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兒灩見項爾聿要走,一個飛身擋在他面前,微惱地瞪著他。
「為什麼不準我走?」他已經被她玩弄得這般徹底,她還要如何?「留下來,豈不是等著妳克死我?」
他現下總算明白那日驛站官爺所說的意思了,她只不過是想找一個讓她克不死的男人罷了,不過……他若是再待下去,肯定會被她克死,再不然也會被她打死。
「我不會克死你,我根本就不相信我會克死任何人!」她才不相信自個兒真的會一生孤寡,瞧!現下她身邊不就有個他了嗎?
「那廳堂後頭的那堆牌位難不成都是假的?」
「那是……」
「說不出來了吧?」哼!他老早就知道了。
「不是這樣的!」她惱怒地跺腳。
他向來不是都由著她嗎?為何現下硬是不讓她把話說清楚?
「要不然是怎樣?」項爾聿咄咄逼人地問道。
惠兒灩緊握粉拳,急得直跳腳。
硬要她說,她又說不出口,情急之下,只有先以拳頭將他擊昏再說,誰知她的拳頭一出,非但沒擊中他的鼻梁,反倒被他擒住。
「你!」她不敢置信地瞪著他。
「身為婦道人家,一點婦德都沒有,動不動就暴力相向,別以為我真的不敢動妳,我只是不想對女人動粗罷了。」他不悅地睞著她。
他不想破戒,可她老是逼他破戒。
「我……」
「姑爺,小姐終究是姑娘家,怎受得了你的折騰?」愣了一下子的勁坎回過神來,趕緊出聲打圓場。
「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你別管。」
「我怎麼能不管?」姑爺要是走了,他們這些人肯定不會有好下場的。「小姐是擔心你,怕你一踏出這個宅子便會遇到什麼不測,你倒不如先在這兒躲一陣子再作打算嘛。」
「那你是要我像見不得人似的躲在宅子里?」那不就等于要他躲在一個女人背後避難?
這是什麼道理?他可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豈能躲在婦道人家後頭?
「怎會見不得人?」哎呀,他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拗了?
「我不要!」項爾聿不悅地甩開她的手,轉身便走。
氣死他了!他已經快氣炸了,若是不讓他走,待會兒他要是壓抑不了脾氣而放任自個兒胡來,那豈不是要他抱憾終生?他才不要為她破戒!
「不準走!」惠兒灩一個閃身擋在他的面前。
項爾聿斂眼瞅著她,見她一副又急又惱的模樣,他撇了撇嘴道︰「橫豎我又沒同妳圓房,咱們也不算夫妻;再者,拜堂的時候,我早就昏了過去,這樁婚事根本就不算,妳再嫁他人吧!」
橫豎她只是要一個克不死的男人,天下如此之大,只要她用心多找找,還怕找不著嗎?
「誰說的!同床共眠就等于是圓房了,我已經認定你是我的丈夫,今生今世,我絕對不再改嫁!」
就是他了!或許打一開始她是因為陰陽子的一句話而留下他,但現下她是心甘情願地想要他。
「這……」項爾聿一愣,微惱自己竟然因為她的幾句話而稍稍動搖。「妳連我的身分都不知道,真虧妳能把這種事放在嘴邊說個沒完……況且,方才勁坎也說了,我是被妳丟進河里的,所以妳救我是應該的,我根本就不是妳的真命天子。」
他听見了,全都听見了,就算她想耍賴,他也不買她的帳。
只是她方才說,同床等于圓房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又不是故意丟你的。」惠兒灩抿了抿嘴,她無奈地道︰「況且陰陽子說,溺水的人可能是我的真命天子,而那時候在河里的又不是只有你,我又不可能每一個都要,所以我也是經過一番斟酌,等看看是誰最後沉入河里,你確實是最後沉下去的。」
這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是不?要不然他這麼一個怕水的旱鴨子,說不準早就沉了,豈會等到最後?
聞言,項爾聿瞠目結舌,不敢相信自個兒听到的。
她不提倒好,這麼一提,他便想起自個兒那時在河里掙扎了好久,直到自個兒沒半點氣力才任由河水吞沒,孰知她竟是在等……她是在等他死不成?
「算了!就當是我欠妳的,我一身傷,就算是用來報答妳的救命之恩好了。」真是服了她,居然連這等蠢事也做得出來,但是好歹她也曾救過他,他們算是扯平了。
「不準走!」見他又要走,惠兒灩一急便緊抱住他。「我要你留下,又不是因為你是陰陽子所算出的真命天子,我是真的想要你留下!」
項爾聿頎長的身子一震,斂眼瞅著她泛紅的俏臉。
「所以……妳的意思是?」他挑眉問道。
「我要你留下。」她執拗地道,收緊了雙手,不給他有掙月兌的機會。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妳為何想要我留下?」倘若不是因為術士所言,那又是為了哪樁?
他的心跳得好快,急著想要知道答案,會是他所猜想的嗎?
「我不懂你的意思。」就是要他留下,還需要問為什麼嗎?
「男女之間至少也該要有點情啊、愛的……」項爾聿翻了翻白眼,「倘若我一點都不喜歡妳,妳也覺得無所謂嗎?」
她先是一愣,隨即心慌意亂地說︰「我……我才不在乎那些東西,橫豎我就是要你留下,你是我的相公,我待在這里,你就得待在這里!」他無端端地說起什麼情啊、愛的,她哪里懂得這些?爹又沒教過她!
項爾聿萬分無奈,頓時覺得心情從雲頂跌至谷底,他頹然地垮下肩,張口欲言,身後卻傳來凌亂的腳步聲。
「小姐,客棧來了一群人追問著姑爺的下落,似乎也知曉姑爺人在這宅子里,艮協要咱們先過來通報一聲。」
聞言,惠兒灩臨危不亂地說︰「先把姑爺押到屋子里。」
「喂,這是我的事!」一干人沖了進來,先是稟告一些事,隨即又架著他要往里頭走,項爾聿不禁氣憤地甩開他們。
「我不準你去!」惠兒灩火大地吼著。
「這明明是我的事,妳不讓我去,這……這是什麼道理?」她想耍賴,也該有個限度吧?
既然皇兄都已經找上門了,他現下就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不是趕緊逃走,就是正面迎敵,但是不管怎麼做,都是他要去處理的,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她是在和他搶什麼?
「沒有道理,我就是不準你去!」他听不懂嗎?她說不準就是不準。「你為什麼不听我的話?你以為我會害你嗎?」
「他們是找我的,又不是找妳,妳何必替我擋?」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況且,妳根本不知道對方是誰,更不知道有多少人,妳帶著這些人真的能夠抵擋得了嗎?」她根本不需要為他這麼做。
「這件事我心里有譜,你不需要管,快到里頭去。」
惠兒灩再次命令,見他文風不動,她有點微惱地推著他往里頭走。
「還不快進去?倘若你真是因此而出了什麼意外,是要我愧疚一輩子嗎?」
「妳何必愧疚?不管我有沒有遇上妳,我都會被人追殺啊。」她這又是哪門子的道理,為何老是深奧得讓他听不懂?
「你若是在與我成親之後發生意外,要我怎能不以為你是因我而死?」
她蹙緊柳眉,急得快要亂了方寸,只想把他藏起來,藏在最安全的地方,至少要讓他躲過這一劫。
項爾聿恍然大悟,不禁哂笑。「妳不是說過妳不會克我嗎?」話都是她自個兒說的,也由著她自圓其說。
惠兒灩見他哂笑,又氣又急地罵︰「都什麼當頭了,你還拿話損我?難道你以為我一點都不會為你心疼嗎?如果你真是為了我而出事,那你豈不是要我整日以淚洗面,為你守寡一輩子?」
「以淚洗面、守寡一輩子?」這意味著……
「拖進去!」
沒時間了,她才不管他打著什麼主意,橫豎她是絕對不會讓他冒險的,不僅是因為他是她的真命天子,更因為她不希望往後再也見不著他。
惠兒灩的命令一下,一干人隨即擒住他的四肢,直接將他抬往里頭。
「等等!我話還沒說完呢。」他搖擺著身子,氣惱這些忠心的奴才。
「小姐,這樣好嗎?」勁坎微蹙起眉。
小姐根本就不知道對方的底細,更不知道對方到底帶了多少人過來,見她這麼輕敵,他總覺得有些不妥。
「我說了算。」不成也得成。
不管這個劫數是否因她而起,橫豎她是絕對不會讓他涉入危險之中,就算要拿命去拼,她也在所不惜。
惠兒灩縴弱的身子立在宅子的大門前,她瞇起美眸,直盯著遠方的滾滾黃沙。
「小姐。」勁坎戒備地守在她的身旁。
「我知道。」居然連半刻鐘的時間都不到,他們就來了……
睇著滾滾黃沙里頭露出一人單騎的身影,她隨即向前了幾步,待騎在馬上的人一下馬,她隨即拱手喝道︰「賜教!」
她的身影隨即往前飛去,幾乎是足不點地,身子如箭翎般疾飛。
來者才下馬,尚未厘清狀況,唯有先守,硬是接下她凌厲且不留情的攻勢。
「姑娘,我與妳素昧平生,為何出招這般陰狠?」
耶律托索單手擒住她的掌,俊爾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悅。
「廢話少說!」
惠兒灩不願多說,她掌法如蛇形、身子若柳絮,她飄然一轉,舉掌欲往他的背重擊,卻又教他閃過。
「姑娘,妳再不把話說清楚,我可要生氣了。」耶律托索躍至一旁。
「接招!」只見她的雙掌似蛇吐信,伸指攻向他的周身大袕。
「姑娘,我是來找耶律爾聿,我……」
話未完,他的腰間教她襲中,剎那間又麻又刺,逼得他又往後躍了一大步,單手直撫著腰,原本略帶笑意的俊臉蒙上一層陰騺。
混帳女人,壓根兒不听他說……
「這兒沒有你要找的人!」她惱怒地吼著。
「怎麼會沒有這個人?是客棧的人要我到這里來找人的,怎麼會沒有?」耶律托索不悅地說道。
這姑娘可真是詭異得緊,一見到他就動手動腳……倘若不是因為她是個女人,他豈會任她咄咄逼人?
「是哪個混蛋胡謅的?」她一愣。
他是听不懂是不是?沒有就是沒有,他怎麼還問個沒完?
況且,她交代上上下下的人絕對不能透露項爾聿的行蹤,為何這個人還說他是從客棧得知消息的,到底是哪個不想活的混蛋說的?
「我怎麼會知道是誰?」耶律托索柔了柔自個兒依舊酸麻的腰。「姑娘,我不想和妳動手,請妳叫耶律爾聿出來,就說他皇……」
「沒這個人!」她怒吼一聲,腳一蹬地,縴手若劍般地朝著他而去。
「瘋婆子,我只是來找人而已,何須動手動腳?」他一擋再擋,擋得掌心有點發痛。
「沒這個人,你若是走了,我豈會對你動手動腳?」
她抬腿一掃,見他閃過立即揮拳掃向他的門面;他抬手欲擋,她立即躍身往他額際踢下,待他翻身落地,她毫不留情地急起直追,不給他喘息的機會。
「妳和爾聿是什麼關系?」耶律托索側身而起,有些狼狽地退到一邊。
他不能再忍了,這女人的攻勢這般凌厲,要是再不還手,他不知會被打成什麼模樣。
「我……」她愣在他面前。
他說的到底是不是項爾聿?
什麼耶律爾聿……听起來像是項爾聿,可他又不姓耶律,況且耶律這個姓,不是契丹姓嗎?
耶律是契丹的國姓,難道……
「耶律爾聿,你再不出來的話,我就不再手下留情了!」他不耐地對著天際大吼著,算是表明自己的立場,接下來他可不會只守不攻了。
「住口!」
惠兒灩氣惱地握起拳頭,襲向他的門面,他卻單手握住她的拳頭,腳下往她的膝蓋一掃。見她無力地跌坐在地,他運掌欲攻,驀然見著一塊玉佩自她懷里掉落,不過他卻收不回掌力……
見狀,在一旁的勁坎想要阻擋卻也來不及。
倏地,另一道掌風順勢化去耶律托索收不回的掌力,他往後踉蹌了幾步,一抬眼--
「你……是爾聿嗎?」他怎麼會鼻青臉腫,如此狼狽?
「九皇兄?」項爾聿護在惠兒灩面前,他殺氣騰騰地抬眼,卻見著來者是最疼愛他的皇兄。「怎麼會是你?」
「你以為是大皇兄不成?」耶律托索沒好氣地啐了一口。
「你怎麼會來了?」他將她安置在一旁,躁著流利的遼話。
「還不是因為你下落不明,我便到大末來打探你的消息,湊巧在妓院里發現你的指環,一路找來的。」
耶律托索撢了撢有些發皺的袍子。
「我先前派人到驛站的客棧打探你的下落,結果我的人問不出什麼結果,反倒被人打成重傷。我怕你發生什麼事,便不斷地派人追查,好不容易找到這兒,這婆娘卻不由分說地對我動手動腳,要不是見她是個女人,別想我會讓她。」
「哦……」項爾聿回頭睇了她一眼,見她難得有幾分狼狽,不禁有點心疼。「但是再怎麼說,她也是個姑娘家,你怎麼能對她動手動腳?讓讓她不就得了?」
「怎麼讓?你沒瞧見她有多想要我的命!」
「呃……」嗯,他可以想象。
她定是以為九皇兄是要來殺他的,所以動起手來毫不留情……她也真是傻,一個姑娘也想要和九皇兄打,今兒個算她好運,因為來的人是九皇兄,若是換作大皇兄,真不知她有幾條命可以打。
身為姑娘家也不溫婉嫻淑些,老愛與人動手動腳,她若是因此而受傷了,豈不是要他心疼到死?
「怎麼,她是你的女人?」
「她……」
「她身上有你的玉佩。」他指著正被惠兒灩收進懷里的玉佩。
項爾聿回頭一探,才發覺自個兒失蹤多日的玉佩竟在她身上。
「算了,你不想說也罷,跟我回契丹吧,大皇兄造反的事,父皇已經知道也已經敉平,大皇兄已經被軟禁了,你不用再擔心他會對你不利。」耶律托索拉起他的手。
「可是……」這麼突然,他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他偷偷地再往後看她一眼,只見她握著玉佩昏倒在一旁。「兒灩?」
他一個箭步沖上前,不舍地將她摟在懷里。
「九皇兄!她好歹是個姑娘家,你怎能下手那麼重?她一個姑娘家怎麼受得住?」
「我沒動手啊。」耶律托索覺得自個兒有點無辜。
「沒動手,她會昏倒?」他連忙探著她的鼻息與脈搏。
「我只不過掃了她一腿,怎麼可能會昏死?」不過是讓她跌坐在地,哪會昏死?況且以她習武的身子骨看來,她根本不可能會昏死,八成是佯裝的。
「她都昏死了!」項爾聿打橫抱起她,連忙喚著︰「勁坎,把門打開!」
見狀,勁坎趕忙將門推開,不敢置信地跟在他身後,就連他也不相信小姐會因此而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