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逍遙客棧傾力相助,有了龐大的後援部隊,四季客棧的迎賓宴終于得以開始順利籌備。
由于近年四季客棧生意不好,遣走了不少僕役,現下得這樣貴賓,時間緊迫,客棧內上到當家老板下至街坊親戚,全擠進廚房和後院幫忙。
至于接待戲班子和布置會場就全權交予逍遙客棧的人手負責。
楚莞莞蹲在灶邊一邊刨芋頭、一邊大聲向一旁幫著洗米的姊姊抱怨。「唉喲喂呀,我命苦……」她一邊刨一邊抓癢。「這個芋頭害我癢死了,慘啦……」突然她又淒厲地尖叫起來。「媽呀!我舉世無雙白皙如玉的縴縴女敕手腫起來了,天啊!」她大驚失色地將芋頭往空中一拋,摔然跳起來轉身就想落跑。「不行不行,再弄下去我的手會毀了……」
「莞莞!」橙橙腳一伸絆倒了正要奪門而出的妹妹,她凶惡的目光掃向莞莞驚慌的臉。「你敢跑?凝煙公主指定要紫蘇芋做主食,現下快來不及了,你還不幫忙?!」
「姊!」莞莞很生氣地雙手往橙橙面前用力一伸。「你看看我的手都紅了,我楚莞莞可是城內數一數二的大美人,更是我們客棧的'鎮棧之寶',有多少公子哥們全是為了看我才來捧場的,我這雙手要是變丑了,你賠得起嗎?當然——」莞莞腔調一軟斜睨姊姊。「像你不用靠那張臉過活,你那雙手要削多少芋頭都行,你削吧!晚上有宴會,我得快去沐浴更衣細心打扮,免得毀了四季的招牌……」
橙橙听了頭痛。「你……你這臭丫頭……」
「誰叫你自己沒事攬那麼大筆生意,真是害慘我們大家,很累耶!」莞莞哼了一聲大搖大擺地走了。
「這個沒人性、沒情沒義的丫頭,等凝煙公主回去了再好好跟你算帳!」沒時間生氣,橙橙轉身忙著指揮下人們工作,此時,門口突然出現道暗影,神秘而低沉的嗓音似煙霧般飄進。
「楚姑娘——」來人以瀟灑之姿斜倚門框,一副自詡為救世主的模樣。
「是你?」橙橙訝然。
泰肉鉸露齒輕輕一笑,白牙掠過一抹森冷寒光。「听說凝煙公主進駐,你很缺人手,希望泰某有榮幸能幫你……」
「這怎麼成呢?你可是我們的客人,這……怎能讓你麻煩……不好吧……」話還未說完,猛地他奔過來,突然激動地抓住她雙手,很認真、很堅決、很激動地俯視她。
「一點都不麻煩,請務必接受泰某一番心意。」
橙橙愕然,眨了眨眼楮。「呃……既然你這麼堅持,那……那就幫我削芋頭吧!」
「是。」他二話不說就定位,刷刷刷,削起來俐落干淨又快速。
怎麼會有這麼熱心幫忙的客人?橙橙奇怪地打量他,忽然,她搗住嘴深深吸口氣激動地轉過身子,莫非……橙橙睜大眼楮……莫非他喜歡上我?!
身後泰肉鉸一邊削著芋頭,一邊哼哼笑地計量著腦海里那天衣無縫的必殺計劃。那正是殺手秘訣之最高等級,亦是眾多前輩最為推崇、最為欣賞的殺手技之「借刀殺人法」——只要讓楚橙橙得罪金枝玉葉的凝煙公主,只要害她在晚宴上對公主做出危險的事,那麼一旁護衛定會出手擊斃她……
去去去去……泰肉鉸凶狠地將芋頭捏碎,屆時不必他出手,楚橙橙便一命嗚呼!
多麼高級,多麼聰明,多麼的天時地利人和,千載難逢、天衣無縫、空前絕後的偉大計劃……泰肉鉸啊泰肉鉸,嘖嘖嘖,你怎麼會「這麼」聰明,想出「這麼」厲害的計劃勒?去去去……
楚橙橙眯起眼楮暗暗偷覷這個一下激動、一下捏碎芋頭、一下又痴痴傻笑的泰肉鉸。
完了完了完了……這種喜怒無常的白痴樣分明是身陷情愛的癥狀。楚橙橙悠然嘆了口氣,橙橙啊橙橙,沒想到相貌不如莞莞的你竟然也可以讓堂堂一名少年為你失魂落魄,甘願屈就灶房幫你削、芋、頭!
唉,真是造孽啊,晚些有空一定要告訴孫無極。看他還敢不敢笑她沒人要,去去去去……
******
此時的逍遙客棧——
孫無極指示慈恩。「晚宴我要親自去一趟,人都在四季了嗎?」
「是的,主人,全安排進去了。」慈恩謹慎問道。「今晚要奪還魂丹嗎?」
「暫且按兵不動。」孫無極思量道。「凝煙公主身旁的護衛武功肯定不差,今夜暫且去探探她的底,你要教友們莫輕舉妄動泄漏我方身分。」
「是。」
*******
晚宴準時開席,四季客棧在短短的時間內煥然一新,堂中席開五十桌,招待公主眾多隨行僕役們,堂上綴滿了金碧輝煌的銀箔,將華麗的氣勢整個襯托出來,長桌上兩行爍亮的琉璃燈奢侈地燃著眩目的光芒,令晚宴看來光彩奪目。
四季所有人守候在晚宴外圍隨時等候差遣,楚老爺坐在凝煙公主暖榻左側,擔負起介紹節目和解說菜色的任務。
而楚橙橙則在一旁協助父親伺候凝煙公主。
桌面上擺滿珍肴,五花八門的菜色一道道端上,令人目不暇給,而前方台上還有各式戲曲和藝伶表演節目。
凝煙公主嬌弱地倚在榻上,絕美的臉上,隱隱透著懾人心魄的美艷氣質,和不可逼視的威嚴。
孫無極亦參與盛會,酒過三巡,他拍拍手,旁人呈上一只華麗禮盒。
「公主遠道而來,孫某謹代表逍遙客棧致上一份心意,還望公主笑納。」
凝煙公主微微傾身,細眉輕挑,俯視榻下孫無極那張俊美的臉龐,霎時一雙蒙朧迷離的眼楮對上一雙深不可測的神秘星眸。
幾乎同一時間兩人唇角皆逸出一抹興味十足的淺笑,無聲的氣流在兩人之間回蕩……
橙橙皺起眉頭,這孫無極一看見美女就傻了嗎?
終于,惜話如金的凝煙公主開口了。「你說……這禮物代表你對本宮的心意?」她紅唇一抿輕輕笑了。「這份心意若是太過低劣,對本宮可是極大之羞辱,要砍頭的……」她冷冷道。
什麼?正在舀湯的橙橙手一滑,愕然地抬起臉注視孫無極。
但見他神態自若地道︰「果真不能討公主歡心,孫某只有領死謝罪。」
橙橙吃驚,滿室歡樂氣氛皆因公主一席話而煙消雲散。「等等——」橙橙試圖幫無極說話。「公主……」
「橙橙!」孫無極出聲喝叱。「不要多事。」
橙橙一怔,這個笨蛋知不知道自己多危險?!這公主未免太野蠻了,送禮不合心意竟然也要殺頭。
凝煙公主輕聲命令。「石榴。」
「是。」石榴香袖一振,一道掌風瞬間將禮盒蓋子掀開。
同時橙橙擔心地呼吸一窒,霎時眾人愕然,所有目光皆落到那攸關性命的賀禮上。
只見凝煙公主臉色驟變。
盒內躺著一幅彩畫,畫中女子清麗月兌俗宛若天仙,美目流盼春光無限,身上銀色羅衫襯得膚白若雪,嬌艷欲滴。
凝煙神色一凜,心中暗暗吃驚。這……這畫中的人分明是自己!肖像旁還題字一行。
「石榴,上頭題了什麼?」凝煙問道。
石榴趨前俯身注視,朗朗念道︰「檀唇烘日,媚體藏風,暈酣神斂,嫣色迷離。流盼閑光華溢目,此乃天下第一美人……」
「唔……」凝煙望向孫無極。「是你所題?」
「劣者筆拙,尚不足以形容公主美貌十分之一。」
十分之一?凝煙忽然縱身呵呵大笑起來,那笑聲如一串銀鈴,她笑得雙肩頭動笑得樂不可支,和先前那冷酷的表情宛如天壤之別。
她狂喜的模樣教眾人傻眼了。
「呵呵呵呵呵……孫無極,這禮我若不中意豈不自打耳光?」她往榻上一躺,揮手道。「石榴,將禮收下。」這男人絕非泛泛之輩。「來人,代本宮賞白銀千兩贈與孫公子。」凝煙公主心情大好,一改先前郁悶的態度海派地揮袖喝道︰「將美酒呈上,本宮今晚要喝個過癮!哈哈哈哈哈……」
她瘋了嗎?橙橙訝然,這個凝煙公主真是喜怒無常,不過贊她漂亮就樂成這樣。
一旁莞莞臉色甚差,不悅嘀咕。「什麼嘛,孫公子真諂媚,公主哪有我莞莞漂亮。」
想到孫無極形容公主的優美詞匯,橙橙皺起眉頭,暗暗撇過臉去偷覷他一眼,猝然一陣心慌見他亦正好注視她,兩人視線交會。他眼一凝、唇一揚好似在笑她,橙橙立即撇過臉去。
哼,凝煙公主真那麼美嗎?她吃味地皺起眉頭,這孫無極那張嘴可厲害了,很懂得哄女人開心嘛!
至少榻上凝煙公主此際真是樂得笑聲不絕。
橙橙冷冷諷道︰「莞莞,開眼界了,有人比你還愛漂亮。」
「噓!」楚老爺低聲喝叱。「你們兩個講話小心點。」這個凝煙公主可難伺候的。尤其她身側立著六名背刀的彪形大漢,虎虎生風叫人不寒而栗。
酒席過半,凝煙公主小有醉意,楚老爺起身恭敬宣︰「諸位,謹代表四季呈上中原珍肴。」
堂下一陣香味撲來,泰肉鉸及一名少年齊將香味四溢烤好的侞豬架上,焦黃滑女敕的侞豬教聞者無不食指大動。
「橙橙——」楚老爺吩咐。「快切一塊讓公主嘗。」說著不忘轉身對凝煙公主行禮道︰「還望公主賞臉一嘗。」
「嗯,也好,切一塊呈上。」
橙橙起身挽起袖子,輕輕提起一旁利刃——
泰肉鉸見狀,機不可失,暗中真氣一運,送出一擊,霎時,橙橙手一松利刃飛了出去,筆直朝凝煙公主刺去。
「橙橙?!」楚老爺倒怞口氣,呼吸一窒。
同時四大護衛背刀一震,刀光迸出駭然殺氣,齊齊擊向楚橙橙。
不妙!孫無極眼一睜,扇子往前一指,送出一道勁風。「去——」猝然擊偏利刃。
此際,隱身僕役間的摩羅教友見舵主有動作,霎時會意,幾道無形掌四面八方襲來,千鈞一發之際截住四大護衛凌人刀芒,護住了橙橙。
而橙橙駭然望住那不慎滑出的利刃,在即將刺向公主之際,硬是轉個向直上半空……怎麼會?!尚在愕然間,群眾猶末回神之際……
孫無極咬牙暗中扇勁一偏,令橙橙身子一震,孫無極再送一勁,登時她手臂如似被無形氣流打中不自覺伸了出去,那麼剛好那利刃在眾目睽睽之下,莫名其妙地于半空中回轉幾圈,在橙橙掌上飛旋。怎麼回事?橙橙愕然地被那股不知名?真氣掌控住手臂,彷佛正煞有其事地使起那柄利刃,如似表演般,利刃漂亮地在她掌、心上翻飛回旋,然後墜落,她怔怔接住,手臂刺熱發燙。
同時,孫無極擊掌叫好。「好,好極了!沒想到楚老爺安排這麼精彩的刀技表演。」
「呵……呵呵呵……」楚老爺一身汗濕,面色泛青。嚇得魂飛魄散只能虛弱地傻笑。現下是什麼情形?他嚇得腦袋一片混亂,有嗎?他有安排這麼刺激的表演嗎?他糊涂了。
「可、可怕……」莞莞經歷了這麼驚心動魄的一幕,身子忽爾一軟。「唉,我暈了……」她昏厥過去。
楚橙橙傻傻地握著那柄利刃,不敢相信在轉瞬間它竟回到了手上。見鬼了!
眾人還未看清楚是怎麼回事,一眨眼工夫彷佛未發生過任何事般恢復平靜。
護衛們疑心驟起。「公主?」他們等主人指示,方才那利刃果真只是表演?
凝煙抬手,止住他們說話。「好精彩的表演——」她意有所指地凝視孫無極。「沒想到四季客棧'臥虎藏龍'暗潮洶涌。」她犀利的目光轉而注視驚魂未定的楚橙橙。「你不是要削肉嗎?發什麼愣?!」
橙橙眨眨眼回過神來,顫抖地將利刃劃過侞豬,切開焦皮,香味四溢。
席間恢復熱鬧,眾人皆以為方才真是一場精彩刺激的表演。
不對,橙橙恍惚地將豬肉呈盤。不對,她暗自思量,方才分明有道掌風逼她擲出利刃,後來又有幾道深厚的內力幫她收回利刃。是誰要害她又是誰救她?
她怔怔望向席間從容揮扇的孫無極,他一臉平靜,談笑自若正和身旁客人對飲。是他嗎?看來又不像,難道她在作夢?!
楚老爺回過神來低聲喝叱橙橙。「你搞什麼?要表現也別撿這時候,爹半條命都被你嚇丟了。」
榻上,石榴步近公主身旁。「公主,方才那柄利刃分明是……」
凝煙麗眸一凜,揮手低聲道︰「我明白,堂內埋伏數十名高手,不可輕舉妄動。」凝煙悄聲道。「看來施號者是手持羽扇的孫無極。哼,敢在本座面前胡鬧,石榴,附耳過來」
石榴傾身聆听公主低聲囑咐,旋即步上前朗聲命道︰「台下眾人听著,公主移駕回房。」她望向孫無極。「孫公子,公主十分欣賞你,于房中設宴款待,你稍後隨侍者赴宴。」
「謝公主厚愛。」他微笑領受。
什麼?邀他入房?她想干麼啊?橙橙驚訝的目光轉向孫無極,他一副欣然接受的模樣。真是,橙橙暗暗哼了一聲,心底一陣莫名的酸澀,矛盾的情緒沸騰。這個凝煙公主真的很討厭,更可惡的是那個沒骨氣的孫無極。
凝煙公主移駕回房,護衛們立即跟著趨前保護千金之軀,石榴攙扶公主,擔心之情逸于一言表。
「公主,您這是……」
凝煙絕色麗容毫無懼意。「不怕,本宮自有打算。」
見公主一走,橙橙立即踱向孫無極,她好心地提醒。
「你為什麼不拒絕?」她認真勸道。「那種女人,誰知道你去赴約會發生什麼事?」隨便一個理由她就要殺頭的,橙橙很是替他擔心。
反觀孫無極卻一臉無事樣。「哦?」他挑起一眉,唇上還是那抹懶散的笑。「對對對,孤男寡女的不知會發生什麼事……」
「你——」橙橙瞪他。「你很高興是嗎?」
「能得這樣絕世美人青睞,焉有不悅之理,孫某欣然赴會。」
他就那麼想去嗎?橙橙握緊拳頭,火山在心底熊熊爆發,面頰瞬間脹得酡紅,望著孫無極那若無其事的俊顏她終于忍不住咆哮。「隨便你!你去你去好了!」她氣得拂袖而去。
她的憤怒令他想笑,看來她挺在意。
「爺——」慈恩擔心。「楚姑娘說的不是沒有道理,這凝煙公主不知因何邀您,貿然赴約太危險。」
「放心。」孫無極低聲囑咐。「方才情況你都看見了,查那少年的身分,派人暗中保護楚橙橙。」
「是。」
孫無極斂容,羽扇輕揮,垂下雙眼,暗暗思量。究竟是何人欲取橙橙性命?殺那少年容易,然而重要的是背後的主事者是誰?
他抬起眼,正好看見前方幫著下人們收拾杯盤的橙橙,他靜靜凝視她娉婷的身影,靜靜看她朝氣勃勃地和下人們笑鬧著拾起一片片杯盤,她忙得雙頰緋紅,琉璃燈將她臉上香汗映得晶瑩,她的臉容彷佛頭著光芒,她愉悅地和下人們說話,時而激動、時而大笑、時而溫柔……
璀璨的琉璃燈,烘亮她的眉眼,照亮她的一顰一笑,暈亮她每一個生動的表情,映進他眼眸,在他深不可測的眼瞳底,烙下伊人身影。
席間孫無極默默凝視人群間的橙橙,彷佛意識到他炙熱的視線,橙橙忽然抬起臉來,對上了他那對星眸——
四目交會剎那,時間一瞬間停住!
隔著喧鬧的賓客,隔著無數道琉璃燈璀璨的光芒,她晶亮的眼楮先是閃過一抹愕然,旋即唇一拐,別開臉去。
她好氣,氣他對凝煙公主那麼殷勤;別開臉去後,她的心又恍惚了,恍惚他為何這會兒又拿那雙熠熠星眸望她。恍惚過後她又氣了起來,氣自己這麼不爭氣,他一個眼神就教她愚蠢得心神不寧心慌意亂,她賭氣地索性將身子也轉過去背對他。
在她賭氣的背影後,孫無極垂下眼默默飲一口醇酒,溫熱的酒液淌過他心扉。
他揚扇低囑︰「慈恩,動身。」
「是,公子。」
******
夜闌風靜——
橙橙輾轉難眠,腦海里全是凝煙公主蛇蠍般冷艷絕美的面容。她挫折地重嘆一聲掀被而起,昂首但見窗外一彎新月靜靜綻著光暈。
她起身憑窗而立,眼眉間藏不住憂慮,他怎麼樣了?這麼晚了,是不是已經離開公主房間?
橙橙垂下眼,不知不覺又懊惱地抿起唇瓣。看來公主是真的很喜歡孫無極,也難怪,他題的那一行字將凝煙公主的美形容得宛如天仙,有哪個女人不會心動?哼,他可真懂得奉承女人。
霧色淒迷,惱人的思緒起伏,種種難堪的臆測揪住她心扉,萬一公主勾引孫無極,萬一她留他過夜,萬一……他會抱她嗎?!
橙橙凝起眉心,哼哼哼,他當然會抱啦,畢竟凝煙公主那麼漂亮,他怎麼舍得錯過?
果真如此那他們的婚約又算什麼?婚約?橙橙愕然,旋即錯愕地掩住臉頰,唉唉唉,你不是不嫁的嗎,怎麼會……
楚橙橙又氣又惱,被種種矛盾的思緒折磨,她咬牙索性褪去衣裳,換上練武用的深色便衣,扎起長發取來黑色錦帕掩住口鼻系于腦後。
不行,這樣揣測下去早晚瘋掉,她下了決心,悄聲離開房間決定前往公主居處一探究竟——
她人剛踏入花苑,身後一道光芒令她停下腳步。
楚橙橙身子一凜轉過身,愕然地凝視自己房間,怎麼會?
幽暗天地間,房間窗口射出眩目光芒,幾千道光線緩緩地移動流轉。
是她的彩燈?!
楚橙橙立時折返,房門一開,四面八方映來的光芒令她一時睜不開眼,待定楮一看,但見案旁,熟悉的偉岸身影佇立。
孫無極正靜靜垂眼凝視轉動的彩燈。
「你……」是他?
孫無極抬臉望向她,那對星眸不知何故有一些混沌,有一些復雜的情緒。
橙橙立在門旁。「燈是你點的?」
他望住她,打量她的衣著還有那可笑的黑色面罩。「橙橙……」他的聲音有一點沙啞。這丫頭果然又要干蠢事了,唉,他就知道。
彷佛意識到自己滑稽的裝扮,她趕緊關上門扉,這才困惑地質問︰「你……你怎麼可以擅自闖進來?」她低下臉,逃避那一對攝人星眸,忍不住地冷嘲熱諷起來。「你走錯房間了,公主的廂房在另一邊。」
「我沒走錯,宴會已經結束。」他好笑地答道。星眸直直望住她別扭的表情。
「哦!」她沒好氣地,心底有點兒高興又有些別扭地交握雙手,垂著眼眸。「真可惜,她沒留你過夜,她不是很喜歡你嗎?你很失望是不?」她抬眼偷覷他。想從他臉上表情看出一點點蛛絲馬跡。他喜歡公主嗎?
「唉……」他忽然狀似無辜地嘆氣了。
熟悉的表情,熟悉的嘆息聲,這這這……楚橙橙立即防備地退了一步。他該不會又要說出什麼讓她吐血的話吧?
孫無極笑了,微晃地步向她,一股濃烈的酒味隨他襲來,橙橙一驚。
「你……你該不會……喝醉了?」隨著他一步步靠近,她心跳加快,莫名的一陣緊張。
孫無極停在她面前,滿含笑意的眼楮彷佛看穿了橙橙的心思。
「我不能在她房里過夜,有人會哭的。」
他在暗示什麼?她癟癟嘴。「你少胡說,很晚了,還不回去?」
他眼眸帶著醉意,莫測高深地道︰「橙橙,我趕來提醒你,凝煙公主房外有人駐守,你貿然前往偷窺,怕會遭不測。」
「哦,我知道了,你回去吧!」等等——她仰起臉,卻見他笑了。中計了!她欲蓋彌彰地忙挺身否認。「誰說我要去偷窺的?我才沒那麼無聊勒……」
他浮現懶散的笑容,他的目光使橙橙覺得自己像被剝光了衣服似的,慘了,這眼神不是她熟悉的,這眼神藏著一種炙熱的原始,黝暗的瞳眸彷佛燃燒著火焰。
她有些惶恐,怔怔地退了一步。「你……你真的醉了?」忽然覺得他龐大身軀夾帶著危險訊息。
他攫住她手臂,啞聲低喃︰「不要逃……」
再不逃要出事了!「你快放手,我要叫人了!」橙橙掙扎著想甩開他的手。好燙,他的手好燙啊!「快放手,我要喊了喔!」
「你不會,因為你愛我。」他說。
什麼?!她嗔怒︰「你少瞎猜。」
「是麼?」孫無極有條不紊地分析起來。「我送的彩燈你珍貴地安放桌上,而你這身打扮分明是為著窺探我與公主之宴,為什麼?你心底有數。你喜歡我,卻礙于面子問題,矛盾地不肯承認,其實你恨不得我快快娶你,可惜又找不到台階下——」
「夠了!」橙橙怒喝甩開他的手,他的每一字、每一句全直擊她要害,逼得她無從反駁。被說中心事,她惱羞成怒,咬牙冷聲道︰「如果你是特地來給我難堪的,恭喜你,你成功了。」她仰起臉,定楮注視他。「現在,你可以走了吧?!」
他一瞬不瞬俯視她怒顏。「還有一件事……」
突然他伸手揭開她的面罩,藏于罩內的長發瞬間飛散開來,一張錯愕震驚的麗顏立即浮現。
橙橙眼一睜。「你——」他的唇往下降,立刻封住她驚異的抗議。
雖然夢中已發生過,當真降臨,仍是令她驚駭至極口她、心中一悸,愕然了!
孫無極雙手捧住她的臉將她往上提,加深了這個吻。她的唇好軟好甜,他貪婪地吮吻。
他的嘴火熱濕潤而需索,她有一剎那恍惚了……
他的舌尖挑開她的嘴,她悸動地感覺到他的舌進入她與她的舌糾纏……
*******
石榴小心翼翼幫著公主梳理一頭雲霧般柔軟烏絲。
「公主,夜深露重,要不要更衣歇息了?」
凝煙憑窗斜倚,支手撐著香腮,今晚會孫無極,席間飲多了醇酒,雪白的頰染了紅暈,似若桃花。
她靠著窗欄,凝視煙霧彌漫的花園,不知思量著什麼。
「公主……今晚和孫公子聊得如何?」
凝煙懶懶地回道︰「我劈頭就問他,是不是想要我身上的還魂丹。」
「嘎?」石榴愕然。
凝煙呵呵笑。「出其不意挑明,是為著試探他的反應。」
「那他……」
「他毫無驚異,反問我什麼是還魂丹。哼,他若是真不知,就是太陰險狡詐。」凝煙挑起細致蛾眉。「听他的談吐觀他的行為舉止,還有埋伏在晚宴上那些下屬,這個男人絕不只是個客棧老板這麼簡單,背後肯定有某個組織……」語畢,她凝眉心下暗暗盤算起中原幾個數一數二的幫派組織。
「公主,這還魂丹真有神效嗎?」
「食之,人身雖死亦可回魂。」她冷眸一斂。「不論是誰,想盜取本宮之物,簡直是痴心妄想。」
石榴于長發抹上橄欖油,瞬間烏絲光滑如絲緞,她笑著安撫公主。「公主莫擔憂,有六大護衛在,任誰也難近您的身,更何況還魂丹……」
「石榴!」她輕斥。「小心隔牆有耳。」
「是。」石榴慌張地道。「公主教訓得是。」
「是非之地,待食糧補足,馬匹休憩過後,即刻動身返大理免節外生枝。」
「遵命。」石榴恭敬道。
******
泰肉鉸極度沮喪地掩住臉坐在漆黑的房間里。
為什麼?為什麼這個楚橙橙這麼難殺?!為什麼?!
正當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際,窗外忽而閃過一道黑影,陰沈的聲音傳進房內。
「泰肉鉸听令——」
嘎?一听這聲音,他立即恭敬地就地跪拜。「肉鉸接令。」
窗外神秘黑影停佇,威嚴地指示。「听著,暗殺楚橙橙的任務轉由銀牌殺手接任。」
什麼?泰肉鉸激動地拱手道︰「前輩,再給我一些時間,前輩,我一定能成功完成任務,我行的!」
「根據使者暗中調查,你非但沒成功暗殺楚橙橙,甚至暴露出自己的身分,多說無益,幫主要你回去報到。」
「前輩——」泰肉鉸急于立功,他苦苦哀求。「兩天,再給我兩天,兩天就夠了,求求你,這個任務對我很重要,求求你——」
窗外那道黑影化成一道迷霧。「就兩天。」瞬間消失無蹤。
泰肉鉸見來人已走,他握緊拳頭,凶狠地眯起眼楮——「楚橙橙,我不信殺不死你!」
他站起來,拂袖思量。時間緊迫顧不得那麼多了,現下不管殺得高不高雅優不優美有沒有氣質,死得漂不漂亮,格調高不高檔,但求成功讓她掛掉就好。
哼哼哼……那就用最直接、最有效、最不用大腦的必殺法。
他轉身抓起床上包袱,這個方法就是——
他伸手進包袱內掏了掏、抓了抓、揪了揪……這個方法就是——
當當,他抓出一對弓箭,威風凜凜高舉那對弓箭仰天長嘯。「暗、箭、殺、人、法——」
摔然間,窗外突而一道閃電倏地劃亮夜空,跟著雷霆霹靂、轟隆聲大作,泰肉鉸舉著弓箭,雙眸滿布血絲,仰天獰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楚橙橙,我看你還死不死!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歇斯底里、笑得渾身顫動、笑得頭昏目眩、笑得血液沸騰、笑到最後抱著弓箭撲倒地上猶不肯停……哼哼哼……他腦海里浮現楚橙橙中箭倒地的模樣,他想像她胸前滿是血跡匍匐在地上唉聲求饒的模樣……哇!太妙了……哈哈哈哈哈哈……唔……他彷佛已經聞到血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