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她嗎?
鐘離禁難以置信地再用他迷人的魅眸直盯著她一張沒有沾染任何顏色的素臉,還有那一身純黑的打扮,外加那一頭黑似深夜的長發……
她是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模樣的?
她不是向來最喜歡在自個兒的身上涂涂抹抹的嗎?怎麼現在看起來一點也不繽紛,反倒像是迷途的羔羊終于回到她原本的地方似的。沒見過她如此素淨的模樣,雖然少了幾分野烈,但是那一雙倨傲的眼卻沒變。
話說回來,他的手氣也真夠背的,怎會在千挑萬揀之中選中了她?
這個唯一讓他失控、讓她捉模不定的女人,托她的刁蠻,讓他嘗到了有生以來的嚴重挫敗。
「干嘛,不認識啊?」
虧她之前還在那邊緊張得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睽違五年的男人,一顆心還惴惴不安,哪知他一見到她竟跟見到鬼沒兩樣。
「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他往前跨一大步,驀地感到頭暈,仿佛有什麼事個太對勁,但他仍是把心神放在她身上。「你該不會是發生什麼事了吧?」
說真格的,瞧她這模樣,還真讓他不太適應。
感覺上,反倒比十年前相遇時年輕許多,年輕的不只是她那一張臉,仿佛連她的心都回到了最天真、最單純的時候。
「我能發生什麼事?」嘖,開口就沒半句好話,不過……這樣的對話倒也不錯,至少不會讓她產生再次相遇的難堪。「這麼久沒見面,你頭一句話就是這麼問候我的嗎?鐘離弟弟。」
誰會料到他們這一份只有而沒有感情基礎的關系,居然可以在闊別五年之後相處得如此怡然?
反正他不說,她也不提,這是她和他之間的默契,一種心知肚明卻又什麼都不說的默契,到底是在什麼時候養成的呢?
嗯,年代太久遠,她也不記得了,只是覺得兩個人在一起和分開,都是再自然不過了。
「不要叫我鐘離弟弟,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他壓低嗓音,惡狠狠地湊近她,又是威脅又是恐嚇。
她這個習慣怎麼到現在還不改啊?
「弟弟就是弟弟,你無法改變我的想法和你的年齡。」她冷哼了一聲。「對了,我來是要告訴你一聲,我沒有辦法和你一起出國,抱歉。」
哼,他要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那她豈不是太沒面子了?況且……她想讓一切回到原點,像姐弟般抬杠的感覺也不算太差。
「嗄?」
「我沒空,你找其他人吧,我相信你身邊應該不乏可以伺候你的人吧!」她揮了揮手,轉身走得很瀟灑。
「等等!」猿臂一探,他緊擒住她縴細的肩頭。
她在同他說什麼?他還沒斥退她,她倒是先拒絕他了……可惡,這個女人怎麼每次都這樣?
口頭上答應了他的要求成了她的情婦,可卻什麼都不願配合他,她的心中除了她那堆他永遠都看不懂的畫之外,恐怕再也裝不下什麼東西。
很明顯的,她願意出賣純粹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感覺上他反倒是淪為被利用的工具罷了。
這種女人要他怎麼能夠再心動?
刻意地拉開彼此的距離,以為她會回頭找他,誰知道一晃眼就是五年,她倔得跟頭牛一樣,要她低頭不如叫她去死。
「干嘛?」她微蹙起眉,沒料到像他這種死要面子的男人竟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抓住她的肩。
「登機時間快要到了,我沒有時間再等另外一個,所以……」
初梓璃想也不想地撥開他的手。「鐘離弟弟,我想你誤會我們之間的關系了吧?」
當初只是口頭約定,雖然誰也沒有開口說要分開,但是這也不代表兩人之間的關系在已分開了一段時間之後仍在契約生效期間。
她以為他應該也有這個體認的。
「我誤會?」這個女人……
可惡,他到底是怎麼了,怎會覺得很不舒服?
「在你的眼中,我應該已經不具任何魅力,再算算我的年紀,也早應該自你的游戲之中退出,況且你已經有五年沒來找我,我想我們之間的關系,頂多是系在鐘離楚學長身上而已。」意思是說,她和他之間頂多只能以鐘離楚為媒介。「放手,在這種地方拉拉扯扯的,能看嗎?」
啐,很多人在看咧……就算他已經墮落到不需要顧及自己的面子了,也該要多為她著想,是不?
他不要臉,她還要臉。
「我……」可惡,他又忘了這個女人比他狂、比他傲,就連口才也略勝他一籌……跟這種女人和在一起有什麼樂趣可言?但是一開始的那一、兩年里,卻是他至今依舊想念的生活。
但想念歸想念,她總不能老是讓他難看吧!「誰跟你說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
可惡,到底誰才是真正的主導者?
他是出資人,他是真正的主導者,為何偏偏主導權都落在她身上?而最惱人的是,他到底是怎麼了?為何他開始覺得頭重腳輕,凍得直發顫。
「鐘離小弟弟……」別玩了行不行?
她都很為難地承認自己的年紀大了,他還想怎麼樣?她可不認為自己可以繼續放縱下去;況且,在他的心中,她早就不再新鮮了,可能也早已經過了食用期限,既然如此……
「住口,別再那樣叫我!」他緊抿著嘴,怒氣自牙縫中進出,才想再進一步把她摟進懷里,突地感到一陣暈眩,腿軟地半跪在地上。
「用不著跪下吧……」
初梓璃嚇得連退三步,一雙燦亮的水眸直視著他噙怒半跪在地上的模樣,卻看不出他的異狀。
「誰跪下了?」他這一雙腿可是爭氣得很,連爹娘也沒拜過。
只是此時此刻……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給他下了符還是放了蠱,要不然他怎麼會感到一陣暈眩?
「如果不是跪下的話,你又干嘛跪在這種地方?」她的語氣很輕,連走向他的腳步也很輕,但是水眸卻瞟著四周圍觀的眼楮。「起來吧,人很多,不好看耶,弟弟。」
「去你的,誰是你弟弟!」那話真是刺耳!
這個女人居然看不出他有異狀,而趕緊把他攙起來;就算她只想利用他,也不用做得這麼明顯吧?想要甩開他,他偏是不放她走,她趕著要赴其他約會,他偏是要纏住她。
鐘離禁不悅地站起身,頓覺自己的雙腿似乎有些異狀,甚至連眼前的景象都有點不太對勁……
還搞不清楚狀況,他便已經狼狽地倒在她的懷里。
「你怎麼了?」
初梓璃輕推著他,突覺他身上的體溫稍高。
「我還能怎樣?八成是被你氣得站不住腳……」可惡,真的很不對勁,他怎麼會全身無力?
「你發燒了。」初梓璃輕觸著他僅著單薄襯衫的身軀。「你這個笨蛋!」
在這種天氣穿這種衣服,豈不是擺明了自虐?
難不成他以為他可以駕馭整個商界,便一樣可以隨意控制自己的身體狀況嗎?相隔五年未見,他該不會變本加厲地以為自個兒是神了吧?
「你居然敢罵我笨蛋?」可惡,頭真的有點暈了。
這個女人真是太沒良心了,好歹也該體諒他在這里等她那麼久,甚至等到發燒……她多少都該付出一點同情心,再不然也該還有一些慈悲心吧,沒想到她居然無情地罵他是笨蛋……
天底下就只有她敢在他面前造次!
「真是的,這麼燙!」
初梓璃輕觸著他的額頭,覺得這個擁有頎長身形的男人,簡直跟個小孩子沒兩樣。
「我?」他也會生病嗎?
他是不太清楚,自他有印象以來,躺在床上時,不是為了溫存便是為了休息,他從來不曾因為生病而躺在床上。
啐,頭真的痛到讓他覺得十分難過,說不定他是真的生病了。
該死,他怎麼能夠在這當頭生病?在他的記憶中,他根本沒有生過病,為何卻在這當頭生病了?
八成是眼前這個女人把感冒傳染給他的……
不行了,他沒有力氣動了……
「喂、喂……」
不會吧?她瞪大眼,難以置信自己必須可憐到撐起這麼龐大的身體,而且地點是在這個熙熙攘攘的機場門口。
***
「往回走,我不要去醫院……」
「住口!」
初梓璃理也不理,仍是要計程車司機趕往大醫院。
笑話,他哪里知道要把他搬上計程車要花費她多大的力氣?既然是他牽累她的,那麼她當然可以主導一切。
「你這個女人……」嗚,他開始想吐了。「你從來就不听我的話,現在還是一樣不听我的話……」
該死,讓時間回到兩個鐘頭前吧,他絕對不會打電話給她的。
在他的群芳錄里頭隨便挑一個次等貨,都比她好上百倍。初見她的狂野時,他不禁為她著迷,孰知在她這一具妖嬈的體態、這張傾國傾城的俏顏之下,竟然擁有強勢的男人靈魂……
她根本是個男人婆,沒有半點女人該有的柔媚,除了畫畫還是畫畫,女人該會的一切,她沒有一樣會的……他根本就是被騙了。
「-唆,生病的人沒有資格跟我討價還價。」她冷下臉輕斥著,望著手中的表,哀悼自己今年是無法回老家守夜了,注定又要再听老媽嘮叨個一整年了,而罪魁禍首就是目前正躺在她腿上的男人。「你以為你是小孩子嗎?不過是上個醫院罷了,跟我-唆什麼?」
真是的,他怎麼連照顧自己都不會呢?
「你懂什麼?我才不要以這種姿態被送進醫院里,若是被媒體知道的話……」不要!他丟不起這個臉。
「嘖,無聊的論點,進醫院有什麼好奇怪的?你又不是到泌尿科……」她喃喃自語著,斂下的麗眸直瞪著他,說不出是該臭罵他一頓,還是該給他一份完善的照顧。「真是麻煩!」
「你在說什麼?」他暴喝了一聲,嗓音卻啞了許多。「我不管!去任何地方都好,只要不是回我住的地方和醫院……」
開玩笑,他的假期才開始,他現在若是回家一定會讓人逮到,這段假期也甭放了……哼,說不定他只要睡一晚,就會好多了,一樣可以進行他的假期計畫,他可不想連過年都還要可憐地管理歐美兩地的公司。
他熱愛他的工作,但他更堅信適時地休息才能創造效率。
「唉,那該去哪里呢?」
初梓璃斂眼瞅著他,低嘆了一聲,最後還是只能把這鐘離家的少爺請回家去了,否則還能去哪兒呢?
***
「鐘離小弟弟,你給我躺好,要不然我就去打電話叫救護車。」見他整個人趴在她的懷里,仿若是個溺水者緊攀著浮木,她隨即不自在地把他推到一旁,走下床去。
啐,倘若不是這一陣子多少有在運動,不然她哪里抬得起他這看似瘦削、事實上十分有重量的軀體?
真是快把她給累死了!
「你以為我快死了嗎?」他沒好氣地吼著,無奈自己沒有半點力氣可以翻過身來,「而且你以為今天是什麼日子?除夕夜耶,不要觸我霉頭好嗎?我不過是有點小感冒罷了,犯得著大費周章地叫救護車嗎?只要你先幫我躺好,我就會覺得舒服多了……」
她是什麼時候開始變笨的?倘若能先知會他一聲,他也不會對她說一堆無用的廢話。
隨便把他拋在床上,也不想想他病得全身無力,動彈不得,她居然用這種態度對待他……她未免把他給看得太扁了?
「嘖,麻煩。」
初梓璃斜睨著他,絕艷的美顏上有著梢縱即逝的擔憂,緩緩地走到他的身旁,試圖拉起他坐好,想不到反倒被他壓在下面。
「喂……」
這小子!就知道他沒這麼安分。
「呃……好多了。」趴在她柔軟依舊的懷抱里,自然好過快要讓他窒息的柔軟被子。「你瘦了不少,雖說有點差強人意,仍勉強可以接受,但我還是要建議你,吃胖一點好,抱起來也比較有感覺……」
嘖,干他底事?
就算她真的想要餓死自己,他也無從置喙的,是不?
只是……他放逐了她五年,為什麼她不來找他?反而在五年後變得如此樸素?
雖然樸素,卻又不減其艷,包括她眸中懾人的傲氣,包括她一身的反骨。
「別太過分了,鐘離弟弟。」她依舊以冷眼睞著他。
若是他還把她當成當年那個為了前途而出賣一切的女人,那他可是大錯特錯了;今非昔比,她想要的東西已經不一樣了,她自然也不需要再為以往年少輕狂的夢想出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