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連于靜很可憐地坐在客廳的一隅,有些哀怨地盯著許俐心和晁央弦端坐在茶幾兩頭,很認真地談論公事。
這個女人,早不來晚不來,偏在這當頭壞她好事。
許俐心位居公關經理一職,是公司里惟一的女性高級干部,也就是說,她是晁央弦惟一認同的一個女性伙伴。雖說她從沒見過他給任何女人什麼好臉色看,但是至少他在面對許俐心的時候不會擺張臭臉。
他們談論得很認真,嘴里念的都是她听不懂的專業術語,讓她只能很無聊地窩在客廳里等待他們把公事處理完畢。
可他們到底要談到什麼時候啊?天都快亮了。
她覺得自己快要掛掉了。為了保養這一身雪脂凝膚,她可是很少熬夜的,別說是熬夜,她連超過十二點才睡覺的機率也很低,倘若不是因為他的話,她才不可能到天亮都還沒合眼。
「那個……」太久沒開口說話,她的嗓音有點喑啞,「請問要吃早餐嗎?」
許俐心微微抬眼。「不用了。」
「哦!」
拜托,她又不是真的問她要不要吃早餐,她只是想要提醒她現在已經是吃早餐的時間,她能不能別再談了?
就知道她對她有敵意,就算她不樂見她大剌剌地跟在晁央弦的身邊,她也犯不著以公事為由,硬是纏上他一晚吧。
真不知道她的消息為什麼會這麼靈通,不過,這也證明她當初的猜測並沒有錯;就說公司里的女性干部怎麼可能對晁央弦絲毫不動情呢?倘若許俐心真是對晁央弦不為所動的話,她就不會特別刁難她。
嘖,濫用職權的女人,為了要讓她別靠近晁央弦,她可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但就算有再天大的事也該睡覺吧。
說難听一點,就算真的擁有一輩子都揮霍不完的財富,總也要有副健康的身體去揮霍吧,要不然賺那麼多錢是為了什麼?
賺錢就是為了要享受的,是不?
人活著就是要享受生命的,是不?他把自己搞得這麼辛苦,要是哪天過勞死,留下一大筆可觀的遺產,那他豈不是虧大了?
不過,那倒也無所謂啦,倘若他不懂得享受生活的話.她倒是不介意替他享用,她會盡其所能地讓自己一輩子都不會有遺憾,她相信她一定做得到。
晁央弦回頭斜睨她一眼,俊爾的臉上滿是倦意,深沉的眸底卻布滿了算計。
「討論到此為止好了,其余的部分,我到現場看過之後再跟你詳談。」他點到為止地結束話題,隨即起身走到連于靜的身旁,附在她的耳際,用只有她听得見的音量說︰「你先去睡覺,昨天的事等我回來再繼續。」
「嗄?」她微愕地捂住快要拔尖喊出的嘴,硬是將滿嘴的訝異吞下月復。
有沒有听錯?她有沒有听錯?
一股熱氣像是燎原大火,沿著耳根子直燒向腦際再沖到粉頰上,點上了醉人的嫣紅。
等他回來再繼續?
這句話太深奧了,她有些听不太懂。
要是她沒有把意思弄清楚,會錯意了,那要怎麼辦才好?他這個人向來喜怒不形于色,臉上總是噙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不曾見他對她露過笑臉,他對她說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難道他是喜歡她的?難道他只是拙于表達自己?難道他……會是這樣嗎?他認識她的時間這麼短,他會喜歡她嗎?
他不是同志嗎?
倘若他是同志,為何要對她說這麼曖昧不清的話?
而且娛樂城尚未正式開幕,里頭的一切設備皆在初步測試中,他帶著她在這里過夜……啊,不行了,她好累、好困,她的腦袋一片混沌不清,根本無法發揮任何作用。
「餓了,就先去買早餐,吃完早餐之後先睡覺,等我回來。」他寓意深遠的話語化為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畔,隨即起身往外走。
連于靜傻愣地看著許俐心跟在晁央弦的身後離開,抬手撫著熾燙的耳,仿佛他的熱氣還殘留在她的耳畔,像是一種病毒在她的體內發酵。盡管睡意壓頂,她仍是不自覺地想著他,想著他那張總是不耐或帶著嫌惡的臉,想著他低沉卻帶磁性的嗓音。
他那曖昧的話語是要和她交往的意思嗎?
可是這種方式真的算是交往嗎?為什麼她總覺得有點怪怪的?好像哪里出了一點問題,總讓她覺得事情並非那麼單純。
***
連于靜側著頭睇著在總裁辦公室里聊得正起勁的晁央弦和宋湛耒,愈看便愈覺得自個兒的心里怪怪的。
那一天,他說得很曖昧,像是對她極有興趣似的,但是她總覺得他的視線落在別人身上的時間,總比落在她身上時來得多。就比如他現在跟宋湛耒談公事,一談就是一個上午,要不就是一個下午,然後再帶著她非常制式化地吃上一餐,而且絕口不再提那一天的事。
這算什麼?
哪有人是這樣交往的?況且以往想和她交往的男人,說穿了,還不都是沖著她這一張魅惑眾生的臉,這一副教人血脈賁張的體態,而他自從那一天吻過她之後,就再也沒有進一步的舉動了。
當然了,她不是期待,而是總覺得他說的和做的相差甚遠。
她相信自己的魅力依舊,但是他卻一步步地擊潰她向來滿溢的自信,讓她真的不得不懷疑有問題的人是她而不是他。
可是偏偏有的時候,他卻又對她異常好。
雖說依然不見他的笑,但至少不是一張臭臉,光是這樣,就讓她忍不住總是把視線繞在他身上,不自覺地追捕著他的蹤影。
當然啦,她注重的不是他的臉,而是他不凡的身價。
她才不管他到底是笑還是不笑,因為那根本就不關她的事,她根本不在意這些無關緊要的旁枝末節。
但是她現在很想知道,他們這兩個大男人之間到底是存在一份什麼樣的感情,雖說兩個人是好朋友,但是好到天天都纏在一塊兒未免也太扯了吧?況且宋湛耒的條件十分好,卻也從未看過他的身邊出現過任何女人。
感覺上跟晁央弦十分相像,相像到讓她不得不作出某種程度上的揣測。
「于靜?」
「嗄?」什麼?他什麼時候晃到她眼前的?
連于靜不動聲色地將驚慌的神色隱入微勾的唇角,抬起水眸睇著不知什麼時候俯在她眼前的晁央弦。
「工作都做完了嗎?」晁央弦坐到她的身旁。
「嗯。」她很乖巧地點了點頭。
那種完全不需要動腦、只需要動動手就可以輕松完成的工作,只要給她一點時間適應,她還不至于笨得連發送文件都搞不定。進入公司,算算日子,差不多也兩個星期了,倘若她還沒辦法駕輕就熟,連她自己都會唾棄自己。
只是宋湛耒還在那里耶,他突然間湊過來做什麼?
難道他一點都不在乎讓公司的同仁知道他們兩個現在正處于曖昧不清的狀態嗎?可這種說法也不對,總覺得中間卡了一個宋湛耒,讓所有的事情變得更復雜,讓她很頭痛。
她光是研究這一件事情就不知道耗去多少時間了,可到這當頭,她仍舊無法確定宋湛耒和晁央弦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還有晁央弦對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唉,或許她真的是笨了一些,直到現在仍舊是無法理清。
她對他真的是愈來愈感興趣了。
「全部?」他微挑起眉。
她的能力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
難道是因為他特別允許她只要她能夠早一點把工作完成,便可以提早到他這里休息的緣故?
看來這倒是個挺不錯的獎品,至少可以讓一個工作白痴為他拼命,倒也算是提升了工作能力;同理可證,她的干勁是因為她想要更接近他一點,而她真正的用心昭然若揭。
「累不累?」深沉魅眼直睇著她。
「不累。」就這麼一點工作量怎麼可能會累?他未免把她瞧得太扁了!
基本上這種工作,只要抓到訣竅,什麼人都可以在一個上午就把所有的文件都分送完畢的。
真不知道他問這句話是憐惜佔絕大部分,還是嘲諷居多。
反正他一直都沒有再進一步的動作,她也搞不清楚他的用意是什麼,所以她只能靜觀其變,看他到底要怎麼處置她。
「嗯哼。」挑起眉,他似笑非笑地睇著她,「辛苦了。」
「哪會辛苦啊。」她小小聲地喃著,不自覺地斂下水亮的眸閃避著他仿似帶著笑意的眼。
干嗎呀?一個員工領公司薪水替公司做事不是天經地義的嗎?他說辛苦了是什麼意思?沒頭沒腦地突然蹦出這句話,而且還靠她愈來愈近,他到底是想做什麼?
她是不介意這麼親密地接觸啦,只是說公然在宋湛耒面前這麼做好嗎?
一般的公司行號不是最討厭辦公室戀情的嗎?尤其又是一個平庸無才的分發助理配上一個高高在上又卓爾不群的總裁,不對,她干嗎要長他人威風,滅自己志氣?
她的身份是低了一點,或許腦袋也無法擠出什麼可以幫助他的好企劃,但是她的各方面條件都相當不錯,壓根兒不比他差啊。
倘若不是因為她對演藝圈實在是太有偏見的話,她早往演藝圈發展了,說不定在不一樣的圈子里,要找到長期飯票的機率可能還會高一點,她根本不需要屈就自己在這里當個小小助理。
她肯接近他,是她瞧得起他。
「快要下班了,先回你的辦公室去,等我把今天的事情處理完,我再帶你去吃點不一樣的東西。」他湊在她的耳畔,刻意地吹送著撩人的氣息,音量不大不小,踫巧連一旁的宋湛耒都听得一清二楚。
連于靜緊縮住脖子,心頭猛地一震,連忙退到沙發另一頭去。
他現在是在干什麼?這麼明目張膽,好像她和他有什麼曖昧似的,說真的,就眼前的狀況看來,她和他之間確實真的相當曖昧不清。她在等他說明白,偏偏他卻又不肯再提。
真是的,不把話說清楚,她哪敢把自己托付給他?
倘若他能夠喜歡她,進而將她娶進門是挺好的,可問題是不管怎樣,他總該先說清楚吧,至少可以讓她別再胡亂猜測他和宋湛耒之間是否有著不可告人的關系,甚至還自導自演地為自己預留了一個夾在他倆之中的角色。
「我知道了。」偷覷著宋湛耒玩味的神態,她隨即轉身直往大門狂奔,行走之間全然不多作停留。
反正她心里就是不舒服,就是不舒坦嘛!她不敢再看宋湛耒,至少不敢在宋湛耒面前和晁央弦太過接近。
「喂,我能問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宋湛耒緩緩地走到晁央弦身旁,斂眼瞅著他不疾不徐地點上一根煙,淡然地吞吐著煙霧,神態之冷凜和方才大相徑庭。
「我能不說嗎?」他輕勾起唇角,卻沒有笑意。
游戲才剛要開始,倘若宋湛耒這小子守不住秘密,反倒把他的計劃給泄露了,他該找誰負責賠償?
誰也賠不了,因為這游戲十分好玩。
「當然,說不說在你,不過就算你不說,我大概也猜得到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宋湛耒嘆了一口氣,在心底為連于靜默哀三秒,「身為好友的我既然阻止不了你,也只能求你適可而止。」
一想到連于靜那張醉人的笑臉往後可能再也看不到了,他的心就好痛。
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給了晁央弦這麼好的條件,可他偏又對女人不屑一顧,甚至對每一個想要反追他的女人展現出一貫的冷漠,倘若遇到知難不退的對手時,他的手段更是毫無人性。
他猜,央弦這小子八成又要故伎重施了。
就他對他的了解,他推測他八成是想要引誘對方死心塌地地愛上他,然後再狠狠地將對方推入山谷。
這是他用來對付死纏爛打的女人的最終秘技。
唉,他心疼啊,一想到于靜這活月兌月兌的大美人就要這麼被他無情傷害,他就不忍心,真的是椎心啊。
更可惡的是,他自個兒不要的女人卻也不準任何人去踫,因為在他的理念里,女人都是貪得無厭的,會接近他的女人幾乎都是為了附加在他身上的價值,真不知道他是對自己沒信心,還是因為受兩位姐姐荼毒太深所至。
「就算你知道了也別多嘴,能夠當啞巴就當啞巴。」晁央弦噴吹著煙霧,長睫適時斂下眸底異樣閃動的光痕。
「既然你不打算給她接近你的機會,那麼把她讓給我無所謂吧。」宋湛耒哪里受得了他這種整人方式,硬是挺身而出,想要為連于靜請命。
「倘若在我的攻勢之下她會願意改變目標的話,那就隨她。」
不可能的,那女人打一開始便將目標鎖定在他身上,甚至也將意圖寫在臉上,要她中途轉換跑道投入宋湛耒懷抱的機率實在是微乎其微。
千萬別告訴他,她接近他是因為對他一見鐘情,因為他不相信愛情,更不相信奇跡,他只相信自己。
「那你就拭目以待。」
「我等著。」
抬眼睞著宋湛耒,他倏地勾勒出淡淡的笑痕;也好,這麼一來,游戲應該會更加有趣,反正他的工作也快要告一段落了,就拿她當到下一個企劃案推動之前的調劑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