嶴帝士坐在椅子上,望著空蕩蕩的大鳥籠,看似面無表情,內心卻焦躁的等待派倪爾回報消息。
他擔心不曾走出鳥籠的艾羅伊不知會發生什麼事,著實讓他焦慮難安。
不到一刻鐘,派倪爾出去又反轉回來。
「叫你去找艾羅伊,你又回來做什麼?」失去艾羅伊便像失去靈魂的嶴帝士,有氣無力的說。
「陛下。」派倪爾小心翼翼的靠近嶴帝士,彎下腰小聲道︰「我在外面遇見您後宮一位儲備的妃子,她說她知道艾羅伊的下落。」
听見有艾羅伊的下落,嶴帝士眼眸頓時一亮。
他抬眼看向派倪爾身後的人。
姬娜!
他認得這女人,因為她有著一頭跟艾羅伊一樣的金色長發.所以他當初才把她留了下來,听說她是毛遂自薦前來聖利諾的。
「國王陛下!」姬娜閃過派倪爾依在嶴帝士身上,極盡所能的裝嬌柔。
她嗲聲嗲氣的說︰「我知道你今天在忙,所以好意拿東西給艾羅伊吃,他卻乘機抓傷我的手,還把我打昏逃走了。」她展示傷勢給嶴帝士看。
她的嬌聲無疑是制造了反效果,嶴帝士最討厭這種刻意裝出來的聲音。
嶴帝士連瞧都沒瞧一眼,他大臂一揮,把誹謗艾羅伊的姬娜揮倒在地。
「滾開!艾羅伊才不會做這種事。」
他知道艾羅伊只會在嘴巴上耍狠,其實膽小得很,根本不敢動手打人;他如果會動手,早在捉他來的第一天就動手了。
況且這幾天艾羅伊累得不想動,哪有力氣打人,這女人分明是來自投羅網的!
嶴帝士傲然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殘忍無情的說︰「派倪爾,把她拉下去鞭打一百皮鞭,懲罰她意圖蒙騙君王。」
「是。」派倪爾不敢怠慢的叫兩名士兵把姬娜抓起來。
怎麼會這樣!
「陛下,請等一下!」
姬娜張皇失措地跪在地上抓住嶴帝士的褲腳。
「你還有什麼話說?」嶴帝士威嚇的站在姬娜面前。
「陛下,我說,請您不要打我。」姬娜聲淚俱下的求饒。
「說!」嶴帝士惡聲道。
「是我放走艾羅伊的,他因為怕您殺了他全族的人本來不想走,我提醒他族里有亞摩斯在應該沒問題,他才說要去找亞摩斯來對付你。」姬娜淚流滿面據實以告。
「你把他帶到哪里去了?」嶴帝士抓起姬娜的手逼問。
「我……我帶他從後門出去,把他藏在一輛運貨的馬車上。」對于凶悍的嶴帝士,姬娜畏懼得全身發抖。
嶴帝士怒不可遏的一揮手把姬娜甩到地下,咬牙切齒的說︰「你居然把他裝在貨車里,簡直不可原諒!」
「不過要找他很好找,我叫馬夫載他到市中心最熱鬧的地方,而且還讓他穿上一件特大號的黑斗篷,所以很好認出來。」
為了保命,姬娜把自己的壞心計一五一十說出來。
真是個賤人!要將她處以懲罰酷刑就讓她逼出實話來。
她也太不自量力,隨隨便便就想騙他。
他這一生中最恨別人欺瞞和戲耍他,無疑地,姬娜已踩到他的地雷,這下恐怕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嶴帝士完全不想听她的解釋。「派倪爾,把這女人關進黑牢里等待發落。」
「把她帶下去。」派倪爾命令著侍衛。
派倪爾在門口遇見鬼鬼祟祟的姬娜就感覺她行跡可疑,但又不敢擅自做主打發她,只好把她帶到陛下面前,請陛下自己裁定。
雖然年紀輕,但能當上國王,嶴帝士的見地果然跟一般人不同,一眼就看穿姬娜有不良企圖。
而姬娜以為自己說出實情就可以免除刑責,沒想到嶴帝士還是狠心的要把她關進恐怖的黑牢里。
她早有耳聞,只要進到那不見天日黑牢的罪犯,都是有進無出的。
「陛下,請原諒,我再也不敢……」被侍衛抓走的姬娜淒厲地求饒。
姬娜苦苦哀求,但不為所動的嶴帝士仍是一副冰霜凜冽的神情,不禁令人望之膽寒,讓人不敢多說的話。
「陛下。」派倪爾恭敬的等待嶴帝士發令。
「以艾羅伊的腳程應該走不遠,派出所有士兵搜查整個城市,務必把他給我活捉回來。」嶴帝士神色凝重地走到窗口向外看出去。
真是個大傻瓜,如此輕易就被人拐走,現在也不知流落到哪里去了?
「是。」應聲後,派倪爾仍站在原地並沒有馬上離開的意思。
「還杵在這里做什麼?」嶴帝士不悅地睨向他。
「國王陛下,萬一士兵在追捕艾羅伊時把他弄傷了……」派倪爾希望嶴帝士能下達善待艾羅伊的命令。
這還要問嗎?
「弄傷他哪里,就砍掉他們哪里,明白嗎?」嶴帝士怒瞪著派倪爾。
「知……知道了。」派倪爾嚇得倒退好幾步。
明明心里擔憂得要死,嘴巴卻硬說著狠毒的話,真是個任性又鴨霸的國王,早知道就不要問。
「不過盡管心里怨氣多,派倪爾仍是不敢怠慢,因為別說艾羅伊受傷,如果沒找著他,恐怕全部人都有罪受。
這里是哪里呀?
艾羅伊拉緊大斗篷,把自己異于聖利諾人的容貌遮好,雙眼透過縫隙向外看去。
為什麼這里車水馬龍,這麼繁華熱鬧?剛才真粗心,沒有跟馬夫問清楚怎麼回冷境森林。
這下不知何去何從,該怎麼辦?
他完全忘記自己根本不認得回冷境森林的路,他又不敢明目張膽的去問人家所以只能在路上亂走,現在連自己身在何處都搞不清楚。
他一面左顧右盼,一面在心里埋怨起來。
腳走得好痛,肚子也快餓死了,早知道就不要跑出來,至少在嶴帝士那兒,有舒服的床可以躺,還有香噴噴的食物可以吃。
而且,嶴帝士還告訴他,今天有外國時節來訪,祝賀他繼任聖利諾國王,听說會帶一些稀世珍寶和新奇異果來進貢,叫他乖乖等著。
上次吃到蜜梨果,又香又甜好好吃,這次不知道會是什麼水果。
其實仔細回想起來,嶴帝士滿疼愛他的,用他霸道的方式疼愛他。
最近的幾次親吻,他的動作溫柔了許多,可見他有認真在改變自己。
如果讓嶴帝士知道自己已逃走,他一定氣炸了,說不定真的會氣到把靈貓族殺得寸草不留。
他不想因為自己害了全族的人,還是回去好了。
「越想越可怕,他開始懊悔逃跑出來。
他轉身往回走,打算回去卡提皇宮。
但走沒幾步,他又想,或許自己沒有這麼偉大,嶴帝士是個國王,應該不會大費周章的去消滅一個如鼻涕的小族群。
怎麼辦?要不要回去?
他在路上躊躇起來,到底是要繼續走,還是趁嶴帝士發現之前趕快回去?
「啊——」
一不留神,他差點被路過的馬蹄踩到,嚇得摔了個大跟頭。
「搞什麼?是誰騎馬不長眼楮?」艾羅伊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
「對不起,你有沒有受傷?」撞倒他的人非常有良心地下馬關心。
「痛死了。」艾羅伊疼得哎哎叫。
他的手掌擦破皮,腳踝也扭傷了,這一摔摔得不輕。
「你看,叫你不要跑這麼快,都把人撞傷了。」另一道像是在責備不乖小孩的聲音響起。
「閉嘴!」撞倒他的人回罵另一個人。
顯然他們是兩個人,但是艾羅伊摔得太痛已經自顧不暇,根本管不了對方是誰。
艾羅伊嘟嚷著︰「真倒楣!在卡提皇宮沒有被嶴帝士折磨死,沒想到出來外面卻差點被馬踩死,真是衰到家了。」
「你哪里受傷了……」撞倒他的人好心掀開艾羅伊蓋住頭部的斗篷。「艾!」
咦?好熟悉的聲音。他趕緊抬起頭看清楚,果然是——
他一時情緒上來,激動得熱淚盈眶,直接撲進亞摩斯懷里,抱住亞摩斯嚎啕大哭起來。
「你認識他呀?」剛才責備亞摩斯的人問。
「安靜。」亞摩斯回瞪那人一眼不理會他,轉頭對艾羅伊說︰「艾,我總算找到你了。」
終于找到艾羅伊的亞摩斯也激動得眼眶泛紅,他很慶幸艾羅伊平安無事。
「嗚……」還是亞摩斯比較體貼,艾羅伊抱住亞摩斯再度放聲大哭起來。
「好了不哭了,都這麼大了,還哭得跟小孩子一樣。」亞摩斯抹掉艾羅伊臉上的淚水,「是不是嶴帝士把你捉來這里的?」
「你們認識嶴帝士?」亞摩斯身後的人有意見的出聲。
「閉嘴!」亞摩斯怒瞪他一眼,要他閉上嘴巴。
「是不是嶴帝士干的好事?」亞摩斯對艾羅伊再怒問一次。
「嗯。」艾羅伊點頭如搗蒜地哭訴起來︰「他還把我關在大鳥籠里不讓我出來,他威脅我,要是不服從他的話,他要殺了你還有全族的人。」
「可惡的渾小子!」亞摩斯怒不可遏的咒罵。
亞摩斯身邊的人突地爆笑出聲。「你竟敢罵國王渾小子。」
「你給我閉嘴!」亞摩斯大聲咆哮。
艾羅伊抬頭看向站在亞摩斯身旁一直多嘴的人。
他長得相貌堂堂,衣著體面,但是眼眶黯沉,氣色似是有一點差。
「他是誰?」艾羅伊吸吸鼻子,好奇的問。
「不要理他,他只是個跟屁蟲。」亞摩斯面有怒色地說。
「跟屁蟲?」亞摩斯如此說讓人感覺他們之間似是有什麼過節,令艾羅伊更加好奇了。
「沒有啦。」亞摩斯張皇失措的說︰「他是我在來的路上認識的朋友,他叫塞芮邇,是他帶我來聖利諾的。」
「喔!」艾羅伊看向塞芮邇。
塞芮邇長得高大英俊、儀表不凡,又著深藍色的錦布花緞衣,是屬于貴族的高級服飾,一定是個來頭不小的人物,只可惜……
「亞。」艾羅伊怔看著塞芮邇好一會兒,因為是亞摩斯剛認識的朋友就好心的提醒他。「塞芮邇有病。」
「是呀,他頭殼有病。」亞摩斯惡意的說。
「亞摩斯!」塞芮邇哀聲抗議。
「不是那種病啦!」艾羅伊信以為真地糾正他︰「他的身體正在快速衰老中恐怕時日不多,要小心。」
「怎麼可能?」亞摩斯激動的說。「他壯得像一頭牛,怎麼可能會快速衰老。」
亞摩斯看向體型壯碩得活像健康寶寶的塞芮邇,他健壯得怎麼看都不像陽壽將近的人。
「是呀!誰不會衰老,況且,亞摩斯一踫面就叫我大叔。」塞芮邇自我解嘲。
但他心里明白得很,艾羅伊說的一點也沒有錯。
艾羅伊語重心長的對塞芮邇說︰「你健壯的外表只是一種假象,實際上你得的是你們家族遺傳的疾病,你的父親是在三十五歲左右就去世了吧?你也有可能會在三十五歲的時候就……死了。」
艾羅伊跟著智者學醫,雖然平時會偷懶,但還是有學到一點東西,能眼觀知其癥。
「你怎麼會知道!」塞芮邇感到驚訝不已。
「這就是你們家族遺傳的疾病——早衰癥。」艾羅伊自信滿滿地說出病名,如果讓智者知道他會看病了,一定會夸贊他。
我們……暫時不要管塞芮邇的病。」亞摩斯驚嚇得瞠大眼眸看著被診斷出有病的塞芮邇。
他不想談論塞芮邇的事,因為他心里還在氣塞芮邇不守信用。
他檢查著艾羅伊是否有其他的傷。「那個臭小子有沒有把你怎麼樣?」
「他……他把我弄得好痛,一點也不體貼我。」說到嶴帝士,艾羅伊突地臉紅咬著唇說。
「可惡的嶴帝士!」亞摩斯咬牙切齒的怒罵,並且瞪向塞芮邇。
又不是我把他弄痛的,干嘛瞪我?塞芮邇露出無辜的表情。
「艾,不要傷心,對了,你怎麼會在這里?」亞摩斯擦擦艾羅伊臉頰的淚痕,疑惑的問。
「有一位好心的姊姊說是跟我們同一族的人,叫姬娜,是她偷偷放我出來亞摩斯驚呼︰「你是逃出來的?」
「這樣就糟糕了!」塞芮邇神色駭然的說。
「糟糕什麼?」亞摩斯微怒的問。
「要是讓嶴帝士知道你的小少主是逃走的,他一定會派出士兵到處搜查。」塞芮邇分析給亞摩斯听。
「哪怎麼辦?我們還是趕快走吧。」艾羅伊著急起來。
他可不想再像動物一樣被關在籠子里,更不想被盛怒中的嶴帝士捉回去剝皮。
「為什麼我們要趕快走?」亞摩斯听了很不爽。「能遇上嶴帝士最好,我一刀就把他砍死。」
「不要!」艾羅伊听見亞摩斯要砍死嶴帝士,情急之下月兌口而出。
他不要亞摩斯殺死嶴帝士,就像當初他阻止嶴帝士想殺死亞摩斯的心情是一樣的。
「嗯?」亞摩斯狐疑的看向艾羅伊。
「亞!」艾羅伊抓住亞摩斯的手勸說︰「我們還是听塞芮邇的話趕快走,嶴帝士好凶,而且城里有好多士兵,只有你一個人是打不過的。」
「不管怎麼樣,我們還是先離開這里。」塞芮邇插話進來,他怕三人再繼續拖拖拉拉下去,到時要走也走不了。
「好吧!」當務之急只好讓步,亞摩斯心有不甘的說︰「我們先離開這里,下次再來找他算帳。」
「我們趕快走。」
終于勸動亞摩斯,艾羅伊心里有一點喜悅——不是亞摩斯不會被嶴帝士殺的喜悅,而是亞摩斯暫時不殺嶴帝士的喜悅。
因為跟嶴帝士在一起相處過,他的心竟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
「塞芮邇。」亞摩斯叫喊。
「是,我知道,我來帶路。」塞芮邇像盡忠的小廝答應著。
扶艾羅伊坐上馬的亞摩斯說︰「你可不要帶著我們繞到天邊去。」
「不會啦,不過這倒是個好主意。」塞芮邇對著亞摩斯輕聲一笑。
「你去死吧……」亞摩斯踹他一腳。
艾羅伊袖手旁觀笑看著他們,就像小時候看著亞摩斯跟嶴帝士在吵架。
很好,亞摩斯已經另外找到可吵嘴的對象,這樣應該就不會再跟嶴帝士吵架了吧!
嶴帝士……
他幽幽嘆了口氣,突然好想念嶴帝士。
想念他多情的唇,想念他恣情的手,想念他瘋狂的……愛。
想著想著,艾羅伊不禁臉紅心跳起來。
「艾,你穿這件黑斗篷不會熱嗎?」坐在艾羅伊後面的亞摩斯問。
「會呀,好熱。」怕被看出心思的艾羅伊,用手背擦擦直冒出來的汗珠,表示自己很熱,而且熱到像悶在火爐里。
「既然熱為什麼不月兌掉?」亞摩斯動手要幫艾羅伊月兌掉。
「不行!」艾羅伊慌張的拉緊斗篷。「這樣我的金頭發會被人認出來。」實際是怕被人看到紅得如柿子的臉蛋。
「拜托!艾,你抬頭看看四周,這里有好幾個金頭發的人。」
因為富裕繁榮的聖利諾吸引不少外族前來討生活,所以現在的市中心龍蛇雜處,各種人都有。
被亞摩斯這一說,艾羅伊立即拉掉帽子,往四周一望。
真的耶!有好幾個金發閃閃的人。
「我被姬娜姊姊騙了,她說穿上大斗篷才不會被人認出來。」他到現在才想通自己被耍了。
「是,你被騙了。臉這麼紅,趕快月兌掉斗篷,免得中暑了。」
亞摩斯只能感嘆生活在冷境森林的他們如井底之蛙,不知世界有多大,艾羅伊
才會傻里傻氣的相信陌生人的話。
但來不及了!
艾羅伊還沒把斗篷月兌掉,十幾個士兵便狂奔著沖向他們。
他們瞬間被士兵左右夾攻,阻擋住去路。
「捉住那個穿黑斗篷的人!」
「怎麼辦?」艾羅伊抱住亞摩斯,驚恐的問。
這下死定了,士兵出來捉他,可見了奧帝士已經知道了,這下回去一定會被奧帝士整死。
「別怕。」亞摩斯倒要看看奧帝士能拿他們如何。
什麼別怕,他可是怕死了那個莽撞粗魯的奧帝士。
艾羅伊害怕得全身顫抖,雙手抱緊亞摩斯。
「把他們捉起來!」
一名士兵大喝,下一刻幾個士兵便把他們團團圍住。
「住手!」塞芮爾威猛地大聲一喝。他從懷里掏出一面圓形金牌,士兵看了個個不敢輕舉妄動。「帶我們去見你們國王。」
「不要!」這不是自投羅網嗎?艾羅伊驚慌的阻止。
亞摩斯安撫著艾羅伊。「別害怕,我們去教訓教訓那個渾小子。」
可他還是怕!
不知道奧帝士會暴怒到什麼程度,恐怕會讓他好幾天下不了床吧。
想到這里,他的雙腳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但是反過來想……他又有一點期待,奧帝士會用什麼方式對付他。
奧帝士……真是個令人又愛又怕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