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劇往往在最幸福的時候無聲無息地降臨。
自從木梳那件事過後,他和十九有了好一陣子平安無事的生活,在發生那件事之前,他們短暫的嘗到了幸福的滋味。
對,在那件事之前。
那天他本來是要去找十九的。
自木梳事件過去,他和十九不曾在寢宮內見面,每次都是在寢宮的庭院,或是寢宮外不遠處的花園見面。但是那天他等了好久都沒有見到十九,擔心她又被蜜妃毒打倒在哪邊才沒出現,于是他悄悄地來到蜜妃的寢宮,不敢驚動任何人,偷偷進來。
他甚至連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但是最先見到的不是十九,是蜜妃。
蜜妃看起來就如同那次見面時沒變,看著他的眼神卻更加詭譎,令他不由自主的由骨髓竄起一陣寒意。
他小心翼翼地緊盯著蜜妃,深怕她有任何動作,一邊往後退。
只要在接近門的時候轉身飛快地往外跑就行了……腦中不斷盤旋著這樣的念頭,水銅鏡在快要接近門邊的時候,腦海突然竄過十九的臉。
不行!他還沒找到十九!
「十九在哪里?」他強撐起氣勢,對著蜜妃問。
「十九?」蜜妃的口吻像是從來沒听過這個人。
「就是你女兒!」水銅鏡怒喊。
「女兒?」蜜妃的眼里似乎只看得見他,對他的話一點都沒听進去。
跟她無法好好說話。
水銅鏡得到了這個結論,于是放棄繼續留在這里。
也許十九已經在花園去等他了,還是快點過去好了。
水銅鏡算準時間,覷了個空轉身就要往外跑,可是蜜妃比他更快,等他回神時,已經整個人被緊緊的抱在蜜妃懷里。
「放開我、放開我!」強勁的力道讓他感覺大事不妙,于是他開始強力掙扎起來。
但是一個小孩子的力氣要掙月兌大人,而且還是看起來精神狀況不正常的大人,根本辦不到。
「好漂亮……」蜜妃把他緊緊抱在懷里,口里喃喃念著。
漂亮?
她之前看他的眼神可是像!
「你這瘋子!快點放開我!」水銅鏡大喊,不放棄自救,也不忘呼救,「來人!快來人!」
「你好漂亮……」蜜妃痴迷的望著他,冰冷的指尖在他的面頰上來回輕撫,「你是我的孩子……」
水銅鏡不敢置信地瞠大眼。
她怎麼可以!
十九是那麼渴望母愛,即使身為母親的她從未盡到母親應該負的責任,十九還是愛著她……可是她竟然亂認小孩子!
這教始終把一切怪罪在自己身上的十九情何以堪?
「我不是!」他憤怒的大吼。
啪!
一個巴掌清脆的落在他的臉上。
水銅鏡愣住了。
「誰準你頂嘴的?」蜜妃的眼神有一瞬間冷意十足,但下瞬間她又恢復成慈愛的母親,「絕色……我的乖孩子,父皇很快就會來看你了……哎呀,臉怎麼會腫起來了呢?得在聖上來看你之前復原才行……」
「就是你打的!」他確定蜜妃已經瘋了!
蜜妃不再把他的話听進耳里,只是將他帶進房里,把他手腳反綁,在他的嘴里塞著布條讓他無法發出聲音。
「嗯……得替你張羅些新衣才行……」
蜜妃邊說,邊搖頭晃腦地離開房間,把他掙扎發出的聲響全甩在腦後。
當門在他眼前關上,耳邊听見上鎖的聲音,水銅鏡的心也跟著直直沉落谷底——
完了。
「聖上會來的……」蜜妃抱著他,喃喃自語。
「會的……」沒有力氣反抗,也不想被打,水銅鏡只好順從的答腔。
「為了你,聖上會來的……」蜜妃冰冷的手模著他的頭。
「嗯……」即使不願意,被反綁的他也只能乖乖地窩在蜜妃懷里。
「你是龍子,聖上會高興的……」蜜妃突然緊緊抱住他,像是怕他消失一般。
「會的,一定會的!」感覺快要不能呼吸,他急忙大喊。
蜜妃只有在想要听他說話,或是想到要喂他吃飯時,才會將塞在他嘴里的布條拿出來。
他不知道已經過了多久。
只知道為了保留體力,他從一開始的反抗到閉口不言,最後開始會順應蜜妃的話,回答一些口是心非,卻能令她開心的答案。
啪、啪。
突地,溫熱的水滴滴在他的臉頰。
本來已經累得快要睜不開眼楮的水銅鏡抬起頭,只見蜜妃早已淚流滿面。
「這樣……就會快樂了吧……」蜜妃的眼神再無一刻如同現在清晰明朗,盈滿了深切的痛苦。
一瞬間,他覺得蜜妃很可憐。
為了那份異常的執著,讓她整個人發狂、憔悴不堪,擁有成千佳麗的聖上當然不可能會來。
偏偏聖上越是不來,蜜妃越痛苦,越希望能見聖上一面,最後被心魔給俘虜,招致現在這副可悲的模樣。
「是的,你會快樂的。」他忍不住這麼說。
只有這句話不是為了應付她而說的。
雖然他討厭死蜜妃,對她那樣對待十九感到痛惡,但是蜜妃真的很可憐。
她是個學不會「放下」的可憐人。
「嗚……太好了……」蜜妃將臉埋進他小小的肩頭,很快那里就淚濕一片。
那一夜,是他哄著蜜妃入睡的。
他想或許過了三天,也可能更久。
終于有人前來敲蜜妃的房門,那時候他正昏睡著。
「你們要做什麼?給我滾出去!」
「娘娘,下官是奉了聖上的命令前來的,請娘娘別為難下官。」
「不準!給我滾!不準!你們不準進去!」
「不行啊——」
是蜜妃的尖叫聲吵醒他的,但是當他睜開眼的時候,出現在眼前的是母親余美人擔憂的臉龐。
「鏡兒!」見到兒子孱弱不已的模樣,余美人忍不住眼淚直流,替失蹤了幾日的兒子松綁,然後緊緊抱住他。
早已麻痹的雙手無力回抱母親,水銅鏡把臉靠在母親的肩頭,無神的雙眸連轉動都辦不到,更感覺不出情況的轉變。
「鏡兒、鏡兒,你沒事嗎?哪里受傷了嗎?」余美人焦急的檢查兒子有沒有受到荼毒虐待,心疼得直掉淚。
余美人的聲聲呼喚,許久才進了他耳里。
「娘……」啊……是娘的溫暖,終于不是蜜妃的寒冷了。
無神的雙眼遲緩轉動著,水銅鏡後知後覺的注意到父親水明月就站在母親身後,緊蹙的眉頭顯示出同樣的憂心忡忡。
「爹……」啊……是爹嚴肅的表情,不再是蜜妃發狂的模樣了。
父母親的出現代表一切都要結束了,對吧?他又可以回到那個溫暖的家里了,對吧?
「回去吧。」水明月伸手欲接過兒子,可是余美人直搖頭,非要親自抱著兒子,確定他好好的不可。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兒子會在後宮里,而且還是在這個他們幾乎沒做過生意的蜜妃手上,若非有十九想盡辦法出宮告訴他們的話……
「放手!不準踫他!他是龍子,是我的孩子!快放手!」蜜妃像發了狂似的沖向抱著水銅鏡的余美人,卻在千鈞一發之際被一旁的侍衛給抓住。
水明月漂亮的鳳眼一眯,仍掩藏不住深藏的眼底的怒意。
傷了他的兒子,還讓他心愛的妻子傷心難過了好些天,若非她是個妃子,他絕對會用令人恨不得自己未曾活著的方式報復她。
「刑部尚書大人,麻煩您了。」水明月完全沒有笑容地說。
幾乎在場所有人都感覺得到他有多憤怒。
「是、是。」刑部尚書大人忙不迭地回答,「把蜜妃娘娘帶下去。」
「不要!不準踫我!不準踫我兒子!放開我、放開我……」蜜妃扭動身軀,試圖掙月兌侍衛的箝制。
「母妃……」始終站在離蜜妃最近的位置的十九,突然好輕好輕地喚了一聲。
蜜妃猛地一頓,散發著詭譎光芒的雙眼緩緩調向十九。
「是……是你對吧?誰準你告訴別人的?你這個可惡的丫頭!」蜜妃惡狠狠地瞪著她,眼里充滿了對自己女兒的憎恨。
「……」被打習慣的十九隱隱嗅出了不對勁的氣味,卻不敢逃。
逃了,只會被打得更慘。
蜜妃瞬間掙月兌了侍衛的箝制,沖向十九就是一陣亂打,十九只能呆愣在原地傻傻地望著母親。
「為什麼你要阻礙我?」蜜妃邊打邊罵。
為什麼母妃要這樣說?
「我好不容易找到真正的兒子了,你這個壞丫頭!」
為什麼?她不是母妃的孩子嗎?
「如果你消失就好了!如果你不曾出生就好了!」
她一直小心守護著的世界,就在那一瞬間完全崩壞了。
「母妃……希望我能消失嗎?」這是她第一次問出口。
「我希望你未曾出現在這個世上!」傷人的話語毫不猶豫的說出,蜜妃臉上的神情已經沒有人性。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所有人都傻了。
「不準打十九!」只有水銅鏡反應過來,大喊。
是時候了。
因為十九的阻止,因為十九不想離開蜜妃,也因為他們艷府水家不能插手後宮的事,所以一直無法告訴別人十九的情況,一直無法讓別人知道這座位在後宮最偏僻處的宮殿內,幾乎每日都上演著隨時可能令十九失去性命的毒打事件,但是今天這麼多大人都在,鐵定能夠給蜜妃一個制裁。
他不能再視而不見了,至少要讓十九遠離這種暴力的環境!
「公主,請過來這里。」水明月帶開了十九,才發現她已經站著昏死過去,立刻把十九給抱了起來,同時催促道︰「刑部尚書大人,還等什麼?」
「啊,是,快!把蜜妃娘娘帶下去。」刑部尚書大人再次下令。
這次侍衛們不敢再輕忽,用力架著蜜妃,招待命令。
「不要!你們做什麼?我可是聖上的妃子!放開我!」蜜妃拼死的掙月兌,神情猙獰而可布,接著又轉向水銅鏡,「絕色,過來……過來母妃這里,快點過來!快替母妃求情……」
那股在他被囚禁的這段日子里,不斷反復糾纏著他的戰栗感又回來了。
「鏡兒,不要看!」余美人立刻將兒子摟進懷中,不願讓他再受到任憑驚嚇。
他想轉移視線卻辦不到,即使母親硬將他的頭按進懷中,他都無法揮去那恐怖的感覺。
蜜妃緊緊瞪著他,「為什麼……你會為我帶來快樂的……」他這麼說的!
仿佛到死都不會放過他的眼神如影隨形,水銅鏡無法克制渾身惡寒的顫抖,不自覺瞅著蜜妃的眼神充滿恐懼。
「負責、負責……你說我會快樂的……」蜜妃宛如中邪般不斷念著。
「那、那是……」那是為了不要再被打而說的謊話!
「把快樂還給我!把快樂還給我!」
「我不知道,不要來找我……」水銅鏡抱著頭更加縮進母親懷里,希望能藉此擋去蜜妃的聲音。
但是那一聲聲怨恨的話語卻沒有因此而消失,饒是不看,都令他膽寒。
「啊——」被拖出寢宮門外的蜜妃,突然發出一陣仰天長嘯。
嘯聲如血,染紅了他的視線,讓在場所有人為之震懾。
即使沒有去看,水銅鏡卻听見了夾雜在那聲尖叫里那句令他永遠字書無法忘懷的話——
你要負責!
「嗄!」
深夜,水銅鏡在糾纏的惡夢中汗涔涔地驚醒。
童年的可怕惡夢,在那之後不久,蜜妃就死了。
沒人知道她死亡的真正原因,長大了以後他會想會不會是因為那件事之後,蜜妃就發狂了,雖然蜜妃原本的情況已經稱得上是精神有問題。那時候口口聲聲要他負責的那個蜜妃,可怕容顏到現在都還清楚的刻在他腦海里。
你要負責!
雖然當時他所說的每句話都是順著她,怕惹火她會挨打才說的,但是蜜妃的這句話卻難以抹滅,每當提到要負責的事情進,那句話就像一道深刻的陰影,不斷的冒出來。
「負責」這兩個字背後的意思是多麼的沉重,真的有人懂嗎?
如果說出的話卻不能做到,那對被給了期待的人來說是多大的傷害,有多少人能夠了解?
「負責」對他的傷害有多大,又有多少人真正知道?
這些他都很清楚。
為什麼要開設鏡花樓?
為什麼不回艷城工作?
為什麼不肯上進一點呢?
為什麼你不繼承家業呢?
為什麼你不肯負責呢?
所有人都在催促著他繼承龐大的家業,承擔起一切,負責所有人的工作,負責所有人的生活。
可是……
「不要期待我……」他像個無助的孩子,緩緩把頭埋進雙腿分階段,向來清朗的聲音又低又沉重,悶悶地傳出來。
不行了,自從那之後,他再也無法負責任何承諾,也沒人知道他心里的這道傷痕,他也從沒打算告訴任何人。
「我什麼都不能給……」懼怯的抱著頭,他整個人縮成一團。
說他懦弱也好,沒擔當也好,他無法背負那麼多人的期待,沒辦法負責!
為什麼呢……為什麼我要生在這樣的家庭呢?
他們都在問為什麼,又有誰听見了他的為什麼?
如果生在普通一點的家庭就好了,如果沒有發生那樣的事就好了,如果什麼事都不用他負責就好了。
小七……小七這樣就好了,不用勉強自己繼承家業也無所謂。
猛地,他想起十九對他說過的話。
可是大姊她們老是要我繼承,好煩喔!況且繼承家業以後就沒辦法像現在這樣常常來找你了。
嗯……沒有小七的話,真的是會寂寞呢。
所以我才不想繼承啊!可是生在這樣的家庭,像我這樣只能稱做是敗家子吧。
我知道你不是,因為你已經很好了……
她是唯一一個這麼說的人。
那時候她說的寂寞還算數嗎?如果他無處可去的話,是不是能夠棲息在她身畔呢?
沈城主是個好人。
腦海中的畫面一下子從好久以前的對話,跳到早上她說過的話。
不行……她身畔的位置已經不再屬于他了。
對怕生的她來說,這句話就算是給他的回答了吧。
至少十九能夠嫁給喜歡的人,那就夠了。
一早上艷城,不是被帶進艷七別院而是艷三別院的時候,她就覺得奇怪了。
最後由水青絲那里得知水銅鏡身體不適的消息,十九立刻告別了水青絲,趕往艷府水家。
像是早料到她會來,總管葛京早已候在門口等待,一見到她,就立刻領著她到水銅鏡的房前。
葛京正想敲門卻被十九給阻止。
「我自己進去就好了。」
「那小的先退下了。」葛京恭敬地欠身離開。
待葛京離去後,十九靜悄悄地推開門,然後在里間的床上發現他的背影。
「銅鏡……」她輕聲喚著。
背向她的水銅鏡一動也不動的。
「睡著了嗎?」她又問,聲音還是不大不小的。
背影的主人沒有回答,在十九以為他睡著而打算出去時,熟悉的嗓音終于響起——
「沒有。」
十九松了口氣。「我可以進來嗎?」
「……嗯。」又是隔了好半晌他才應了聲。
十九輕輕關上門,緩緩踱到床邊,凝視著他的背影。
「三當家說你身體不適,所以我來看你。」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解釋,但是彌漫在兩人之間的氣氛卻有著說不出的僵硬。
「嗯。」他沒有回身。
十九只好搬了一張椅子坐在他的床前,盯著他的背影,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一直以來都是他主動先開口說話,她只需要回答就好,饒是她不知道要回答什麼,他都能想出好多好多令她開懷的事情,用她最喜歡的聲音說給她听。
沒想到他不說話以後,他們之間是這麼的安靜。
沉默了好一會兒,十九試著用輕快的語氣,雲淡風輕地開口︰「今天應該也做不了什麼事,我陪你好嗎?」
完全沒有動靜的背影,若不是他曾經出聲過,她絕對會懷疑他睡著了。
為什麼呢?他們之間的氣氛是那麼的沉重。
「還是……不舒服嗎?」十九等了等,等不到響應,費了一番心思才想出這麼一個問題。
「……」他還是沒有回答,但伸手拉高被子。
「呃……昨天皇嬸教了我許多夫妻之間的相處之道,我學了很多……」十九急急忙忙找著話題,試圖打破不知是由誰制造出的僵局。
「嗯。」水銅鏡打斷她的話,不想听她繼續說下去的意味明顯。
「……」她再也不知道能說什麼了。
難熬的寂靜,令十九感到如坐針氈。
她不喜歡這樣,不喜歡和他變成連說話都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情況。
「可以替我倒杯水嗎?」良久,水銅鏡突然道。
她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片刻才反應過來。
「好、好的。」她連忙到外間去替他倒了杯茶進來。
水銅鏡這才慢慢地從床上坐起身,接過她遞來的茶水。
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正面看她一眼。
這令十九感到極不習慣,心頭彌漫著一股不確定的感覺,好像昨天那樣,他似乎在拒絕她靠近。
「我做錯了什麼嗎?」她終于還是問了。
他只是靜靜啜飲著,並沒有答腔。
十九緊張的等著,知道他一定會給她一個答案。如果她真的做錯什麼,那麼她絕對會道歉。
不,即使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她都已經想道歉了。
「總有一天……」將杯子移開唇,水銅鏡若有所思地啟唇。
十九屏氣凝神等著他即將說出口話。
「我將再也無法守在你身邊。」水銅鏡露出了盈滿無奈的苦笑。
一想到這兒,就令他感到……十分寂寞啊。
寂寞到亂發脾氣和她賭氣,即使知道她很為難,卻又故意為難她,連他都受不了自己的不正常。
然後才發現,原來十九在他心中是那麼的重要。
「從今日起,你的婚事將由三姊接手。」他決定照三姊說的,是時候放手了。
十九不再開口,只有在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渾身震了一下。
他看到了,卻裝做沒發現。
必須離開了。
即使再怎麼不舍她,都得將這份寂寞隱藏起來,不能任性的硬要她留下來,因為他是那麼地心疼她啊!
她已經承受了太多的不幸,讓她幸福就是他最大的願望。
可是他無法「負責」她的幸福。
想給她任何他給得起的一切,但是一想到要承諾她的幸福,蜜妃那時哭著逼他負責的神情就像揮之不去的惡夢,緊緊糾纏他。
比起給不起承諾、無法肩負她一生的他,沈天戈應該能做得到吧!
給她幸福,給她所能給的全部幸福,讓她成為最幸福的人,讓她了解笑的真正含義。
從今而後他會這麼為她祈禱……只能祈禱了。
十九垂首停頓了片刻,再抬頭時已經掛上淺淺的笑顏。
「嗯,我知道了。」然後,她起身把椅子搬回原處,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
她離開了。
啊……她就要走了。
在她背過身的那一瞬間,水銅鏡看見自己飛快探向前想抓住她的手。
好寂寞……
心頭的寂寞狂嘆,最終他還是縮回了手。
因為……握緊手是為了他的幸福,放手則是為了讓她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