」

黑眸瞪了她一眼,蓄滿了濃濃的不耐。

就在此時,七個彪形大漢,手拿著各式武器,殺氣騰騰的沖到龍門客棧的門口。

他們一瞧見倒在地上、吐得一身是血的吳霖,立刻圍上前來,抱著昏迷不醒的吳霖,悲憤的發出怒吼。

「是誰把我大哥傷成這樣?!」七人同聲大吼,揮舞著手里的武器,急著要找仇人拚命。

龍無雙聳聳肩,雙手一攤,眼看這次來的人這麼多,為免遭池魚之殃,她決定退回客棧二樓,在她專屬的特等席里看戲。

「看吧,我猜的沒錯,真的來了!」她彎唇淺笑,看著鐵索說道。「你愈快解決他們,就愈快能進去安撫她。」說完,她姿態曼妙的轉身進門,照例丟下戰局不管。

該死,為了滿意,他認了!

鐵索咬緊牙關,邁開大步,走向那七個叫囂不停的家伙。

舉起長刀的同時,他已經下定決心,要用最短的時間,把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全部收拾掉!

跨院里頭,傳來令人心碎的啜泣聲。

滿意沖回房里後,就埋進枕褥里,拉起被子,躲在里頭哭啊哭、哭啊哭,用淚水宣泄所有的難過與傷痛。

只是,不論她淚流得再多,心中的痛苦卻仍有增無減。

雖然說納妾之事,在官家時有所聞,官爺們多半都娶了不少妻妾,就連有錢些的人家,不少也有妻有妾,男主人往往享盡齊人之福。是她娘親管得嚴,又兼手段厲害,否則爹爹肯定也娶好幾房妾了。

她不像娘親那麼厲害,沒法子管住鐵索,沒辦法讓他怕她、讓他處處听她的話,像爹爹對娘那樣言听計從。但是,她還是無法忍受,必須跟另外一個女人分享他。

剛剛正客棧門前,僅僅是看見他抱著豆腐西施,她就心痛得想昏倒,歪歪倒倒的跑回屋里,哭得頭昏腦脹、眼淚停都停不住,要是他真娶了豆腐西施,她肯定會把眼楮哭瞎的!

不行不行,她非得把一切問清楚!

她要問鐵索,他是不是真要娶妾;她要問鐵索,當初娶她,是因為承諾,還是因為他也感受到,像她感受到的那一丁點「其他」?

決心在淚水中逐漸凝聚,她頻頻吸氣,克制著不要再哭,免得等會兒鐵索回來時,嗓子老早哭啞,到時候就是想問也問不出來了。

被窩里的啜泣,漸漸的減弱了。

就在這個時候,木門轟然一聲,被人踢開。

鐵索回來了?!

她窩在被窩里,又深吸一口氣,胡亂用手抹干眼淚,鼓起所有勇氣,決定跟他把話說清楚。小手掀開被子,她坐在床上,抖著粉唇開口。

「我問你,你是不是要——」帶著淚音的句子,才說到一半就斷了,紅通通的眼兒因為詫異,瞪得又圓又大。

踹門闖進來的,並不是鐵索,而是別人。

而且是一大群人!

一個打扮華麗的中年婦人,帶著大隊人馬,像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大刺刺的闖進來。就連她先前見過的那位青年公子也在其中,身邊圍滿了侍衛,俊臉上滿是歉意,正赧然的看著她。

仔細一看,那個中年婦人的五官,跟青年公子有幾分相似,同樣有著極美的眉目,還有著同樣殷藍的眸子。

那婦人瞧見滿意,神色傲然,藍眸上下直打量。

「就是你嗎?」她態度高傲,貴氣比那青年公子更逼人,有種無形的壓迫感,像是慣于所有人的臣服。她看著滿意,一會兒後才點頭,冷冷的開口。「還可以,雖然還稱不上國色天香,但是這等姿色也算是難得了!」

滿意被看得渾身不舒服,小手揪緊被子,有些害怕的往後退,慢慢的縮到床鋪角落。

「請問,夫人您是哪位?」她輕聲問道,聲音還有些啞。

婦人冷睞她一眼,並不回答,反倒一扭頭,轉身就往外走,臨出門前還拋下一句命令。

「帶走!」

此話一出,原本站在後頭的侍衛,三步並作兩步的沖上來,極有效率的逮著她,把她拖下床。

滿意嚇壞了,手里還揪著被子不放,身子卻被整個扛了起來。

「你們要做什麼?啊!啊!不要抓我!不要不要不要不要……」眼看離床鋪愈來愈遠,她慌得不斷掙扎。「放開我!放開我啊!」

藍眸的俊美公子,瞧見她這麼慌,心里過意不去,遲疑的開了口。

「母後,這會嚇壞她的。」

婦人回身,瞪了兒子一眼。

「你不是中意她嗎?既然中意,直接帶回去不就得了,省得還留在這里拖拖拉拉!」

青年公子也不知是因為孝順,還是因為膽怯,半點不敢違逆母親,還畏縮的後退一步。

「但是——」他小心翼翼的又開口。

婦人凌厲的眼神又掃過來了。

「沒有但是!我這還不是全為了你好。你明明中意,卻不敢動手,母後搶給你就是了!」她揚手一揮,領著大隊人馬,扛著掙扎不已的滿意,像是奪得「戰利品」的土匪,準備凱旋歸去。

「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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