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天過去了。
蔣怡華納悶地觀察鄭文雯,真希罕,工作狂竟然在發呆?離提案給制作公司的日期接近了,鄭文雯應該要寫完兩集劇本,還有完整的故事大綱。進度有點小落後喔,結果她不緊張還在發呆耶?
鄭文雯從中午開始,直到夕陽出來了,她都呆呆地側坐在沙發,面對陽台。腿上攤著筆記電腦,兩眼空洞的看著天空,頭發也沒梳,身上穿著的是睡袍,她失魂落魄,不知道在想什麼,臉色憂郁,精神萎靡。
「要吃飯嗎?我幫你熱菜。伯母炖的,你身體不舒服嗎?生病了嗎?」
鄭文雯搖頭。
「你干麼一直發呆啊?」
她說︰「我是在想劇情……」其實是想著季英鵬。
「卡住了嗎?要不要我幫忙?」
鄭文雯還是搖頭,嘆息。劇情沒卡住,卡住的是她的大腦,因為充斥著那男人的影像。
鄭文雯托著臉,喃喃道︰「……覺得應該無所謂的,結果很有所謂……以為不會被影響,結果影響非常劇烈……道行很高的和尚,忽然被打回原形,可笑啊可笑。」
「你在說什麼?誰可笑了?這是你要寫的對白嗎?」
「這是我的心情。」
「喂,你別嚇我,你怎麼了?你從不會這樣的——」
叮——
對講機響起,蔣怡華跑去听,回頭跟鄭文雯喊︰「有快遞,我去收一下。」
一會兒,蔣怡華拿著小紙盒上來,交給鄭文雯。
「你的快遞。」
「先擱著吧。」
「要不要我幫你拆?」
「好啊。」她懶洋洋地說,很倦,覺得什麼都沒意義,怎麼辦呢?幾天了?那個季英鵬消失起碼十天了以,為什麼還會讓她這麼不舒服?為什麼這麼想他啊?
叫他走的是我,結果想念他的人也是我,鄭文雯你好不好笑?
「哇,這什麼啊?」蔣怡華取出一只小茶壺。「好漂亮啊,還有信——要我幫你看嗎?」
「好啊……」鄭文雯有氣無力道,看也不看,她煩得什麼都沒興趣了。
蔣怡華展開信,大聲讀——
「鄭老師,這是我的編劇作業。男主角如何打動女主角的心?如果男主角是跟我一樣不會講好听話,又做不出太肉麻的事,我就安排他做東西送女主角。我用避邪香塊做了聞香壺。打開壺嘴的木塞,可以聞到樹木的氣味。茶壺里填了西藏的避邪樹樹脂,據說可以通神醒腦,我就會送這種禮物給你,讓你疲倦時可以拿來醒腦開竅,不知道這個梗,算不算好?能打動你嗎?希望你會喜歡,還有……跟我合作的木工有很多紅檜木油,記得你愛搽檜木油,順便附上……請問,我什麼時候能再回去上課?請隨時通知我,我願意等。」
蔣怡華揶揄道︰「這是作業嗎?我看這不只是作業吧?」很曖昧喔,季先生很明顯的在討好老師,看不出來那麼沉默嚴謹的季先生,竟會做出這樣細膩的手繪茶壺,還有這麼細膩的心思。看樣子又一個為老師瘋狂的男人。
鄭文雯拿出茶壺,拔出木塞,閉上眼嗅聞。頓時,腦門一陣清涼,古老的樹的氣味漫進鼻腔,敞開她的心扉。
鄭文雯聞了又聞。
蔣怡華急著問︰「聞起來怎麼樣?我也要聞。」
鄭文雯心頭一陣酸澀,她把茶壺塞進口袋里,拿了鑰匙就往外跑——
蔣怡華嚷︰「要去哪?」
一轉眼,鄭文雯不見人影。
蔣怡華眯起眼楮。「百分之一百,不,百分之一千萬啦,老師又戀愛了。」
鄭文雯跳上計程車,拿出手機打給季英鵬。
她一刻也不想等,她要立刻見他。她不想再裝下去了,她真的很想他,很喜歡他。管他是誰的哥哥,她相信他種種溫柔行徑不可能是裝出來的。管他有幾個小孩,那只是讓她看見他更多的好。
鄭文雯胸腔熱熱的,心跳得好快,她投降,她要快點見他,告訴季英鵬,他這個梗很感人,她輸了。她願意投誠,投誠于他的懷抱,沒他在,真的好空虛。她想跟他戀愛,想放肆地跟他耳鬢廝磨,想吃他做的三明治。
她打電話給他,這麼想見他,偏偏他卻沒接電話。
鄭文雯太心急,她打到學院,查出季英鵬的地址,直接殺到他的住處去。站在他家樓下一直按門鈴,沒人開門。她只好站在冷風里等他回家,她縮著肩膀等了又等,像個傻瓜,連外套都忘了穿就跑出來,連鞋子都忘了換,還穿著室內拖鞋,腳丫凍得快結冰了,結果等足兩個小時還不見他人影,凍到鼻水直流。
天都黑了,鄭文雯只好離開,好沮喪。
季英鵬在HOMEV'SCAFE。
他坐在鄭文雯最愛的陽台座位,天氣好冷,所以更想她了。真希望她就在身邊,像之前那樣,他們怞煙,喝咖啡,說說笑笑的。雖然認識沒多久,她帶給他的回憶卻很溫暖。想到親吻她唇瓣的滋味,擁她入懷的滋味,她的甜美柔軟,關于她的一切仿佛都是美麗的芬芳的。
他難過地想著,想再見她,想到這些啊,胸腔就好悶——
忽然有人對他吼叫︰「你在這干麼?干麼不接電話?笨蛋。」
季英鵬轉過身子,看到鄭文雯氣呼呼地罵他。
「你知道我在你家樓下等多久嗎?一直打電話給你,你干麼不接?」
季英鵬一時錯愕震驚,他趕緊檢查手機。「對不起……女兒睡覺時我關靜音了,忘了打開,我不知道你打給我——」
「本來收到禮物很感動的,急著想見你,現在都熄火了。」鄭文雯罵完,轉身就走。季英鵬愣住,伸手將她拉回懷里。
她在他懷里掙扎,嚷嚷著——
「你這個笨蛋,我快冷死了,我會氣死,我煩死了我,我真的被你煩死了,真麻煩,我不喜歡這樣,很討厭很煩,我不喜歡這樣,你害我很亂……」
她喋喋不休抱怨著,喉嚨酸楚。
「你看我穿著室內拖鞋就跑出來了,我連外套都忘了穿,我發瘋了我。」她氣自己被嚴重影響。
可是季英鵬听了好高興,他一直笑,他臂彎緊緊地將她攬在懷里不肯放開,他炙熱的胸膛是最暖的外套,熱呼呼的抵著她的背脊骨,害她一邊吧罵他,一邊心浮氣躁,被他強壯的男性體魄誘惑得神魂顛倒。唉,真慘。
「對不起……很冷嗎?」季英鵬讓文雯坐在他腿上,將她冷冰冰的身體揣緊緊,把她按在懷里哄著。「真的很對不起……」可是他好高興,他一直笑。
「你在笑嗎?」她回頭,凶巴巴問。
是,他在笑,很高興的笑著,因為覺得她連生氣都很可愛。他吻她冰冷的額頭,又吻她生氣的眼楮……然後覆住那張不停罵他的嘴……他覺得他好像又回到那個下午,親吻她的甜蜜時光,怎麼辦?好幸福啊。
坐在他身旁,鄭文雯披著季英鵬的灰色風衣外套,覷著他笑。她小小的手掌被過長的袖子掩蓋,只露出十根白皙的手指。她捧著熱騰騰的咖啡喝,這會兒有溫暖外套,有熱熱的飲料,再加上他一對黝黑眼眸的熱烈注視,她不冷了,她連耳根子也熱燙起來了。
季英鵬撥開她垂落腮畔的發,柔軟的發絲纏過指尖,他胸腔一陣躁熱,還被她美麗的笑顏弄亂心情。
「還冷不冷?」他問。
她搖頭。「可是……你不冷嗎?」把外套給她,他身上只剩一件黑色高領薄衫,不過,貼身的棉衫更突顯他結實的胸肌,沒一點贅肉的好身材啊,胸膛寬闊,手臂肌肉強壯,黑色機械表下的手掌覆著粗糙的汗毛,骨結大且看起來很有力量的手掌,好有魅力的體魄,好性感的手掌,好……
鄭文雯恍惚地想像起來,想像被這麼一雙強健厚實的手掌撫觸是什麼感覺?而依偎在那片壯闊胸膛又是什麼滋味?他月復部到腰間也是結實得沒一點贅肉,還隱約看得出月復肌,她口干舌燥,胡思亂想啊。
很好,這下她不冷了,而是開始有發燒的傾向,她轉頭,不敢再看著身邊迷人的家伙,去瞪著黑暗天空。
「我們……交往吧?」他說,這幾天太折磨人了,他發現自己已經被這女人征服,很需要她。
鄭文雯抿了抿唇,看著他。「你確定?你才離婚沒多久吧?你已經可以再愛人了嗎?已經忘了傷痛了嗎?」如果他還不清楚自己的心,她要快點踩剎車。
「之前發生一些很不好的事,我覺得我不可能再愛了——」
「喂,這樣的話干麼還來擾亂我?」這男人到底怎麼回事?耍人喔?鄭文雯警告他︰「你不是那種男人吧?」
「哪種男人?」
「因為感情上被女人重重傷害,所以就開始以玩弄女人為樂。」
「你的意思是?」
「報復啊,對女人產生恨意,就把氣出在另一個女人身上。如果你敢這樣對我,我一定讓你生不如死,我絕不是那種會乖乖被耍的女人,你最好搞清楚。」
講話一定要這麼狠嗎?他听完,笑出來。
季英鵬緩慢而堅定地說︰「我沒閑到有那種興致花時間報復誰。」
「也不會跟你妹聯手耍我?」
「你放心,我跟我妹價值觀不同,雖然有血緣關系,但其實沒有很親,這點請你放心,我不會拿自己的名譽開玩笑。」
「那你剛剛為什麼說‘我覺得我不可能再愛了’?」鄭文雯偏著頭打量他。「既然這樣,干麼還跟我坐在這里?和我親來親去的干麼?送我親手做的禮物干麼?把別人的心搞得亂七八糟還神經兮兮跑去你家找你跟瘋子一樣的,害我這幾天睡不好煩得要命,然後又說什麼沒辦法再愛人?」
「這麼生氣嗎?真可愛。」他溫和地笑。發現她肝火很旺,情緒一來就罵不停,不過听到她大剌剌說那些她失常的,神經兮兮的舉動,他听著,卻甜蜜得要命,比那些矯情的情話更讓他感動。
她氣他這麼平靜,火氣更大了。「這位先生,說真的,在你面前的這個女人早經過那些大風大浪的愛情,她沒興趣演那種悲情的感情戲,也沒興致浪費時間當心理醫師安慰失婚男等他走出陰影給她愛,所以我們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既然你沒辦法再愛人,就不要說什麼交往的事。OK,我也沒興致愛你。掰——」
又要走了?這女人會不會瀟灑上癮了?
剛剛氣呼呼說著因為他睡不好煩得要死,這會兒脾氣一來馬上可以拍拍走人?她真放得下,這一點,讓他很不是滋味。
鄭文雯的說走就走,這一點,讓季英鵬不安。好像只有他這麼放不開,嚴重地被她影響啊,他伸手拉住她,將她攬回懷里,貼著她發梢說——
「對不起,看來我真的很不會說話……」他低啞的嗓音充滿感情,他講的話語老實誠摯。「離婚後,我確實認為我不可能再愛人了,直到你出現,我自己也很驚訝,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我竟然喜歡上你,竟然還可以這麼感動。」他苦笑,「老實講,之前的我心里充滿怨恨,根本想不到還有容納另一個人的空間,當時只覺得絕望,以為不能再愛誰,也沒有那個余力了……看來……我是小看了自己。」
「所以……你是被我影響了?」她高興的轉過身子,側坐在他腿上。
季英鵬看著她閃亮美麗的眼楮,真討厭她這麼得意,可是,唉,誰教自己不爭氣,敗在她的魅力里。
他坦白說︰「我從沒想到……當某個人出現,她只需要出現,只需要耀眼的存在著,當我看見她,我的悲傷痛苦就能夠被療愈。現在我心里,只有很多的,對那個人的心動。」
「所以你是被我影響了噢?」她真好勝,硬要確認到底。
他笑著。「是。」他很有感觸地說︰「原來忘記傷痛,不是對那個傷害你的人報復,也不是費盡心思去忘掉那個人。而是去發現那個讓你心動的人,那就是最好的解藥。」
「哇。」他的領悟,顯然的,讓鄭老師很滿意喔。她贊嘆,滿臉笑意。
「所以不要氣我了。」他掐了掐她柔軟的臉,湊近,又想吻她,但是——一根柔軟的指月復抵住他的嘴。
「等一下——」
等一下?季英鵬看文雯打開包包,拿出筆記本,搜出筆,準備好,命令他——
「剛剛那段話太強了,我要記下來,說得太好了,拜托再重復一次。」
呃——
季英鵬感覺有烏鴉飛過頭頂,這太殺風景了吧?他正要很浪漫的吻她呢,她竟然……做筆記?
「快,拜托再說一遍,我要趕快記下來,不然會忘掉。」
「我……我忘了。」他又不是錄音機可以倒帶。
「努力想,好,我們一起想,剛剛我先問你‘你可以再愛人了嗎’,然後你說什麼?」
「然後我說,我覺得我不可能再愛了……」
「YES,後來你又說,你說因為某人出現後,她只需要出現然後什麼的?喂,你快想嘛,快嘛——」她埋頭書寫。
季英鵬看著,這太荒謬了,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鄭文雯哇哇叫︰「先別笑先別笑,先幫我想啦,你說你原本心中只有怨恨……然後……然後呢?完了,後來有一句很經典的,你說什麼的解藥的?你想到沒?然後是什麼?」她仰頭問,很著急,很怕忘記。
他微笑看著她,拇指撫模過她柔軟的唇瓣。他側頭,在她耳邊說——
「然後是……我愛你……」說完,覆上她的唇,封住殺風景的問題。
他吻得鄭文雯放掉鋼筆,暈頭轉向,放棄做筆記,嗯哼,鄭文雯抱住他熾熱的身體,比較想做另一件事呢,糟糕。
季英鵬笑著吻她很久,舍不得放開,越吻越燥熱越貪心。和她一起太有趣了,他好開心——嗯,當然,她也夠跳TONE,看來和她交往他勢必要習慣這一點。
下次要是再有這種浪漫時刻,鄭文雯要是拿錄音筆來錄音,他也不意外。
表露心意後,他們偎著,兩把椅子並一起,兩個人偎緊緊地,粘TT的靠著彼此的肩頭說話,不擅言詞的季英鵬,遇上坦率隨興的鄭文雯,他發覺自己原來很健談,是否當頻率對了,講什麼,都能開心大笑。
他們聊了很多,像是急著要把認識彼此前對方的背景都模透,補償過去他們還不認識的歲月。
鄭文雯好奇他的工作內容,季英鵬詳細解說——
「我設計手工家具,有固定配合的木工,不過有時我也會親自動手做。通常我負責繪好設計圖,由木工完成,每一件家飾都有我和木工何明的簽名,證明全世界只有一件,我們的標志是龍。」
「所以從裁切木頭到變成桌椅櫃子你都會?」
「當然。」
「燈呢?燈也會做嗎?」
「燈也會,燈很簡單。」
「筆記本呢?」
他眨眨眼。「那比做三明治容易多了。」他難得幽默。
「說得對。」她真捧場,哈哈大笑。
那樣爽快的笑容啊,季英鵬真愛這樣的笑容,好像什麼煩愁都可以被這樣快樂的笑聲趕跑。
「原來還要畫設計圖,難怪你聞香壺畫得這麼漂亮。」
「我做家具都會先跟客戶溝通到很詳細,然後針對客戶的需求去打造他的風格。」
「那麼聞香壺的花紋,那個紅白花紋你覺得適合我?」
「白色純真,紅色熱情,就像你帶給我的感動……你喜歡嗎?」
「不喜歡就不會坐在這里了。」她托著臉,笑眯眯看著他。「手工打造的家具跟一般市面販售的家具有什麼不一樣?」
「這個,我沒辦法用言語形容……總之手工制造的東西比機械大量制造的使用起來就是多了一種感情,一種……」他蹙眉沉思,想著要怎麼讓她了解。「就好像原本沒有生命的東西,有了靈魂,觸模起來仿佛是有溫度的,我的家具完全不用螺絲釘及金屬的制法,所以比機器大量生產制造的成品,多了設計師跟木工師父的感情……」
鄭文雯贊嘆,她想像高大的季英鵬親手制作家具的專注模樣,想像那雙粗獷性感的大手裁切木頭,刨光木料,想像這些,她覺得好興奮……真熱血。
她抓來他的手掌研究,發現掌心有幾處比較粗糙,他是個能吃苦的男人,不像劉子騏那位公子哥,手掌白軟,怪不得季英鵬的手握起來很有力量。
鄭文雯完全被這男人迷住了啦。
她也坦白說︰「前天我看到你跟你女兒在百貨公司吃冰淇淋,她漂亮得像洋女圭女圭。」
他驚訝,「怎麼不叫我?」
「那時,我想跟你劃清界線嘛,不過,我看得出你很疼女兒。」鄭文雯嘆息道︰「緣分真怪,你跟你妹的個性完全相反,她很討厭我,把我當敵人看……所以听到她是你妹妹時,我真的嚇到了,想到你還幫著我弄跟電視台提案的劇本,感覺很毛……」
「我發誓我不會當間諜,絕不會跟我妹討論你的劇本,相信我。」
「我當然很想相信你。」鄭文雯握緊他的手。「我會努力相信你,不過我看男人的眼力實在太差了,已經嚴重到被我媽唾棄的地步了,我不能再讓她失望了,所以……」她嚴肅地看著他說︰「除非你是認真的,否則我們不要開始了,我不想再失望了。」
「鄭文雯——」他眼色黯下,鄭重道︰「我做任何事都很認真。」
「我知道。」她笑了,想到他光做個三明治都那麼嚴肅不敷衍。
「但是……」他其實比她惶恐。「你呢……你可以接受有女兒的單親爸爸?」
「我跟你說過吧?我不能生孩子,如果我們交往,我也不能為你生孩子。現在你有個漂亮的女兒多好,我覺得很棒啊。」她頑皮地湊近他的臉,睜大著眼楮,笑嘻嘻說︰「放心,我不人虐待兒童,通常都是兒童虐待我。」
他哈哈笑了,她也笑嘻嘻的,他們笑看彼此,額頭踫到一起,笑著親了又親對方的嘴,一切都那麼完美,幸福得人都要醉了。
鄭文雯太開心了,應該回家趕劇本了,今天的工作又耽誤了,可是此刻跟這男人偎在一起,這麼快樂滿足,干麼還要工作?這些年緊抓著的事業心呢?此刻很沒用地被她拋諸腦後了。
她只想這樣捧著發燙的心,只是傻傻雀躍地跟他耗著,只是和他說話,喝咖啡吃甜點,窩在陽台看風景,即使天要黑了,也沒有風景看了,甚至天邊打雷,開始下起大雨了,他們都還舍不得走呢。
蔣怡華打電話來關心。「老師,下大雨了,你在哪?要不要我去接你,還是幫你叫車子?」
「不用不用……你把門鎖好就可以回去了。」鄭文雯笑看著季英鵬,跟蔣怡華講電話。
「雨這麼大,今天我住工作室好了。」蔣怡華說。
「你坐計程車回去啊,可以跟我報賬啦。」鄭文雯瞅著季英鵬笑,不希望蔣怡華留下來,她覺得很可能他們……一起回家嗎?唉,她狐狸般的眼楮閃啊閃地,腦子在亂計劃著。
「神經病,從台北坐到永和車錢多貴你知道嗎?干麼浪費錢?」
「那個……錢的事沒關系啦,你早點回去休息,明天給你放假,你可以睡到飽。」
「吼?」蔣怡華也不是笨蛋,立刻嗅到奇怪的氣氛。「你要帶人回來是不是?你是跑去找季英鵬吧?然後呢?你們現在在一起對吧?我勸你不要沖動,你們才認識多久?你根本不了解這個人,你——」
「不說了,就這樣我掛了。」鄭文雯慌亂的關手機,看到季英鵬納悶地看著她。她尷尬的笑了笑,覺得自己很好笑。季英鵬又沒說要去她家,她卻預先安排了,還假設他會留下來過夜……哞,她失控了。
季英鵬看她慌亂的關掉手機,關心地問︰「還好嗎?」
「嗯。」她眼色黯下,傻傻看著他英挺的濃眉,听說有濃眉的男人都很重感情,所以可以愛他吧?為什麼呢?好久了,她沒這樣像個初戀的小女生那麼忐忑哪……
鄭文雯問︰「你出來這麼久,女兒沒關系嗎?」
「我工作時間不定,平時女兒都跟我媽住。」
「噢。」鄭文雯點點頭。
這時,服務生過來說要打烊了,他們起身離開,雨還沒停,鄭文雯舍不得就這麼解散,她還眷戀著跟他在一起的快樂呢。季英鵬也是,都跟她坐到咖啡店打烊了,可是還不想回家,不想回那間空蕩蕩的屋子。
但是都深夜十二點了,還有什麼借口不解散?
季英鵬說︰「雨很大,我送你回去。」
「嗯。」
「還是……」他忐忑問︰「前面有一家不錯的料理店開到晚上三點,他們的味噌湯很好喝,要不要吃?」
「好啊好啊。」她直點頭,這提議太棒了,能混多久就混多久啦,他們結賬,走到樓下。
季英鵬月兌下風衣,在鄭文雯頭上展開來,好遮住她頭上的雨。
「等一下我們跑過去。」他對她笑。
她傻傻的,又是直點頭。
他喊︰「快跑。」
他們笑著,冒著大雨快步跑向車子,為了一碗味噌湯不回家。
鄭文雯覺得好幸福啊,淋雨吹風也很幸福啊,她知道,這一切不只是為了能喝到味噌湯,她高興著,是因為知道他跟她一樣都想在一起久一點。她好想干脆開口邀請他,說晚上住她那吧。唉唉唉,這不妥,太喜歡他,反而別扭,更容易不好意思啊,她不希望他誤會她是隨便的女人啊,雖然她這個人也沒多矜持啦……
到了名叫「魚仔店」的路邊料理攤,也喝過了熱滾滾的味噌魚湯,肚子暖呼呼,後來季英鵬又點了油滋滋的烤鮭魚肚給她吃,她也全吞進肚子里了。季英鵬又追點壽司給她吃,她也全部吃光光了,簡直是一只愛吃愛笑幸福到會發光的小豬了。
好極了,吃飯這個梗用完也。現在,還能怎樣拖延下去?連大雨都停了說,該解散回去了。
季英鵬送鄭文雯回家,車子停在公寓大門口。
「晚安——」
人家還不想回家說,鄭文雯癟嘴,狂動歪腦筋。可惡這木頭人,怎麼不懂她的心呢?他就不會說「我可以去你家嗎」、「我想跟你回家」、或是「你要不要來我家」嗎?明明也一副不想解散的樣子,干麼不爽快說出來呢?
嗟,算了,鄭文雯下車。
季英鵬在她身後問︰「明天可以打電話給你嗎?還是……會不會耽誤你的工作?」
鄭文雯轉過身子,看他坐在車里,看他一副擔心的模樣。她清楚他是為她著想,怕景程她的工作,不過呢……她站在車外,披著他的風衣,還沒分開,已經開始想念他了。
天這麼黑,下過雨天氣更冷了。這時候真不適合一個人在家苦苦的想念喜歡的人。
季英鵬等著她回答,等了一陣,看她只是盯著他不吭聲,以為她是不好意思拒絕,于是自己尷尬地說——
「還是……你工作結束時,打個電話給我?我可以做三明治給你吃——」
「我頭好痛。」鄭文雯說,畢竟寫過不少劇本,唉呀,演一下生病的戲不難啦。X,老娘豁出去了,她皺眉,蹲下來,抱頭做痛苦狀。「頭痛……」
「是不是感冒了?有沒有發燒?」他果然立刻下車跑過來關心。
「不知道……」
他模模她的額頭。「沒有發燒,不過要是半夜發燒就糟了,助理在嗎?」
「不在。」所以先叫怡華離開就為了這種時候啊,喔YES,我真聰明。
「這樣不行,我要留下來……萬一你發燒需要有人照顧。」他馬上下了決定,心里偷偷高興可以有借口留下。
OHYES!鄭文雯心中叫好。
「沒關系……」鄭文雯顯然演上癮了,忽然腿一軟,靠著車虛弱地說︰「我回去躺一下就好了,我頭暈……」
「別動,等我一下。」季英鵬拔出車鑰匙,鎖好車子,過來將她整個人橫抱起來,抱在懷里,走向公寓。
鄭文雯掩著額頭偷笑,YES!YES!這就對了,贊。鄭文雯暗爽,好高興喔,被他呵護著真的好甜蜜喔,她真是太聰明了。
「你在笑什麼?」
「嘎?」糟糕,得意忘形了?她睜開眼楮,「我哪有笑?」
明明在,季英鵬瞅著懷里人兒,看她一臉心虛,他明白了,他把她往上拋了一下,嚇得她大叫,圈緊他的脖子。
「你耍我?」
「我哪有?」
他哈哈笑,「鑰匙給我。」
她掏出鑰匙乖乖交出去,他開門抱她上樓。「我最討厭被耍,你最好是真的有頭痛。」他假裝嚴厲的口吻警告道。
鄭文雯只好自首。「好啦,我說謊,我沒有頭痛,不過我真的是吃太飽,肚子很脹,腳軟軟走不動是真的。」
他哈哈大笑。「沒關系,走不動我可以抱你。」
「你真好。」她難得撒嬌,抱住他的身子臉埋進他的胸膛,窩在他懷里笑著,讓他一步步抱上樓,到了房子門口,她要下來開門,他仍緊抱不放。
「可以放我下來了。」
「不是說飽得走不動嗎?」
她笑嘻嘻地問︰「不累喔?」
「好人做到底。」他開門,把笑嘻嘻的鄭文雯抱進屋里。
鄭文雯享受被伺候的快樂,兩人進到屋內,客廳亮著一盞立燈。
「我要把你放在哪?」他站在客廳中央問她。
「那里——」她指著沙發。
季英鵬把她輕輕放倒在沙發。「然後呢?你吃太飽了,所以要不要我幫你按摩肚子?」
「嘎?可以嗎?」她笑嘻嘻,故意把肚子挺起來。「這樣很像懷孕三個月吧?」剛剛吃了好多壽司,最後還點了芒果汁,整個肚子都是水跟食物。
「懷孕三個月嗎?我听听看……」他故意湊上耳朵,貼著她的肚皮。
她咕咕笑,嚷著好癢。她躲著,他越故意要的,他們笑鬧著,在沙發上擠著。
鄭文雯推開他的臉。「不要鬧,我怕癢,笑到肚子痛了啦。」他笑倒在她肩頭,兩人躺到沙發上,她微笑看著他。「我會月復語術,要不要听听看?」
「好啊。」
季英鵬看她模著肚子,鼓著腮幫子,很用力地發出幾個聲音,月復語術沒成功,倒是听見個很響的屁聲,鄭文雯也被自己的屁聲嚇得顫了一下。
兩人都愣住了。
霎時,鄭文雯窘得臉爆紅。「不會臭,這個屁不會臭,我是脹氣,不算——什麼都沒發生——」她糗得大叫。
他呢?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都飆出來了。
「沒關系,我不介意。」
「不臭啦。」
「我知道,不臭,一點味道都沒有,真的沒關系。」
「真丟臉。」她很沮喪,臉埋在他的肩頭,不敢面對他。
他撐起上身,拇指描繪著她美好的臉龐,她抬起臉來,他拇指描繪起她柔潤的菱形嘴唇。
然後他們都不說話了,只剩看著彼此閃亮的目光。
季英鵬緩慢地低下頭,吮住鄭文雯的嘴……
屋外,攀著牆壁邊緣的排水管直通喜出地底,在大雨過後,長相平庸的排水管卻發出了像山中溪流那樣浪漫的潺潺水聲。一整排公寓,黑暗的陽台,栽植的花草們開始在冷空氣里晾干葉瓣,路燈將它們曬得晶瑩閃亮。還有躲在花盆濕泥里的蟋蟀,雨後露出臉兒唧叫。回應它的「答答」聲,是趴在屋牆一隅土黃色的小壁虎,它們在雨後喜悅的合唱。寒冷卻不孤單的夜晚,季英鵬跟鄭文雯在屋里纏綿,偷偷地慶祝他們戀情的開始。
季英鵬強健粗獷的體魄將鄭文雯蘊藏身下。
無數熱情的吻,印在鄭文雯唇畔,臉邊,頸項,鎖骨……像暖熱的雨親密墜落皮膚,激蕩起一陣陣喜悅的漣漪,從體內震蕩著,又擴散到發膚。他大而熱的手掌握著她的手掌,他們十指交纏,身體也饑渴的緊貼彼此,討厭衣服的隔閡,群聊獨家制作,兩個身體熱燙燙的想變成一個……
他幸福地嘆息,摟著她,讓她靠著自己的胸膛睡眠,只是這樣而已,他卻幸福得像擁有全世界。
世界仿佛只剩他們兩個,他們親昵地偎在沙發上,靠著彼此赤果的身體,對方的體溫是最暖的毯子。
鄭文雯啪地關掉立燈開關,頓時他們置身昏黑里。
「季英鵬?」她說。
「唔?」他問。
她笑了。「沒事。」
他也笑。「怎麼了?」
「很舒服。」她笑著親他臉頰一下。
「很舒服?」
「很幸福。」
「睡吧。」他微笑了,拉高毯子,幫她蓋好。
耗盡力氣,他們沒力氣多聊什麼,連房間都懶得去。燈一關,他們摟著彼此很快進入恍惚狀態,睡著了,睡得像一對幸福的鳥兒……
在盡興的嬉鬧後,懷著後的甜蜜,幸福的,沉沒到黑暗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