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男公關 第八章 作者 ︰ 丹菁

裴令慊站直身子,瞪大的眼眸里布滿血絲,黑曜般的瞳仁卻潰散而木然地找不到焦距。

不可能的,他和她之間不可能有血緣關系的,因為他驗過了,他只相信科學,只相信自己親眼所見的一切,母親極有可能只是為了打擊他而來的;他收斂了心神怒視著她。

「你憑什麼這麼說?」她憑什麼可以說得這麼理直氣壯?

「憑我認識她的母親,憑我知道當年她是在哪一家孤兒院落腳。」薄心綺有點擔憂地望著他過分暴戾的神色,卻不得不狠心地說︰「她的母親是我的好友,而她的臉簡直是她母親的翻版,你認為我會認錯人嗎?」

她索性將照片丟在桌上,等他自個兒印證她的真偽。

裴令慊走到桌旁拾起照片,望著年輕時候的母親和在她身旁看似徐姿瑩的女人,心跳得更狂妄了。

怎麼可能?

「可是我和姿瑩驗過血了,我們之間沒有任何血緣關系!」他狂暴地吼著,像是在說服她,也像是在說服自己。

不可能的!倘若她真是自己的妹妹的話,那他和她不就等于亂輪?

紛亂的思緒伴隨著難解的罪惡感,像是要撞出他的腦子般嘈雜不休,逼得他幾欲站不住腳,他卻又不願相信這種無憑無據的事實。就算母親身旁那個女人與姿瑩確實十分相似又如何?誰能夠證明她們是母女?

「如果你不信的話,你可以帶著她和SM里頭的私生子再驗一次,證明我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薄心綺無情地撂下狠話,義正辭嚴的態度不禁令裴令慊恐懼不安。

現在的她絕對不能退縮,無論如何一定要阻止他再接近那個女人,就算他會恨她,她也不在乎。

母親不是一個愚蠢的人!不可能說這種無憑無據的話!更不可能主動要求他帶著她和SM的弟弟們再驗一次血,難道她真的是他的妹妹嗎?

「我不相信!」他低啞地否認,卻猶如斗敗的公雞。

「DNA說不定也有出錯的時候,你就帶著她再驗一次吧!」話落,薄心綺隨即離開,連多看他一眼都不肯。

裴令慊沒有阻止她離開,畢竟她講得太斬釘截鐵了,仿佛她所說的話代表著不容懷疑的事責,而他只能不斷地否認,直到心里再也無力抵抗。

???

這是惡夢,徐姿瑩居然懷孕了!

裴令慊木然地盯著新的DNA檢驗報告,看著徐姿瑩和喬忻、桓愷等人的報告都是一樣的,再看著她的報告上還特地注明了她懷孕的事,他只覺得心都快涼了。

為什麼這樣荒唐的事會讓他給遇著了?

他明明跟她驗過DNA,為什麼現在還會出現這種可怕的數據?

這代表什麼?是不是間接表示了他和她之間也有血緣關系?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他是那樣地受她牽引,為什麼這樣的情愫到頭來竟會是兄妹之情?要他怎麼能夠相信他和她竟是兄妹,竟是令人憤恨卻又手足無措的血緣關系?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她肚子里頭的孩子又該怎麼辦?

天!他到底是做了什麼,老天居然要用這麼殘忍的手段報復他?

他自認為自己已非常用心地成為裴氏的一份子,非常用心地著手處理父親交代他的工作。對桓愷他們,他自認是問心無愧了,為什麼他又會戀上自己的妹妹?

妹妹?該死的妹妹,他是多麼不願去承認這一切,然而這一份報告竟是恁地殘忍地強迫他正視這痛苦的事實。

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他就不該騙她上醫院;他就不該听母親的話,將他們全都帶到醫院;更不該讓他發現這麼可怕的事實,逼得他不敢看她,頻頻閃避著她詢問的眼神。

他知道她在不安,他知道她在等待,然而現在的他卻什麼都不能說,他不敢想像一旦她知道事實之後,她會變成什麼樣子?

「你在那邊做什麼?」薄心綺一進入總裁室,便見到他失魂落魄地坐在她極想坐上的寶座上頭,不禁怒顏斥責著,她的兒子不會這麼脆弱,不會這麼輕易地輸給一段不適合的戀情。

要他早日看透,是希望他好。

裴令慊無語而麻木地看著她,疲憊地斂下眼眸,只覺得有一股欲哭的沖動。

「你瞧瞧你現在像什麼樣子?堂堂裴氏集團的總裁,怎麼能夠有這麼窩囊的表情?」薄心綺大步走到他的面前,忘了維持她貴婦的形象,雙手拍擊著原木辦公桌,發出震耳巨響,卻震不回他潰散的心神。

他不知道該怎麼做,不知道要如何面對這種詭異的情勢,畢竟父親走得太早,沒來得及告訴他該如何面對他所愛的人竟是他的親手足的狀況。

「你要怨,只能怨你爸爸風流,要恨,你也只能恨他的多情;否則今天也不會發生這種令人不堪的事!」薄心綺瞧他仍是不發一言,不禁又落井下石地數落著,斥責那個令她活在水深火熱中的男人。

「爸爸會變成這樣,難道你不用負責嗎?」裴令慊淡漠地將話題丟還給她。

母親向來怨恨父親的風流,怨恨他總是早出晚歸地流連在沒有她的地方,遂父親死前,她向父親要求了在裴氏的地位,像個女皇似地掌握整個裴氏。他不曾怨過母親的獨裁,不會恨過母親對他的幾番糾纏,但是他怨透了母親清高的態度,逼得父親不得不向外尋求寄托;恨透了她讓父親鑄成大錯,造就了他今日的荒唐。

「你說什麼?」薄心綺瞪大怒氣沖沖的眼眸。「裴憫對諭夥緦鰨難不成我還要替他負責?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是她的兒子,怎麼能夠用這種態度跟她說話?這三年多來,她是怎麼待他、怎麼為他鋪路的,他豈會不知道?現在他居然反將炮口對向她?她可真是養了個好兒子啊!

「媽,如果不是你一直對爸爸那麼冷淡,爸爸又怎麼會一直往外跑?」別的男人外遇到底是為了什麼,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父親的外遇只是純粹對母親的報復。「媽,難道你忘了?爸所找的每一個女人,全都是你周遭的朋友。他這麼做的原因,難道你真的不明白?」

「難道每一個男人偷腥,都要把罪怪在女人的身上嗎?」薄心綺聲嘶力竭地吼著,清瀲的眼眸里泛著淚痕。「我和他是相親結婚的,他怎麼能夠怪我對他不夠深情?怎麼能夠用這種莫須有的罪名來審判我?」

雖然是相親,但是日久總會生情,然而他卻不是。當她開始對他產生好感時,他卻開始在外流連,她生下令嫌還不到一年,他居然告訴她,他在外頭有了孩子。她能如何?她只好把她的感情全都冰凍起來,強迫自己對他的無情視而不見,強逼自己對他的放蕩置之不理,可又有誰知道這三十幾年來,她過得有多辛苦?

「要不是因為你不斷地拒絕爸爸,爸爸又怎麼會一錯再錯?」連帶地將他的一生也賠了進去。

「那你要我如何?」薄心綺歇斯底里地吼著,不再是雍容華貴的貴婦,反倒像是個哀慟悲號的平凡婦人。

「我的丈夫不斷地勾搭我的好友,甚至眼看著孩子一個個落地,你要我怎麼做?你有沒有替我想過?你有沒有想過我是什麼樣的心情?我的丈夫寧可夜夜在外也不願意面對我,你要我如何?」她不是沒有試過,而是裴憫陡本就不理她,她又能如何?

「媽……」他低吟著,發覺自個兒說得太多了。

他知道他這麼說不公平,但是在幼年的記憶里,他記得是母親的冷淡將他們兩人的關系搞砸的。這要他如何能不怨?是母親的冷漠造就父親的荒唐,而父親的荒唐卻造就了他的悲哀。

兩人對視著,想的皆是不堪回首的記憶。

過了許久,裴令慊才淡淡地說︰「姿瑩懷孕了。」

何其悲哀呀!他們可是兄妹,怎麼能夠擁有孩子?

「什麼?」

「我會讓她把孩子拿掉的,但我不會告訴她這一切,我會讓她回到她原本的生活,補償她所有的損失。」但是補償得了嗎?只有天知道了。

「你要她把孩子拿掉?」薄心綺自慌亂的思緒中回轉心神,渙散的眼眸直盯著他,怕他真打算那麼做。

這怎麼行,那可是一條生命,即使她是多麼不願意事情會有這樣的結果,但她也絕不願犧牲任何一條寶貴的生命;倘若她真能這麼狠心的話,當初她就應該毀了那些私生子。就是因為她狠不下心來,今天才會變成這樣的局面……

「能不拿掉嗎?」退去冷厲的面容,剩余的只是不知該如何發泄的悲哀。

薄心綺愣愣地望著她的兒子,心像是被狠狠地鞭笞般;望著他不曾顯露的哀傷,那張臉像是化成了利刃,殘忍地扎進她的心坎里。難道他是真的愛她,否則怎麼會有這樣的神情?她的兒子堅強而冷漠,有時連她這個做母親的,也不禁為他過分的世故感到心疼……曾幾何時,他也會露出這樣斬人的悵惘?

真的已經愛得那麼深了嗎?

???

坐在SM經紀人辦公室里,裴令慊冷凜著一張臉,一顆心糾結不已,不斷地思忖著到底該怎麼說才不會傷害到徐姿瑩。然而要她離開、要她拿掉孩子,她又如何能不傷心?

他斜睨著坐在沙發上,一臉喜孜孜、感染著母性光輝的徐姿瑩,心全都涼了。

「姿瑩。」他輕喚著,多麼不願意讓這話說出口,因為話一出口,從此兩人便不再相依。

他可以選擇不說的,但他要如何背負著這可怕的罪惡,以虛假的幸福掩飾她的身世?

「怎麼了?」

徐姿瑩听著他的呼喚,像個嬌美的可人兒來到他的身旁,臉上勾著春風般的笑靨,不禁令他看傻了眼。

「我……」要他怎麼說得出口?

「什麼事?」她粲笑如花地睇著他,小手更是輕輕地滑過仍是平坦的小月復。

自從她知道自己有身孕之後,她便暫時向電視台請了一段更長的假期,就等著他如何安置她了。現在他是要告訴她,他打算如何安置她了嗎?

她知道他一定不會棄她于不顧的,因為在台風來臨的那一夜,他驅散了她心中所有的恐懼,適時地給她一絲溫暖,讓她享受到從來都不曾擁有過的溫暖,更讓她明白她是多麼地需要他。

想找一個人陪在身邊,然而這樣的人卻不是輕易就能出現的。

裴令慊斂下眉目,始終難以啟齒,過了半晌才咬牙地說︰「姿瑩,把孩子拿掉。」他不討厭孩子,但是他們不能有孩子。

「什麼?」她面目扭曲地問著。

她是不是听錯了,他怎麼會要她把孩子拿掉?是因為他不喜歡孩子嗎?

「我們到此為止吧!」他努力地冷著一張臉,不讓悲哀隨意地展露在他的臉上。「我不想要這個孩子,更不打算讓事情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你回去吧!」

他一字不漏地將腦中先前擬好的台詞說出,現在他的腦中是一片空白,深情的眼眸只能緊盯著她受傷的臉,望著她原本有點紅女敕的小臉益發慘白,心也隨著她急促的呼吸而失律。

「我不太懂……」徐姿瑩輕搖著頭,拒絕听清楚他無情的話語。

「你之前說對了,我們毫無血緣關系,我們之間純粹是利益結合,而我現在厭倦了這樣的關系,所以請你回去你的地方吧、我這里不歡迎你。」他挑起眉,放蕩不羈的姿態像極了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兒。

他輕狂地笑著,心卻痛楚地淌血。

「你……」她踉蹌了下,全身止不住地狂顫,像是要把自個兒多情的心抖掉一般。

「難道你以為我是真的喜歡你嗎?」他笑得益發狂妄,心底的血卻流淌得難以遏止。「你錯了,我不過是想要讓你知道,像你這種在孤兒院長大的女人,這種假借正義之言而投身媒體的女人,是我最厭惡的。」

「我不相信!」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台風天那一夜,他為什麼要那麼溫柔地抱著她,為什麼要不顧己身安全地在雨里救她?倘若不是因為他喜歡她、在乎她,他又何必這樣待她?

「你不是因為想要得到裴氏的新聞而接近我的嗎?你現在已經知道了,可以離開了吧?」他努力地扯出輕蔑的嘴臉。「你想要公布什麼樣的新聞,隨便你,但是我一定會趕在你發布之前將它封鎖,到時候你可千萬別怪我。」

這樣子的話,應該足以讓她信服了是不?

望著她硬將憤恨與悲楚壓下而扭曲的臉,望著她強忍著淚水、折磨著自己的模樣,他的心活生生的墜落在無聲的世界里,碎裂得不成形。

「原來你之前對我那麼好,只是因為你想要蠱惑我,好讓我忘了我的目的,讓我忘了你是一個多麼卑劣的人?」不等他回答,她已經認定了他是這樣的一個人,畢竟他已經把話挑明著說了,是不?真的是這樣嗎?她一直以為她找到依靠了,想不到竟是如此殘酷的事實?

但是那一夜的溫柔,她記得很清楚,倘若那全是逢場作戲的話,那他的演技也未免太生動了吧!

「要不然,你以為你配得上我嗎?」他霸戾地吼著,掩飾著內心粉碎的聲音。

「我不信、我不信!」要她怎麼相信?

她向前一步,雙手緊緊地摟住他,怎麼也不願放開。

孰知他的手一揮,絲毫不在乎她懷有身孕的身子,硬是將她推倒在地上,發出了一聲巨響,而辦公室外的六人也隨即奔入室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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