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席諾爾冷冷地轉過身,詭邪的銀色眸子直瞟向法蘭。「不準任何人在我的面前提起這個名字!」
時常勾著笑的俊臉在剎那間冷峻陰鷙得教人害怕。
「但是我不能再看著爵爺錯下去了!」
法蘭斗膽地向席諾爾勸諫說,因為不願意看到他再傷害人。
「我哪里錯了?」席諾爾冷冷地說著,斂笑的俊顏上有著一抹魔魅的詭色。
「事情已經過了很久,你不應該將任何一個帶回溫莎堡的女人都當成妲娜夫人!」法蘭聲色俱厲地說。
他是看著爵爺長大的,他最懂得爵爺的心情。
當年他和妲娜兩小無猜,是大家所稱羨的對象,所以老爺才會勉為其難地允了這一樁打破限制的婚姻。
但是,好景不常,在婚後不到一年的時間妲娜便病死。
那一段時間里,席諾爾非常地自責,怨恨自己為什麼沒有多一點的時間陪她,讓她孤寂地離開他的生命。
他不斷地追尋著妲娜的身影,甚至打算追到黃泉去,是老夫人和老爺將他救回來的;但是,待老爺和老夫人過世之後,就再也沒有人可以勸服他。
他不斷地自虐,不斷地傷害自己、折磨自己,甚至開始出入在各種宴會上,尋找著相似的靈魂。
但是,相同的靈魂已經不能滿足他了。他開始尋著相似的面容、相似的軀體,盡管替代的人脾氣驕縱得令人不敢接受,他也無所謂。
他不能再放任下去,不能讓他一錯再錯了!
「住口,我不想听!」
席諾爾眯起沁冷的銀色眸子,狠狠地瞪向法蘭,雙拳不斷地緊握著,才能忍下突如其來的怒氣。
「蘇菲亞夫人雖然和妲娜夫人長得極像,但是她終究不是她,少爺,你還是醒醒吧!」法蘭苦口婆心地勸著。
「煩死了!」
席諾爾突地暴喝一聲,頹然地跌坐在沙發上。
「蘇菲亞公主驕蠻極了,一點也不像妲娜夫人,不是嗎?」法蘭一點也不擔心席諾爾會對他如何,斗著膽子繼續說著。
他相信爵爺一定看得出來,這兩人之間的差距有如雲泥。
「我當然知道!」席諾爾狂戾地喊著。「反正,我要的是相似的身體、相似的臉,靈魂不一樣又如何?」
他再也找不到像蘇菲亞那麼接近妲娜面容的人了,所以他不會輕易地放棄蘇菲亞,任誰來勸說都一樣。
況且,他喜歡透過蘇菲亞的個性尋找妲娜的影子,她愈是任性,他愈可以想起妲娜的婉約;她愈是驕蠻,他愈可以感受到妲娜的溫順。
妲娜像是一朵楚楚可憐的百合花一般,不似蘇菲亞像是搶眼的紅薔薇,那樣鮮明又直率的坦然。
他對蘇菲亞的個性有興趣,更對她酷似妲娜的面容有興趣。他第一次見到她時,便覺得她有著一種突兀的美感。
或許在她的身上,他可以找到更多妲娜可能擁有,而他卻來不及探索的個性。所以他縱容她,任她隨心所欲地改變溫莎堡,因為這種感覺,就像是洋溢著生命氣息的妲娜,依舊活在他的世界里。
沒有妲娜的世界他幾乎不想再待下去了!
「爵爺……」
法蘭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什麼。
「我先跟你說清楚,我不準任何人拂逆蘇菲亞的命令,我要她一輩子都待在溫莎堡!」席諾爾沉著聲,一臉冷然。「而你最好不要在蘇菲亞的面前提起妲娜的事情,否則……」
他不允許任何人企圖將蘇菲亞趕出他的生命,即使是最疼他的管事,他也不饒恕。
席諾爾詭邪的眸子里沒有半絲情感浮動,瞬地站起身,跨開大步走向屋外,才踏出大門,便見到門邊一抹身影。
銀色的眼瞳在瞬間凍結成霜,目光緊鎖著一臉苦楚的蘇菲亞。
「蘇菲亞,我正要去找你呢。」
席諾爾蹲軀,大手輕柔地拂上她略微發白的小臉。
「你走開!」
蘇菲亞睜大水漾的綠眸,怒氣沖天地撥開他的大手。「席諾爾,你竟然敢騙我!」
原來……她不過是某一個女人的替代品,而她竟然還洋洋得意地以女主人的身份自居,任溫莎堡的下人對她恥笑。
這是她不曾承受過的侮辱,竟是他賦予她的!
他把她當成了下賤的妓女嗎?她可是蘇格蘭的第一公主,他竟然這樣對待她?
「你這個騙子!」
蘇菲亞忍不住滿胸滿懷的怒氣,舉起手,使勁全力地在席諾爾的俊臉上留下一記火辣辣的掌痕。
這一巴掌落下,不只蘇菲亞愣住,就連從里頭跑出來的管事法蘭也嚇了一大跳。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待爵爺,這……
「你氣消了?」
席諾爾的大手搓了搓發麻的臉頰,陰詭的眼瞳直直地望入蘇菲亞的水眸中。
他不斷深呼吸,強迫自己壓抑住幾欲爆發的怒火。
他容忍她,是因為還需要她,若是她太過于得寸進尺,惹惱了他,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會做出怎樣的事來惡懲她的大膽。
「消不了,一輩子也消不了!」蘇菲亞雖被自己動手打人的舉動嚇一跳,但是仍然嘴硬地回著。
「那要我怎麼做,你才會消氣?」席諾爾扯起魔魅的笑容,略薄的唇邪氣地往旁邊一勾。
對于女人,他總是懂得怎麼讓她們對他死心塌地。
「要我消氣?」
蘇菲亞霍地站起身,瞪著一雙倨傲的眼眸。「好,你告訴我那個女人在哪里,讓我見見她,我要知道我和她到底有多相像!」
席諾爾突地斂笑,一張俊臉森冷得像是裹上了一層霜。他慢慢地站起身,偉岸的身軀立在她的面前。
「不行嗎?」蘇菲亞任性地吼著。
她知道他正在哄她,她也有自信他一定會不斷地寵她。從她進入溫莎堡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他是愛著她的;否則,他定不能忍受她的脾氣,更不會如此溫柔地待她。
盡管有另外一個女人存在,盡管她和她是多麼的相像,但是她相信,他一定會選擇她的。
「我要見她!」
蘇菲亞不容拒絕地命令著席諾爾,她根本不知道妲娜已經死了,而這件事一直是席諾爾不願承認的事實。
席諾爾斜睨她一眼,瞬即邁開大步走向大廳,快速地走向二樓,對于蘇菲亞的執拗置之不理。
「喂、喂,你!」
蘇菲亞傻了眼,錯愕地愣在原地。
他竟然走了,無視于她的存在,就這樣走出她的視線之外!
蘇菲亞臉上一時掛不住面子,在一旁下人的嘲笑聲中,小跑步地跟在席諾爾的身後。
她要問個清楚,她要知道所有的真相,絕對不會讓自己成為一個無知又軟弱的無能女人!?
「你給我說清楚!」
蘇菲亞怒氣沖沖地跟在席諾爾的身後走上二樓,然後走進席諾爾的書房。
她的雙手叉腰,深綠色的眼眸燃起被背叛的憤怒和不安。
「沒什麼好說的。」
席諾爾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斂下眼瞼望著手中的文件,就是不願望向蘇菲亞。
「你是什麼態度?」震懾于他狂肆暴戾的神情,蘇菲亞終于忍不住發狂地吼著。
他不是一直很疼她、很寵她的嗎?為什麼現在對她這麼冷淡、這麼疏遠?遠比在蘇格蘭時還要陌生的感覺,好似這十幾天的相處,全都白費、全都失去了意義?
「我沒有什麼意思。」席諾爾淡淡地說著,銀色的雙眸瞧也不瞧她一眼。
「好,那你告訴我妲娜是誰,我要知道那個賤女人是誰!」蘇菲亞氣瘋了,說起話來口不擇言。
她不能容忍自己的地位動搖不定,更無法容忍那些卑微的下人嘲笑著她的身份,更不能忍受席諾爾對她的冷淡!
「閉嘴!」
席諾爾突地往烏木桌上重重地擊下拳頭,咬緊牙關,顯示他正試著壓抑自己的怒氣。
他不想談這個話題,為什麼每一個人總是殘忍地剝開他的傷口?
「你……為了那個賤女人罵我?」蘇菲亞無法置信地說著。
幸好她的身子緊靠在銅門上,否則她將會軟倒在地上;他的眼眸冷邪得像個她不認識的人。
為什麼?他不都是揚著笑,輕柔地撫模她的發絲,眷戀地親吻著她,那為什麼他的臉會在剎那間浮現惡魔般的詭譎神情?
「出去!若是你覺得這里的一切讓你難以忍受,你大可以滾出溫莎堡。」席諾爾突地暴喝一聲。
他不能容忍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以污穢的字眼抹黑妲娜純潔的靈魂。
他冷冷地瞅著她,俊臉陰鷙嚴肅地令蘇菲亞大氣不敢喘一聲,只能盈著淚水惶淒哀惻地望著他。
「滾!」
席諾爾狂戾地踹倒眼前的烏木桌,向來低柔深沉的溫和嗓音頓成可怕的暴吼聲。
她不是妲娜,她和一般無知的女人一般,只會咒罵妲娜的存在,對于這種女人,他不需要有半點的愧疚和憐惜!
蘇菲亞噘起粉女敕的唇瓣,淚水不自覺地滑落,一顆又一顆,直到她感到胸口莫名的痛楚涌上心頭,哽在她的喉間,佔據她的呼吸,她才無力地軟倒在地上。
「你好下流,你居然欺騙我……」蘇菲亞哽著細碎的話語指控他的罪行。「你根本就不愛我……」
原來他每天晚上,都是到那個女人那里去,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要佔有她的身子、給她錯覺?
知道他不愛她,遠比知道妲娜的存在更令她感到酸澀淒惻。
他一直是呵護著她、憐愛著她,可為什麼那一張斯文有禮的笑臉,居然為了別的女人,化為魔鬼般的猙獰?
他甘願為了別的女人,將自己變成森冷的魔鬼!
他的心中到底有沒有她的存在?
他是否曾經打從心底關心、疼惜過她?
「我當然愛你。」
席諾爾不知何時來到她的身邊,緊緊地將她擁住,溫熱的唇不斷地吸吮她落下的淚珠。
「你愛的是誰?」蘇菲亞抬起充滿水氣的綠眸瞅著他,想要望入他的心夫里。「你看的人是誰?」
蘇菲亞大力地掙月兌他溫暖的懷抱,聲嘶力竭地吼著。
他是透過她在看著誰?
她就在這里,就在他的眼前,但是他深邃多情的眼卻飄得好遠、好遠……似是穿透她,望著她身後縹緲不定的靈魂。
她是那麼地在意,那麼地痛苦……
她的心在他的無情傷害之下,不斷地碎裂;她的世界也隨著他殘忍的對待,痛苦地崩坍。
原來所有的甜蜜、所有的溫存,皆是她的自作多情!
是她愚不可及地認為,他是愛著她的;是她太過自恃地以為,他是戀著她的。然而事實卻是恁地殘酷,硬生生地將她由天堂推入地獄,讓她受著痛不欲生的折磨與煎熬。
她恨他,恨破壞一切的妲娜,更恨透了菲特烈和汀娜!
不該讓她來到這里,忍受她原本不該遇上的羞辱和蔑視,踫上她原本不會有的狂戀噬愛!
「妲娜……」
席諾爾心疼地望著她,在混沌之間,蘇菲亞和妲娜身影合而為一,令他掀起一陣致命的錯覺。
「我不是妲娜!」蘇菲亞將背緊緊地靠在銅門上,聲淚俱下。「你看清楚……你看清楚我,我不是妲娜!」
蘇菲亞錐心泣血地吼著。他傷人的話語像是箭矢一般,狠狠地扎入她的心窩,再狠狠地拔出。
「蘇菲亞……」
她的指控像是當頭棒喝,驀地敲醒他的神智。
「你確確實實的看清楚!」蘇菲亞挺起她高傲的背脊,打開銅門,反身睨了他一眼。「我是蘇格蘭的第一公主,蘇菲亞公主,別把我和其他低下的女人擺在一起,失了我的身份!」
蘇菲亞話說完,立即轉身離去。這是她僅剩的尊嚴和矜傲,她的言行舉止皆代表著蘇格蘭,所以……
她不能那麼軟弱!
即使要哭,她也只能在自己的房內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