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的夜里,樓蘭的夜空上高懸著一輪明月。
金碧輝煌的宮殿內部,經過一層層的帷幕,幾名沉默的女官端著冰酒,送入女王的寢宮內。一個高大的身影踏步而來,俊美的五官上有著冰冷的怒意,當他經過時,女官們停下腳步低頭行禮。
「韓將軍請留步,這兒是女王的寢宮,沒有女王的旨意,沒有人可以擅闖。」女官出聲提醒,不安地看著韓振夜,企圖擋下來勢洶洶的男人。蒼月的寢宮,可是樓蘭的禁地。更何況,那間房里還有把個俊美的中原男寵在。
韓振夜不加理會,冷冷的目光掃過女官,逕自闖入寢宮,黝黑的大手嘶地一聲扯開簾幕。
在綾羅綢緞間,蒼月身上只著薄紗,蛇一般柔軟的身段偎靠在皇甫覺的身上。她手中掂著葡萄,體貼地先剝去了皮,正慢條斯理地喂著皇甫覺。
「三更半夜了,怎麼還擅闖進我這兒?」她明知故問,媚眼飄向臉色陰沉的韓振夜。縴細的指沾上了果汁,她悉數抹在皇甫覺的薄唇上。
「她在哪里?」韓振夜沉聲問道,語調中有著憤怒。
「哪個她?」蒼月裝傻,側頭看韓振夜,如雲的黑發垂在肩上,她水蔥似的指頭撥弄著皇甫覺胸前的一枚蝠龍白玉。
「冰兒!你把冰兒安置到哪里去了?」他的聲音不再暗啞低沉,而是狂怒的吼叫。他雙拳緊握,瞪著眼角含笑的蒼月,克制著心中洶涌的怒火。
蒼月的那抹微笑看來若有所思,像是知道了某中秘密,也像是正在盤算些什麼。
「冰兒?那個女奴嗎?她不是前幾日喝了毒酒,好不容易才用千年雪蓮救了回來,你日夜守在她身邊等著她清醒,怎麼這會兒跑到我這里來討人?」蒼月眨了眨眼楮,視線投向窗外。月兒偏西,已經是下半夜里,那隊人馬應該已經走遠。
砰的一聲,一股強大霸道的內勁襲來,巨大的力量甚至掀動了織錦,四周的燈枯都被打了個粉碎。
「那些人是受你指使,才將冰兒從御醫那里帶走的。說出她的下落,不要測試我的耐性!」韓振夜女吼道,怞出了龍骸邪劍,大步走到蒼月面前。打從他發現冰兒失蹤之後,理智就從他腦海中消失,他焦躁而憤怒,被擔憂折磨著。
她還沒有完全清醒,在半夢半醒間不斷哭叫他的名字,一聲一聲都刺痛了他的心。他還沒來得及真正對她說些什麼,她就突然從病床上消失無蹤。
那些人原先還刻意隱瞞,他憤怒至極,動手毀了御醫所,內勁一摧,強烈的力道掀起狂風,轉眼就將建築物夷為平地。那些人擔憂小命不保,才畏縮地說出,是蒼月派來的人強行帶走了冰兒。
蒼月嬌媚地笑著,絲毫不在意,以指尖移開鋒利的劍刃。「夜兒,冷靜些,我好歹是你母親的妹妹,你是氣糊涂了嗎?怎麼會因為一個微不足道的女奴而想殺我?」她偏頭看著韓振夜。
「把他逼過頭的話,他是真會動手的。」皇甫覺摟抱著蒼月縴細的腰,靠在她耳邊說道。他已經得知蒼月心中的主意,甚至還從旁協助。蒼月的膽大妄為超過尋常男人所能想像,他算是大開眼界了。
他臥在軟榻上,深知明哲保身之道,這對姨甥的惡斗,他可不想插手。
蒼月倚偎進皇甫覺的懷里,悠悠一嘆。「不過是個女奴罷了,她先前在中原殺傷了你,你肯收她為奴,不也只是想折磨她嗎?現在,你有了霜兒幫你暖床,對那女奴也倦了,留她做什麼?」她的眼里有著笑意。
韓振夜眯起黑眸,冷瞪著蒼月。「我說過,要怎麼處置她與你無關。」他急切地想要看到冰兒。蒼月究竟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蒼月挑起眉頭,優雅地站起身來,拿起樓蘭女王的權杖。她舉起權杖指向韓振夜,嘴角的笑容變冷,那模樣美麗卻也充滿威嚴。「你對那女奴的縱容,威脅到我樓蘭的安危,那我就不能袖手旁觀,任你恣意妄為下去,你不能下決定的話,就由我來替你斬斷你們之間的糾纏。」她再度抬頭看向窗外,喃喃說道。「晌午時出發,已經歷經幾個時辰,算算時間,也該到了。」
一陣冰冷的寒意竄過背脊,韓振夜雙眼冰冷,瞪著蒼月。自從冰兒失蹤,他心中就被不祥的預感纏繞,時間已經接近午夜,他的忍耐已經超過臨界點。
「你把她送到哪里去了?」幾個時辰的路程,已經離開了樓蘭國界,冰兒究竟被送到何處?
蒼月走到窗前,回眸一笑。「我有我的立場,既然我是樓蘭的女王,那就必須以保護樓蘭作為第一考慮。」她神態悠閑,筆直地看入韓振夜眼里。
那雙黑眸里都是殺意,這件事要是處理得稍有差池,她大概真會被這已經為擔憂沖昏的男人親手宰殺。唉,他們可是親人呢!
「那些事情與我無關,只要告訴我冰兒在哪兒?」韓振夜粗暴地說道。
「耐心點,我接下來說的事,你一定感興趣。」蒼月仍在笑,笑得很無辜。「那女奴壞了我與危須王的宴會,我身為主人,總是必須表達一些誠意。」
不祥的預感愈來愈強烈,韓振夜高大的身軀僵硬著。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他只是不敢去承認……
「你做了什麼?」他問得輕柔,眼神卻邪惡哪個得像是毒蛇。
「我將她送給了焚海。」蒼月微笑說道,毫不膽怯地往前走了一步,捧著他僵硬的俊朗臉龐,等待他的反應。她享受極了這一刻,等著看這個平日冷酷的男人,因為心愛的女人全然失去冷靜。
胸口強烈地一痛,在知道她被送出樓蘭後,他的胸口像是被挖開一個大洞。他難以置信,蒼月竟然做出這樣的決定。「我要殺了你!」他吼叫著,目露凶光。
蒼月虛偽地佯裝出一臉詫異。「夜兒,怎麼,原來你這麼在意她啊?你想救她嗎?那可要快啊!你有時間殺我泄憤,不如趕去救她,去得遲了,說不定焚海已經迫不及待地享用她了。」
一陣最激烈的咒罵從韓振夜口中吐出,他猛烈地撇開頭,甩開蒼月的雙手,焦急地轉身踏步離去。要不是擔心去得太遲,冰兒會受到凌辱,他真的會揮刀斬死蒼月。
他足尖一點,竄出樓蘭宮殿,在夜色往危須國奔去。
離去的時候,隱約還听見蒼月帶著笑的問話。「你不是說,她只是個奴隸嗎?一個微不足道的奴隸,值得你這麼牽腸掛肚嗎?」
溫柔的問話里,帶著濃濃的諷刺,回蕩在樓蘭的月夜里。
☆☆☆
隔著一彎孔雀河,危須王的寢宮中燈火明滅。
被褥上的嬌小身影開始有了動作,眼眸中的目光逐漸變得清澈,美麗的小臉還有些蒼白,她緩慢地坐起身來,困惑地看向四周,不知身在何處。
體內的毒素已消退得差不多,她的神智一點一滴恢復,卻不知道昏迷的時候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隱約記得,在昏迷的時候,有一雙黑色的眼眸牢牢盯住她,焦急地看著她,一雙粗糙的手溫柔地擦去她肌膚上的冷汗。
然後,那人離開了,她在昏迷中輾轉,有人將她送上了馬車。搖搖晃晃的,像是走了許久的路程,那雙眼、那雙手都不再看顧著她,她因為不安的情緒而醒來。
這是一間陌生的房間,擺設有著王家的豪華。她撐起軟弱的身子,這才發現身上穿著淡紅色的薄紗,赤果的嬌軀若隱若現,低下頭甚至可以隱約瞧見豐盈上的淡淡粉紅。
她喘息一聲,更加困惑不安,尋找到一面銅鏡,望著鏡中的美麗女子,她呆若木雞。她漆黑的頭發也被仔細梳整過,戴上精致的黃金鳳冠,黃金飛鳳的兩翼上,纏繞著藍色的絲緞,耳上簪的黃金垂飾,涼涼地拂著她赤果的香肩。
咚的一聲,她因為鎮靜而松了手,銅鏡跌在地上摔個粉碎。情況很明顯,她被打扮得像是個禮物,正在等待著某人的享用。
「醒了嗎?」陰柔的詢問從後方傳來,她驚訝地喘息,本能地遮掩住幾乎與赤果無異的嬌軀。
在寢宮的入口,焚海站在那兒,上下打量著冰兒。
「果然是樓蘭最美麗的女人,蒼月這份禮物稱得上是一份厚禮了。」他慢慢走上前來,藍色的眼楮掃過她蒼白的小臉。他走上前來,捏起她的下顎。「就是這張臉,讓韓振夜神魂顛倒的嗎?為了你,他肯不肯背棄樓蘭?」他低聲問道,嘴角有著冷笑。
他原本不想接下這份禮物,是思及在混亂的宴會上,韓振夜抱著冰兒嘶吼的失控模樣。那男人的冷靜全消失了,任何人都看得出來,他的心全被冰兒奪走。
「他對你的心,贏得過他對樓蘭的忠誠嗎?」焚海詢問,看著嬌弱的冰兒。她的確美麗,可以激起男人的,只是他倒是對這類嬌弱如花的女人沒什麼興致,比較起來,蒼月的艷麗更讓他印象深刻……
「不要白費心機,我對他而言是微不足道的。」冰兒淒楚地一笑,笑容有些顫抖。是女王將她贈送給焚海的,韓振夜知不知情呢?
她依稀記得,是她以死相逼,讓他答應了放過她與她的親人。那是否句代表著,從此之後他們沒有任何關系了呢?是因為如此,所以他任憑蒼月將她送給焚海嗎?
胸口又是一痛,失落像是一枚針,穿透了她的心。
這樣或許會比較好,不用見著他與霜兒之間的親昵,她的心就不會疼痛。只是,他真的狠心將她送給焚海,讓另一個男人佔有她?
「微不足道?那他發狂地要你活命,甚至當場斬了我一個屬下,只是作戲嗎?」焚海冷冷一笑,看入那雙絕望的清澈雙眸。他的視線往下掃去,瞧見淡紅色薄紗下的柔軟嬌軀。「我倒是要瞧瞧,能迷惑樓蘭第一勇士的女人,究竟是生得如何銷魂模樣?」他伸出手,毫不留情地扯住她身上的薄紗,往下一撕。
「不!」冰兒驚呼一聲,絕望的想遮住身子。但是她才剛剛醒來,身體還虛弱,根本沒有力量反抗焚海。嬌美的身軀在焚海的視線下赤果果的,淡紅色的薄紗被撕裂到腰間,她瑟瑟顫抖著,咬著牙不肯流下眼淚。
焚海打量著她,拉高她的雙手,嘴角冷笑加深。「果然出色得很,難怪你能夠松懈韓振夜的心防,刺了他一刀。只是,你還不夠謹慎,那一刀刺得不夠深,沒能真正殺了他。」
冰兒全身一震,沒有預料到焚海會說出這些話。她與韓振夜在中原的事情,塞外應該無人知曉才是。「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事情?」因為被迫高舉雙手,她的手臂像是被斬斷似地疼著,紅唇間發出難受的聲吟。
焚海逼近她蒼白的臉。「打從你的親族被牽連下獄,你求助于沈寬,被派往中原刺殺韓振夜,這一切事情沈寬都以飛鴿告知我。要不是你失手,韓振夜也不會成為樓蘭的將軍,我更不必親自前往樓蘭。」他雙手一揚,將冰兒推倒在地,冷眼看著她。
身為鄰國的國王,嚴密的監控樓蘭所發生的事件,這點無可厚非。但是偏偏焚海所知道的事情,詳細得有些詭異。
冰兒緩慢地抬起頭來,瞪視著焚海。前因後果在腦海中想過,她逐漸串起每個片段。沈寬與危須國有關聯,而當初那個叛亂的副將似乎也與危須國有密切來往,事情說穿了都是一場詭計。
「是你!從頭到尾都是你的計謀!」冰兒低喊著,全身不斷顫抖。她雙手緊握著,知道焚海才是使她家族遭受叛亂牽連的始作俑者。
焚海嘴角一扭,挑起眉頭。「果然聰明,難怪韓振夜明知你是個禍水,還舍不得殺你。」他往前走了幾步,衡量著要怎麼處置她。「蒼月再怎麼美麗聰明也只是個女人,要是沒有男人在一旁協助,根本成不了氣候。威遠將軍被牽連下獄,是我清除蒼月身旁男人的第一步,接著你去求沈寬,去刺殺韓振夜,都在我與沈寬的盤算中。唯一的失算,是你失了手,沒能殺了韓振夜,反倒讓他追回樓蘭,成為樓蘭的將軍。」
難怪韓振夜一成為將軍,焚海就帶著人前來樓蘭。冰兒恍然大悟,想起先前的種種。談判與協議都是借口,焚海其實仍想把握機會,看看能否除掉韓振夜。
如果沒有焚海的計謀,她與韓振夜的初識會全然不同。她仍會是威遠將軍的掌上明珠,而他會是女王遠道而來的親族,一個嘴角有著邪惡笑意的魔教之子。
若是以另一種方式見面,她肯定也會愛上他,只是,他們的愛情里或許不會有仇恨……
心中對焚海的怨恨又增添了幾分。她咬緊牙關,瞪視著焚海,氣憤讓她變得較不恐懼。
「是你壞了我與沈寬的計謀、讓我遲遲未能興兵奪取樓蘭。女奴,這一切的錯誤,會讓你在今晚付出代價。我的手下們可是都等得不耐煩了。」焚海冷笑著。他準備以冰兒威脅韓振夜,逼那男人交出樓蘭的兵權,但在那之前,他的屬下可以好好享用這女人。
冰兒臉色刷地變得雪白,絕望地往後退去。她不敢想像那種情形,士兵強暴女人時的可怕情景在她腦海中閃過,她的心髒劇烈跳動著,幾乎就想喊出某個名字。
在最危急的時候,她只能想到韓振夜。
「盡你女奴的職責,好好款待我的臣子們。」焚海冷笑著,雙手擊掌,召喚在寢宮外的士兵。
簾幕外傳來腳步聲,燈光把一個高大的身影投射在簾上。那個男人站定,冰冷的聲音傳來,充滿了殺氣。「她是我的女奴,只能服侍我一個人。」男人冷冷宣布道。
焚海一驚,抬頭瞧見簾幕被劍氣逼開,陡見一片黑影白光急掠而至,黑影是人,白光是劍,來人身法奇快,劍招凌厲,焚海只覺得森森寒氣撲面而來,嘴角的冷笑都變成驚駭的表情。
他連忙向後急退,躍開了幾丈開外,僅是堪堪避過對方的攻勢。虧得他避得迅速,否則以這一劍來勢之快,他的頭顱當場便要被削去半顆。
那人右手持著龍骸邪劍,左手一探,已抱住冰兒腰際,凝立在寢宮之內,黑眸中神態狂肆,黑發因為星夜急奔而凌亂,令人不敢逼視。龍骸邪劍上,鮮血一滴滴落下,令人怵目驚心。
「你的那些士兵,全都躺下了。」他淡淡地宣布。危須國鎮守國王寢宮的士兵全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但是全都擋不住他一劍,在劍光亂掃間,甚至沒能發出聲音求救,就已經命喪黃泉,尸首一路從宮外躺進宮內。
被那人抱著,冰兒不由自主地靠在他懷中,還沒看到他的面貌,已听出了來人聲音。「你——振夜……」她的心好亂,又驚又喜,卻又不知所措,不知該怎麼面對他。
她的心頭才閃過他的身影,他就突然出現了。他是听見了她心中的呼救嗎?
韓振夜側眼望著冰兒,見她神態虛弱,喘氣未停,臉色蒼白似雪,一身的薄紗被撕裂,上半身皆是。
想起焚海準備將她送給士兵玩弄,他更加憤怒,怒火凝在眼中,他轉頭盯著焚海,冷冷地道︰「你居然敢踫她,那就是宣告自己的死亡。」
焚海被他目光一瞪,猶如兩道利刃刺在身上,忍不住心里一寒。
「放開我。」冰兒小聲地說,不願意讓他抱著。雖然身體虛弱,雖然身陷陷境,她還是不願意與他有太多接觸。她不願意制造太多回憶,要是往後她忘不了他,該怎麼辦?
想著想著,胸口又疼了。忽然,一件厚厚的披風卻罩在她半果的身子上,她經愕之際,抬起頭來,發現他小心翼翼地以披風包裹住她。那件披風上染有他的男性氣息,以及暖暖的溫度。她的喘息漸漸平復,怔怔地看著他,腦中仿佛有些空空蕩蕩,難以呼吸。
劍鋒一抖,直指焚海。「我來帶回屬于我的東西,讓開。」見到冰兒平安,他殺人的興致沒了。她的臉色那麼蒼白,還在顫抖著,是受了驚嚇吧!他只想著快些帶她回樓蘭歇息。
「韓振夜,這里是危須,可不是樓蘭,容不得你胡來。」焚海強作鎮定,伸手拿起一旁的長劍,評估著眼前的情勢。韓振夜連夜趕來,又經過一場惡斗,體力肯定消耗不少,或許他可以把握機會,乘機除掉這男人。
韓振夜冷冷一笑,看出焚海不想放人。「試著阻止我看看。」他低下頭,靠近冰兒的耳邊,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在一旁等著,很快就能解決了。」足尖一點,他飛身竄了出去。
焚海大喝一聲,揮動長劍撩起簾幕,遮住了自個兒的身形。韓振夜的身形也竄入簾幕之中,燈火明滅中,就只見兩人的身影在布幔上閃動。金石鏗鏘交鳴的聲音,在夜里震撼人心。
「韓振夜!」她焦急地呼喚,擔憂著他的安危。雖然知道他武功過人,但焚海也不是普通角色,加上此處又是危須宮殿,焚海佔了地利之便……
腦中才閃過這個念頭,卻見簾幕上映出的身影,有一人口中鮮血噴灑,在簾幕上染成一片紅霧,緊跟著兩道銀光閃過,嘶嘶聲響接連不斷,簾幕被快劍割成碎布。焚海慘呼一聲,從破布之間跌了出來,重重地摔在地上。
韓振夜猛然沖出簾幕,猶如深淵龍騰,狂嘯一聲,飛起二丈有余,手中龍骸邪劍一掃,寢宮的地面石磚轉眼粉碎,劍勢帶起一條破碎石浪,他身形穩穩地落地,冷笑地踩住焚海的後背。
又是一攤鮮血濺開,焚海手中的劍已經被砍斷。
「這算是回敬你給冰兒的招待。」韓振夜斜睨焚海,冷哼了一聲。若冰兒真被凌辱,他肯定會瘋狂的血洗這座城,讓整個危須國的人民付出代價。
在簾幕後方那幾次交鋒,龍骸邪劍上豐沛的內勁,震得焚海五髒六肺翻攪不已。他如今只能倒在地上,抖動著手腳,不住聲吟。
「不要……以為我會善罷甘休……你闖我寢宮、殺我士兵……危須不會與樓蘭善罷甘休的……」焚海咬著牙,掙扎著說。
「真要沒了命,才肯閉嘴嗎?」韓振夜挑起濃眉,不再理會聲吟的焚海。見到冰兒安然無恙,他胸口的大石就落了地,現在,他只想帶她回樓蘭。「走吧,我們回去。」他理所當然地抱住她縴細的腰,為她蒼白的模樣心疼著。
冰兒卻在原地站住腳步,筆直地看進他眼里。「回哪里去?」她問道,聲音低微。初見到他時的歡欣褪去,她看著他那雙手,想起橫互在兩人之間的種種。
先前有仇恨,如今則有霜兒……
「回樓蘭、回我的氈棚,你屬于那兒。」他低頭看著她,發覺她在原地站定腳步,動也不動地望著他。他眯起黑眸,察覺出她眼里的堅決。
她的心一下子涼透,雙眼先是閉上,半晌之後才張開。「不,我不跟你回去。」她緩慢而用盡全身力氣地掰開他黝黑的指掌,一步步退開。
他黑眸中浮現怒氣,不明所以地瞪著她。「為什麼不跟我回去?難不成你想留在危須?」角落里的焚海發出聲吟,他黑眸不耐地狠狠一瞪,聲吟聲馬上變小。
冰兒雙手攏著他的披風,視線轉往別處。該說的總是要說,他們之間的帳總該算清的,一切不能得過且過,她不要再承受那些折磨。
「我想回樓蘭,卻不是回到你的氈棚中。韓振夜,你答應過我的,我為你喝下那杯毒酒,還了你一條命,從此之後我們再不相欠,我不再是你的女奴了。」她一字一句地說道,每說出一個字,就察覺到由他高大的身軀上所輻射出的怒氣。
強大的壓迫感彌漫四周,逼得人喘不過氣來。焚海沒有發現情況不對,他听見有衛兵紛紛前來,于是膽子又壯大了起來。
「你別想逃出去,我會向樓蘭興兵——」咯啦一聲,韓振夜腳上一使勁,焚海哀嚎一聲,雙眼一翻昏了過去。
他踏上前一步,雙眼里迸射著閃兩的光芒,瞪著冰兒。「是嗎?我跟你之間除了主人與奴隸的關系,就沒有什麼牽扯了嗎?」他詢問的聲音很輕柔,盯牢了她的臉龐。
她以為喝下那杯毒酒、一命還一命,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能夠這樣就了斷嗎?韓振夜以銳利的眼光鎖著冰兒,理不清此刻到底想狠狠地吻住她、還是捏死她?她居然想要離開他?!她敢!
「那是你親口承諾的,不是嗎?」冰兒忍不住心中的悲痛說著。那些恨與愛,算是牽扯嗎?她不敢去觸踫那份強烈的感情。就如此了斷吧!他已經有了霜兒,他對霜兒始終是輕聲細語的溫柔模樣,相信他一定會善待霜兒……「你不許遵守承諾,讓我離開、放我自由。」
胸口的疼痛,幾乎要逼出她的眼淚。他肯不肯松開手,放她離去?她的心已經千瘡百孔,無法承受風多的傷害。
衛兵們的腳步聲逼近,無數的長刀在燈光下閃爍,眾人舉起刀子圍住兩人。「這熱鬧傷了危須王,快拿下他!」侍衛長喊道。
韓振夜卻對那些人視而不見,他凝望著冰兒,握著龍骸邪劍的手甚至有些顫抖。半晌之後,他仰頭爆出一陣激烈的笑聲。
衛兵們全被他的笑聲嚇著,膽怯不安地後退一步。
許久之後,瘋狂的笑聲才停歇,他的表情變得陰狠。「好,很好,很好。」他喃喃自語著,黑眸中迸射著可怕的光芒。「你想要離開?想要自由?!你唯一的心願居然是這個!」他重復著她的話,手中的龍骸邪劍陡然一揚,一陣青光掃出。
眾衛兵還來不及反應,甚至沒機會跟韓振夜對陣,就因他的憤怒而遭殃,劍鋒掃過胸月復,鐵甲頓時粉碎,所有人呈放射狀飛跌出去,全摔在地上聲吟著。
冰兒驚喘一聲,看見他大步踏來,她轉身本能想逃。她不知道他為何突然間狂怒,更不知道自己哪里激怒他了,她只是求他放過她,這是他曾經許諾過的啊!
雙腿只剛剛邁開一步,強烈的男性氣息就撲來,灼熱的氣息吹吐在她頸後。她連建交聲都來不及發出,韓振夜已經將她騰空抱起,霸道地將她扯入懷中。她驚駭地瞪大眼楮,看入他瘋狂的神色。
「我反悔了,我不會放你走,一輩子都不放!如果說我們之間只有主奴的關系那也罷,那麼你這一輩子都是我的女奴!」他低吼著,足尖一點已經躍過躺在地上的傷兵,旁若無人地抱著她離開危須王宮。
冰兒瞪大眼楮,被壓在他寬闊的胸膛上。「不!放開我!」她駭然掙扎著,想掙月兌他的擁抱。但是他的力量太強大,她只能貼著他的肌膚,听見他的心跳。
「這一生,你都休想離開!」韓振夜陰冷地說道,在月色下奔馳著。
懷中的小女人掙扎不休,沒看見他黑眸中的復雜神色——當她說要走,說兩人之間只是主奴關系時,他眼中那一閃而過的脆弱。
只是那抹脆弱很快消逝,他以憤怒與霸道掩飾一切,強行將她困在懷中。
她是他的,一輩子都是,就算是要將她一輩子拘禁起來也在所不惜!這一生,他永遠不會放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