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齊壬符的角度只看得見花雁行是想了多久.又念了多久?每當她離去的身影刻畫上他的心頭後,只是滿心的相思無處擱置光是她的背影都能令他動容。
他甚至有些卻步,但歡喜的情緒很快蓋過其『花雁?』齊壬符興奮的喊花雁行遠遠地就听見他的聲音,礙于孟少陵在,她只得裝做沒听見望他快點離開,孰料常春竟沒擋下反被他聞了進來。
怎麼辦?她一點也不希望被齊壬符看見她陪伴著其它男人的景象.望盂少陵見到他。
『不打聲招呼嗎?』盂少陵淡淡地開口抬起頭,她近乎哀求的望著他花雁。』轉眼間,齊壬符已經來到涼亭外。
盂少陵但笑不語。
花雁行看懂他的意思了,牙一咬,她站起身回首款款行禮。
『王爺日安。』語氣是恭謹謙遜的,仿佛回到兩人初次相見的情景。
齊壬符立即察覺。
無論是她的姿態神色,都和他們剛認識的時候一樣淡然冷漠,或者該說更甚以往。
他不再開口,只是靜默地啾著她他在看什麼呢?
花雁行因他的視線而感到局促不安,這是她第一次在他身上看見這種眼神,既深沉又內斂,仿佛看穿透析了她內心的一切,而不急著說出來只是等著。
等著她自己說。
但她怎麼能說?那些她在信上看到的秘密,已經使得她誤上賊船成為孟少陵陰謀下的共犯還有什麼好說的?
就在花雁行終于受不了沉悶的氣氛準備開口的當兒,孟少陵搶了先機一『這位就是長安京的逍遙王爺嗎?』盡管世人送了齊壬符這ど一個惡稱,敢在他面前直言不諱的,孟少陵倒是第一人︰
齊壬符這才注意到花雁行身後還有一個人『我就是。』他絲毫沒放在、心上,笑笑的反問︰『閣下是?』『失禮失禮,在下盂少陵。』他嘴上喊著失禮卻沒有探出頭來打招呼的意思。
齊壬符似乎不把他的失禮放在眼中,笑得更開心了。『終邊關,水京畿,孟湘南,是孟家的大少爺吧,久仰久仰。』花雁行微愣。
她以為不管事情.以玩樂為主的齊壬符對遠在長安京之外的人事物並不會有太深的了解,想不到他居然听過孟少陵的名字。
『王爺多禮了,少陵才是素來听聞逍遙王爺的名稱,早想會會王爺,今旦見實屬難得。王爺何不一起過來坐坐,讓少陵替王爺泡杯茶。』孟少陵的聲音由花雁行身後飄出,感覺就像是她說的一樣。『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也不知是不是因此,齊壬符眼看就要答應。
不行!』花雁行爆出一陣尖吼齊壬符一愣。
『花雁?』正要拾級而上的腳停頓下來,他困惑的看著花雁行。
不要過來她用眼神傳達出訊息。那原本璀璨的眼如今只剩下疲憊和難堪,高傲如她,卻得靠著哀憐的目光來博得同情。
齊壬符只覺胸口一陣遭到重物襲擊的悶捶感。
她拒絕了他,是因為現在的她不屬于他,還是因為孟少陵?
他知道無論答案是哪個自己都無法坦然接受,心頭的沉重不是三言兩語可以道出的。他想起了在這個涼亭下他曾笑著談論出游的日子,曾經想為正忙碌千花海中的她撐傘,曾經認真的抄下她所說的每一句話。
如今一切是那麼的鮮明,景物依舊,人事已她是不是覺得盂少陵比他還重要?或許孟少陵也提過要替她贖身,那麼她可答應了?種種的疑問設想在他心中盤旋打轉,他甚至到此刻都還沒見到孟少陵的真面目,卻已覺得自己敗了,因為,她在維護孟少陵。
凝視她的視線從不解、驚訝到無奈,他徐徐收回跨出的步履暮地,孟少陵的聲音插進了他們之間兒,豈可如此無禮?』雁兒?
『雁听見孟少陵對花雁行的昵稱,說不出的苦澀獨含在他一人的口中。
她一開始瞧不起他,覺得他放蕩形骸,愛玩不認真,這些他都一一改掉了,也為了博得她一笑而努力,而今他懷疑這樣單方面的不斷給她自己的愛,或許根本就錯了。
他該問的不是『你愛我嗎』,而是『你需要我的愛嗎』這麼簡單的道理,他卻到了現在才懂花雁行不願坦白自己的為難,也看不出他的眼神代表著什麼。
越來越黯淡失色的眸心,看得她心頭直狂跳。
他在想什麼?
以往她總是沾沾自喜的認為齊壬符在她眼里就像一張白紙,心思想法全攤在太陽底下任她看個清楚,可如今她卻再也模不透他的心緒。
『我想王爺大概和雁兒有話要談,少陵今日先行失陪了。』齊壬符听見孟少陵的步伐聲,但自始至終都未見到他的人影,不過盂少陵也不是他真正關心的"奇"書"網-Q'i's'u'u'.'C'o'm"人。
察覺到盂少陵離開,花雁行還是不敢大意俗話說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說她杯弓蛇影也好.那道蛇吻的傷痕太深,要她對盂少陵放心,相信他沒躲在附近偷看都不可能。
誰教他硬是拋了個秘密給她背,若換作是她,亦不能放心離開,更何況孟少陵這個心思原就深沉的人。
『我……可以上去嗎?』到底,他就是放不開她。
如果嘗過情愛滋昧的人都能瀟灑的放下,那麼豈會有如此多人問這情為何物?那股不是酸,也不是甜,不是苦澀.更不是成,混雜了所有奠名、說不出口的情感的滋味,才直教人生死相許呀!
呢?
是她讓他識得這種滋味,如今又如何能拒絕听見他小心翼翼的問,花雁行神情變了色。
『不是不能,是不行。』拚命告訴自己要冷漠以待,要武裝自己的心,偏一接觸到他的目光她便感覺自己化為一攤春水。
花雁行這才發現孟少陵的眼神和齊壬符的眼神很相似,兩人都是終年不變的柔軟多情,仿佛將這世上所有的感情都注入其中,才能得到這麼一雙對感情執著的目光。
但,她知道齊壬符是真的,而孟少陵卻是假可又有誰能拒絕這樣的一雙眼?所以這雙眼是真的,只能說得到它的凝視是至高無上的榮寵若是假的,便是困于深憂難行的獄沼中。
她這一生有幸遇見兩個同樣眼神的人,卻非得舍棄真誠相待的這一雙。
向來閃著閑適自在光彩的眼,正直勾勾的啾著她。
齊壬符沒開口.靜靜地等待她的下文。
『你覺得我們離得很近嗎?』她突然有此一如炬的目光由那張清麗的面容沉穩向下,滑過彼此間不出四、五步的距離。
這段距離合該是近的奇異的是,他竟回答不出來花雁行沒有嘆息,語氣是說不出的平穩,『長江之大只怕也不過就是咱們間的距離。』咫尺天涯啊!
也許在他心里早已知曉她會這麼說,所以才回答不出來。
齊壬符確實也沒答腔,反而往前踏出了步于。
花雁行慌了。
她以為自己狠下心說出的拒絕能夠讓他打退堂鼓,沒料想他好似沒听見般,朝她走了過來;是以他前進,她便後退,直到抵著石桌退無可退。
『我並不聰明,我也不會像你一樣藉由事物來比喻抒發自己內心的感覺,但我到過長江,看過江水波濤,知道長江有多壯闊。』齊壬符每走一步都像踏在她的心頭上,每一句話都逼著她直看進他的眼底。
『倘若你覺得咱們就在江水的兩岸,那麼無論江水有多洶涌湍急,為了我都可以渡河。』筆直的站在她面前,他只留了一步。
這一步是為了將她看得更清楚,這一步也是預留給自己的退路,假使她再,他也能狠下心逼自己離去。
太靠近她,是多麼教他失神呀『君無渡河啊……』花雁行垂首,所有的情思深藏在眼里。
她只能這麼說.是提醒自己別再深陷,也是要他及時怞身。
『墜河而死,當奈我何?』只差一字,卻完全說明了他的心意。
他不在乎為她做任何事,饒是為她犧牲生命都可以。
花雁行倏地抬頭,滿臉驚愕收回你的話『為什麼?』『總之,這種話你以後莫要再講。』花雁行四處張望,好像怕被人發現。
齊壬符沉默了半晌。『花雁,你是不是在隱瞞什麼?』他早就看出來了,只是她不說他也不願逗她。
聞言,花雁行終于冷靜下來『青樓里的女人哪個不是隱瞞了過去,拋卻過去才能留下?』她也是想這麼做,只可惜天不從人願,她的過去始終追隨著她。
『那你拋卻了嗎?』再簡單不過的問句,卻深深震蕩著她的心。
她……拋去Ⅱ了嗎?為何自己回答不出口?
她若沒拋卻的話,怎ど有辦法重新在這里生活?若沒拋卻的話,何苦離開自己的家鄉?
每一個問句都像在鞭笞著自己的心,因為每問一句就有另一個聲音告訴她︰是了,她從沒拋卻過。
否則她不會這麼放不下,不願輕易的去愛上任何人,不願輕易相信別人,甚至一見到孟少陵便感到害怕過去一直深深的困擾著她,就困午夜夢回中也不斷侵襲.她比別人更清楚自己壓根放不下。
『要拋卻是很困難的︰』齊壬符頓了頓,才續道︰『我認為接受也未必不可行。一個人一生若是逃避自己,要再站起來更困難,所以才選擇拋卻︰但屬于自己的東西要怎麼拋掉?若像等同于錢財那種身外之物都已難拋卻,更何況是一個人的過去。』花雁行心里很是激動,無法相信天真如他純潔如他也能說出這番話。
听起來好似簡單,卻蘊含著連智者也難以做到的道理。她以為他像白紙染墨,忘了他也是人也有難以忘懷的過去,只是他和別人不同,他選擇面對,接受自己的過去。
她早該清楚身在皇家有更多說不出的苦,可他從沒提過,也從沒有暗自傷神的嘆息;他的眼澄澈得像從不曾被過去給困擾暮地,她嘆了一口長氣『誰說你笨來著?你是我看過最聰明的人。』她伸出軟綿綿的手撫上他的臉頰,來回撫慰著。
這是她首次主動觸踫他齊壬符卻露出了苦笑『等我好嗎?』他說『我等你。』她沒有片刻猶豫齊壬符的笑容更苦澀了當一個女人決心說謊騙人的時候,會變得非常溫柔乖順,不管說什麼,她都回答好。
她甚至不過問他要去哪兒所以他才會笑得這麼苦,他情願不知道她在騙自己。
『我一定會來接你,在這之前,絕不要跟任何人走。』但他還是這麼說。
嗯。』她頷首。
然後,他推開了她的手,轉身這不是她第一次送他,卻有預感會是最後一花雁行像痴了般,凝視著齊壬符離開的方向。
他的身影好半晌前已經消失,她卻舍不得移開目光。
『你騙他。』盂少陵不知由何處走出來。
花雁行仍沒收回視線『因為他錯了。』如果再繼續和她攪和,他總有一天會發現自己錯得離踫叩。
身為水銅鏡的摯友.齊壬符想必也在孟少陵對付的名單里,她這個盂少陵的『共犯』又怎能和他太靠近?
『一個男人愛上一個女人本來就沒有錯,他又有何錯昵?』煨火的爐上,水已經滾燙,孟少陵重新落坐泡著茶,像是從來沒離開過。
『你說得沒錯.他沒錯,錯在他愛上的人是我。』而她的錯則是…一『你沒有錯,只是在不對的時間愛上了不對的人。』雲淡風清的語氣比談論天氣還要漫不經心。
『不對的時間愛上了不對人的?』她垂首黯然地咀嚼著他的話,猛地大笑一聲,『哈!你是說我愛上了他?』不能承認,饒是死都不能承認若是承認了,孟少陵不知道又要使出什ど手段,她壓根無力保護齊壬符,是以才要將他推得遠遠的,遠出孟少陵觸手可及的範圍。
『你說昵?』他將問題丟還給她。
心底清楚他說的是事實,叉能如何?
看來,她似乎總在不對的時間愛上不對的人呀」
『適才,你是否曾覺得他和我很像?』花雁行抬首瞅著孟少陵的眼,喃喃道︰『很像,真的很像……卻又如此的不一樣。那雙眼純真熱情,同時又有著智慧的光芒,當凝視一個人的時候是如此的專注且心無旁騖,這樣的眼如果真的跟你像,只怕所有人都瞎了眼。』齊壬符能帶給別人的是數不盡的快樂,而孟少陵怕是不見底處的鬼獄了。
『我這才知道原來自己在你心中的評價竟是如此的難堪。』孟少陵沒有生氣,話里反而抿著輕輕的笑意。
『或許我該讓你早點知道。』冷凝著臉,她身上有股豁出去的氣勢。
『莫要奠要。』他搖搖頭,『有誰喜歡被人討厭的呢?』花雁行瞪著他半響沒說話在她看來,他不就挺樂此不疲的『你到底需要我替你做什麼?』她不知道孟少陵的計謀已經進行到哪兒,看情況他也不願意告訴她,所以她只想快點離開。
這次,不管山問野嶺都好,她定要找個孟少陵找不到的地方,遠離世俗、遠離塵囂。
至于齊壬符……有一天他會知道事實的真相,只是那時她也早離開此地了,但願他知道了以後別’限她。
思及他,柔媚的臉蛋上黯然無色你不用做任何事。』良久,孟少陵才這麼沒錯,花雁行只是個額外的樂于他想看的是一個人在痛苦中掙扎的模樣,如此而已。
花雁行並沒有騙他。
她不能走,因為盂少陵沒有要她離開的意思。
所以她繼續留在鏡花樓,但她一反常態的有客人就接,幾乎到了來者不拒的地步。
唯一的例外就是齊壬符,可齊壬符始終沒出她的笑容少了,嘆息多了別人眼里看來她或許沒有不同,其實她不過是將嘆息都留給自己,只敢在無人之時,偷偷的嘆,細聲的嘆。
相對于她的委頓,鏡花樓里的花則越開越漂不少客人看了直稱這兒夜晚倚門賣笑,白晝可以收錢開放讓人參觀了。
沒有人知道,因為她滿腔的深愁化不開,無處可宣泄.只好將心力全投注在花兒身上。
她更加熱愛這些一草一木、一花一葉不用膳、不睡覺都無所謂,但她不能一日不拿著工具穿梭在這些花兒之間。
她的身影越發縴細,神情因為愁思更加有風好幾次她忙到忘了時間,忘了上工,等到回過神來,才發現好多人盯著她瞧,無論男女,全瞧著她照顧這些花草。
日子一久,竟成了鏡花樓里的一種生意!人人搶著看她種花。
有些酒是越陳越香,有些女人是越來越有味花雁行就屬于這一類,偏偏她自己沒感覺。
沒人催她坐在那兒陪酒當然好,她倒也不在乎別人盯著她瞧,進照顧這些花草的工作中,她便可忽略四周。
忽略這個她已經心寒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