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醫院門口,燦爛的陽光似乎在嘲笑褚凱的沖動。與雷蒙狠狠的打一架,讓他心中積壓已久的憤怒終于得到抒解,但是,卻換來一臉的瘀青和紅腫。
這樣的代價,他一點也不後悔。
就在他準備坐進招來的出租車時,一個女孩子幾乎以跑百米的速度沖向他,撲進他的懷中,放聲嚎啕大哭。
褚凱尷尬極了,活了三十二年來,頭一次萌生恨不得鑽地洞的感覺。
對于路人投來的異樣眼光,他的臉更紅得活像西紅柿。
「小……小姐,妳是不是認錯人了?」他感到胸口的濕熱。
埋在他胸前痛哭的女孩像是沒听到般,哭得更昏天暗地了。
褚凱僵硬的站著,他一向的冷靜、沉著,在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過路的行人開始對他指指點點、交頭接耳,有人以不滿的眼光射向他,八成以為他欺負她,但也有人投給他莞爾一笑,大概認為他們是一對歡喜冤家。對于眾多不同的眼光,褚凱只能暗暗喊冤。老天!誰來告訴他,這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他根本不認識懷中這個女孩。
「先生,您還要坐車嗎?」出租車司機有點曖昧地朝他笑了笑。
女孩子似乎也發現自己的行徑不正常,赧然地離開他的懷中,怞怞噎噎地道歉︰
「對……對……不起。」
呼!他的胸口幾乎濕透了上女孩的眼淚還不是普通的多,難怪人家會說女人是水做的。
雖然有些不滿,但他還是很紳士的遞出手帕。
「你沒事吧?」
女孩吸了口氣,伸手接過手帕。
「大概沒事。」
這算是什麼不負責的回答!罵人的字眼就要沖出喉日,但是當他見到女孩那雙盈滿淚水的眼眸,罵人的話便硬生生地卡住了。
他在她眼眸中見到一種熟悉的感覺,女孩帶點固執、叛逆的神情,令他喘不過氣,究竟是何種原因導致的?
褚凱尚未厘清時,女孩像一陣風消失在他眼前。
他們還會見面嗎?
莫名的,他想再見到她!
「萬歲!」海寧兒得意洋洋地將手帕展現在兩個與她年齡相仿的少女面前。
兩個少女面面相觀,露出不服氣的表情。
「拿來!」海寧兒將掌心朝上伸向兩位好友——咪咪和雅雅。
「不算!」咪咪和雅雅異口同聲抗議,「這手帕是對方給妳的,又不是妳從他身上偷來的,不能算妳贏。」
「喂!」海寧兒峨著小嘴。「當初我們說好了,只要我可以從他身上取來一件東西,妳們就分別給我一百美金,願賭服輸,不能賴皮。」
這事情的起端是她們三人結伴到蒙地卡羅自助旅行,頭兩天,她們玩得還算盡興,豈知蒙地卡羅實在是小的可以,一些名勝古跡全玩完了,加上她們又不愛賭博的游戲,于是,一時興起這ど一個念頭。
她們各自選中目標,然後從他們身上拿到一件東西,要是拿到了,其中兩人便要無異議的輸一百元美金。
咪咪首先自告奮勇的向一位金發的美男子搭訕上知出師不利,對方竟是個同性戀,嚇得她全身起雞皮疙瘩。
雅雅挑了一個東方男子,原以為東方人比較含蓄、比較好騙,豈知對方卻是個大,以為自己走了桃花運,死命拉著雅雅要問價錢,一向膽小如鼠的雅雅,腳如蹬風火輪,飛快逃開。
海寧兒就幸運多了,她善用自己的演技,只是隨便抓了個男人掉幾滴眼淚,不勞她開口動手,對方馬上雙手奉上手帕。
「不服氣拉倒,反正妳們就是輸不起!」海寧兒翻臉了,她根本不在乎錢的多寡,而是她咽不下這口氣。
一見到她生氣了,咪咪和雅雅只好乖乖的掏出錢來。
「好啦!我們認輸行不行?」雅雅哄著。
「對呀!我們只是跟妳開玩笑,別生氣了,小心臉上會長皺紋喔!」咪咪朝她扮了鬼臉,才使得海寧兒漾出笑容。
「看在妳們肯俯首稱臣的份上,我就請妳們去賭場看秀。」她收下兩張百元大鈔,很阿沙力地道︰「然後再好好吃一餐豐盛的晚餐,怎樣,夠義氣了吧!」
「哇嘩,拿我們的錢請我們,這叫義氣——」
在海寧兒的瞪視下,咪咪馬上住了口。
「算了!誰叫我們運氣背呢,就踫不到剛才那種傻瓜。寧兒,妳有沒有注意到對方的表情,妙極了!」
「對呀!那個男人的臉皮好薄喔,臉都紅了耶!」雅雅也有同感。
「什麼臉紅,」海寧兒嘲弄道︰「那個人一張臉腫得跟豬頭沒兩樣,」身又是藥水味,八成是欠了賭債被人打傷的。」
在蒙地卡羅,這是常見的事,出入賭場的人五花八門,有人在此一夜致富,也有人一夜傾家蕩產。
「嘎!寧兒,妳還真不是普通的大膽,妳居然敢選這種人來玩游戲,妳不怕惹禍上身嗎?」雅雅對她大膽的行徑感到詫異。
她們三人中,雅雅膽子最小,而海寧兒卻膽大包天。
「放心,光天化日下,他敢對我怎樣,況且剛剛圍觀的人那麼多,他不敢造次的。」
「還是小心點,以後別再玩這種無聊的游戲了!」雅雅想到自己被那名東方男子「擱擱纏」的情景,就忍不住冒冷汗。
「好啦!別再想了,咱們去飽餐一頓,我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咪咪抗議著。
「妳有『胸』嗎?」海寧兒這句玩笑話惹來咪咪的追殺。
只見三個女孩在陽光下追逐上春是屬于她們的!
在凱凱的房里,季蓉芸準備讓思凱上床睡覺,思凱卻突然開口問。
「媽咪,爹地是誰?他長什麼樣子,為什麼他從不來看我?」
季蓉芸害怕的一刻終于來了。
面對兒子這一連串的問題,她好不容易才平靜的心思又亂紛紛了。
「凱凱,等你長大了,媽咪再告訴你好嗎?」和以往一樣,她想安撫兒子好奇的心。
但這次思凱卻不再輕易妥協。
「我已經長大了,媽咪,妳告訴我好不好?別人都有爹地疼,為什麼我沒有?」
「你有!」季蓉芸心酸得無以復加,「凱凱,你爹地很愛你的,你要相信我。」
「既然他愛我,為什麼他只有在我生日、聖誕節時送禮物給我,卻從不來看我?」這麼多年來,他一直以為送他禮物的褚凱是他的父親,而為了不想影響他的心靈,季蓉芸也從沒否認過這件事。
而現在,她又該如何向兒子解釋,送禮物給他的褚凱不是他的父親,雷蒙才是呢?
「媽咪,那妳可不可以告訴我,我的爹地叫什麼名字?妳一定有他的照片,妳拿照片給我看好不好?」
季蓉芸啞口無言,望著兒子充滿祈求的眼神,偽裝的堅強粉碎了。
「媽咪,妳不要生氣,只是凱凱好想爹地,我不是故意要惹妳傷心的。」
兒子的懂事、體恤令她忍不住潸然落淚。
「媽咪沒生你的氣,」她將兒子摟進懷里,敷衍地哄道︰「你的爹地很高、很壯,是個很好的人,他要是知道凱凱這麼懂事,一定會更愛你的。」
「那他不就和雷蒙叔叔一樣,雷蒙叔叔是我的爹地嗎?」
是父子的天性嗎?思凱居然會對初次見面的雷蒙產生如此的感覺。
「他——」叫她如何回答?「不是」二字如魚刺梗在她咽喉,吐也吐不出來,吞又吞不下去。
「雷蒙叔叔是我的爹地嗎?」思凱執拗地再問一次。
「如果……媽咪是說『如果』雷蒙叔叔是你的爹地,你可以接受嗎?」
「當然可以,因為我喜歡雷蒙叔叔。」思凱說著,臉上卻浮現一抹挫折,嘟著小嘴道︰「可是,我覺得雷蒙叔叔不喜歡我,一定是我不夠乖,所以,他才不喜歡我的。」
聞言,季蓉芸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滑落。
「凱凱是最乖的寶寶,是媽咪不好,是媽咪的錯上她緊緊、緊緊地擁抱著兒子,懺悔道︰「你爹地不是不喜歡你,而是他根本不知道你是他的兒子。」
「媽咪!」思凱眨眨一雙充滿興奮的眼楮問︰「雷蒙叔叔真的是我的爹地對不對?我身上戴的這只戒指就是他送我的對不對?」
「對!」她決定不再對兒子隱瞞,一步錯、步步錯,她不能一錯再錯。
「喲呵!」思凱不知她的傷痛,只是興奮地手足舞蹈。
「凱凱,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媽咪請說。」
「千萬別叫雷蒙叔叔爹地,也不要告訴他媽咪今天說過的話好不好?」
「為什麼?」思凱的小臉蛋充滿疑惑。「妳不是說他就是我的爹地,為什麼我不能叫他爹地?為什麼?」
一連串的為什麼,讓季蓉芸腦袋一片混亂。
以他只有六歲大的年紀,一定無法了解曾經發生的是與非,可是在雷蒙還不明白事實之前,她必須要保護兒子,讓他受到傷害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因為——」她不知如何回答。
「因為他不要我對不對?」思凱的聲音哽咽,也許是環境的關系,他比一般的孩子更敏感、更愛鑽牛角尖。
「不!不!不是這樣。」天哪!叫她如何解釋清楚呢?
「我知道,我就知道,爹地不喜歡我。」他強忍住淚。
「凱凱……」她不知所措,想擁抱兒子。
「我會記得妳的話,我想睡覺了,媽咪晚安。」他爬上床,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臉,不讓母親看見眼中的淚珠。
季蓉芸自責極了,她明白兒子幼小的心靈受到創傷,她該如何彌補呢?難道只有向雷蒙坦誠一切嗎?
經歷了太多磨人身心的事,季蓉芸只覺得疲憊不堪。
陣陣睡意襲來,她又累又困地往床上一倒,舒服地側躺著。
棉被、枕頭上充滿著雷蒙獨特的男人香,想到他們昨夜的纏綿,心頭注滿的溫暖有如湖心的波紋,一波又一波地漾開來。
睡吧!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她強迫自己閉上眼,腦中浮現出一只可愛、溫柔的小綿羊,一、二、三……她試著放松心情,愉快地看牠們輕盈地跳過矮矮的柵欄……忽然,有只羊幾次都跳不過矮柵欄,她想去幫牠卻動彈不得。
季蓉芸慌了,這時,她听到有人呼喚著她。
是誰?誰在叫她?只有兒子會在半夜叫她,凱凱,寶貝凱凱怎麼啦?
她像彈簧般忙坐起來,全身已出了一身冷汗。
「終于醒了。」低沉的聲音從角落幽幽傳來,此時,季蓉芸才完全清醒過來。
「雷蒙?」
「還會是誰?」他嘲弄道︰「莫非妳以為是褚凱嗎?」
「我累了,我不想再跟你爭吵。」
他一听,帶點邪惡地笑起來,挺身朝她走過來。
窗外射入的月光完全灑落在他身上,他帶傷的狼狽狀落入季蓉芸的眼中,她不禁發出驚呼。
「你跟人打架了?」
「沒錯!」他走向她,目光就像窖中的寒冰一樣的射向她。「想知道我和誰打架嗎?」
「誰?」
「褚凱。」
「他也受傷了?」
「怎麼?妳心疼了嗎?他傷得比我還重,幾乎只剩半條命。」他是故意刺探她的反應才這麼說的。
「他人在哪里?」
雷蒙看到季蓉芸對褚凱的關心,宛若一支利箭頓時穿透他的心,令他心痛不已。
「妳問這個做什麼?」他抬起她的下巴,眼中閃著冷酷的光芒。
「當然是去看他。」她毫無戒心,純粹以朋友的立場關心褚凱的傷勢。
「不準去!」他心中充滿怒火。「妳以為我不明白妳心底在想什麼嗎?妳又故態復萌了對不對?妳又想向他投懷送抱了對不對?妳簡直不知羞恥!」
「我受夠你的辱罵了!我再也受不了了!再也受不了了!」她奮力推開他,幾近崩潰的大叫。
「受不了也得受!」他不放過她,一手握住她的粉頸,另一手抓著她技散的長發,逼迫季蓉芸仰起頭,直視他的眼眸。
那雙如深潭般的眼楮,閃爍著陰寒的光亮,映照在暈黃的燈輝下,顯得格外嚇人。
雷蒙英氣勃勃的臉孔逐漸靠近她,在她的臉上吹著熱氣。
「求我啊,開口求我啊!」
她一听.幾乎熱淚盈眶,但卻以冷笑硬擋回淚水。
「你不是人,是禽獸!」
「哈哈!說得好,我讓妳見識什麼叫禽獸!」
突然間,雷蒙狠狠地吻住她,把她壓得緊緊的,他的舌尖靈活得像條電鰻,在她口中翻攪,不時纏膩著她閃避不及的舌,逼得她如臨大敵般狂亂地怒吼︰
「夠了!」
但他卻不止同放過她,仍將炙熱的唇印在她戰栗的冷唇上,舌尖奮力沖過她的牙關,追逐著她無處躲藏的舌,柔滑的感覺牽動她身上的每一根神經。
「媽咪,我作噩夢——」門嘎地一聲打開,睡眼惺忪的思凱正在門口。
季蓉芸奮力推開雷蒙,迅速地來到兒子面前,想將他抱回他的房間。
「媽咪?我想跟你們一起睡好不好?」
對于兒子這樣的要求,她想開口拒絕,沒料到雷蒙居然一語不發地抱過思凱放到床的中央,像個慈父般地拍拍他的背道︰
「睡吧!有雷蒙叔叔保護你,你不會再作噩夢的!」
「雷蒙叔叔,你可以親我一下嗎?」
听見兒子渴望父愛的聲音,熱氣直沖上季蓉芸的眼眶。她以為雷蒙會拒絕,沒想到他竟俯身親了親思凱的額頭,而思凱也回吻他。
季蓉芸心里有種情緒驀地爆開,淚水涌上眼眶,可是她把它們抹去,不願錯過兒子臉上值得留戀的表情。
「我抱他回他的房間。」
待思凱睡熟了,季蓉芸便伸手要將他抱起。豈知她的手才伸到兒子的腋下,思凱便翻轉個身更偎近了雷蒙的懷中。
「爹地,我要爹地!」他的夢囈令季蓉芸的心頭被狠狠的敲擊一下。
「就讓他跟我們一起睡吧!」雷蒙也不明白自己為何對懷中這個小家伙產生一種難以理解的情嗉,尤其當他听到小家伙口中喊著爹地時,他的心沒來由的怞痛了一下。
「可是……」
「妳在怕什麼?難道他沒有看過妳和男人同床而眠嗎?」雷蒙已不像方才那般盛氣凌人,但仍語中帶刺。
「難道你就不能停止一下對我的羞辱?」
「這算羞辱嗎?妳少在我面前裝烈女了,天下有誰听過六歲小男孩的母親是個處女的?」
「你……」他的話刺得她心中好痛,但她不想與他起爭執,深怕吵醒熟睡的兒子。
「妳給我站住!」一見到她欲作離去狀,他馬上跳起來擋住她的去路。「妳要去哪里?」
「我想到思凱的房間去睡覺。」她的心脆弱得不能再承受任何打擊了。
雷蒙幾乎不容她反抗地將她推回床沿。
「沒有我的允許,妳哪兒也不準去。」
「你為什麼不講講道理?」
「跟別人我講道理,跟妳——不必了!」他一副吃定她的模樣。「妳若想驚醒妳的寶貝兒子,妳大可以試試看。」
季蓉芸相信他定會言出必行,為了兒子,她也只好忍氣吞聲了。
她選擇睡在兒子的左側,讓兒子成為她的擋箭牌。
意外的是,雷蒙沒有再找她麻煩,而在思凱的右側躺了下來。
季蓉芸原以為這又會是個失眠的夜,但濃濃的睡意卻讓她跌入夢鄉……
笑聲傳入季蓉芸的耳里,是思凱的。
她睜開眼楮,床上卻只剩下她一個人而已。
昨夜里,他們三個人睡在同一張床上,為何此刻卻不見他們?
她迅速地來到窗前,循著思凱笑聲傳來的方向,她見到兒子穿戴整齊,正準備隨著雷蒙坐進跑車。
雷蒙想將思凱帶去哪里?一股不安的情緒泛上她的心頭,顧不得自己身上穿的是睡衣、打著赤腳,她直沖下樓想問個明白,不料過于心急,腳下一個落空,差點由樓梯上摔了下來,幸虧她的反應夠快,及時穩住腳步,但仍逃不過扭傷腳踝的命運。
顧不了腳踝上傳來的刺痛,她還是在他們出發前叫住他們。
「凱凱,你要去哪里?」
「媽咪,妳睡醒了?」思凱眼底有藏不住的興奮。「爹……雷蒙叔叔要帶我去買釣竿,他答應我下午要帶我乘他的游艇出海去釣魚。」
「為什麼你要出門卻不告訴我一聲?」她略帶責備的注視兒子,「媽咪平時是怎麼教你的?」
「雷蒙叔叔又不是壞人。」思凱一臉委屈。
「但是,你還是應該告訴我一聲,你不怕我醒來找不到你會擔心嗎?」她可以理解兒子的想法,也明白雷蒙不會遷怒于孩子身上,可是,她還是得讓兒子存有危險意識。
「是我要他別吵醒妳的。」坐在駕駛座上一直沒說話的雷蒙忍不住開口了。「如果妳要怪就怪我好了,凱凱沒有錯。」
季蓉芸萬萬沒想到雷蒙居然會挺身為思凱求情,他說話的語氣,像極了寵溺孩子的父親。
「媽咪,妳不要生氣,也不要怪雷蒙叔叔,我知道我也有錯,妳原諒我好不好?」思凱懂事的認錯,讓她怎忍心再予以責備。
雷蒙沉默了一下。
「如果妳不放心讓凱凱單獨跟我出去,那妳也可以一塊來。」
「媽咪,我保證我會听話,妳就不要擔心了好不好?」
在兒子眼中,她見到他想與父親單獨相處的渴望,眼眶也不爭氣地漸漸濕了起來。
「好吧!你一定要乖乖的听話,知道嗎?」她微笑地點點頭,抬手拭了拭濕潤的眼角。
「我保證我會很乖的!」思凱高興地露出燦爛的笑容。
「妳放心,我會照顧好凱凱的。」雷蒙的承諾讓季蓉芸心中滿懷欣慰,一時間,喉間似乎被東西梗塞住,感慨得說不出話來。
他一向喜歡孩子的,他也會是個好爸爸,看到兒子興高采烈的模樣,她的心開始動搖了。
也許,她不該再隱瞞思凱的身分了。
季蓉芸原以為只是輕微的扭傷,沒想到腳踝卻腫得有如面包,劇烈的疼痛幾乎讓她無法走路。
買完釣竿回來的雷蒙和思凱幾乎被她腫大的腳踝給嚇了一大跳。
「妳是什麼時候受傷的?」雷蒙擔心是自己昨晚粗暴的行為使她受傷而不自知。
「早上……這只是一點小傷,不礙事的。」她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假,逞強地走了兩步,但眉宇間的痛苦終究逃不過雷蒙銳利的雙眸。
「我帶妳去醫院吧!」
「不用了……」
不容她拒絕,他攔腰將她抱起。
「你的手,你的傷……」他自己全身也傷痕累累,她怎忍心增加他的負荷。
「閉嘴!如果妳真的擔心我的傷勢,妳就停止掙扎!」他的口氣一點也不溫柔,但從他緊繃的面部神情,可以感受到他還是關心她的。
他飛車送她到醫院。
這情景令季蓉芸回想到六年前,他們初次見面的情景,當初他為了從兩名手中救她,還受了傷,而她說要送他上醫院,他卻執意不肯。
當初她不明白他為何如此固執,而現在她終于了解他不肯上醫院的原因了。
正所謂人怕出名、豬怕肥。
縱使他已退出賭界很久了,但他一出現,馬上引來許多人的注目,許多專門寫小道消息的記者也聞風而來。
「不準拍,全給我滾!」他完全不在乎得罪記者,憤怒地在照相機鏡頭前揮拳警告,但是那些記者仍不知死活的拚命朝他照相。
他們不僅鎖定雷蒙為采訪目標,更將鏡頭紛紛轉向拄著拐杖的季蓉芸。
六年前,他們的大對決可是在蒙地卡羅造成很大的轟動,雖然季蓉芸在最後的賭局認輸,但仍被封為賭後,而她與褚凱、雷蒙三人的感情問題,又是小道記者最愛挖掘的新聞題材,一直到她與褚凱結婚、生子、離婚,他們都沒放過。
所以,他們怎會輕易錯過今天的場面。
「他媽的,這些人簡直像打不死的蟑螂,無孔不入。」雷蒙一邊咒罵,一邊迅速地將車子開離醫院。
但仍有些記者開車緊隨于後。
不過,最後仍被雷蒙給擺月兌了。
「我很抱歉,給你增添麻煩。」不用想,也明白經由記者的添油加醋,保證今天就會登上晚報的頭條新聞。
「妳道什麼歉?難不成這些記者是妳叫來的?」他氣得口不擇言。
「當然不是!我這麼做對我有什麼好處?」她氣他對她的誣賴。
「好處才多呢!」他明知道自己不該懷疑她,但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唇舌。「妳不是借機想向大家宣告,妳可以把兩個男人玩弄于股掌中嗎?」
「你為何總喜歡顛倒是非?容我提醒你,是你強迫我留在你身邊的。如果你肯放過我,我會感激不盡的。」
當她說完這句話,空氣中一度彌漫著緊張的氣氛,緊張得能教神經繃裂斷掉。
雷蒙的目光漸漸凝聚,由深沉、凌厲,而轉變成陰冷、嚴峻。他的背挺直了,不知不覺地僵硬了身子,握住方向盤的手關節都泛白。
他似乎就要爆發了,就要狂吼了,就要怒罵了……
突然間,他踩足油門,讓車子在道路狂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