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我只是好心想要請你吃一頓。」面對他炯炯有神的眼眸,她不禁有些羞赧地垂下眼。
他直勾勾地盯著她作啥?
她都已經這般委曲求全,倘若再不合他的意,她也沒辦法,這已經是她的底線了,沒辦法再委屈了。
不知道勁坎到底是上哪兒找來這件衣裳的,襟口好寬,根本掩不住肚兜,讓大片肌膚暴露在他眼前,教她遮也不是、不遮也不是……真不知這樣算是哪門子的美,簡直就是傷風敗俗。
如今為了討他歡心,她也只好委屈自個兒傷風敗俗一回了。
「要請我吃一頓……」他情不自禁地放任目光直往她的胸口瞟去。「也犯不著扮成這樣吧?活像花娘一般……」
不過,他倒是沒瞧過有哪個花娘會特地把自個兒扮成妖怪的。但是也沒什麼大礙,只消把臉略過,只瞧她的身子便成。
「你們男人不是最喜歡這個樣子?」她突地問道。
她也不想把自個兒打扮成這種模樣,那是因為勁坎說男人向來愛好此道,她逼不得已才放段。
「喜歡是喜歡,但是妳這張臉……」他無奈地把目光栘向她那張嚇人的臉。
唉,難道真找不到半個人能夠幫幫她嗎?
「我的臉怎麼了?」她逼近他。
「呃……」不自覺的,他的目光總是會瞟向她春光外泄的胸口。「不如妳先把臉洗一洗,我替妳上點妝吧。」
天下女子何其多,他可不能因為一時邪念而犯下不可挽回的錯。
他不是君子,但是面對這婆娘,他會努力讓自個兒變成君子,免得被她打成重傷。
「我的臉?」
「嗯,先到一旁把臉擦一擦。」
他索性拉著她走到床旁的花幾,拿起布巾,沾濕之後再遞給她。
「擦吧。」
擦掉之後至少不會那麼嚇人,省得他惡夢連連。
惠兒灩拿起濕布巾輕輕地擦拭臉上的粉,卸下一臉濃妝,恢復原本清秀的臉龐。
「這樣子就不像花娘了。」
虧她還用心良苦地涂了一層粉。
項爾聿傻眼地直盯著她,頓時覺得她洗淨後的秀顏是這般月兌俗。
「你在瞧什麼?」
見他雙眼發直,她不禁嬌嗔一聲。
怎麼,難不成是她不適合涂粉?
「呃,妳的胭脂水粉呢?」
他用盡自制力才把目光栘至矮幾上的佳肴,就怕衷個兒會情難自遏地造次。
「誰會把那些玩意兒帶在身上?」她忍不住啐了他一口,而後坐回矮幾旁,對他招了招手。「先用膳吧,你應該餓了。」
「是餓了……」他囁嚅地道。
但是瞧她這身裝扮,要他怎麼吃得下去?
「那還不過來?」
「哦。」
他乖乖地在她身旁落座,見她難得一臉嫵媚地為他斟酒、夾菜,教他有些手足無措。
倘若她再跋扈一點、再無賴一點,或許他還比較怞得了身,但她變得如此體貼,要他怎能走得心安理得?
「還不吃?」
她已經將他的碗夾滿了菜,他不吃便罷,居然還恍惚出神。
難道,這樣的服侍和穿著還不夠?但這已是她能容忍的極限了,總不能要她厚顏無恥地攀上他的身子吧?
不要,她做不到!
「妳……為什麼突然對我這麼好?」她到底有什麼企圖?
「你是我的相公,我對你好是天經地義的,是不?」她回答得非常流利,彷若真是這般單純。
她是絕對不會告訴他,自個兒是因為他有武功底子,又適時幫了她一把,所以對他心存感激,更多了份欣賞。況且又听勁坎說他喜歡上勾欄院,然而她卻不愛他去,因此最好的方法……就是由她自個兒一手包辦。
「哦。」
真的這麼單純?若是如此,那她先前為何不待他好一些?
他開始吃起菜來,卻壓根兒感覺不出菜肴的美味與否,只是一徑地睞著她;瞧她也跟著用膳,然而一頭如瀑的長發,老是自她的頸項滑落,惱得她蹙起柳眉,抿著唇卻又不敢動怒。
「妳怎麼不干脆把頭發盤起?妳已經出閣,也該綰發髻了,不是嗎?」他大手一探,執起她柔細的發絲。
惠兒灩驀地瞪大眼,一陣燒熱感從頸項蔓延至臉龐,卻又不好意思推開他。
「我又不會弄……」
惠兒灩想抓回發絲,卻不偏不倚地抓上他的手,彷若燙著一般,她連忙松手,緊按在胸口,抑制驟然加速的心跳。
倘若不是因為她想耍點手段,好讓他心甘情願地留下,她才不會允許他如此肆
無忌憚地踫觸她的發絲;再者,他實在是太放肆了,盡管他已是她的相公,他也不該這般喻矩,是不?
他莫名其妙地抓起她的發,這……多羞人啊!要是讓旁人撞見了,她的臉要往哪兒擺啊?
「要不要我幫妳?」
他不知不覺地輕撫著她細膩如絲的長發。
「嗄?」她為之一愣,回頭睞著他。「你會嗎?」
一個大男人居然要幫女人綰發?這……她從沒听過,會不會太驚世駭俗了?再者,他一個大男人為什麼會綰發?難不成是同那些花娘請教的?
項爾聿像是被迷了心魂,盯在她臉上的目光硬是栘不開。
他的胸口有些發燙、腦袋有點迷亂,甚至還可以听見體內血液奔竄的聲響,似乎聲聲催促著他再親近她一點、再靠近她一些……
他靠得愈近,她的眼便瞪得愈大,直到他的唇突地封上她的。
他這是在做什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親她的唇好玩嗎?
「你在做什麼?」她有點羞赧地推開他。
項爾聿深吸了一口氣,他捺住性子道︰「夫妻之間都是如此的。」他隨即又覆上她柔軟的唇瓣,甚至企圖用靈舌撬開她緊抿的唇。
惠兒灩傻愣地任由他予取予求,腦海中則不斷地咀嚼他話中的意思,突地感覺他的舌正恬著她的唇瓣,而後……
不對!他在干嘛?他的舌……
砰的一聲,早被欲念牽著走的項爾聿在毫無防備之下,被惠兒灩狠狠地揍了一拳。
惠兒灩的臉依舊燒紅,她氣喘吁吁地捂住自個兒的唇,覺得又羞又惱。
只揮出一拳,似乎遏阻不了她莫名升起的怒火,還有一種古怪的酥麻感……
他要征服惠兒灩。
誰也攔不了他,他一旦下定決心,即使神仙來了也改變不了他的決定。
他絕對要征服她,而且是無所不用其極地征服她,就沖著她的拳頭,他決定要豁出去了,一定和她耗到底。
除非征服了她這個無賴悍婦,否則他是不會輕易離開的。
項爾聿拄著拐杖,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走沒兩步,他索性把拐杖往地上一丟,跛著腿往福來客棧逼近。
「客倌里頭請。」
他才靠近門檻,勁坎隨即熱情地招呼。
他惡狠狠地瞪著他。「你眼楮瞎了?」勁坎看不出他是誰嗎?
雖然他的眼楮腫了點、臉色難看了點、腿跛了點,也應該還認得出他才對啊。
「姑爺,你不是待在家里休憩嗎?能走啦?」
勁坎很努力地控制笑意,然而微揚的唇角還是不小心透露他的幸災樂禍。
「還沒死呢!當然能走。」他沒好氣地吼著。
笑吧!最好再笑大聲一點!盡管被那婆娘打得出不了門,但他依舊知道外頭發生什麼事,光是見那婆娘回去一臉愧疚卻又想狠揍他一頓的矛盾神態,他便猜得出八九成。
在這小小驛站里,一旦發生什麼事,隨即便會傳得眾人皆知,而且渲染到無法收拾的地步。
他知道自個兒已經變成笑柄了。
他堂堂契丹皇子,居然被漢人欺負到這種地步,倘若不先洗刷這些惡名,要他如何安心離開這個地方?
「你家小姐呢?」他懶得理勁坎,一跛一跛地走進客棧,見里頭高朋滿座,便趕緊躲到櫃台里。
真是丟人!沒料到自個兒居然可以把臉給丟到漢人領地上。
他應該在臉上蒙一塊布,省得一踏進客棧里便引來這麼多目光,讓眾人對他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他們根本是在看他笑話,唉,誰教他悶不住,硬是要到客棧一趟。
「小姐在上房,方才帶了客倌上去。」勁坎指了指上頭。
「哦。」那他就在這兒等著她。
「你找小姐有什麼事?」
項爾聿沒好氣地說道︰「關你什麼事?我們夫妻之間的事何時由得你過問了?」
勁坎還以為他是那個看管馬廄的小可憐嗎?他有問,自個兒就必答嗎?
不過也只有他曉得,他現下的處境比當初看管馬廄還要悲慘。
他現在一身是傷哪,其實早該走的,全因為一時心軟而把自個兒弄得體無完膚,若是再不走,他可真要落得死無全尸的下場了。
「只不過問問罷了,犯得著發怒嗎?」勁坎啐了一口,瞥見又有人踏進客棧,連忙露出笑臉招呼。
「客倌,一位嗎?」
來人睇了他一眼,又往客棧里頭梭巡了一圈,接著他從懷里取出一樣東西,低聲問道︰「敢問這樣東西,是不是貴客棧的人賞給花娘的?」
勁坎低頭一看,微挑起眉,他不動聲色地笑了笑,「不知道客倌怎會有這種東西?多特別的上等貨啊。」
這個指環不就是姑爺送給花娘的嗎?
「你瞧過?」來人又問,問得極為小聲,生怕隔牆有耳。
「在驛站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沒見過,可是我從沒瞧過這麼稀奇的。」勁坎睜眼說瞎話,說得極為流利。
唉,難不成是姑爺的仇家找上門了?此人來意不善,看樣子他的好姑爺就快被小姐安上牌位了。
「你別裝蒜,我問過花娘,她說是福來客棧的人給的。」
「那我可不知道,這不是我的。」本來就不是他的,逼問他也沒有用。
麻煩的是,小姐八成得要找下一位相公了,這種無事煩心的好日子眨眼便逝,真是教人不勝欷吁。
「那是另一位的?」
「我不知道。」別再問了!
「花娘說還有另一位闊氣的爺兒,倘若不是你,肯定是另外一個……」來人頓了一下又道︰「能否請他出來?」
「這個嘛……」
他要先發制人嗎?可是事情尚未弄清楚,倘若他誤傷人,豈不是罪過?況且里頭的客倌可不少,要是動起手來,說不準要砸個兩三桌,屆時他又得挨一頓罵了。
「你在蘑菇什麼?還不趕緊請客倌里頭坐?」見勁坎站在門檻堵住客倌,項爾聿只好跛著腿前來了解狀況。
勁坎回頭睇著他,微慍地蹙起眉頭。
嘖,項爾聿也不想想他正瘸著腿,待會兒若真動起手來,他要怎麼逃?
「咦?這不是我的指環嗎?」
項爾聿壓根兒不覺有異,定楮一瞧便見著自個兒遍尋不著的小指環。「我正在想它怎麼會不見了呢。」
他伸手一探,對方卻沒伸出手,他抬眼盯著他,突然覺得他有些熟悉。
「這東西是你的?」來者沉聲問道。
「呃……」怪了,他好似在哪里見過他。
「你就是爾聿十四皇子?」來者突地以遼話發問。
項爾聿心頭一緊,顧不了指環,他先發制人地攻擊,盡管腿是瘸了,可不代表他的雙手也廢了。
「姑爺,我來便成。」
勁坎見他跛著腿應戰,又見對方的攻勢極為凌厲,隨即將他拉到後頭,獨自上前,將那人引到外頭。
項爾聿靠在櫃台邊,神情陰鷙地盯著外頭。
還以為待在這里應該會相當安全,怎麼會因為一個小指環便泄露了行蹤?
真是糟糕!他居然連自個兒的指環和玉佩是怎麼弄丟的都不記得,如今倒好,惹出麻煩了,看來這地方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發生什麼事了?」
甫下樓的惠兒灩見著門口黑壓壓的一群人,不由得睇著外頭的打斗情形。
項爾聿干笑了兩聲。
要怎麼告訴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