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玄夜盼曦那驚人的宣告後,吻情震驚得一夜難以成眠。
他們曾經相識?
這怎麼可能?
她和他,一個身處靈界,一個是魔王之子,要見個面本就不容易,而且,她根本一點印象也沒有!
她和他未曾相識……不是嗎?
吻情微咬了咬下唇,心中有一種不確定,如投了石的湖面,泛起一圈圈的漣漪。
他的樣子、他的語氣,一點也不像是說謊的樣子,也或許……
吻情打了一個冷顫,下意識的抱緊胸口,想起了那個男人的笑容,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涌上了心頭,心悸、煩悶、不知所措、無能為力……
一陣風吹來,撲面的刺骨冰寒教吻情倏然發現,她在不知不覺中走了好大一段路,天空雖然不再下雪,可是卻灰蒙蒙的一片,壓得人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她仔細的打量她所在的位置,她記得自己是背風而行,這樣說來,這個地方該是玄夜堡的南方。
清冷的空氣中隱約有一種清甜的青草香,淡淡的飄來,吸引吻情朝著這氣春日的青女敕草香就是由里頭傳出來的。
從山洞口進去,淒黑一片,平常人見了可能望之卻步,但吻情並沒有多想,彎子,就跟著兔子的身後進入山洞。
初入山洞,伸手不見五指,就在她听到一陣潺潺的水流後,她的眼前突然一亮。
洞內的世界處處花紅柳綠、蝴蝶飛舞,若不是她身上的厚襖和那微微化了的雪痕提醒她不久前的寒冷,她真會忘了現在是什麼季節?
「我該知道你會找到這兒來的。」
吻情被這突然而來的聲音嚇了好大一跳,她一抬頭,迎上玄夜盼曦那柔情似水的眸子,她的心又猛然一陣怞緊。
她真不明白,為什麼她每一次看到他,就會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陣驚慌?
「我可沒有刻意來找你!」吻情沉下了臉色。
玄夜盼曦彎腰,伸手折了一朵純白的蘭花,輕輕的掃在她的發上。
「我就知道這花兒最合適你。」他拉起她的一束青絲,輕輕的放在唇下輕吻了一下,然後閉上雙眼,全心感覺她的烏絲在他的臉上摩擦帶來的感覺。
「我知道你不曾刻意來找我,可是我等你好久了。」他張開眼楮,眼光緊緊的纏上她的。
吻情被他看得快忘了自己該做什麼反應,最後憑著殘存的意志力,她無情的揮落發上的幽蘭。
「你說得好像我也認識你一般,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吻情一點也不領情,她暗暗的告訴自己,魔就是魔,這般的和顏悅色一定有其他的目的。
「你是靈王的女兒,不是嗎?」玄夜盼曦哀傷的看了吻情一眼。
他一揮衣袖,地上那微微破損的蘭花頓時凌空飛起,飄落在不遠處的小溪中。
「你會知道我的身分,這表示你來人間並沒有經過轉世?」吻情微皺起眉頭。如果玄夜盼曦沒有經過轉世,那他就不是凡人之身,她若想要完成任務,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畢竟一個魔王之子比一個凡人更難對付上千倍。
玄夜盼曦用手指輕輕的撫平吻情的眉頭。
「我轉過世了,我會流血、會受傷,如果傷口嚴重一點,我還是會死的,我只是沒喝下孟婆的忘情之水罷了。」
「轉世不喝忘情之水可是很痛苦的,輪回的路上非常漫長,而且記得太多對你也沒有什麼好處吧?」吻情不解的問。
「我有我必須記得和不想遺忘的理由。」玄夜盼曦在吻情掙扎前放開了她。「你想知道我是為了什麼嗎?」
吻情忽然有一種沖動,她想知道什麼樣的理由可以讓玄夜盼曦情願忍受漫長的孤獨?
「那是你的事,我想我沒有必要知道。」吻情咬了咬下唇說。因為她的任務只是從他的手中拿回令牌,對她根本沒有必要了解他這個人。
「這樣啊!」
面對她的冷淡,玄夜盼曦並沒有生氣,只是微微靜默了一下,而後是一抹近似自嘲的微笑。
不知道怎地,他這般表情讓吻情心中閃過一陣刺痛。但她選擇不理會,只是冷冷的看著他。
「既然你沒忘掉前世,倒也省了我的事,你應該知道我這次來為的是什麼吧?」
「是靈王的令牌吧!」玄夜盼曦點點頭。
「既然你知道,那就乖乖的還給我,反正這本來就是我們靈界的東西,不是嗎?我拿到東西,就不會再來打擾你了。」吻情伸出手到玄夜盼曦的面前,只要玄夜盼曦把她要的東西給她,她和他從此橋歸橋、路歸路,老死不相往來。
「你似乎很討厭我。」
吻情冷下聲音。「我喜不喜歡你跟取回令牌根本是兩件事,不是嗎?」
「你似乎對魔界的人有很大的成見?你一開始就因為我的身分而討厭我,你不覺得這樣對我來說並不公平?」玄夜盼曦微攏眉頭。
「我可不覺得這是一種成見,誰都知道魔界的人除了黑暗、邪惡,什麼都沒有。」吻情揚起下巴,用一種近乎睥睨的眼光回視他。
此刻,玄夜盼曦的臉上沒有了溫柔,那曾是暖和的眸子,如今只剩下一片冰冷。
玄夜盼曦的俊美本來是亦正亦邪,以前的他臉上淨是溫柔,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可是現在的他換上了令人打心底畏懼的冷酷,活月兌月兌的就是魔界中人的樣子。
「既然我在你的眼中是這個樣子,你怎麼會天真的以為,像我這樣的魔物會無條件把你要的東西還給你呢?」玄夜盼曦幾乎是貼著吻情的耳朵,以沒有溫度的聲音慢慢的對著她呢喃。
吻情用力的推開玄夜盼曦的身子,然後連連退後幾步,好讓他和自己之間保持安全距離。
「你想要的是什麼?」她戒備的看著玄夜盼曦。
玄夜盼曦像是沒有听到吻情的問話,他只是一動也不動的站著。就在吻情以為他大概不想回答她的問話時,玄夜盼曦突然抬起頭。
「愛!」他吐出一個字。
吻情的臉一下子刷白,「你說什麼?!」
「魔界最大的克星不是愛嗎?靈王不就是打算用愛來征服魔界嗎?」玄夜盼曦冷笑道。
「你瘋了!我根本不能愛……」吻情倏地住了口。
「愛一個黑暗、邪惡的魔界人,對你來說,一定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吧!」
玄夜盼曦譏諷的笑了,但似乎又包含了什麼,只是當吻情想看清楚時,他已換上了毫無表情的面具。
「你到底想怎麼樣?」吻情幾乎要把自己的下唇咬破。「難道你要我求你?」
吻情的話奇跡似的讓玄夜盼曦臉上的冷酷又換成了柔情。
他向前兩步,伸手用大拇指將吻情的下唇由她的貝齒中搶救出來,然後低下頭,用他的唇輕輕的覆在她紅腫的唇瓣上。
吻情震驚的瞪大眼,她能感覺他火熱的氣息在她的臉上燒成熟辣辣的一片,她知道自己該反抗,而不是任由他肆意的吻她。
可是不知道怎地,她就是找不到一絲力氣推開他,她唯一的感覺只有他的氣息,伴著她猛烈的心跳……
是他先放開她,而他的放手竟給她一股失落的感覺,這樣的認知在吻情的腦海中浮現,使她原本紼紅的臉頰更是燒紅到了極點。
吻情舉起手,但卻遲遲打不下去。
「這麼甜的唇,卻不屬於我。」
他伸手拉過吻情的手,狠狠的甩向自己的臉;當吻情明白他在做什麼時,清脆的巴掌聲已在空氣中響起。
「你在做什麼?」吻情驚喊。
「是我唐突了,這是應該的,算是我還你的。」玄夜盼曦輕笑。
「你只要把令牌還給我就好了。」吻情側過臉,不想看他臉上明顯的紅指印。
「對你來說,那令牌就這麼重要?」
「你說呢?」吻情皺起了眉頭,不相信他會不明白。
「好!我還給你,反正那本來就該是你的。」
吻情被他的話嚇了一跳,一臉不可置信的抬頭正視玄夜盼曦,想看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你是說真的?」她不敢相信事情這麼簡單就解決了,她甚至不需要用到愛?
玄夜盼曦深深的看了吻情一眼,「如果你給我你的愛,我自然會把令牌給你,可是,你不能愛我,我也不能說什麼,不過……」
「不過什麼?」她就知道魔界的人根本沒有這麼好打發,說要把令牌還給她,八成只是尋她開心。
「我現在又成了十惡不赦的魔界之人?」他自嘲似的揚起嘴角。
玄夜盼曦說中了她的心事,吻情才退去的紅潮又回到她的臉上,「不然你要我怎麼想?你剛剛才答應,轉眼說反悔就反悔。」
「我沒說不還你,只是,該你的東西我還你,那我的東西你是不是也該還我才算公平?」
「你的東西?」吻情不解的皺起眉頭。「我哪有東西?」
「有的!只是你忘了。」玄夜盼曦非常肯定的點點頭。
「忘了?」
玄夜盼曦低嘆了一口氣,「沒錯,當你把我的東西還給我時,我自然會把你的令牌交給你,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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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雪沾衣泣,斯人獨立;冷風伴殘意,便是蕭瑟化語凝。
玄夜盼曦一個人靜靜的站在玄夜堡的城樓上,看著遠方灰暗得似乎要壓到地上的天際,任憑寒風吹亂他的鬢角,也將他的衣裳打得 啪作響。
冷風在他的額際凝成一層薄薄的寒霜,更將他青絲染成花白,這該是冷得令人難以忍受的,但他卻渾然未覺似的抬起頭,像是吶喊,也像是擁抱的張開雙臂,迎向天際。
「主人,這樣子會著涼的。」
靈鳶拿著一件雪白的披風來到他身邊,只敢站在一旁候著,不敢貿然靠近。
玄夜盼曦輕搖頭,現在他心中的冷風比身體上所受的,何止冷上千百倍?
「你知道嗎?她忘了我,一點都不記得了,更甚者,她還厭惡著我。」玄夜盼曦仰天似是大笑,但出口的卻像是痛苦的喘息。
「主人……」靈鳶不知該說什麼,他看得出玄夜盼曦的痛苦,卻幫不上忙。
「我忍受輪回的漫長孤寂,得到的竟然只是她的厭惡。」玄夜盼曦閉上眼,她那恐慌的眼眸是如此清晰的在他眼中一再浮現。而一靠近她,他幾乎可以感受到那原本屬於他的黑暗正伺機吞噬他!
她來要回的東西本就該屬於她的,可是他能還嗎?而他又還得起嗎?
還了之後的他又會變成怎麼樣呢?
「我等了這麼久,再見到的她卻不似我記憶中的她,而等待如此漫長,久得我根本不知道是她變了,還是我的記憶在開我的玩笑?」
「那就把她趕走,反正她已不是主人印象中的她了,不是嗎?」靈鳶小心的提出他的看法。
反正他早在那個女人來臨之前就對她沒什麼好感,他總覺得她對玄夜盼曦是個大麻煩,如果能在這麻煩還沒變成禍害之前就除去,是最好不過了。
「如果事情真能這樣就好了,她是來帶走一個我根本不確定我能不能給的東西。」玄夜盼曦苦笑的搖了搖頭。「有時太明白是一種痛苦,如果我曾喝了忘情之水,如果我什麼都不記得,現在也不用這麼煩了。」
「可是你不喝忘情之水不就是……」靈鳶急急的打住自己的失言。
玄夜盼曦不以為意,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自嘲的笑了笑,「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
「那現在……」靈鳶皺起眉頭,這一團混亂本來就不是他能理得清的。
「就像這欲來的狂雪,該來的是躲不掉。」
像是應和玄夜盼曦的話,一陣強風猛地席卷而來,揚起漫天風雪,將這世界全掃成了冰寒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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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夜盼曦、吻情、靈鳶、月兒……等人都在大廳中,一邊煮茶祛寒,一邊靜觀狂雪肆虐大地的景象。
「這雪怎麼下得又急又凶?真是嚇死人了。」月兒坐在大廳中,雙手捧著熱呼呼的茶,但窗外的寒意仍教她這個江南姑娘忍不住打一陣哆嗦。
「這樣你就嚇著了?」靈鳶挑起眉頭,一臉的譏笑。
他發現這小姑娘氣得跳腳的樣兒真是有趣極了,所以他老愛說些話兒來刺激她。
「對!我就是孤陋寡聞!我這輩子就沒看過這樣的雪,不行嗎?」月兒沒好氣的說。
不知道為什麼,平常一向沒啥子脾氣的她,一遇上他,火氣來得特別快。
這是不是就是所謂天生犯沖呢?
「我可沒說不行,只是想告訴你,還會有更可怕的事。」靈鳶得意的看著月兒氣得發紅的臉頰。
「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可怕的?」月兒沒好氣的迎上靈鳶近乎嘲弄的眼楮。
「雪下成這樣,堡外村子臨東的山壁現在積滿了雪,風又這麼急,說不定會有雪崩,一旦發生雪崩,一下子就全都不見了。」
「這麼可怕?那還不趕快叫那些村民快點兒離開,不然真發生雪崩怎麼辦?」月兒擔心的說。
「你找誰去?外面的風雪這麼大,什麼都看不到,說不定還沒走到村子,就先給這雪給活埋了。」靈鳶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外面風雪蔽天,路又給這初下的雪覆蓋住,別說走上這長長的一段路,就連出個門都很困難。
「我去好了。」一直不曾開口的玄夜盼曦突然出聲。
靈鳶訝然的睜大眼,連忙的反對。「外面這麼冷,現在出去是很危險的!」
「就像你說的,這雪再這樣下下去,非雪崩不可。」
玄夜盼曦擔憂的瞪視遠方白雪皚皚的山頭,就像靈鳶所說的,這雪再這樣下下去,一不小心,整個村子就有可能被雪蓋住。
「我知道主人是好心,可是您可是『人」哪!更何況這樣的雪對任何東西都是很危險的!」靈鳶皺著眉的提醒他。
靈鳶一點也不贊同玄夜盼曦去冒這個險。而且,魔界的人出手救人本來就很沒有道理,這下還要冒著生命危險去救人,說什麼他也要反對到底。
「就是危險才得去,我出去都這麼危險了,村子的情況一定更糟。」
玄夜盼曦愈看愈憂心,他有預感,靈鳶的話很可能會成真。
靈鳶看著玄夜盼曦一臉堅決的表情,知道他打消不了玄夜盼曦救那些人的念頭。
他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如果主人真的要去通知那些村民,那就讓我去做好了,說什麼我也不能讓主人在這種時候出門。」
「你留在這里,這兒這麼多人,外面風雪又這麼大,需要有人照顧。」
「至少您可以帶我一塊去,這樣就算有事,彼此也好有個照應。」靈鳶不想放棄。
「我說了,你留下來!還有,在這風雪平息前,堡內的人一律不得外出,這是我的命令,听到了嗎?」玄夜盼曦掃了眾人一眼,以確定所有的人都听到他的話。
由於事態緊急,他不敢多做耽擱,旋風似的起身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大廳。
出了屋子到馬廄的這一段路,那撲面的風雪就令他寸步難行。
「晨日,這一次就靠你了!」玄夜盼曦選了一匹額際有道白色十字的高大黑馬。馬兒像通靈般的嘶鳴一聲。
他很快的為晨日系好馬鞍,牽著馬才要出馬廄,差一點撞上人。
他猛地皺起眉頭,「我不是下過命令,風雪停止之前所有人不得擅自離開玄夜堡嗎?」
「你的命令只對玄夜堡的人有效,你不會以為我會听你的吧?」吻情揚起頭,一副你奈我何的樣子。
「外面的風雪這麼大,外出太危險了,你是靈界的人,不會不明白大自然的力量。」玄夜盼曦嘆了一口氣。
「那你呢?如果沒轉世之前,你的力量或許不把這小小的風雪看在眼里,可你別忘了你現在只是一介凡人,這樣的風雪會要了你的命,你還是多擔心你自己吧!」吻情不理會他的反對,逕自從牆上拿起馬鞍。
「你是擔心我?」玄夜盼曦緊緊的瞧著她。
吻情力讓自己的臉上不要有一絲表情。
而在遍尋不著她的反應後,玄夜盼曦失望的移開了他的目光,這時吻情才小心翼翼的吐出一口氣。
「我只是不想讓那此無辜的人被雪埋了。」吻情怎麼也不願承認她是在擔心他。
她怎麼可能去擔心一個魔王之子?
「外面的風雪真的很危險。」這樣的風雪對她不一定有危險,可是說什麼他都不希望讓她冒險。
「你是怕我會搶了你的風頭?」吻情突然挑起眉。
「當然不……」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吻情給打斷。
「那你還拖拖拉拉的做什麼?救人要緊。」說完,不待他的回答,她已經上馬沖入雪中。
「你這個不听人勸的小妮子!」
玄夜盼曦只得上馬緊跟在她之後,以免兩人在大風雪中分走散,無法彼此照應。
看著吻情的背影,原本微皺眉頭的玄夜盼曦卻忽地嘴角微微上揚,他怎麼會以為她已經不是她了呢?
至少她這我行我素、不听人勸的性子就和當初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