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過冷光在張開眼的一瞬間,像支自刀般刺進眼眸中。
黑白與幾何圖形的裝游,讓整個房間看起來雖然前衛,但卻感受不到一丁點的溫度。
輕柔的白色麻布窗簾,在微光的滲透下,還巢出淡淡柔光,冷調的色系雖不是她怎麼欣賞的調調,但整體而言,還看得出主人的時尚品味,絕對跟得上潮流。
躺在柔軟的雁鴨枕絨上,蓋著舒服的蠶絲被,她不敢相信,她現在會躺在這麼舒適的一張床上。
而且身上還被換上干淨的寬大T恤,以及一件必須將褲管折上的折的運動褲。
她不是溺在水里了嗎?
在她殘存的一點記憶中,他依稀記得,她在救一位小女孩,結果游到一半,因為一股拉扯的吸引力,讓她的手腳無法听其使喚.然後,她就看到岸上出現一具高大的黑影,接著……
她就什麼都記不得了!
那個人是誰,是他救了她嗎?現在那個人呢?而她又在什麼地方?
她將視線從天花板慢慢轉移到牆璧,再從牆璧慢慢轉移到……
「哇,你……你是誰?」她突然看到一張冷峻沒有表情的臉,佔滿她的瞳孔。
「你叫湯媛心?」他沒回答她,反過來還問她。
在光暈的忽隱忽現下,那張斧刻般的五宮,好看得叫人忘了他在問她些什麼。
「對……對不起,你說什麼?」她覺得有些失禮,微微地紅著臉。
孟鋒對于她的迷糊,臉上飛過一絲不悅。「我問你是不是叫做湯媛心?
「對,我叫湯媛心,是我哥哥湯肇要我來找你的,他說最近公司派他到國外出差,家中剩下我一個女孩子,他會覺得很不安心,加上這陣子我們店附近有什麼鐵窗之狼,都會破壞人家的鐵窗進到屋內性侵害女孩子,所以……嗯嗯……」突然她的嘴被孟鋒的一根手指頭封住,嗯呀嗯呀讓她暫時出不了聲。
「我問你什麼,你再回答什麼就行了,明白嗎?」冷冽的眸子瞪得媛心毛細孔突然縮了起來,直感一股寒氣逼人人心。
她沒說話,被他那對好看但帶著威儀的眸子,瞧得只有乖乖點頭的份。
她突然發現,這個人的口氣怎麼那麼冰涼涼的,沒有哥哥說的那麼好相處嘛!
她暗暗悲嘆往後三個月鐵定沒好日子過時,這才又發現,被單下的衣服,好像……不是自己的。
「你……」她整個嘴呀呷呀晰地張張,看了看對方,又指了指自己,好像有話說,卻又突然發不出聲音。「是你……」
「女人的身體我看多了,你不用大驚小怪,我只純粹替你換掉濕衣服。」孟鋒臉上沒太多振奮的表情.看在她心眼中,不知是該狂喜還是該悲哀。
難道她的身材真的那麼不可口嗎?
她想了想,應該是不至于吧……
「是……是你救了我?」
孟鋒點了點頭,眼神中充滿輕蔑。「當然是我救你的,你听好,那座湖的中央有個墜陷渦,湖面上是看不出來,不過我已經豎立警告標志。但我很不明白,為什麼你還笨到要往那里頭跳?」
「那……有個小女孩,她是不是……」
「小女孩已經沒事了,但從現在起,你最好牢牢地記住,在這方圓幾里之內,所有有警告標語的地方,你最好收斂收斂你的好奇心,這次僥幸被我擔見,但下回……你可不見得還有這麼好運了。」
他訓人的樣子,好像天上的鳥也不敢亂飛,地上的走獸也不敢亂跑,都很靜靜地立正站好,听他的諄諄教誨。
「我……我明白了!」該死的哥哥,叫她來什麼魔鬼訓練營嘛!
見到媛心已經沒有什麼大礙,孟鋒很快地將他的訴求切入主題。
「听你哥哥說你很會煮東西,我現在餓了,快去煮東西給我吃。」
話還沒說完,孟鋒又飛現媛心好像沒有很專心在听他說些什麼,她東張西望,似乎有什麼更重大的事情,比去煮東西還來得重要。
「小美人,你跑哪里去了?」她站起身、在寬大的臥室里東翻西找,還趴到床底下,就是不見小美人的蹤影。
「我說我餓了,你快去煮東西給我吃。」一想到她會煮那些南歐菜,孟鋒的五髒廟早已在鬧空城了。
「奇怪了,小美人不會亂跑的喔!」她揚揚頭,打算到外頭去找找看。
媛心就這樣滿懷心事地走出房門,沿著走廊不停叫喚,「小美人,你跑哪里去了,快點出來呀!」
這個出走的動作,剎那間讓孟鋒變得不知所措。他從來就沒有在任何人面前這不被重視過,曾經是叱 風雲,縱橫沙場的古獸兵團之一的貔貅,如今連續說了兩次「我餓了」,這女人竟然沒鳥他?
不僅如此,還把他當成空氣,從他面前走過,連正眼也不看一下。
「喂,女人,你給我過來!」他勾勾手指,大聲叫著準備走到外頭院子去的媛心。
「奇怪,他很膽小的,不會亂跑才對呀!」
「我叫你過來,你听見了沒?」他咆哮出聲。本來在金盆洗手後,他已經開始打禪靜坐,學著修身養性,這下又因她的關系而破了戒。
俊美的容貌逐漸變形,他凶神惡煞地沖到大門,臉色鐵青地開罵,只差沒將雙手放在她脖子上,親手捏死她。
「你自己已經走過來了,我還能走去哪里?」她說得極委屈。是他自己沉不住氣跑過來,又不是她不听他的。
是幄,他叫她過來,他自己怎麼又按捺不住,跑到她面前來指著鼻頭開罵。
「女人,你在叫什麼小美人、小美人的,能不能告訴我,誰……是小美人?」他要看看,究章「她」有多美?
「小美人是我帶來的一只眼鏡猴.是哥哥托人從巴西帶回來的,它今年一歲半,只吃蟋蟀,很乖很听……」她發現對方眼中兩簇火焰,很快地就閉上嘴。「我知道,你問什麼,我答什麼,好了,我不多說了。」
原來她口中的小美人是一只眼鏡猴,在她心目中,他竟然比一只眼鏡猴還要不如,說起來還真是悲哀。
「你知道現在幾點鐘了?」
還在前院里東張西望的媛心,哪還管得了時間。「不知道。」
「那我告訴你,現在已經中午一點半,我、餓、了!」孟鋒咬著牙道。
他向來最難忍受肚子餓,就是要等她來辦上一桌上好的料理,那些微波食物他已經吃到快要反胃,對于湯肇所描述的那些美食,他已經引頸企盼許久,誰曉得,這女人為了一只猴子.竟要他餓肚子?
「那你就先隨便找東西吃,等我找到小美人,再煮給你吃,好不好?」媛心整個心都慌了,那種失去寵物的心情,換成常人,也一樣做不了其他事的。
「不行!」他強硬得沒有商量空間。
「你不行我也沒辦法,反正今天找不到小美人,我就不會想要煮東西!」
她的堅決立場,同樣讓孟鋒徹底失去理智,他忍不住惱火地走上前,像是吞了上萬噸的炸藥,即使是同歸于盡他也甘願.
「你那雙眼楮那麼的做什麼,你打算揍我嗎?」她不敢相信,哥哥竟然把她交給一個這樣容易動怒的家伙。
那種口氣,連孟鋒也嚇到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人,骨碌碌的大眼中,看下到任何恐懼的色彩,那對會說話的靈魂之窗,仿佛正在告訴他,他的地位,遠遠不及那只小猴子.
「我從不打女人。」緊擰的眉峰不停卷動,他多麼想告訴她,從早上起他就餓到現在,接著又耗費體力下湖去救她,她不應該這麼不通情理。
瞧那句話說得那麼斬釘截鐵,她能斷定,這個男人還算有文明,不會訴諸于暴力。
媛心松了口氣,抬眼望著他,反間︰「要是你朋友丟了,你是吃飯比較重要,還是朋友比較重要?」
說起朋友,孟鋒心里頭掠過一絲絲悲涼。老實說,除了湯肇這位小學一起讀了六年書的朋友外,進入佣兵集團後,能真正稱得上朋友的,可說是一個也沒有。
「那你還打算找多久?」
「找到為止。」她答得簡潔有力。
「那意思是說……找不到的話……」他就得繼續餓下去。
「沒錯。」她理所當然地知道他想問些什麼,馬上便點了點頭。「要不然我包包里還有一個菠蘿面包,你要是餓了,那個就光給你吃好了。」
菠……菠蘿面包?
該死,要是為了一個菠蘿面包,他又何必經過一番天人交戰後,才答應湯肇的請托。
「那只該死的猴子長什麼德行?」他還是趕緊幫她找算了,憑他曾經當過佣兵,經過嚴厲的訓練,要找一只猴子那還有什麼困難。
媛心一听他這麼稱呼小美人,當場嘴一嘟,相當不能苟同。
「孟先生,我相信我第一次跟你見面,也沒這樣批評過你,同理之心,你也不能這樣說小美人,它是一只好猴子,是不熟悉我環境才會亂跑,而且最重要的是,它一點也不像鬼.」說起小美人,媛心馬上就正經八百,嚴嘯了起來。
對于一只小猴子她就能這樣驚慨激昂,他相信他要再說一句那只猴子的不是,就是自討苦吃,罷了罷了,忍一時之氣可換來一頓大餐,怎麼說也劃得來.
「那麼請問一下,那只小美人長得究竟有多美?」他怞動著嘴角,試著想要讓自己看起來親切些,但幾年下來,他仿佛忘了什麼叫做笑,對他而言,親切兩字已在他生命消失已久.
「它只有巴掌左右大,兩個眼楮長得很大,尾巴長長的,四只腳很像是青蛙的蹼……」她簡略地描述一下小美人的外型.
形容成這樣,他實在難以想像,這種猴子能「美」到什麼程度。
他不禁懷疑,她的審美觀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找到猴子之後,你就能馬上開伙?」
「可以.」她回答得十分肯定。
「記住你所說過的話.」他的口氣緊繃,還不忘再提醒一次。「你最好說到做到。」
好像在跟黑社會談判,這個男人會不會生活太嚴謹了點,把每件事情都搞得好像在做黑市交易,算了算了,她最好別跟這種男人有太多言詞上的交鋒,人在屋檐下,她還是乖一點比較好,免得到時候給哥哥添麻煩。
兩人達到共識後,便一起走到屋外,尋找小美人的蹤跡。
「哥哥,小猴猴好可愛喔,可是它為什麼都不吃香蕉?」小女孩稚女敕的聲音,听起來悅耳動听。
「因為你都不乖乖吃飯,小猴猴也才不願意吃啊!」端著可愛的米老鼠圖案飯碗,小男生很仔細地將魚肉和著飯,送進小女生的嘴里。「不可以把魚魚吐出來,挽姨說過不準偏食幄!」
邊逗弄小美人邊吃飯的小女孩,粉離玉琢的模樣,就像個洋女圭女圭般惹人憐愛。剛經歷過一場生死交關的劫難,這回,小男生更是緊守在小女孩身邊,片刻不敢大意。
「小瓷不要吃苦苦的魚魚。」肥女敕女敕的小手指著飯碗里的魚肉,她的注意力全放在小美人身上,吃飯顯得不是很專心。
「對不起,哥哥上次煮壞了,但這次魚魚絕對不會苦苦了。」那次煎得太過焦黑,讓小瓷根本食不下咽,這回,他懂得用蒸的,魚肉吃起來也比較鮮女敕。
餐桌上,一位年約九歲大的小男生,用小碟子盛著一小盤一小金的菜肴,有蒸好的鰭魚,一盤清脆的炒豆苗,還有一盤讓小孩子較好下飯的番茄炒蛋,那漂亮的色澤配上裊繞的香氣,讓人難以想像,是出自于一個九歲小男生的手。
這個小男生模樣也是漂亮極了,烏黑的自然容發,濃密地貼著發際,深刻的五官像是上帝精心的雕作,一對劍眉看起來英氣逼人,皮膚女敕白透紅,小小年紀,就已經有迷倒眾生的最佳本錢。
而小女生更是粉女敕得像是玻璃櫃里的女圭女圭,淡金色的頭發,配上卷翹的睫毛,還有剛發育好的小小門牙,女敕女敕的隻果瞼,讓人忍不住想要過去捏她一把才過癮。
「小瓷,待會吃完飯,汪婆婆說,要把小猴猴拿去還給小貅叔叔,那是那位救你的大姐姐的,我們不能一直不讓它回家,大姐姐會著急幄!」他仔細地從小瓷嘴邊拿下一顆飯粒,還用濕紙巾將她吃得油油的嘴邊,小心地擦拭一下.
一听到要把小猴子還人,小瓷反射性地將小美人抓在一手中,用力搖著頭。「不要,小瓷要跟小猴猴玩。」
肥嘟嘟的小手緊緊地將小美人抱在懷中,說什麼也不願將這剛得到的玩具,拱手還給別人。
「小瓷乖,我們先拿去還給大姐姐,再跟大姐姐借來玩,好不好?」小璧好聲相哄著,一邊還替小瓷將圍兜兜給解下來。
「猴猴乖乖,小瓷會照顧猴猴。」小美人窩在小瓷懷中,吸盤般的腳,緊緊地依附在小瓷的裙裝上。
「可是猴猴不是小瓷的,姨姨說過,不是自己的東西,不能佔為己有。」小璧不知該怎麼跟她解釋「佔為已有」到底是什麼意思。
「猴猴是小瓷的。」一張嘴慢慢地往下彎,半月圓的小嘴兒,顯然有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態勢。
「小瓷不乖,哥哥要生氣唆!」
不到三秒,便听見哇的一聲,晶瑩的淚水如斷線的珍珠,從小瓷的臉上滾落。
這小孩子一哭要讓她停下來,那可是要耗費好幾倍的功力。小璧半哄半功,答應她暫時不把小猴子送走,那哭聲才得以漸漸平息下來。
可是才剛動停,便見一名老婦人走進餐室,後頭跟著的是找上門來的孟鋒和媛心。
「婆婆,還有小貅叔叔,嗯……大姐姐你好。」小璧看到三人走進餐廳,很有禮貌地先向每個人問好。
「小貅叔叔……抱抱……」小瓷看到孟鋒,哭得淋瀝嘩啦的小臉蛋馬上綻開笑靨。
不過小美人一看到媛心,很快地便從小瓷的懷中,跳回主人的懷抱里。
「小猴猴……」小瓷才剛敞開雙臂,準備迎向孟鋒的懷抱,卻因小美人的離去,又開始哭鬧不休起來。
「小瓷,小猴子是大姐姐的,大姐姐找了很久,你不應該這樣不守規矩。」年約六十,滿頭銀發的汪媽,說話聲音威嚴,深還的眼眸中,累積著長者的智慧。
板著一張臉的汪媽,說話的份量比起小璧自然有用許多。小瓷看到她眼中迸出的精銳目光,再怎麼不情願,也不敢再哭鬧出聲。
這位能讓小瓷安安靜靜不敢亂鬧的老婦人,即是兩個小孩的女乃媽,同時也是貔貅、鳳凰、狻猊與麒麟等四人,共同認拜的干媽。
說起小璧與小瓷,是知名的芬蘭生化專家科雷克與NASA太空總署華裔科學家丁班所生的一對心肝寶貝。
由于小瓷的父親受到中東恐怖份子脅迫,逼迫他研發出最具殺傷力的生化武器,科雷克深知這會給全世界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堅決不肯就範,因此向美國政府申請庇護,目前夫妻倆都在FSI的保護下,生命安全暫時無虞。
然唯一一對兒女因無法分身就近照顧,這才托付給了他的妹妹,也就是古獸兵團中的鳳凰女丁瑤,在這由情治單位嚴密控管的地區,單就安全的考量上,可說是相當有保障的。
既然她找到小美人了,又看到這個如同洋女圭女圭般的小女孩這麼喜歡它,不如就用這個來拉近彼此的距離,誰叫這小女孩這麼跟她有緣,讓她越看是越喜歡。
「告訴大姐姐,你叫什麼名字,只要你告訴我,小猴猴就給你玩。」她來到小瓷面前,看著這金發的小女圭女圭,越看是越喜歡。
「小瓷……」那對怕生的漂亮眼楮,在看到媛心將小猴子交到她手上時,瞬間破涕為笑。
「小瓷的瓷是陶瓷的瓷,我叫小璧,和氏璧的璧,是小瓷的哥哥。」小璧看起來相當有家教,很有禮貌地對媛心自我介紹。
這一對兄妹,還真是人如其名,長得實在精致亮眼,稍稍一踫,就像要把他們摔破似的。
「你好,我叫湯媛心,我們附近的小孩都叫我湯圓姐姐,你們如果喜歡,也可以這樣叫我。」她面帶笑容,主動地伸出乎與小瓷示好。
「呵呵,湯圓姐姐……」小瓷胖嘟嘟的小手,還半玩半捏地扯著媛心的臉。
「小瓷,不能胡來。」汪媽那張愛說教的嘴,讓小瓷胖嘟嘟的小手,就這麼滑了下來。
「無所謂,反正我的皮膚本來就跟湯圓一樣好捏。」那水女敕的臉龐,還是大家公認的。「小璧,你要記住,以後千萬不能讓妹妹一個人到水邊,那很危險的。」
媛心抱起小瓷。這麼漂亮可愛的一個女娃兒,差點就飛到天上當小天使,還好及時救了起來;否則,不知道要傷了多少人的心。
「早知道她不乖乖坐在岸邊等我,就不答她拿風箏了.」小璧心受委屈,九歲的小男生,心中多少還是會有些不平。
「妹妹還小,你要多多在她身邊陪著,千萬不能讓她一個人待在危險的地方,明白嗎?」
小璧還算懂事,他沒有規避責任,默默地記取媛心給他的教誨。
小美人的事總算圓滿解決,兩個小孩圍著媛心說說笑笑,在場唯一受到冷落的,是已經餓到快要沉不住氣的孟鋒.
低沉的聲音在她耳後響起,男性的呼吸在她耳後輕輕吹拂著。
「你該做飯了吧?」
媛心原本還在和小瓷玩著呵癢癢的游戲,被孟鋒這麼一提醒,她連忙把小資放下,對著他連聲說歉。
「對……對不起,我現在馬上回去做飯.」她還不忘對著江媽和小瓷、小璧道別,放下小美人,頭也不回便跟著孟津急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