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啦、喀啦……
不見燭光的房里不斷地傳來窗框被冷風吹得震動的聲響,冷風自窗縫不斷地往房里頭鑽,吹醒了蜷縮在暖暖被窩里的巧葵。
「可惡……」她低聲暗咒。
該死!窗台早就裂了個縫,老早說要修,誰知道一拖再拖,眼看著已經入冬,卻依舊沒修……
早知如此,她就寢前應該先到廚房要盆炭火,也不會睡到半夜被凍醒。
她翻過身,直瞪著窗縫,睇著穿透而過的月光,不禁低嘆了聲;自個兒到底要不要起身,先拿個東西塞著應急?可她好困,她不想起身啦,可冷風又凍得她睡不著。
該死!非要逼得她起身不可嗎?
她噘起嘴,柳眉猙獰地攢起,感覺寒風不斷地吹走依附在她身上的瞌睡蟲,濃濃睡意漸漸飄散。
「哎喲!」她氣惱地掀開被子坐起身,直瞪著不斷透出淡淡銀光的窗縫。
明兒個,她一定要末華過來替她修理這破窗台不可,她可不想要半夜三更又被凍醒。
氣惱地下榻,早已習慣了不點燭火的房間,她直挺挺地往衣櫃走去,從里頭任意怞出一條大手巾,隨即往窗台前進。
「吹!再吹啊!」
她火大地拿起大手巾往窗縫里塞,直到把窗縫塞得密不透風,全然透不過半絲月光,她才滿意地往回走;可才走沒兩步,竟見著地上又透著光影,她難以置信地轉身瞪著剛被她塞得密不透風的窗縫,大手巾居然不見了……
耶……這是怎麼著?
狐疑地走到窗台邊,她的眉重重地擰起。
外頭的風有大到可以吹走她的大手巾嗎?方才,她塞得可緊的哩,就算外頭刮起大風也不見得會……
喀!
門板突地傳來巨大聲響,月光中一道古怪的黑影佇立在她的眼前,教她錯愕地抬眼瞪著站在門前的男人。
三少!?
她難以置信地瞪大眼,鼻息間的酒氣令她更加不解;今兒個他拂袖而去,直到掌燈時分都沒見著他的人,以為他今兒個不會回來了,孰知他不但回來了,甚至還直闖她的閨房。
「你居然沒有守門。」如鬼魅般的聲音在一陣沉默後響起。
「嗄?」她愣愣地瞪著他。
他不是說過不要她守門嗎?
「誰準你回房睡的?」
他手里揚著她方才塞進窗縫的大手巾,醉醺醺地踏進房里,大搖大擺地走到她的床榻上坐下。
「可……三少不是說了不要我守門嗎?」她記得事情就發生在不久前,而且他還罵了她一頓,還叫她滾回房……咦?三少怎麼在她的床榻上躺下了?這是她的床耶。「三少……」
「冷死了,你不會去把門關上嗎?」他舒服地躺在她的床榻上,覺得床榻上都是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味。
「可是……哦!」這是主子的命令,她能說什麼?
乖乖地關上門,房里登時只剩下自窗縫透進的淡淡光痕,她就站在門邊,百思不得其解地瞪著正躺在她床榻上的君從三。
他肯定是醉了,可是醉了……怎麼不回房呢?
三少是不是醉得回不了房了?
「你還杵在那兒做什麼?」他揚著大手巾。
「呃……」不然呢?
「過來。」他招了招手。
「哦。」盡管一頭霧水,她還是順從地走到床榻邊,卻沒打算坐下。
這是規矩,她是不能在主子身旁坐下的;再者,她也明白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盡管主子沒那心思,可她卻不得不捍衛自個兒的清白。
「我不是說了要你過來的嗎?」
他眯起黑眸,長臂一探,輕而易舉地將她帶進懷里,另一只手隨即理所當然地環上她未盈一握的縴腰。
「三少?」她驚詫地低喊。
男人醉了都是這副德行嗎?二少喝酒向來是淺嘗輒止,所以她沒見過二少喝醉的模樣,現下的三少真的令她有點害怕……三少厭惡她,厭惡得幾乎快要將她逐出軒轅門,又怎會……
很羞人耶,她就這樣趴在他身上……她這一輩子還不曾與人這般親密過呢,即使是姐妹淘也不會這樣摟摟抱抱的。
怪了!三少到底想做什麼?
想壞她名節嗎?可壞了她的名節,對他而言又有什麼好處?
不知道他可不可以別摟得這般緊,教她光是要呼吸都覺得有幾分難受……她是挺想要掙扎的,可又怕自個兒一掙月兌,他便會惱羞成怒……唉!
「你真的想要出嫁了嗎?」他嗓音粗嗄地問,濃郁的酒氣噴灑在她的鼻息之間。
「我?沒有啊。」她連忙搖著手。
她說了,真的沒有啊!她甚至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怎麼可能有這種心思。
再者,她很清楚自個兒的終身大事得由主子作主,她豈敢自個兒拿主意。
「要不,秦嬤嬤怎會找上門來?」他放肆地將她摟在懷里,唇瓣刷過她溫熱細膩的臉頰。
或許有一天,她真的會出嫁……
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以為只要將她關在軒轅門一輩子,她就會永遠屬于他……天曉得當不二決定留在長安不回來時,他有多雀躍;然而雀躍的心情並沒有持續太久,只因她向來只听命于不二,儼然當他不存在,壓根兒不听他的命令。
倘若她真的想要嫁人,他肯定挽留不了她,因為他不是她真正的主子……
該死!他為什麼要為了一個不知好歹的女人擾亂心神?她憑什麼左右著他的心思?
他又為何如此可笑地讓她玩弄于股掌之間?
為何他偏是抗拒不了她?他仿若睥睨天下的天之驕子,為何偏會折服于她?
為何老天偏要這般整治他?天下女子何其多,居然教他獨獨看上了她!教他如此地想得到她……
「我不知道啊,三少……」
怎麼這話題說到現下還不停止?她不該私自帶秦嬤嬤入內,她承認是自個兒錯了,可……罰她便是,犯不著氣得轉身便走,如今又喝得一身酒臭地回來從頭責問一回吧?
到底要她說什麼?三少到底在介意什麼?
況且,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他又將她摟得死緊……雖說三少不至于對她有什麼綺思,可他摟得這麼緊,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說不過去嘛……
「三少……你能不能先放開我?」她小小聲地哀求著。「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男女授受不親耶!」
不管他到底要問什麼,好歹先放她起身,讓她先點亮燭火;倘若他有意與她促膝長談,她絕對奉陪到底,就算他打算耗上一夜數落她,她也會甘之如飴。
但前提是,他總得先松開她嘛。
經過了半晌,發覺身下的人似乎沒有半點動靜,她不禁輕聲道︰「三少?」該不會是睡著了吧……
這可難說了,光是聞這酒味,她就快要被燻醉了,以往二少只要嘗了些酒,必定會乖乖地倒頭就睡,說不準……他已經昏睡了。
「三少?」她輕喚了聲,發覺他沒半點回應,想要以雙手撐起自個兒緊貼在他身上的身軀,卻發覺他環在她腰肢上的手似乎縮得挺緊的,教她拉不開半點距離,只能很難堪地繼續趴在他身上。
可,這感覺真是古怪得緊……她如此親密地貼在他身上,身上只著了件中衣,這豈不是等于赤果地貼在他身上了?
這……教她怎能不慌?
「三少?」她不由得輕聲喚著。「三少?」
放開她啦!她不習慣這樣,雖說暖和極了,但她覺得心愈跳愈快,總覺得怪異極了。
「吵死人了。」過了半晌,他才啞聲道。
為了她,他把自個兒搞得心力交瘁,如今他累得想要休憩一下,她也不許嗎?
「嗄?」「我說你,吵死人了!」他怒吼一聲,突地吻上她微啟的唇。巧葵驀然瞪大水眸,在黑暗之中,他那雙飽含侵略性的魅眸,更顯得陰鷙多情……
感覺他的舌尖竄入她的口中,放肆地點數著她的貝齒,激起簇簇教她難堪又不知所措的火花,從唇舌之間蔓延到全身,燃起教她炫目的火焰……
「蠢丫頭。」他嚙咬著她豐潤的唇,環著她腰肢的手卻扣得益發死緊,害怕自個兒會忍不住要得更多。
「嗄?」她傻愣地放任他吮吻自己的唇,她的氣息亂了、心跳亂了、一切都亂了。
她的腦袋一片空白,感覺上像做了一場不著邊際的春夢,仿佛一切都是假的,其實她一直是在做夢,其實她根本沒有醒來,其實她還在睡……
「睡吧。」見她一臉傻愣,他溫柔地將她帶到身旁躺下,拉起被子將她裹好。
巧葵傻愣地眨了眨眼,緊緊地攢起柳眉……
她不是正在睡嗎,怎麼還要她睡?難道……這不是夢!
***
不是夢……巧葵睜著布滿血絲的大眼瞪著自窗縫透進的光線,現下她已經可以證明自個兒不是在做夢,因為君從三還躺在她的身側,睡得正香甜……那麼昨兒個的一切,不都是真的-?
怎麼會這樣……巧葵見鬼似地緩緩自暖被中爬起身子,背貼著牆,不懂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三少喜歡她嗎?不可能吧……
她很怕他的……倘若他真的喜歡她,可不可以麻煩他轉移目標?
但,實在是不太可能的,是不?
三少向來嫌棄她,見著她若能不暴跳如雷,算是她運氣好,沒將她趕出軒轅門已算他頗有人性,這樣的人怎會喜歡她?
可他若不喜歡她,為何在這兒留宿一夜,甚至還……親她?這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
「你在做什麼?」身旁的被子一掀,連帶地也將君從三自睡夢中吵醒,陰冷的黑眸不解地瞪向一臉苦瓜樣的她。
「三少……」怎麼這麼快便醒了?她……她要怎麼面對他?君從三狠狠地擰起濃眉,緩緩地爬坐起身,斂眼思忖了半晌,突地側眼瞪去。「你還杵在那邊做什麼?」
「嗄?」不然呢?「見主子醒了,難道你不用去打洗臉水嗎?」他沒好氣地怒吼一聲。
「哦。」她傻愣地點點頭,反正他是主子,他怎麼說,她便怎麼做;要不……她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更揣測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麼,不過……「三少,你的腳……」
他的腿那麼長,橫過整個床榻,要她跳過去嗎?
可,若是她沒跳好壓傷了他的腿,該如何是好?
「你不會跳過去啊?」他沒好氣地道。「哦……」
她愣愣地看著那一雙腿,正爬起身要跳過去時,卻見他突地弓起腿,教她險些以臉著地,慘事發生之前,一只有力的臂膀及時將她拉起。
「你……你好歹也先看一下。」他不禁嘆了口氣。
方才見她猶豫了好半晌,他正想縮起腳時,她偏又跳了過來,真是……倘若不是他眼明手快,她這張臉豈不是要撞在地板上了?「我看了啊……」他分明就是故意的嘛。
倘若他真是要讓她過去,他不是應該要先把腳給縮起來嗎?為何要等到她正要跳過去時才縮起腳來?
他分明是存心不良。
君從三想將她橫跨在自己身上的身子撈起,卻見她柔軟的不偏不倚地貼在他的腿上……
「起來。」混賬!一大清早的,她想做什麼?
「我……」她側眼睞向他,見他一臉鐵青,這感覺就如同往常一般,好似昨兒個晚上真的沒發生什麼事……
「還不起來!」他有些難堪地低吼一聲。
「是。」听他一吼她隨即優美地跳下床,迷糊地套上靴子便往外跑。「真是的!都已經幾歲的人了,怎麼還這麼毛毛躁躁?」他沒好氣地嘆道。
乏力地靠在床柱上,昨兒個的吻仿若還留有余溫,教他的心為之蕩漾,不禁暗惱自個兒居然會把持不住……
她發覺了吧?她再怎麼蠢,也不可能沒發覺到他的心思。
往後該怎麼辦?就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只要對著她大吼幾聲便能粉飾太平嗎?然後呢?一輩子就這麼過了?
倘若她打算出嫁,倘若她不願意再當他的貼侍,他又該怎麼辦?
一想到這兒,他不禁惱怒地擰起眉,心思紛亂得教他無從整理起,索性倒回床榻上,對著留有她體香的暖被直瞪眼。
該死!他為什麼要為一個蠢女人如此煞費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