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走蔣恩美,廣仁宇還不罷手,他還有話講。「大家坐好,我們來開會。」
劉家耀冷汗直淌,看廣仁宇做事,雷厲風行,不講情面,就跟當初在大學一樣。廣仁宇一直是個狠絕的角色,再棘手的事他都能擺平,可是他尖銳的個性也總是讓周遭人傷痕累累。
他跟廣仁宇的個性完全相反,卻因為同在一個籃球社而成為好友。因為成立公司沒讓廣仁宇加入,他們的友情開始有了裂痕,後來漸行漸遠,而廣仁宇不來他公司上班後,發展更寬廣,考雙博士,兼任好幾家上市公司顧問,成立海內外危機處理團隊。廣仁宇成了最自由的強人,而他卻被自己的公司綁住。
如今他的王國搖搖欲墜,他知道廣仁宇是有能力幫他度過危機,但---…他的態度很可怕,劉家耀知道,他無法掌控這家伙,看著廣仁宇冷漠的俊臉,他不禁懷疑,他是找來解決問題的厲害角色,還是引進更多問題?
你是來消滅我們公司的吧?
這是高經理內心對廣仁宇的OS,看著鐵面無情的廣仁宇,他雙手不自覺地交叉環護在胸前,透露出內心的不安。這家伙真的讓公關經理蔣恩美去當佣人了,喔買尬,還有什麼事他不敢做的?
精彩的才正要開始
廣仁宇接手主持會議,他先對劉家耀說︰「我還有但書,從今天起,我要你保證,不干涉我的任何決策,還有,我要求我的職權凌駕總裁之上。你同意,你公司就有救。」
總裁之上?眾人面面相覦,總裁之上的職位要叫什麼?「總總裁」嗎?他們一向對爛好人劉總裁大小聲,至于這個新來的「總總裁」?凹嗚…好恐怖欽!
眾人面無血色,感覺殘酷的命運之輪開始轉動,好怕喔,大家只差沒在桌底下偷偷手拉手。
劉家耀點頭同意,他還有什麼好損失?這間公司已經負債累累,形同倒閉。
「很好。」廣仁宇拿出口袋里的便條紙,取出手機,撥打上頭的號碼,給總機王麗雅。「王麗雅小姐,明天起,妳不必來當總機了,這里不需要會跟訪客打情罵俏的總機小姐……」王麗雅GameOver!
你是來消滅我們公司的吧?
眾人膽寒,紛紛跟著將雙手交叉,環護在胸前,好可怕。
廣仁宇繼續跟GameOver的王麗雅說︰「但是,我升妳為營銷部經理……」
什麼大家倒怞口氣,只有一個人岔氣,正是在場的營銷經理郭陶陶女士。
沒等廣仁宇掛電話,郭陶陶跳起來尖嚷。「有沒有搞錯?總機跑來當營銷經理?那我這個營銷經理呢?」
「去當總機。」廣仁宇回答。
郭陶陶驚駭過度,扶著桌子,腿軟了。她瞪著廣仁宇,說不出話,一直喘。
你真的是來消滅我們公司的吧!大家內心一致OS。
劉家耀的頭開始劇痛,拾起公文包打算逃亡。
「你們繼續開會,我約了心理醫生,快遲到了……」這是一場游戲一場夢,一切也許通通是幻覺,明天醒來說不定會發現他其實才五歲在吃乖乖哈都不用理,而且乖乖要五香的才好吃。
總裁落跑了,郭陶陶回神,開始尖叫︰「這邏輯不通,她來當營銷經理?太荒謬了,王麗雅只是高中畢業的女生,她只是個總機,總機小姐!」「誰說做總機的,一輩子只能當總機?」
「給我個理由,讓我相信她比我強,我就服氣去當總機。」
「好。」廣仁宇單手抓起桌上小折,問︰「告訴我,這是哪家生產的小折?哪一家公司設計的?市價大約多少?在車友眼中有什麼特殊性?」
「……」這算什麼考題?折迭腳踏車?問這干哈?
「樓下的總機知道這是目前最流行的小折,連車款特殊性廠牌系列都知道,還知道在車友間這款小折戲稱『鳥車』,妳這個營銷經理,連最流行的商品都不瞭,憑什麼負責營銷部?」
「就算她會這個,可是她沒受過正統的商學培訓,她會搞砸營銷部。」
「這不用妳擔心,我會派專家輔導她坐穩營銷經理的位子。專業是死的,人腦才是活的,那個女生有慧根,對市場嗅覺敏銳直覺好,她才應該坐妳現在的位置。
而妳應該去當總機,學學怎麼觀察人事物,從最基礎開始學起。總機方面的事務,我會請王麗雅跟妳交接。」
郭陶陶張著嘴啊啊啊地還想反駁什麼,但找不到字句,事情進展太沖擊,腦袋放空了。
廣仁宇點點頭,不用說,他都瞭。「妳想申訴的話,請便,但我跟妳保證,這個決定不會改變。」說著,又問︰「誰是人事經理?」
「我--…」很愛亂踹桌腳的高經理顫抖著舉起手。
「好極了,我跟你說一聲,樓下的警衛要調去公司清潔部,他不適任。」
「我可以問為什麼嗎?」高經理講話變得好客氣。
「我來時,只告訴他名字,沒登記身分證,他畏懼權威就放我上來,沒膽量的人不適合當警衛,去掃地抹窗戶還行。」
「那張警衛的缺……」
「高經理?」廣仁宇說。
「干麼?」
「你去當警衛吧。」
「你--…你別太過分……」剛剛飄他幾句就報仇喔?
「剛才,你仗義執言,很好。可是太沖動,如果你最後仍堅持捍衛蔣恩美的權利,願意離職,你的沖動還有價值,不算太愚蠢。可是你沖動完又退縮了,這代表什麼?」什麼?大家莫宰羊。
「這代表你沖動有余,思慮不周,不適任人事經理,你先去當警衛,從最基本的管理大門出入人員開始學習。」
「廣仁宇,你存心要我難看。」高經理胸膛劇烈起伏,他當主管久了,有什麼臉面去做警衛?這不是讓人看笑話嗎?
「叫你當警衛就是給你難看?職位不分貴賤,你不知道嗎?大丈夫能屈能伸,我要的是能做大事的人,你要就留下來努力,不然放棄在公司的年資跟紅利辦離職,你自己衡量。如果警衛做得很好,我會考慮給你機會升回原來的位子,就這樣。至于你的空缺,後天我會宣布遞補人員,我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
廣仁宇扔掉手中便條紙,在大家心驚膽戰中坐下,翻看桌上厚厚一迭的會議記錄,寫的全是這幾天大家絞盡腦汁提出的危機處理建議。廣仁宇只看了一下,將文件全掃到地上,嘩啦啦地,散了一地,形同垃圾。
嗯,這樣桌面清爽多了,他滿意地深吸口氣。
「OK!」他微笑,問大家︰「現在,請各位牢記我以下的話,因為我很討厭重復。在本次會議里,我要了解以下這幾件事告訴我目前誰是公司對外關鍵聯絡人?告訴我誰是關鍵听眾?消費者?供貨商?股東?告訴我,你們有沒有設立二十四小時對外電訊網絡,有沒有強大的傳媒支持團隊?發布公司訊息時,有沒有考慮過記者截稿的時間?」
回答廣仁宇的,是一張張惶恐的臉。
「很好。」全听不懂,廣仁宇降低標準,拿一張紙,扔給即將轉任警衛的高經理。「你負責記錄,我們從頭開始。現在,我們將建立危機評估表,詳列危機因素,評估等級,建立危機處理手冊,成立危機處理小組。另外,我會找專業的公關公司,確保接下來任何危機狀況都能被有效處理……今天以前,我要拿到所有合作廠商簽立的契約……另外,還要這三個月危機事件相關的媒體報導……」
廣仁宇一連串的專業術語,大家听不太懂。可是,大家看著廣仁宇,他們有同樣的FU,就是!
廣仁宇,你真的好強!
在擁有大片落地窗的公關經理辦公室里,蔣恩美收拾私人物品。
「太可怕了……我不相信,難道總裁什麼都不說?真的要讓妳去幫佣?」助理關敏嬌幫著打包,她哭喪著臉,胖胖身軀蹲在桌底,將加斑時要嗑的零食全拿出來,裝進紙箱里。
「嗯。」
「妳真的要去?」
「嗯。」
「不氣總裁?」
「不氣……我跟他之間,還有什麼好計較?」
「妳真的很愛總裁…」關敏嬌嘆息了。
蔣恩美只是笑,將套裝封起,明天起,不再需要這些美美的專業套裝了。
「我不管了。」關敏嬌往地上一坐,拆了零食狂嗑,吃相很暴力。
「妳不是在減肥?」蔣恩美問。
「妳這個當經理的都淪落到要去幫佣,這麼瞎的事,害我需要熱量維持鎮定。」
「少拿我的事當借口。」蔣恩美笑道,太了解助理了,每次嚷著節食,節食超過一天又忽然崩潰暴食,然後再很有罪惡感繼續節食,一次又一次,造成越來越壯觀的身形,這就是輪迥。
關敏嬌嚷道︰「唉,算啦算啦,跟妳的遭遇比起來,肥胖算什麼。」
蔣恩美整理完兩大箱物品,也在地毯坐下,倒紅酒來喝,跟助理暢飲。關敏嬌天真斕漫,心地純良,雖然有點月兌線,可是有她在,工作時會讓她覺得很舒服,不需要勾心斗角,沒壓力,她舍不得這個頭腦簡單的女孩。
關敏嬌嘆息。「總裁不對,他是男人,怎麼可以讓未婚妻去別人家里幫佣?」
蔣恩美嘗著紅酒,看似無所謂,其實是故作鎮定,她不像關敏嬌情緒外放。
罵了總裁一輪,關敏嬌又說︰「可是總裁對我們員工超好,我怎麼能罵他呢?我還欠他二十萬咧,總裁就是心太好,才會連女朋友都保護不了,好遜喔。」
「我不當管家,難道讓公司倒閉?如果總裁宣布破產,妳跟妳女兒就要餓肚子。現在景氣差,全公司兩百五十多名員工失業,就因為總裁要面子,不讓他的女人受委屈……妳覺得這樣才不遜嗎?」
「這個--…嗯-…」關敏嬌答不出來。蔣恩美替她把空了的酒杯斟滿。「只有在那個位置上做事的人,才知道處在那個高度的苦。當帥氣的英雄很容易,可是狼狽時還認真地做英雄更可敬。」對蔣恩美來說,劉家耀的一切都是美善的。她早就立誓,要用一輩子時間來保護這個好人。
砰砰砰……
有人敲門,關敏嬌開門,大家陸續闖進來。分別是剛開完會的高經理、郭陶陶、小張、李敬山等等等,共計六人驚恐地闖入,迅速關門。
「有酒?太好了!」高經理殺來,顫抖著先來一杯。
其它人跟上,撲過來圍坐在蔣恩美身旁搶酒喝,他們像受了大驚嚇,七嘴八舌,陳述蔣恩美離開後的開會狀況。高經理哭訴他被調去樓下干警衛,郭陶陶控訴她被調去干總機,又抱怨讓樓下那個蚤包王麗雅當營銷經理,還把張警衛調去清潔部掃地…只有會計部的曹經理默默喝酒,他很郁悶,感覺未來不好過。
「哇,真扯。」這麼夸張?關敏嬌听著,下意識雙手交叉護在胸前,同其它人一樣嚇到面土土,同時領悟到一個重大訊息。
「廣仁宇……其實是來消滅我們公司的吧?」
「錯,你們公司早就被消滅了。」這聲音?眾人望向門口,驚聲尖叫,爬的爬沖的沖奔的奔,瞬間消失無蹤,逃出門外,要死了,廣仁宇無聲無息走進來,連門都沒敲。
關敏嬌因為胖,來不及逃,她喘著,站起來,看著廣仁宇。「總經理……」胖胖的腿在發抖,嘴里還有沒嚼碎的零食,右手還拿著半包旺旺仙貝。
廣仁宇挑起一眉,看著她。
關敏嬌說︰「就算你會把我調去當小妹我還是想說,你把我們漂漂亮亮的女經理調去當佣人,是大材小用而且不公平!」
「妳知道現在流行什麼?」
「什麼?」
「流行不公平。」哇哩咧咖咖郝!這也算答案?馬的!關敏嬌臉很臭。
氣氛正緊張,偏偏!
妹妹背著洋女圭女圭,走到花園來看花…
關敏嬌用寶貝女兒哼唱的兒歌當來電鈴聲,竟在最不該的時候大響特響,她驚恐地按掉手機,對冷酷的廣仁宇笑笑。「我……我女兒啦,嘿嘿。」
廣仁宇指著門口。「我不會調妳去當小妹,因為妳很有Guts,請回避,我有話跟蔣小姐說。」
嗚……關敏嬌垂頭喪氣,拎著仙貝,拽著紅酒,拖著腳步離去。
「把門關上。」廣仁宇交代。
砰!關敏嬌力大無窮,暴力甩門。
現在,只剩蔣恩美和他獨處了。
「這麼早就喝酒,看樣子妳受了不小的打擊。」
「托你的福……王麗雅當營銷經理?你很幽默。」
「幽默的人是妳吧……」廣仁宇走到她面前,俯看側坐地毯上的蔣恩美。
她梳理整齊的長發現在亂了,拘謹的灰色套裝,在她頹背側坐時讓一雙姣好長腿顯露無遺,更將骨感女性化的身材彰顯出來。因為飲酒她兩腮排紅,因為眼色迷蒙,望著手中酒杯時,狼狽姿態很無謂,像在說!「隨便你怎樣,我都無所謂」
廣仁宇討厭蔣恩美不看他,像他一點都不重要。他蹲下,盯著蔣恩美。「這就是妳要的生活?對不愛的男人死心塌地,放著真正愛的男人去痛苦…這種詭異的幽默感,不是一般人有的,妳比我幽默幾百倍。」
蔣恩美听著,忍住不哭。
當他說著「放著真正愛的男人去痛苦」……
他還會為她痛苦嗎?
她心口悶痛,怕哭出來,只好表現得更無所謂。她深吸口氣,不理他,抱住紙箱,走出辦公室,任由身後挑釁她的男人神情陰郁著…
廣仁宇很悶,因為她的不理會、無所謂,他沒戲唱了。之前的囂張,之後的嘲諷,對她的刺激,為的就是要得到她還在乎他的反應。但她沒有回應,冷冷地,像沉默的牆,隨他敲擊咆哮,由著他去傷痕累累……痛他自己。她越對他無所謂,他就越恨,越不甘心。
這次,他不會輸。他要撕掉蔣恩美偽善的面具,以及她虛偽的鎮定。
他坐下,拿來她的杯子,將未喝完的酒飲盡……
窗外艷陽,曬著他,像在嘲笑他的傷。他知道,蔣恩美已不是當初他暗戀的那個女孩,他大學時的學妹。那時她笑起來有點害羞,個性好單純,他喜歡捉弄她,有時會故意弄亂她的發,再看她氣歸氣又想笑的可愛模樣。那時他也是個單純的大男孩,單純到明明很愛這個小學妹,卻礙于面子,喜歡裝酷,不告白。因為心里清楚,這學妹也是喜歡他的,不然不會老是一看見他就臉紅。
那時的廣仁宇自大傲慢,因為愚蠢的自尊心,覺得自己既然已經征服這個小學妹的心,就不需明講,反正早晚都會在一起,而且他很享受跟她曖昧的時光,喜歡看她暗戀他的傻氣模樣,她老是因為他一些逗弄或玩笑而臉紅。
廣仁宇當時以為勝券在握,所以,即使他知道好友劉家耀其實偷偷暗戀著蔣恩美,他也不擔心。
直到命運開了他一個大玩笑…
蔣恩美搭電梯下樓,看見明鏡中的自己,心中無奈,眼色卻很溫柔。她的心情很混亂,丟掉工作變幫佣的管家,為什麼這一連串挫敗的上午,以及想起往事而落寞的心情,卻在听到廣仁宇那句「放著真正愛的男人去痛苦」感到溫暖……听見廣仁宇為她痛苦,代表他還在乎她。本來很氣他的,卻因這句氣消了,還感到內疚,甚至羞愧地感到一絲絲甜。她很矛盾,這情感的折磨,像糖果。如果貪甜吃了又吃,就得付出蛀牙的代價。
廣仁宇沒說錯,自始至終她蔣恩美真正愛的,只有他,從不是劉家耀。
電梯下降,往事涌上心頭。
大學時她暗戀企管系學長廣仁宇,但是酷帥的學長有眾多愛慕者,雖然也常和她互動,來往密切,甚至有點曖昧著,但她不確定學長喜歡自己,因此遲遲不敢告白。
後來她父親生意失敗,向地下錢莊借錢,被黑道逼急吞藥自殺,躺進加護病房。當時她六神無主,母親每天只會哭哭啼啼。在那時,跟廣仁宇同是籃球社好友,一直苦追她的社長劉家耀,拜托他從政的父親,透過關系居中協調,擺平黑道,還無息借蔣家七百多萬去應急。
劉家耀從此成為蔣家的大恩人,她也理所當然地接受他的追求,出于報答的心態,甚至發誓用她的一生來報答劉家的恩情。最讓她傷心的是,在她最落魄時,和她曖昧很久,她一直暗戀著的廣仁宇學長,始終沒有伸出援手或來關心,但是卻選在她答應跟劉家耀交往後,突然跑來對她告白…
蔣恩美永遠記得那天晚上,廣仁宇听說劉家耀跟她交往後,跑到她家樓下找她,向來英姿颯爽的學長,那天晚上很狼狽,模樣憔悴,像個孩子,表情很窘,講話吞吞吐吐。
「我…我听家耀說,妳跟他交往…我想跟妳確認,妳真喜歡劉家耀?還是因為他幫妳?」
「為什麼問……」蔣恩美很氣他,跑來問這個干麼?她想,學長一定是怕被她牽累,或是怕她跟他借錢,就像那幾個要好的同學突然回避她,學長也是,她家出事後,他也消失無蹤,以前還常跟劉家耀來找她,這陣子卻只有劉家耀來,他卻不見人影,在最需要溫暖時,只有劉家耀陪她,這就是人性。
廣仁宇堅持道︰「妳跟我說,因為這對我非常重要。」
「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妳。」他說出來了,蔣恩美愣住,只是瞪著他。
「我一直很喜歡妳。」他又強調一次,走上前,想要抱她。她慌張地往後退,閃避他。她眼眶濕了,聲音哽咽地說︰「太晚說了,我現在
要跟劉家耀在一起--…我本來也喜歡你,但是…」她艱澀道︰「我應該要愛劉家耀。」
應該要愛?廣仁宇不懂,听到她說「我本來也喜歡你」,他一陣狂喜,但後面那句,讓他不明白。
「什麼叫應該?人不是應該跟喜歡的在一起?什麼叫應該愛劉家耀?就因為他擺平妳爸的事?我知道了,妳要報答他,妳瘋了,妳又不愛他,妳怎麼可以…妳要想清楚!」他突然抓住她的手,大聲起來。「愛跟報答是兩回事,妳搞清楚了!」
「我什麼都沒有,只有這個能回報他。學長,你才應該要搞清楚,沒有他,我家就完蛋了。反正他也喜歡我,對我很好,我接受他有什麼不對?」
「但妳說妳喜歡的是我。」
「那是以前……」以前家境優渥,無憂無慮的蔣恩美,是可以盡情喜歡任何人。當危機發生,遭逢劇變後,她才知道,習以為常的尋常日子有多珍貴,能恣意暗戀人是多奢侈的事。「以前我確實很喜歡你……」
「現在不喜歡了?」廣仁宇眼色瘋狂。「因為我沒有他那個厲害的老爸?」
不,是因為在我出事後,你躲避我,你連來安慰一下我都沒有。
蔣恩美好累,她很想浪漫地投入廣仁宇的懷抱,那是她想過N遍的事。但是,他搞砸了,他在她最需要安慰的時候消失,是他一直和她曖昧卻沒有表白,是他在她好不容易風暴過去,可以喘口氣的時候,又來攪亂她的心,他憑什麼這樣恣意妄為?
蔣恩美難過地說︰「我夠累夠煩了…如果,學長你是真的有喜歡過我,我只有一個懇求,求你不要把我喜歡過你的事跟劉家耀說,我不希望影響到我跟他的感情,不想要他心里有疙瘩,大家將來見面才不會尷尬。」
「妳很為他想嘛,那麼我們呢?我們才是互相喜歡……」
「你跟劉家耀是好朋友,難道你覺得講這些適當?」
「蔣恩美,我們之間的感情怎麼辦?」
「我們就是繼續當好朋友啊……很晚了,我要上樓去了,再見。」
「蔣恩美!」廣仁宇揪住她的手。
蔣恩美回身,怒視他。「學長,當我最無助的時候你在哪?你跟那些人一樣疏遠我!現在風平浪靜了,又跑來表現得這麼熱情……我覺得很惡心,請你放手。」
往事如昨,蔣恩美唏噓不已。知道廣仁宇喜歡她已經太遲,原來大學時彼此有好感,都暗戀對方,卻不好意思表白,那些偶爾感受到的曖昧,原來不是她的錯覺。可是這份愛,來得遲了,她已經和家耀交往,不能辜負他,更不可以腳踏兩條船。她選擇劉家耀,為義氣、為恩情,卻犧牲愛情。這份錯過的愛,成為她跟廣仁宇之間的秘密。
可是廣仁宇認為她愚昧,那晚之後仍不放棄她,常找機會對她示好,害她掙扎得很厲害,混亂的三角關系,教她良心不安。
廣仁宇對她的感情越來越失控,到最後甚至走上瘋狂的地步。他總是找機會見她,千方百計想說服她忠于自己的情感。同時,劉家耀也對她百般呵護,全心照顧……
蔣恩美一想到那段混亂的日子,就會心悸,那時她面對家耀會內疚,因為心里全是廣仁宇。但是面對廣仁宇時,卻有壓力,雖然沒做什麼,卻覺得虧欠劉家耀。在大學畢業後,她決定避開廣仁宇,不願讓自己再擺蕩下去,她逃避跟他相遇的任何機會,拒絕接他的電話。後來劉家耀自立門戶,創立公司,廣仁宇知道她會去劉家耀公可上班,竟然加入公司,甚至入股。
蔣恩美知道廣仁宇想著什麼,和他共事,她好不容易平靜的生活又會陷入感情風暴。那時候她反對到底,還威脅劉家耀,只要有廣仁宇在,她就離職。
在公司草創時期,三人常處于不愉快的氣氛中,蔣恩美更是處處與廣仁宇作對。終于,劉家耀請廣仁宇離開。
蔣恩美的無情,讓廣仁宇終于放棄,再也沒出現,也不跟劉家耀聯絡。單純的劉家耀,以為朋友氣他重色輕友,卻不知背後真正原因。
當廣仁宇真的消失了,蔣恩美白天若無其事,晚上卻常常偷哭。她選擇對得起良心的決定,卻背叛自己的真心。好不容易心如止水,也習慣跟劉家耀相處的日子。偏偏,廣仁宇又回來了,還是在她跟劉家耀結婚的前夕。
蔣恩美的心又在劇烈震蕩了,她很怕,比以前更怕他,怕他對她的影響,對她的誘惑。如果讓劉家耀知道這段往事,就不可能輕松面對廣仁宇要她去當管家的事了。我不會被動搖的!
蔣恩美努力鎮定自己,她已不是當初那個青澀的女大學生,她想,她可以表現得比以前更冷、更酷。可是…真可以全身而退嗎?接下來的日子,會風平浪靜嗎?
剛剛,當廣仁宇踏入辦公室,蹲在她面前,兩人靠那麼近時,她內心抖震,不敢看他,只想逃走。現在想著他,她心慌亂,背脊濕透。
蔣恩美虛弱地往後靠著壁面站,仰望頭上日光燈,忽然有一首年代久遠的歌在心里迥蕩……那是大學時跟廣仁宇學長曖昧時,他們趴在籃球場邊的欄桿,听著隨身听,他戴著耳機哼唱當紅的王杰的歌〈安妮〉,像每一個年輕時的男孩,有一種故作瀟灑的浪子姿態。
事到如今,不能埋怨妳。
只恨我,不能抗拒命運。長夜漫漫,默默在哭泣,
心中無限、痛苦呼喚妳……
安妮,我不能失去妳……我用生命呼喚妳…永遠的愛妳--…
那時,蔣恩美不知道,他也喜歡她。純純的愛戀,都不敢表露地默默喜歡著……
恩美心中輕輕響起那首歌,彷佛又看見廣仁宇年少時的模樣。那時,她和他並肩倚在欄桿前,好幾個晴朗無雲的日子,運動場喧嘩的同學
們,校園大樹被風吹著,搖擺著,蚤蕩著……
「學長,你在听誰的歌?」蔣恩美問他。廣仁宇摘下一邊耳機,分給蔣恩美的左耳。他們共听一首歌,在那美好、無憂無慮的大學時代,他們之間甜蜜的小事……
電梯門打開,恩美恢復冷漠表情,剛走進地下室要取車,手機傳來簡訊的通知聲,打開,是廣仁宇發的簡訊!
明天七點整,到我家接我到公司。地址是……
這麼早?蔣恩美不安著。這個廣仁宇,已經拿到她的電話號碼,她握緊手機!
「冷靜……妳要冷靜,妳可以應付他,妳不會失控的,妳已經不是那個青澀的女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