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過來用點早膳嗎?」
一群不速之客全都離開之後,君絕五百般溫柔地輕聲問,那柔情似水的嗓音里帶著微乎其微的誘哄。
呆坐在他身旁的褚劍兒,緩緩地回神睇著他。
她是他的人?什麼時候決定的?
他到底在胡說什麼?
君絕五見她一臉傻樣,傾身湊近她,在唇上偷了個回味的吻,嚇得她險些倒回茅草堆里。
「你!」她羞紅臉,難以置信地捂著嘴。
他怎會如此放肆地再三輕薄她?
「你嫁人了?」他突道。
「嗄?」
「看來是還沒。」君絕五緩緩貼近她,一張奪心勾魂的美顏放大在她眼前。「老大不小,該要成親了。」
「我……」褚劍兒不禁再往後退縮。
她本來是要成親的,可誰知道半路殺出程咬金,害得她被人遣坐回頭轎,終究是沒成親,她本來就不怎麼在乎自個兒的婚事,只是爹娘和妹妹們……她是不得不嫁啊!
「我算是廣陵人氏,不過,現下的居所是在金陵,原本便是要趕在年關上廣陵和家人團聚,卻無端遭人暗算,在這耽擱了些時間……」他自顧自地說著,壓根兒不管她雙眼瞪大,一頭霧水。「適巧逢你解救,真是感激不盡,所以我想……」
「你想干嘛?」雖說他說起話來雜亂無章,但她依稀可以拼湊出他的意思。
相處一段時日了,多少總是有幾分了解。
「不知該如何報答,不如就讓我以身相許吧。」君絕五說得理直氣壯,黑眸里噙著淡淡的笑意。「橫豎你未嫁,我未娶,事情便這麼定了吧!」
趁她有點傻愣,他出手一撈,想要乘機將她撈進懷里,孰知她竟聰明地閃開,讓他有些狼狽地往前橫趴,還好底下有鋪得極厚實的茅草堆,要不這下子可真要撲到地上去了。
「你在胡說個什麼勁兒?」他該不會真是撞傷腦子了吧?「听你說的,好似你受盡委屈,而我則是受盡恩澤。」
听起來似乎真有這麼一回事,而她真是該感動得痛哭流涕,感謝他的不嫌棄,可這婚姻大事豈能兒戲?听他說得像是一回事,好似什麼事都說定了似的,看來他傷得不輕哦!
「不,是我受盡恩惠,我要知恩圖報。」君絕五緩緩地爬起身,壓根兒不在意她的閃躲。
「不用,你不需要這麼多禮,人在江湖諸多不便,我不過是適時拉你一把,你不需要放在心上。」褚劍兒戒備地睇著他。「我瞧你身上的傷……應該已經不礙事了,我想,應該是不需要人在一旁照顧了,我還有我自個兒要忙的事,不如……咱們就此分道揚鑣吧!」
他都能欺負大勇,想必他身上的傷該是沒啥大礙了,既然如此,就不需要她再多事了,是不?
看他是要在這兒靜養還是趕路上廣陵,都不關她的事,她得忙自個兒的事……對了,打從她被遣回頭轎至今,她都忘了她是為了找砸她婚事的人,教他一攬和,她都給忘了。
「啊……」
听他低聲聲吟了一聲,褚劍兒回頭照著他,見他橫抱著肚子倒在茅草堆里,不禁蹙起眉來。
「你……」她連踫都沒有踫到他啊!
「你該不會忘了昨兒個撞傷了我的胸膛吧?」他神情痛苦的翻過身子,大手撫在胸口上。
「啊……」對了,她差點忘了這回事;可是,方才,他氣力不是還足得很嗎?
「疼啊。」他啞聲聲吟著。
「真的嗎?」她蹲子,拉開他的衣襟查看著那瘀青的胸口,不禁微蹙起眉。「真的很疼嗎?」
君絕五微抬眼睇著她,感覺她微涼的手心在他的胸膛來回游移,不覺低吟了一聲,嚇得她連忙縮手。
「很疼?」褚劍兒問得小心翼翼。
他突地勾唇一笑。「教你這樣模一模,就好一些了。」可不是嗎?光是瞧她這般在意他,自然就舒服些了,何況,他打一開始便沒覺得哪里疼痛。
靜養十數日,除了腳上還有些疼痛之外,其他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不告訴她,是因為他在觀察她,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他猛然發覺她愈來愈對他的味,直教他想要將她拐回金陵。
「你!」她想要縮回手,卻教他揪得死緊,不由得惱火地瞪著他。
太、太、太不要臉了,君絕五根本就是在誆她!就說了他近日來的臉色明明就已經好多了,怎可能又突然……
「你不會丟下一個傷患不管吧?」他緊揪褚劍兒有些汗濕的手。
「我……」他能夠揪著她的手教她怞不回,哪里算是傷患啊?
「劍兒,你很講義氣的,我知道你絕對不會丟下我不管的,對不?」他輕聲道,沙啞的噪音帶著某種勾魂的魅力,教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然喉頭依舊干澀得說不出話,只能傻愣愣地直瞅著他,四目交接之間,她拉不回視線,感覺魂魄幾乎快要教他給攝走一般。
「我……」完了、完了!
「你舍不得丟下我的,是不?」君絕五抓起她的手在唇邊親吻。
她驀地瞪大眼,心里大叫不妙,然而,好像有點來不及了,她好像……一點都不討厭他的輕薄,怎麼辦?
***
夜里,火盆里的火焰搖搖晃晃,在牆上映出了一團影子。
褚劍兒瞪大眼,有點像是失魂的女圭女圭靠在他的懷里,身子有點微顫,但窩在他懷里,她幾乎是屏住氣息,動也不敢動。
今兒個好靜。
不只是現下靜,一整天都靜,八成是因為他欺負大勇這件事,已經在小村落里傳開的關系吧,遂今兒個的茅屋無人光臨,靜謐得教她有點不知所措。
因為,現下就只有他和她了。
他說了,他要她……她的腦袋里頭是一片混亂,可他卻像是個沒事人一般,感覺她好似個傻子,被他整得團團轉,她為了他一句話而惴惴不安,然而他卻是神色自若、悠閑自在。
唉,該怎麼辦才好?
她該不該把心一橫趁黑逃走,把他一個人丟在這兒?
橫豎他的傷勢應該已無大礙了,盡管無人在旁照料,也該不會有太大問題,不過,若是村里的人都不來探望他,結果害他給餓死在這兒,豈不是她的罪過?
他是個傷患,總該有人在旁照料他身邊的事,要不他只有一個人,就連要到外頭弄點膳食,生盆火取暖,不是都不便極了?但她若是再待下去的話,她肯定遲早會拜倒在他的腿邊。
只因他有一張教她舍不得移開眼的美顏,多不願承認啊!可那一張臉,就是教她羨慕不已。
她會直到現下仍尚未出閣,還不都是拜自己這一張臉所賜?
雖說她是挺想要游走江湖,想要到江南一帶瞧瞧所謂的繁華榮景,但私心里,無非也渴望身邊有人陪;雖然從沒說出口,但不代表她不這麼想。
只是,她不懂他怎會看上她?
她忍不住懷疑他的腦袋是不是真的撞壞了,再不然,就可能是他的眼楮出了問題,要不怎會對她情有獨鐘?
不可能呀,怎麼可能?
她和他站在一塊兒,兩人像是互換了身分,他怎會看上她?他病了,肯定是病了,要不就是傻了。
***
外頭突地響起小小的聲響,穿過風聲,吹到她的耳邊,教她猛地回神,想要回身探看有點松月兌的門,卻突地听到身旁的人輕聲笑著。
「你現下才發覺?」
「咦?」她驚詫地抬眼。「你不是睡了嗎?」
「噓。」他捂上她的唇,另一只手則是將她撈入懷里,教她的粉顏直貼在他的胸膛上,听著他均勻的心跳聲。
她眨了眨眼,不懂他到底想做什麼。
門被人打開了耶,說不準是當初追殺他的人找上這兒了,他居然還不動聲色,難不成是想要等死?
褚劍兒心里納悶著,半眯著眼睇著君絕五身後的牆上投射的兩三抹影子,鬼祟的影子躡手躡腳地逼近,就停在她的身後,搖頭晃腦的,好似在瞧什麼來著,但唯一能夠肯定的是——沒有殺氣。
隨後,幾聲極細微的說話聲響起,幾個人隨即又離開,離開時,還不忘多添了些干柴及帶上門。
就這樣,他們又頂著寒冽冷風離去。
褚劍兒蹙起眉,想要回頭查看,卻發覺自個兒被他摟得死緊,拉不開半點空隙。
「他們走了。」她不知所措地低喊。
「我知道。」
「那你……」還不放手?
「我想睡了。」君絕五輕聲道,仿佛還帶著笑意。
「可……你先放開我呀。」這樣摟著,令她心很慌,她會不知道該怎麼辦的。
「劍兒……」他低啞喃道,柔魅的嗓音里帶著笑意,還帶著擄人心魂的磁性。「你心跳得好快。」
「我……」是誰造成的啊?「你知道你現下是在壞我的清白嗎?」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已經很糟了,再這樣摟摟抱抱,成何體統?盡管她是江湖兒女,盡管她不是很在乎,可也不能壞她清白呀!
「可不是,我還怕你沒發現呢!」太好了。
就怕她太過豪氣,壓根兒不把男女親密事給瞧在眼里,不過,還好她還是挺在意的。
她瞠目結舌,雙手使勁地推著他。
「你放開我!」見雙手推不開他,她索性抬腿踢踹著。
「啊!」他低吟了一聲。
「啊!」她也跟著拔尖喊了一聲。「你不要緊吧?」
全怪他這一攪和,害她忘了他不只是身上有傷,還有腿上的傷,她方才那麼一踹,不知道……
「當然要緊。」他咬牙道。
調戲她一下罷了,犯得著這般踹他痛處嗎?
「對不住、對不住,我……」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可若不是他先招惹她,她又怎會這麼做?
不對,就是因為他招惹她,她才還以顏色的,是他不對,是他自找的,她干嘛還要向他道歉,活似她做錯事似的。
她抬眼想要同他說個明白,然而,卻感覺腦後一陣力道壓向他的胸膛,教她不禁氣得牙癢癢的。
「你……你不要以為你是傷患,我便得要讓著你,我告訴你,惹惱我,我才不管你是誰!」怎麼?待他太好,他倒是當自個兒是老爺不成?她不過是帶著俠義之心助人罷了,倘若他要是不懂得知恩圖報,可千萬別怪她。
「你在撒謊。」他啞聲打斷她。
她擰起濃眉,也不知道打哪兒擠出的力道,硬是抬眼瞪著他。「你憑什麼認為我在撒謊?」難道她會不清楚自個兒的心思嗎?難道他以為她很喜歡他這樣輕薄她嗎?他未免把她瞧得太卑下了些。
「倘若你真是要走,我這傷患肯定留不住你,只要你一跑開這茅屋,你多的是機會離開,是不?」他挑唇,笑得邪魅而蝕魂。
「我……」真虧他敢說出口!若不是他說他是傷患,說她不會丟下他,她又怎會心軟留下?
她是一時心軟,他卻以為她離不開?
哎喲,他是吃定她了,是不?
真以為她不會走?
「你不會走的。」君絕五不知不覺地湊近她一些,幾乎是貼著她的唇說道。
她咽了咽口水,一瞬也不瞬地瞪著他,感覺他濃密如扇的長睫直刷著她的眼,教她忍不住地眨了眨眼。
「誰說的?」褚劍兒不服氣地吼了一聲。
腳長在她腿上,又沒傷又沒瘸,怎會走不了?
「你舍不得的。」他低柔的嗓音仿若帶著摧心攝魂的魔力,有點干的唇瓣在她的頰邊輕挲著,引起一陣癢意。
「我走給你看!」
說她舍不得?她有什麼好舍不得的?沒有,她一點都不覺得不舍,只要她想走便走,誰都攔不了她,況且她還有要事在身。
「不要丟下我。」話語一轉,他霸氣的語調化為哀求,再次將她摟進懷里。
褚劍兒傻愣地眨了眨眼,粉顏就湊在他的頸項……她的心狂厲不受控地戰栗數下,一下子像是快停了,一下子又狂跳不已,教她差點換不上卡在喉頭上的一口氣。
好卑劣的人,居然……居然灌她迷湯,看來,他是病得很嚴重、很嚴重,這下子,她真是非找個機會逃不可了。不不不,不是逃,而是她原本就有要事在身,所以她得趕緊離開。
但是,這句話可真是教人心碎,真是教她想留下。他是不是對她下蠱,還是下了什麼妖術,要不她怎會如此?
「你心跳得很快。」
耳邊突地傳來他戲謔的笑聲,她不禁又瞪大眼。
「你放開我!」他……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一下子柔情蜜意,一下子又戲謔冷哂,他是不是以戲弄她為樂啊?
早知道他是這種人,她當初就不該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