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就是你的住處?」
卯巧書眯起大大的眼楮,仔細地審視著眼前秀麗的景色;正所謂門前有小河,後院有山坡,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她怎麼從來都不知道郊區有這種地方?
而且眼前這一棟建築物……未免也蓋得太囂張了吧。
這里應該還是台灣,怎麼會讓她誤以為自己來到了國外?這種感覺實在很奇妙。
「你喜歡嗎?」戴緒允把車鑰匙丟給在一旁等候的佣人,立即牽起她的手四處逛著。「屋後的山坡上頭栽種了不少的樺樹,你不必擔心這里有土石流;此外,還有健康的森林步道,最上頭還有一座可供休憩的涼亭;至于最西邊的那一頭有個溫室,里頭有一堆連我也叫不出名字的蘭花,而東邊的話,則是栽種了一大片的花木,里頭有海芋田和向日葵田,然後前頭的……」
「戴先生,我跟你沒有親密到可以手牽著手一起看風景吧?」卯巧書冷冷地盯著他握著她的手。
果真是一只披著羊皮的狼,她才剛踏進他的地盤,他就急著把本性給表現出來了。
「但是我覺得,既然你已經答應我了,你就應該要盡力扮演好你所扮演的角色,不是嗎?」他笑得極為斯文,然而緊握著她的大手卻是寬厚有力。
「可是這里又沒有人,要我表演給誰看?」她不禁發噱。
喂,想吃豆腐也要高明一點。
沒有半個人,要她表演給鬼看嗎?
「總是要先彩排的,對不對?」他的口氣依舊輕柔,但牽著她的手卻又略顯霸道。
是的,確實該要彩排,盡管她已經忘了一切,但他依舊沒忘,依舊痴心地等待著她歸來圓夢。如今眼看著夢已完成一半,就只差臨門一腳了,只要她在那份協議書上簽名,她就再也逃不了了。
兩年前他不知道她到底愛不愛他,更不明白她為什麼會突然恢復記憶離開他,但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他已經再一次地找到她,重新將她帶回這個她曾待了六個月的地方。
他的目的不是要她想起一切,只是希望能在此地讓兩人再續前緣,就算是他單方面不可自拔的迷戀也好,一廂情願的割舍不下也罷,反正她是注定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
只要他願意,他可以動用各種手段將她留下,就算她會恨他也無妨,總比要他老是面對著空洞的房間睹物思人來得好。
那種仿若世界末日般的椎心之痛,他是肯定不願再嘗上一次的。
他好不容易才掌握在手中的希望,誰也不能讓他放手,盡管是她也不能。
「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握得這麼緊?很痛耶!」卯巧書還是直盯著他益發使勁的大手,開始懷疑他並不是喜歡她,而是想要虐待她。
雖說她懂一點防身術,更是跆拳道黑帶,也懂一些基礎武術的皮毛,但是有些時候,這些東西不見得能派得上用場,尤其在踏入他人的地盤,而且對方人多勢眾時,她大概也只能祈求老天讓她死得好看一點。
「我弄痛你了嗎?」戴緒允微微放松不自覺使勁的手,斂眼瞅著她有點泛紅的掌心,顯得有些心疼。
「現在這樣舒服多了。」她不客氣地乘機甩開他的手。
開玩笑,想虐待她,至少要給個名目吧,總不能莫名其妙地欺負她,她又不是天生就要讓人欺負的。
「你覺得這里的景色如何?」他指著遠方的夕陽余暉,透過參天的樹木篩落了幾抹橘紅艷絕的光影。
「奢侈。」卯巧書抬眼一看,不屑地撂下兩個字。
戴緒允驀地回頭看著她,震愕的神情一閃即逝,而後放聲大笑。
這女人,和他初識她時所說的答案一模一樣……
「你笑什麼?我說錯了嗎?」她這個人沒有什麼文學修養,別奢望從她口中听見悅耳的形容詞,況且這個讓她暫時歇腳的別墅,也未免大得離譜,雖然沒有什麼奢華的點綴,也沒有價值連城的裝潢,但是……「你以為有幾個人住得起這種地方、供得起這種房子、看得見這等美景?這當然只能用奢侈來形容了,要不然呢?揮霍?浪費?還是敗家?」
戴緒允一听,更是笑得益發不可收拾。這種特殊的形容方式,大概也只有她說得出口了,凡是踏進這個地方的女人,就算再蠢再笨,也會用最簡單的「漂亮」兩個字來形容,有誰會像她這般特立獨行?
「有什麼辦法?它就是給我這種感覺,我只是實話實說。」她聳了聳肩,對于他的仰天大笑不予置評。
反正他開心就好,總不能叫他別笑了吧!
「你說得對,說得很對。」戴緒允抑制著笑意,牽起她的手往回走,踏進藍白相間的雙棟合並式小木屋。
「就算我說對了,你也犯不著笑得這麼開心吧!」
卯巧書狐疑地盯著他把手放在辨識模版上頭,小木屋的大門立即打開,接著從上頭灌下一陣狂風,他才又拉著她往玄關走去。
「喂,我有毒嗎?不然干嘛對我撒農藥?」噴,好惡心的味道。
「不要再這麼叫我,你必須叫我緒允。」他不由分說地拉著她拐了個彎,推開另一扇木門。「而且那不是農藥,那是空調里用草本提煉的殺菌設備,你不用那麼在意,而且吹一吹,對人體倒也是挺不錯的。」
「可是……」她本來還想要反駁個幾句,順便乘機再甩開他的手,卻見大廳里站滿了一堆人,而且每一個人的外表看起來都有點……可不可以說是凶神惡煞?
這種形容詞會不會太直接了?可是她真的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如果說是牛鬼蛇神呢?嗯,這句話的殺傷力似乎又更大了一點,她還是干脆別說話好了,省得多說多錯。
「總裁。」一群人立即排排站好,宏亮地齊聲打著招呼,聲音之大,甚至連整棟房子都微微震動。
卯巧書眯眸觀察著現在的狀況,微挑起眉,不想再多作揣測。
反正他陣仗再大也不關她的事,她只不過是答應當他的假新娘而已,就算他殺人放火還是作奸犯科都與她無關。
「黃律師呢?」戴緒允淡問。
「他在後頭,已經把總裁要的契約書準備好了。」帶頭的男子一臉凶惡,但態度卻是極為恭敬。
「嗯,你們全部都先回去,公司的事,我稍後會回去處理。」語畢,他又拉著她穿越一排人牆,推開另一扇門,來到隔壁看似小客廳的地方。「黃律師,把東西拿過來。」
「這是什麼?」卯巧書看著他遞過來像是契約書的文件。
「約法三章,而且有律師的見證,是具有法律效力的。」他微微勾起唇笑道。「看看你還有什麼想寫的,盡管寫在備注上頭。」
卯巧書仔細地看著契約書上假結婚的條款,什麼為期三個月,彼此可以有自己的自由活動時間,但是不能與異性友人出現在公共場合……等等,然後他願意給她一棟房子外加一輛車子,還有零用金、簽約金……
現在的景氣不是很差嗎?他會不會太大手筆了?還是有什麼漏洞她沒瞧清楚的?
嘖,她應該找爰媛來幫她看這些艱深的文字才對……算了,這麼好的機會,錯過絕對不會再有,她當然不會白白地浪費,不過她當然也得寫上一些備注保護自己。她雖是取財有道,但像這種自動送上門來的好運,就像從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一般,而且又有法律效力,如果她不撿,那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
她簽,一定簽、絕對簽,誰也不能阻止她!
***
如果她說,要他把這一棟超完美的別墅給她,不知道他會不會點頭?
契約上頭只寫著房子和車子,但是卻沒有注明到底是哪一種款式的房子和車子,不是嗎?
不過她倒還不至于如此貪心,只是會暗地里這樣想罷了。
誰教這房子如此吸引人呢?
卯巧書環頂著二樓屬于她的房間,實在喜歡得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形容;灰黑藍三種冷色調,整個房間顯得十分高雅清淨,不管是床具組、櫃子,還是地毯、窗簾,每一樣擺設都很簡單大方,完全符合了她的喜好,而且房間外頭還有陽台哩!
她興匆匆地打開落地窗,看著擺在陽台上供品茗用的小桌椅,再遠眺已被灰藍雲層所籠罩的天空……怪了,她怎麼覺得自己好像有來過?
卯巧書靠在漆成灰藍色的欄桿邊,若有所思地斂下長睫,逡巡著腦海中跳動的畫面。
會不會是在夢中瞧過的?听說人偶爾會做預知夢,說不定她是曾經在夢中見過此景,而且如果她再看向左邊的話……
她猛然轉過頭去,不由自主地瞠圓了大眼;天啊,還真的有一面落地窗,而且還是和二樓大廳相接的。
她仔細一看,發現戴緒允正巧在二樓大廳,而且還不只他一個,另外有幾個看起來和他年齡相仿,而且長相看起來也不錯的男人,這些人並不是她剛才在一樓見到的那些牛鬼蛇神,但是看起來倒也不像很溫和的人。
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談什麼,為什麼他一臉陰鷙,而坐在他對面的幾個男人也臭著臉,好像在比誰較冷似的?
春天來了,不冷了,不需要把氣氛搞得那麼糟吧!
卯巧書大刺刺地拉開通往大廳的落地窗,雖然只發出了細微的聲響,但里頭的數雙眼楮立即對上她,只有戴緒允在轉瞬間,像是四川變臉般地突然換上愉悅的笑臉。
原來他笑與不笑之間的落差竟是如此之大,哼,她又得要重新估算他了。
「你怎麼跑來了?」戴緒允很自然地張開手。
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她很自然地照著他的暗示在他身旁坐下,一點也不覺得陌生。「我只是在熟悉環境,結果發現我房里的陽台居然和大廳的相通,見到你們在這里,氣氛好像有點奇怪,所以就順便過來看看。」
她解釋這麼多做什麼?怎麼好像來到這里之後,她就會不知不覺地听從了他的安排?
「沒什麼事,只是有一些朋友到這里來找我,而我向來不太喜歡他們在我的休息時間跑到這里打擾我而已。」戴緒允簡潔地回答她,斂下的黑眸里藏著百分之百的柔情。
「是嗎?」卯巧書偏著頭,看著眼前幾個打量她的男人。「既然現在是你的休息時間,那你的朋友來找你聚聚,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對嘛!」
難不成要在他上班時間找他閑聊嗎?
「但是我想要把我所有的時間都留給你。」他輕輕地將她攬入懷里,語調極為輕柔,神態更是掩飾不了濃濃的深情。
卯巧書蹙起眉蹬丁他許久,雞皮疙瘩狠狠地爬了滿身再掉了一地,而後才突然想起一件事。「真是不好意思,我沒有想到因為我在這里,所以讓你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我身上。」
她想起來了,這是有打契約的,而且才剛約定好,還燙得很呢!合約上有備注,只要有他們兩個以外的人存在時,就必須要努力地讓他人以為他們的感情已經好到論及婚嫁的地步。
所以盡管兩個人靠在一起,讓她覺得不舒服到極點,她還是得極力忍受,因為只要度過這一段時間,往後她就可以不用再為業績煩惱了。
「你不用想那麼多,是我自己不想離開你的。」戴緒允以單手摟緊她,甚至還以臉頰輕輕地摩擦著她的頭頂。
這是他夢寐以求的,如今總算是讓他一償宿願了。
「是嗎?」卯巧書努力不讓自己擰起眉頭,暗地里悄悄地使力推開他,不讓他這般親密地接近她。
她不是在契約上載明了要他不得隨意踫觸她的身體嗎?
他現在是擺明著身旁有人,所以打算要吃定她嗎?
「喂,你們有完沒完?當著我們的面,搞得我們好像不存在似的,好歹也先跟我們介紹一下這個小美人吧!」開口說話的是宗粲凡。
「對了,我還沒有跟你們介紹。」戴緒允佯裝訝然,略微使勁地將她帶入懷里。「她是卯巧書,是我的未婚妻。」接著又轉過頭道︰「巧書,他們是我的好友,左邊這個是宗粲凡、右邊是時文毓、中間那個是武又桑。」
卯巧書勉為其難地勾起笑容,雙手卻不斷偷偷拉扯著他蓄意使勁的大手。
這個混帳家伙,想吃她豆腐也要等她失去防備的時候再說吧,現在就下手,是吃定她不敢反抗嗎?
不要以為她不會臨時毀約,反正她就算毀約的話,也不需要賠償他什麼東西,一旦他惹火她,她一樣可以走人。
「夠了,演得太假了吧!」武又桑冷冷一笑。「你從哪里突然冒出一個未婚妻來?八成是你特地聘請來的吧!」
「她是我一見鐘情的女人,這輩子我非她不娶。」戴緒允斬釘截鐵地回答。「近期內我會舉辦宴會,公開這個消息。」
卯巧書聞言,一顆心猛然縮緊,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一道聲音,狠狠地殺進她的耳里,和他的聲音和宣言重疊在一塊兒……她記得好像也有個人曾經對她這麼說過,只是仿若年代久遠,她實在想不太起來。想不起來就算了,她才不是那種會拘泥于小事的人,重點是他擱在她腰上的手,會不會太過冒失了?
她倏地抬眼沖著他一笑,就在他微愕的瞬間,她機伶地拉開他的雙手,俐落地閃到一旁去,笑得極為得意,甚至還有點挑釁。
「你們慢慢聊,我先離開了。」話落,她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忙又從落地窗跨過陽台,跑回自個兒的房里去,還不忘鎖上落地窗,再拉上窗簾。
有鬼,一定有鬼!他說得太正經了,感覺上仿佛早有預謀,就等著她乖乖掉人他的陷阱,真糟糕,她有一種誤人賊窟的感覺。
或許她要想個辦法趕緊離開這里,什麼房子、車子、零用金,她全都不要了。
可是這里是郊外,她又沒什麼方向感,就算要走,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走啊!
天啊!她該怎麼辦?
***
「你是在開玩笑的吧,緒允?」卯巧書離開後,武又桑淡問著。「她和你以往所選擇的對象全然不同,她不是你喜歡的那一型把?」
「你們記不記得我在兩年前曾經撞到一個女孩,她在我家休養了半年,然後就突然失蹤了?」戴緒允優雅地點上一根煙,煙霧緩緩地飄散。
「是她?」時文毓有點愕然。
「沒錯。」
「就是她讓你荒廢了工作大半年?」宗粲凡簡直不敢相信。「喂,當初我是沒瞧過她,但是現在看見她,我覺得……」能說實話嗎?
「我就是要她,我只愛她一個,當年她恢復記憶離開我時,我認為或許是我們之間沒有緣分,找了一段日子之後,我就放棄了;但是現在不同,既然老天讓我再次遇見她,定是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數,無論如何我是要定她了。」戴緒允眯起深不可測的黑眸,嘴角勾起勢在必得的笑意。
在未見到她之前,倘若要他就這樣過一輩子,他也只好認了,但是再次遇到她之後,他的想法立即有了轉變。
「可是你們看起來卻不像是那麼一回事。」時文毓淡道。
「很快就會看起來很像一回事了。」他已經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絕對不給她反悔的機會。
「看來,接下來的這樁事,你是肯定不加入了。」武又桑淺笑。
「對,只要任何有危險性的事,你們都不必再來找我,但若是需要我在資源上的配合,盡管開口。」
「哦,你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貪生怕死了?」宗粲凡譏笑道。
「對呀,當我開始擁有一切時,我就開始怕死了,而且怕得要命,因為我還沒讓她愛上我,而且我也舍不得放她走。」戴緒允一點也不在意好兄弟的蓄意譏諷,笑得頗為得意。
人在一無所有時,總是可以一馬當先、萬夫莫敵,但是當他掌握住他這一輩子最渴望的東西時,就會開始學會珍惜自己。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們又能如何?」時文毓輕笑起身。
「是啊,有了娘子沒了弟兄的家伙。」宗粲凡也跟著站起身來。
「希望你馬到成功。」唯有武又桑說得最像人話。「畢竟你難得會在情場里栽跟頭,我倒也想要看看咱們四個中,頭一個踏進墳墓的到底下場會如何;只是,你那一群情婦,打算要怎麼處理?」
「我不要她們,她們敢哼一聲嗎?」戴緒允撇撇嘴。
「有些在商界算是有頭有臉的女人,雖然不是你的情婦,但對你情有獨鐘,你這麼做……小心你的女人遭殃。」
「我就不信她們能如何。」戴緒允不以為意地將煙捻熄。「好了,改天訂婚宴舉行前,我會通知你們,定要過來熱鬧一下,說不定接下來就是我的結婚典禮了,屆時還請各位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