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邁阿密
六月驕陽炙艷,烤得海灘如煎鍋般叫人難挨。
雖然正午氣溫已達攝氏四十二度,仍擋不住游客觀賞一年一度沖浪大賽的興致。
只是好景不常,突如其來的警鈴大作,讓所有游客慌成一團,紛紛從比賽會場逃離海灘。
「各位游客請注意,目前發現有三只鯊魚在附近海域出沒,請各位盡速離開海邊,並注意你身邊的朋友是否已經安全離開……」
廣播里不斷重復著鯊魚出沒的訊息,原本在海邊嬉戲的旅客早已一哄而散,連準備好要參加沖浪比賽的選手也只好拿著沖浪板無奈離去。不消多久,整個海灘空無一人,和幾分鐘前的熱絡景致可說是天壤之別。
一听到廣播中傳送的消息,原本在海灘傘下休憩的史葳葳,這下可緊張得跳起來了。
「李歐呢,李歐他上來了沒有?」史葳葳摘下太陽眼鏡,惶然的目光停留在身旁的娉婷女子身上。
「你怎麼問起我來了呢?是你答應杏姨要看好他的。我就知道把人交給你絕對是個錯誤!趕快找吧!」潘芙兒柳眉輕挑地薄斥著,迅即從海灘椅上起身,撐高陽傘轉向沖浪水域而去。
兩女一前一後走著,可不到幾步路,就被水警人員給擋了下來。
「兩位小姐請留步,這片海域因鯊魚入侵已遭封鎖,請轉往別處!」戴著墨鏡的中年警察極為嚴肅地對兩人說道。
「我們不是來玩的,我們是來找人的!」潘芙兒引頸張望,只見茫茫一片水天連色,早已杳無人跡。
「所有人全已退到警戒線後方,你要找的人應該也離開此地了。」
「不可能的,要是他離去的話,一定會通知我們,不可能就這樣走人。」史葳葳拍胸脯說著。她知道李歐平時雖玩世不恭,但基本的告知禮儀仍會遵守。
「我們已經將所有游客都請出海水浴場,兩位小姐很抱歉,確實沒有你們要找的人。」態度強硬的警察,說什麼也不願讓兩人越警戒線一步。
「見鬼了,我們要找的人長得是圓還扁你也不知道,怎麼一口咬定沒我們要找的人?我可警告你,這個人不是一般的市井小民,要是出了什麼差池,連你頂頭上司也會有事!」潘芙兒拔尖了嗓子,朝警察嚴聲喝斥。
「是呀,他是準備來參加沖浪大賽的選手,也是讓人又愛又恨的m&m's巧克力情人,名字叫做李歐,長得高大帥氣,褐色頭發,笑起來還有酒渦。更要緊的一點,他爸爸是澳洲的參議員,你們千萬別輕忽大意啊!」史葳葳焦急地不停描述,她答應杏姨要看好李歐,怎知會突然發生這種難以預測的事情。
「跟你們說過現場都已經清空,整個海灘除了海水浴場的工作人員外,就沒別的人,我勸你們還是再去別處看看,別妨礙我們執行公務!」警察開始顯得不耐煩,他舉目望去,根本沒有她們描述的那個人。
「人在你們這里不見的,不幫我們找也就算了,還指責我們妨礙公務?好哇!你們美國人還真以為是世界警察,什麼事都得由你們說了就算嗎?」潘芙兒看不慣老美這種主觀意識強的處事作風,憤而大罵起來。
「沒錯,我確定他人還在里頭。啊!會不會他已經……」史蕨葳圓瞳一瞠,腦中立刻浮現李歐半截身子卡在鯊魚嘴里的畫面。
「少在那邊烏鴉,他……他不會有事的。」潘芙兒看她那張幾近痴呆的臉,就曉得她吐不出什麼好話來。
正當兩人一籌莫展之際,警察手中的無線電突然發出嗶嗶聲響,原來海上還有人在沖浪,而更叫人不可思議的是,這個人的四周還圍繞著幾只銀灰色的大鯊魚!
史葳葳和潘芙兒見中年警察說完立即奔馳而去,立刻隨後跟上,只見海平面上突地涌起一陣狂濤巨浪,仿佛一道海牆由外海處朝內灣撲打而來。
就在那當兒,白花花的浪濤中,一個矯健的黑色身影竟從海浪中破水而出,美妙靈活的身軀如同與大海合為一體,遠遠看去,美得有如滑雪選手正從白雪皚皚的山上飛馳而下。
「是李歐!」史葳葳開心地掩面尖叫,真不敢相信在這樣危機四伏的情況下,他還能從容不迫,鎮靜自若。
「快去把他帶回陸上,要是他少了一根毛,我絕對找律師把你告到底。」同樣感到震驚的潘芙兒首先回復了理智,厲聲催促道。
之後,所有的水警與海水浴場的工作人員皆不停地用擴音器向海上的男子喊話,並指導他要如何避開鯊魚,然而對方似乎充耳不聞,仍徜徉在自我的感官刺激之中。
「李歐,我是葳葳,你別嚇我啊!」她懸著一顆心,努力地祈求上蒼讓他安然歸來。
倒是潘芙兒,她怎會不清楚李歐的個性,明知海有鯊,偏向海上行,這就是他愛搏命冒險的精神。如今只期盼那些鯊魚跟他玩累了會乖乖地游開,別把他的小心肝當點心果月復。
這場游戲整整玩了有一個小時之久,當一干人還在為李歐的安危擔心焦急時,只看他隨著海浪沖向另一處的海域,最後在眾人的目光迎送下,整個人消失在海平面的另一端。
「太過分了,我們在這里替他著急成這樣,他竟然理都不理,說消失就消失!」史葳葳呆愣住,定楮望著天邊的兩只海鷗。
「如果你沒辦法忍受李歐這種個性的話,大可自動退出,不會有人攔你。」潘芙兒笑看著她說。想退出,請趁早。
「你這話倒是提醒我了。」史葳義也回以一記倩笑。「我不會那麼容易退縮的。」
兩女同時對哼一聲,扭身便朝反方向離去。
原來,她們分別是李歐在上海的前兩任女友,因為恰巧同在此地偶遇重逢,而她們竟也同時想重修舊好,于是非要李歐兩者擇一才罷休。
炖鍋的啦啦聲從廚房里傳送出來,伴隨的中藥香氣頓時四溘。
幾只野雀兒停駐在廚房外的枝極上,目不轉楮地盯著做菜的老婦人。看她認真的模樣,像在為誰煲煮精心的上好韻湯。
這是一座如詩如畫的花園洋房,廚房外頭海風徐徐,窗明幾淨的歐式裝潢,配上邁阿密的蔚藍晴空,好比一幅色彩明朗的鄉村油畫。
杏姨拿著小湯碟就口,仔細淺嘗這鍋雞湯的味道,里頭多的是中國的珍貴藥材,像這回的主藥材九尾草,就是李歐的外婆從上海托人帶來。除此之外,也不乏一些黨參、黃耆、淮山和茯苓之類的藥材,全都是買來給寶貝孫兒補身用的。
「此味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是哪個五星級的大廚師來我們家做菜啊?」李歐從後探過頭來,頸子擱在杏姨肩上,大口大口地吸取著香氣。
「你這臭小子,每次都跟土里冒出來似的,杏姨這條老命早晚被你嚇到見祖宗去!」杏姨閉目深吸口氣,掌心不停地在胸口前順著。
「我跟祖宗商量過,若不讓杏姨長命百歲,以後鮮花素果就別想了!」李歐打開冰箱,朝里頭望了望,接著拿出一瓶礦泉水就往嘴里大口灌。
「看你亂講個什麼勁……喂喂,慢點喝,小心嗆到了!」杏姨憂心地說著。
一道舒爽聲從他喉間傳出,清涼的冰水自他古銅色的頰緣滑落,健美結實的身軀配上一張中西混血的俊俏臉龐,要人不迷戀他的活力與朝氣也難。
「喔,對了,葳葳和芙兒沒跟你一塊回來?」杏姨四下張望,發覺後頭並沒有那兩只跟屁蟲尾隨。李歐差點嗆了出來,待水整個人喉後,才回神應道︰「她……她們覺得天氣還不錯,所以想在海邊多待一會。有件事你恐怕還不知道,今天在海邊有好多男人對她們搭訕,她們開心都來不及了,哪還有我這雖帥,但對她們來說已快過期的巧克力情人的存在。」
杏姨只是听著,一對利眸朝他直視而去。「現在說謊都不會臉紅,你這號稱m&m's情人的功力是越來越高了!」
史葳葳和潘芙兒是杏姨見過對李歐最死心塌地的女人,如今有機會能跟在他旁邊,取悅他、討好他都來不及了,哪還有剩余的時間和別的男人眉來眼去,互送秋波,這全都是一派胡言。
「是真的,海邊滿坑滿谷都是出色的男人,每個都比我要好上千萬倍。杏姨,你要相信我,女人是善變的,她們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忠貞。」他舉手起誓,一副所言不假的模樣。
「我不听你說了,人家葳葳和芙兒的爸媽托我要好好看顧她們,你最好快點收心,仔細挑選一個安定下來,這樣……」杏姨兩片鼓浪唇還沒停下,便听見外頭門鈴響了起來。
「我的天啊,就說我還沒回來。喔,對了,雞湯幫我留著,別被那兩個麻煩精全吃光。」李歐腳底抹油正準備開溜,杏姨不慌不忙地把他喚了下來。
「要是她們回來,還需要按電鈴嗎?」兩人身上都有鑰匙,何必多此一舉。
李歐想下笑了起來,這也沒辦法,杯弓蛇影慣了,看到草繩也當做巨蟒。
「說得也對。啊,也許是我那迷人的干爹來了!」
杏姨瞪他一眼,這小子沒事就提他干爹,害得她滿臉躁紅起來。
李歐松了口氣,神情愉悅地走去開門。門一開卻是個陌生女人。
他從頭到腳對她打量了會,只覺一股寒氣從他腳底冒了上來。明明是盛夏時分,但眼前這女人仿佛是從嚴冬中走出的雪女,一身黑衣連身洋裝,配上一只黑絨毛皮肩包,甚至在眼眶周圍還透著灰黑色的黑眼圈,他暗忖著,這女人精神狀況可說是差到極點。
「小姐,請問你找誰?」
「你是李歐-勞輪斯先生嗎?」柳湘依聲音微弱沙啞中帶有濃濃的感冒鼻音。
李歐聞言倒怞了一口氣,警覺心讓他立即收起嬉皮笑臉的皮相。
「請問你是……」他得先知道對方來歷。
柳湘依見他防備著自己,明白若要讓對方伸出援手,必須先釋出誠意,于是緩緩開口。
「我叫柳湘依,本來到法國追查哥哥柳皓為的死因,可是卻找不到關鍵證人勞輪斯先生。最後我找向哥哥的賽車教練,他給了我一位柏克萊夫人的地址,我循線找到她,她告訴我說勞輪斯先生現在人在邁阿密,並且給了我他在這邊的地址。」柳湘依說話聲音細如蚊蚋,為了取信于對方,還將柏克萊夫人所抄寫的字條遞了過去。
李歐一看,不停地在心中咒罵柏克萊夫人,她竟然給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他的地址,而這女人所說的這件事也是他最不想去提的,正因此事,他這上流社會人人愛的巧克力情人才要避走異鄉,不願再卷入錯綜復雜的幫派糾紛。
「對不起,你找錯地方了,這里並沒有這個人。」李歐心一橫,面露微笑,試圖將她打發走。
「怎麼可能,這地址明明就是這里啊!」柳湘依頓時感到驚惶失措,她不希望惟一的線索就此落空。
「真的很對不起,這里確實沒這個人。也許是……那個叫什麼李歐的已經搬走,我才剛搬來這里,對前屋主的事一無所知。」這種會惹得全身腥羶味的事,他得當機立斷,快刀斬亂麻。
「可是柏克萊夫人說得很誠懇,她說李歐先生的阿姨住這里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她還大致描述了那位勞輪斯先生的外貌,幾乎可說是跟你一模一樣。」柳湘依猶不死心的追問。
「就說沒這個人就沒這個人,我這德行走在路上一大堆,你要不信這附近有個海灘,我保證你能看到好幾十個跟我長得相似的男人。」他不想再在這話題上打轉,準備將門關上。
這時杏姨突然邊走邊喊著,「李歐,到底是誰來了,磨磨蹭蹭這麼久?」話一說完,她已走到李歐身邊。
他虛軟無力地望了杏姨一眼。
完了,這下是烏龜咬了烏鴉腿,是跑不了也飛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