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惹到了什麼樣的人?」
「關你屁事啊?」時可薇在自己的家里忙東忙西,一會兒向左,一會兒向右,卻始終甩不掉身後惹人厭的橡皮糖。
「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宗冠韋有點動怒地吼著。「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危險?你以為你一個女人能應付得了嗎?」
時可薇斟了一杯養生茶,坐在柔軟的真皮沙發上,好整以暇地睞著他怒發沖冠的模樣,像個沒人事般地啜飲了一口茶,再慢慢地把視線移到她從茶幾上取來的雜志上,完全當他不存在。
宗冠韋翻了翻白眼,一個箭步沖上前去,將她手上的雜志搶下、丟開。
「時可薇,我現在是非常認真地在跟你談這件事情,你難道不能好好地跟我談嗎?」他現在是怎麼著?犯賤嗎?然然干嘛特地到她家里忍受她視若無睹的態度?
「你要跟我談解約的事嗎?」她開口問。
「你!」他正要跟她強調這件事的重要性時,卻被她硬生生地打斷。
「宗先生,你別太得寸進尺了,這是我家、是我名下的房子、是我自己的地方,你一個外人憑什麼在我的房子里對我大呼小叫的?你是什麼東西啊你!」時可薇陰沉地道。
有沒有搞錯?不過是兩個人闖進她的辦公室罷了,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做生意總是有點風險的,這種恐嚇事件當然也算是風險的一部分,倘若她連這麼一丁點事都處理不好的話。要怎麼做生意?
「我是個外人?」他擔心得胃都發疼了,甚至把產品宣傳的工作都延期了,她卻把他當外人,甚至還嫌他大驚小怪,多管閑事……
「難道不是嗎?」她反問。
「至少是朋友吧。」
「朋友是要雙方面有共識才能成為朋友吧,又不是你說了就算的。」她沒好氣地睞著他。「我忍受你在我身邊跟前跟後,甚至還讓你踏進我的房子里,已經算是對你很客氣了,但這全是因為你是我的合作對象,並不是因為你是我的朋友。」
做生意得留三分情面,這個道理她還懂,所以她才會客氣地不趕他出去,然而最近這兩天他實在是太得寸進尺了,簡直把這里當成他自個兒的家!
「好,就算不是朋友,至少我們認識,至少我們認識了十幾年,沖著這一點,我關心你、擔心你會出事,這樣子也不行嗎?」
「關心我做什麼?擔心我又如何?」她嗤笑了--聲。
哼,老把戲了,他還以為隨便的三言兩語便會讓她心動嗎?
「那就當我是關心一個陌生人、擔心一個軟弱的女人……」
「誰是軟弱的女人!」她傲慢地睞著他。「宗冠韋,你該不會笨得以為我是一個任人宰割的女人吧?」她是嗎?她絕對不是!
在上流社會里,只要是和她有一點交情的客戶或者是親友,都知道她是一個強悍的女人,她沒欺負人就不錯了,哪有別人欺負她的道理?
「女人都是軟弱的。」他斬釘截鐵地道。
「去你的!」
「不要在我面前罵髒話。」
「不想听我罵髒話?只要滾遠一點就听不到了。」她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真是好笑了,以往沒听他嫌棄過,怎麼他現在這麼計較?
「你真是不可理喻!」他忍不住地搖頭。
她原本就這樣嗎?不是吧!在他的記憶中,她不是這個樣子的……
「我才覺得你莫名其妙。」時可薇往後頭退了一點。「你管我會發生什麼事,這是我自個兒的事,我都不躁心了,你在緊張個什麼勁?該不會是對我余情未了,所以這一次才會把事業重心移回東南亞,其實你最主要的目的只是為了和我破鏡重圓?」
哼!她才沒興趣吃回頭草,他最好趁早死心回法國,別留在這里礙她的眼。
「這種話你說得出口,我還不敢听呢!」他冷哼一聲,硬是壓抑著突然加快的心跳,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心事被她猜中了。「想想自己的年紀吧,離婚都快十年了,你今年已經幾歲了?如果我真要女人,隨便挑一個都比你年輕貌美。」
不是的,他才不是為了要和她復合才回台灣,更不是怕她會發生什麼意外而三番兩次地打擾她。
他是為了拓展事業才回來的,是為了一雪前恥才特意回來的。
「哼,你哪一次找的人比我貌美?」比年輕她是不敢說,但那些女人絕對沒有她美。「倘若不是因為對我余情未了,你這幾天老是跟在我身邊……宗冠韋,你的意圖太明顯了,遺憾的是,我對你已經沒有半點感情,你可以離開了。」
「你的自我意識太強了,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說什麼。」宗冠韋打死也不肯承認。「我只是想挽留你這個客戶,所以才保護你,希望我們之間的合作可以因此而更加長遠。」
倘若硬是要替自己找理由,也只能說一夜夫妻百世恩,見她有難,盡管她是個如此傲慢的女人,他還是得幫她。
「我不跟你合作。」她毫不客氣地拒絕。「我才不管有多少利潤,反正我不想跟你合作。與其要浪費時間說服我,倒不如爽快一點解約,我還比較欣賞你。」
「難道你這樣做事,你們老板一點意見都沒有?」他不悅地道,暗惱她的死腦筋。
婚姻會失敗,他自覺問心無愧,說穿了,根本是她一意孤行,壓根兒沒跟他求證事實就判了他死刑。更扯的是,他被人設計了,她居然還認為那是真的,這種女人還救她做什麼?倒不如放她自生自滅算了,他還落得輕松一點。
反正「艾薇」又不是非要跟「美人館」合作不可,只是……
「我的意見就是老板的意見。」她打死也不會告訴他,她就是幕後老板。
「是嗎?」他哂笑著。「關系這麼好……」
氣死他了,這個女人是生來氣他的嗎?
「那當然。」知道他會錯意,她非但不解釋,反倒笑得十分曖昧,故意讓他想歪。「所以你請回吧,美人館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輪不到你來處理。」
「偏不,反正我就是不解約,我就不信你能拿我怎麼樣。」他和她杠上了。
「你!」她橫眉豎眼地瞪著他。「你真的是很奇怪,婆婆媽媽的,像個女人似的,你到底懂不懂得什麼叫好聚好散?」定要她翻臉他才痛快嗎?
「不懂,我只知道和氣生財。」
他笑得有些無賴,正要再開口時,卻突地听見屋外的喇叭聲,忙轉身往外走。
「這是在干什麼?」她跟在他身後,見到幾個人從車上抬了幾箱行李下來,放在她的大門前。「你不要告訴我,你要……」
「沒錯,我就是要耗到你答應跟我合作。」他提起行李便往里頭走。「我告訴你,不是只有你會利用媒體,我只是不願意而已,如果你執意要找我麻煩,就別怪我也依樣畫葫蘆地把你的糗事都掀出來。」
他不是不能,只是不願意,因為他太了解她的性子了,她鐵定丟不起這一張臉。
「你真要住下?想要和我復合也不需要這麼大費周章吧?」
把行李一一搬進玄關之後,他回頭睞著她,笑得很可惡。「你說得對極了,如果我真的是打算要和你復合的話,確實不需要這麼麻煩,所以你應該很明白,我純粹只是為了公事才會保護你這個被人恐嚇的可憐女人。」
「我不要讓你住下!」她氣極了,可是卻找不到半樣可以砸他的東西。
「當然,但是你知道,商界最怕的就是謠言,所謂人言可畏啊!你想不想試試看那是怎樣的感覺?試試被媒體追著跑的滋味?」就像他最近被迫到無處可躲的地步一般。
搬到她這里,好處很多,他也不怕她不讓他住進來。
時可薇眯起眸看了他好半晌,卻沒有說半句話。之後她一把將他推開,徑自往客廳走去,拎起自己的包包之後迅速地沖出門開著自個兒的車便揚長而去。
「我能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在廚房里忙了好一會兒後,時可薇緩緩地走到客廳,便見到宗冠韋像個辦案的刑警一般,戴著侞膠手套,拿著拆信刀小心翼翼、聚精會神地拆著她的信件。
「拆信。」她看不出來嗎?
時可薇皺起眉,雙手環抱在胸前,暗惱自己忘了在同家之後把信箱里的信件都拿進來,才讓他有機會擅作主張、拆她的信。
昨天明明記得的,怎麼今天會忘了?這是第幾次了?她怎麼會允許他住進她的私人住所,甚至無視她的存在、拆閱她的個人信件?
沒好氣地搖了搖頭,晃到他的面前,她不客氣地將他正在拆封中的信件搶下。
「可薇!」
「你不會以為自己是警察吧?」她厭惡地睞著他如此嚴肅的態度。她痛恨他根本不理會她的意見、硬闖進她的私人住所,而最教她火大的,是無法拒絕他的自己。
她為什麼不拒絕他?又不是真的不能拒絕,她為什麼要容忍他?
他懂得利用媒體又如何?她不見得會輸給他,到最後難堪的人也不一定是她,但是……如他所說,她真的丟不起那張臉。
就因為不想落人難堪的境地,她只好縱容他的行為,但不管怎麼縱容還是有個限度的,他這樣無視她的權利,不但限制她的行動,還審閱她的私人物品……她快要受不了了。
「我當然不是,如果我是的話,我會加派人手二十四小時守在你身邊。」他想也沒想地回答,然而話一出口,他不禁又沉默了。他是不是管得太多了?她會發生什麼事,根本就不關他的事,不是嗎?
但是他就是……媽的,他就是擔心,擔心得離不開她的身邊。
「你不是已經安排了一堆人守在我家門口嗎?」她沒好氣地道,指著落地窗外站崗的人。「你到底想做什麼?該不會是真的想和我重修舊好吧?還是你根本只是為了契約而打算軟禁我?」
把她軟禁在自個兒家?
笑話!這是她家耶,他憑什麼軟禁她?
「我並沒有限制你的行動。」他暗暗地松了一口氣,慶幸她沒有听出他話中的擔心。
「拜托,那些人像蒼蠅一樣的跟在我身後,我還敢去上班嗎?倘若我真的需要人保護,我告訴你,想保護我的人多得可以擠滿‘美人館’,根本不需要你那些蝦兵蟹將。」
「你是嫌我多管閑事?」他听出她真正想表達的意思。
「我說了這麼多天,你到現在才听懂嗎?」不會吧!她一連說了好幾天,他卻直到現在才听懂……
「時可薇,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很危險啊?」他忍不住地拍桌子。
他擔心她,擔心得睡不著覺,窩在她家的沙發上數天,他幾乎不敢合眼,然後每天一早就得趕到公司研究去下游布線和技術轉移的事情,她反而嫌他雞婆?這個女人未免也太不識好歹了吧?
「你以為我是讓人唬大的嗎?」她也跟著重拍了桌子一下。「笑死人了,不過是兩個小混混外加一兩封恐嚇信,這樣就想讓我關門大吉嗎?我如果怕事的話,就不會……」
話到一半她便打住了,再說下去就要露餡了,倘若這是他套話的手段,她可就真的不得不佩服他進步了許多。
「天曉得對方到底是不是在唬你?如果對方是來真的呢?」大過擔心,他反倒沒發現她話中的破綻。
「那又如何?不關你的事吧?我到底得罪了多少人,連我自己都不清楚,你沒事窮攪和干嘛?你也真閑,明明有一堆事等著你這個總裁去處理,你卻賴在我這里不走,你該不會是覬覦我的美色吧?我告訴你,好馬不吃回頭草,你別以為你能夠守株待兔!」
「誰在守株待兔,又是誰在覬覦你的美色?你不要自作多情了!」他氣極敗壞地吼了回去。「我說過了,只要你仍舊打定主意要解約,我就不走,要不然你直接告訴我美人館的老板是誰,我直接跟他談!」
他哪來的體力覬覦她的美色?他的體力幾乎天天透支,就算想要對她如何,大概也力不從心吧!更何況對象是她,別說動邪念,他光是見到她那雙凌厲的眸就興致缺缺。
時可薇緊抿著唇,水眸眨也不眨地瞪著他半晌之後,才突地轉身。「隨便你吧,你想留下就留下,但是踏出這扇大門後,我絕對不允許任何人跟在我身後,要不然你走著瞧,屆時我會要文毓好好地對付你。」
煩死人了,他根本就是莫名其妙,像個瘋子一樣听不懂她的話,不管她把話說得多難听,他就是不走……
「那是什麼味道?」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宗冠韋驀地抬眼睇著正從廚房里端出沙鍋的時可薇。「好臭的味道。」
她不是不會做菜嗎?既然不會做萊,她為何不像前幾天一樣叫外賣就好?
「藥膳哪,鄉巴佬。」她站在餐桌旁,連瞧他一眼都嫌懶。
「這是什麼的藥膳?味道臭得我都想吐了。」宗冠韋忙拿起報紙扇淡氣味。
「這是養生藥膳,你怎麼可能懂這些?」她冷哼一聲,替自個兒舀了一碗人參雞湯。「你只會搞生物科技,說產品里有什麼萃取物,但誰知道那些養生食品的效果如何?對了,我今天不叫外賣、不想見到其他人,你若是餓了,就帶著外頭那群人到外面去吃,要不然就吃你那些養生食品好了。」
「你說得沒錯,我正有這種打算。」他馬上從公事包里取出一準瓶瓶罐罐。「像這種含有膠原蛋白,可以幫你解決眼角的細紋;至于這一種,里頭有深海魚萃取物,含有高鐵高鈣,應該可以讓你的脾氣稍微緩和一點;至于這一種,是里頭含有五種益生菌的侞酸菌膠囊,可以幫你解決宿便的問題、改善你的體質,更可以養顏美容,又可以讓你有點圓出來的小月復慢慢地消失。」
時可薇睇著他挑釁又笑得可惡的臉。「哼,我要是天天吃那些玩意兒,豈不是要餓死?人活著就是為了要嘗盡美食,要我吃那種東西,干脆餓死我算了。不對!與其餓死,我寧可吃我的養生藥膳,不但可以養顏美容,又可以從根本改善體質,吃到美食,又可以吃到健康。而且光是看見那堆瓶瓶罐罐里的膠囊藥錠,我就覺得倒胃口。」他竟推銷到她身上來了?
說她眼角有細紋、說她的脾氣不好、說她有宿便的問題……混賬家伙,他不出現在她的地盤里,她會發生這些情況嗎?
「哼,那種東西能稱為美食?」臭到他頭都發暈了,還能算是美食?「反正人要健康便得攝取足夠的營養,直接吃下這些營養,身體健康了,人體不容易老化,臉也顯得年輕紅潤,這樣不就夠了?」
時可薇輕啜了一口湯,當著他的面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就知道你這種人無趣得過頭,實際得教人懷疑你到底是不是地球人。」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哪里說錯了嗎?
「人活著又不是光只是為了攝取那些營養,活著,就是要用雙眼去瞧美麗的事物、用雙耳听美妙的聲音、用鼻子嗅聞氣味、用嘴巴嘗盡天下美食,要是照你的說法,那我干脆別活了。」
他就是這麼一個不解風情又無趣的笨蛋,把所有的人事物都套上公式,以為人所需要的就是那些東西,就像是娶了她之後,他以為就可以不用再理她了……想養株蘭花,也得注意一下溫度和濕度,搞清楚什麼時候該澆水、什麼時候該施肥吧?
要是他什麼都不做,花枯萎了,他能怪誰?怪花嗎?誰教他連最基本的陽光、空氣、水都不給她?她當初怎麼會接受他的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