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覺得好喝嗎?」阿原的語氣有些期待。他學煮咖啡是這半年的事,雖然技巧已經很熟稔,但他還是很想多听他人的評語。
「嗯!好喝!真的好好喝!」啜飲一口,官熙馬上露出笑顏來。
「真的?」
「嗯!這咖啡好香,喝起來順口又不會澀,真的很棒!阿原老板,你真的很厲害哦!像我只會喝,根本不會煮,最多是拿市面上賣的三合一咖啡來泡而已!」她大大的贊美一番。
「謝謝-的贊賞,以後-要是來我這邊玩,我免費請-喝咖啡。」他听得眉開眼笑。
「那我可能每個月都會來打擾了!」她打趣的說道。
「我竭誠歡迎。」
「對了,阿原老板,為什麼你會想在這里經營民宿呢?」喝到好喝的咖啡讓她將之前受的氣-到腦後,也有心情進行訪談的工作了。
「其實,三十歲之前,我還在台北從事貿易工作,根本沒想過自己會經營民宿。」他搔搔頭發,笑道。
「原來阿原老板以前在做貿易啊!那怎麼會辭掉貿易的工作,從台北來到這個地方呢?」她定楮看他現在的穿著,說真的,還真想象不出他穿西裝打領帶的模樣,因為實在差太多哩!
「這幢房子是我父親買下來的,那時他當這里是住家,然後在附近從事開墾的工作,不過偶爾讓來游玩的人借宿,是我父親過世後,我考慮了很久,不想讓這里荒廢,才將房子重斬整理過,轉為民宿模式在經營-現在看到的景況,包括房子的重整、戶外咖啡座、雕刻過的欄桿,還有那片花草,大都是我親手做的。」
「阿原老板,你真厲害,居然可以把這些做起來。」她的佩服之情溢于言表。
「其實我本來就對這些東西有興趣,所以有特別去請人教我啦!」想當初他學這些時,也是花了不少時間和心力呢!
「原來是這樣啊!那經營的初期有沒有遇到什麼困難?」
「當然有,經營的初期我得四處發宣傳單,還得拜托人家幫我介紹,後來還自個兒弄網頁。剛開始,來住宿的人真的很少,根本不符合成本,將近有半年的時間都在虧損的狀態,幸好近一年比較穩定了。」他邊喝水邊說道。
回想當時經營的慘況,真的讓他一度想收手,還好他沒真的放棄,不然就沒有現在的景況了。
「嗯!那你這麼忙,還有自己的私人空間嗎?」
「當然有,像是……」
官熙沒有準備錄音機,就一直跟老板聊天,一聊就是一個多小時,這讓她有足夠的資料可以寫,現在也只剩拍照的工作了。
他誤會她了!稍早打電話去雜志社查問是否有她這名員工時,元昊天終于確定自己是誤會她了!梅官熙真的是普通的旅游雜志采訪記者,並非什麼八卦記者。
想著他昨天的舉動,難怪她會氣急敗壞地指著他的鼻子罵。
信步走到窗前,望著窗外一片翠綠的景色,他的心頭浮現些許罪惡感。
其實他可以當作沒這回事,但這不符合他的個性,既然是自己犯的錯,他該道歉才是。
這時候她會不會又在湖邊拍照?想起被他弄壞的底片,她應該會再去補拍才對。
腳步一轉,他決定離開別墅,到湖邊去踫運氣。
卡嚓!卡嚓!
收拾好行李,官熙重新從民宿的內部裝潢,拍到外面的建築,再沿著小路往湖邊拍,打算拍完就要回北部交差-
開繁鎖的雜事,遠離塵囂,望著這片怡人的景色,這里的確是個很棒的度假勝地。這也是為什麼她喜歡這個工作的原因,畢竟可以花公費來這里寓工作于娛樂,何樂而不為哩?
走近湖邊,她還沒拍到照片,遠遠地就看到一個人從另一頭朝她走來。
是他!昨天破壞她底片的那個惡劣男人!官熙下意識的蹙起眉心。
他不會又想來找她麻煩吧?
望著他離她越來越近,瞬間,她有種想轉身跑走的沖動,但下一秒她又告訴自己,她逃個什麼勁啊?是他有毛病耶!為此,她杵在原地不動,就這麼等著,看他又想做什麼。
「梅小姐。」元昊天先開口用英文叫人,臉上習慣性的沒有表情。
「你又想干嘛?」官熙緊抓著相機在胸前,彷佛它是防衛武器。
「梅小姐,昨天的事我很抱歉。」沒有廢話,他直接道歉。
「耶?」他不同于昨天的語氣,讓她有點反應不過來。
「如果可以,我希望賠償-的損失。」雖然毀掉的底片沒辦法回復,他還是開口問。
「賠償?算了吧!」她頓了下才說道。
既然他都道歉了,她也懶得追究,反正她早就氣消了。
「……」他挑眉,以為她會開門要賠償金。
「沒什麼事,請你讓開,不要妨礙我工作,省得我不小心拍到你,你又想毀掉我的心血。」她冷淡的揮手要他閃邊。
他聞言退開一步,讓她經過自己身邊,在交會的-那,他忽而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玫瑰香味。那是香水嗎?不,不對!那飄過來的香味像是沐浴侞的味道,沒有一般香水的濃郁。
官熙徑自走到湖邊拍照,在按快門的同時,卻敏感地覺得後頭有道視線一直盯著她。她終于忍不住放下相機回頭看,正巧與他的視線對上,她下意識的轉回頭。
怪了!他干嘛一直瞪著她?不是說不用他賠了?
她蹙著眉又拿起相機想繼續拍照,但背後的一雙眼楮硬是讓她按不下快門。
這是嚴重的干擾!她決定換個地方,反正湖邊的景致她有拍到就好。
呼--呼出口氣,她臨走前,故意轉頭對他做個鬼臉,然後快步跑掉。
她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元昊天-愣,接著忍不住笑開來。這一笑,軟化了他的臉部線條,更添他的魅力,可惜沒人看到。
她真有趣!他從沒見過像她這樣的女人,從昨天到現在,她所有的反應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那麼什麼時候她的反應才會在他的意料之中呢?
下意識的,在他還沒深思之前,他的腳步已經邁開,往她消失的那條小徑走去。
為什麼他會對她這麼好奇呢?
元昊天就站在幾公尺外靜靜地看著她拍照,心里想著這個問題。
難道是因為他突然從忙碌的工作中解放,一下子無所適從,才會找個目標來讓自己專注?
被盯住的感覺又在官熙的心頭升起,一回頭,她馬上發現原因。
這男人怎麼又跟來了?他是吃飽沒事做嗎?她的眉頭鎖緊。
官熙,-不要管他,以前-在拍照的時候,也不是沒有人在一旁看-拍過,-不要在意,拍-的照片就對了!
她在心里告訴自己,眼光就定在小小的窗口里,透過鏡頭試圖專注在宜人的風景上。
卡嚓!卡嚓!
以往按快門的聲音總可以讓她沉靜下來,但現在詭異的是,同樣的聲音卻讓她越听越煩躁。不到幾分鐘,她又放下相機。
啊--天殺的,她真想放聲叫出來,但終究還是只能在心里大叫。
他這樣一直盯著她,她根本不能專心工作嘛!她回頭瞪他,很想朝他大吼,可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
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還是算了!又不知道要講什麼,繼續到別的地方拍她的照片吧!
一甩頭,她這次用跑的離開。
她逃了?!
元昊天原以為在那一瞬間她會對他開罵的,沒想到她只是瞪著他,又甩頭走掉。
她的反應又出乎他的意料了。
被她勾起的好奇心像積木般層層堆棧,讓他又舉步跟著她的腳步走。
他又跟來了!
拍不到兩張照片,她不用回頭,光听後頭草木被撩動的聲音,就可以猜到了。
這人是跟屁蟲啊?一直跟跟跟,他到底想干嘛?
眉心皺起,官熙覺得自己受夠了!
猛地回頭,她大跨步想直接沖到他面前質問,卻因為太過激動,在半途踩空,整個人就往一旁的山坡滑下去。
「小心!」元昊天反射性的直沖向前。
「啊--」她大叫,雙眼瞪得大大的,眼見下面是深不見底的密林,根本看不見盡頭。
完了!她要摔死了!她長這麼大都還沒交男友,就要在這荒郊野外摔死了!她的腦中晃過這些想法。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一刻,元昊天出手抓住她的手臂,但重力加速度讓他跟著下滑,他趕緊勾住樹干。
緊繃的神經讓她緊閉雙眼,口中不斷發出尖叫,卻沒注意到自己被拉住,整個身軀一半掛在斜坡上,一半懸在空中。
「梅小姐!」他咬牙叫人,今天才知道女人的尖叫有多可怕,他的耳朵正遭受尖銳的荼毒中。
咦?她怎麼沒有在下滑的感覺?她才這麼想著,就听到頭頂上有人在說話。
「梅小姐,-沒事了!」他試著發出更大的吼聲來壓過她的尖叫。
她的叫聲戛然而止,猛然睜開眼,一發現自己被抓住,雙腳在半空中晃動,她驚慌的叫道︰「天啊!救命啊!你千萬別讓我掉下去啊!」
「梅小姐,鎮定點,我不會讓-摔下去的!」他再度吼道。
被他這麼一吼,她馬上噤聲。
感謝上帝!她終于停止尖叫了!元昊天在心里想道。
「梅小姐,我現在要拉-上來,-別害怕。」他使勁要將她拉上來。
「好!」她點點頭,不想增加他的負擔,她試著想讓右腳踩上崖邊,卻因刺骨的疼痛而滑掉,這一滑又引來她的驚叫。
「該死的!」他再度緊握她下滑的手臂,耳邊听見衣服被扯裂的聲音。
「嗚--」她的臉因腳痛而變得慘白。
「-別動,讓我來就好。」他咬緊牙關,再度使勁拉她上來。
說是別動,官熙還是忍著腳痛,踩上山坡,這一次終于順利的爬了上去。
幾分鐘之後,他們就癱坐在泥地步道上喘息著。
瞪著她,想到方才驚險的一刻,元昊天覺得自己的心髒病差點被她嚇出來,手臂也因為出力而有些疼痛。
官熙猛拍胸口,真是嚇死人了!她差點就要死了!一想到那景況,她不禁全身發抖。
這都是他害的!若不是他一直跟著她,她又怎麼會失足摔下去!但轉念一想,如果沒有他的及時搭救,她的一條小命早就完了!
一想到這里,她什麼氣都沒了,他們倆算是扯平了。
「抱歉,扯破了-的衣服。」元昊天率先打破沉默。
「沒關系,謝謝你救了我。」她轉頭看著衣袖的部分,的確是開了個大口,再低頭看看掛在胸口的相機,因為突來的事故讓鏡頭有些磨損,但還不算太嚴重,
「讓我看看-的腳吧!」他注意到她的褲子磨破了,膝蓋還滲出了殷紅的血絲,還有她的腳好象也有問題。
「這、不用了……」她搖頭想縮腳,卻被他的手壓住。
「梅小姐,-得讓我檢查-的傷勢才行。」他堅持。
「那、那麻煩你了。」他的目光炯炯令她無法直視,只得低下頭由他了。
他慢慢地拉過她的腳,小心地拉高她的長褲,月兌掉她的布鞋,這樣的動作就令她皺起眉頭。
「很痛嗎?」他頓了下道。
「還好。」她輕咬下唇。
「抱歉,我會再輕一點。」見她強忍疼痛的表情,有一瞬間他幾乎要伸手去阻止她虐待自己的唇瓣。
真是瘋了!不過一個小動作而已,他竟然產生奇怪的情緒。他低下頭,用更輕的動作月兌掉她的襪子。果然,她的腳踝已經腫到不行,紅成一片。
「我現在要檢查一下-的腳踝,可能會很痛,-忍耐一下。」他提醒道。
「嗯。」她深吸口氣再屏住呼吸。
他的指尖在她的腳踝上來回踫觸著,他的手溫傳進她的肌膚,這樣的親昵讓她不禁紅了臉。
自國小後,除了家人之外,她就很少在外人面前打赤腳,這實在太、太羞人了,他到底檢查好了沒?
她的腳好白又好小,只比他的手掌大一些,他想她應該很少穿涼鞋吧!不然不會白得這麼均勻,腳趾頭還透著粉紅色的光澤,令他不想放手。
咦?他在想什麼!又不是什麼變態,怎麼會抓著人家的腳不放。
「還好,-的腳只是扭傷,並沒有骨折。」元昊天趕緊放開她的腳,想去檢查她的另一只腳,她卻縮了回去。
「左腳不用了,我應該沒事,謝謝你的幫忙。」她又是揮手又是搖頭的道謝。
「好吧!」這次他沒有再堅持,就拿著她的鞋襪先起身,再去抱她。
「啊!你干嘛?快放我下來!」官熙被他的動作嚇到,跟著扭動身軀。
「-別動!-現在不能再走動了,讓我抱-回去。」他自顧自的沿著小路,往自家別墅的方向走。
「不用了!你隨便找根樹枝讓我支撐就好,快點放我下來。」她還在掙扎,不習慣與陌生人如此貼近,近得幾乎可以听見彼此的心跳。
拜托!他怎麼可以不經過她的同意,就抱著她走。
「-再亂動,小心摔到地上。」他作勢要松手,反而讓她嚇得抱住他的頸項,兩人就貼得更近了。
她驚慌的舉動讓元昊天無聲的笑了,腳下的步伐則是穩定而迅速。
「……」這樣的貼近讓她的心跳亂了調,呼吸間還可以聞到他身上傳來的香味,淡淡的很好聞。
沉默了好半晌,她才又開口說話。
「呃……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她突然想到,她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他叫什麼,這好象有點離譜。
「-終于想問我了。」元昊天忍不住揶揄她一下。
「不想講也沒關系,我可以一直叫你先生。」她一臉無所謂,反正要搞神秘是他的事。
「杰森,我叫杰森。」真沒幽默感,連開個玩笑都不行!他低頭看她一眼,英文名字月兌口而出。
杰森?這名字很普通嘛!那他到底是哪號人物,對媒體這麼敏感?才這麼想著,她突然發現民宿已經錯過,他們正往另一邊走。
「咦?等等,杰森,你要去哪兒?民宿在那邊啊!」她指道。
「我要送-到醫院敷藥。」
「不用了,你送我回民宿,我自己去就行了。」她想都不想的拒絕。
「-要怎麼去?」他停下腳步瞪著她。
「我……」她突然想到,對哦!她到這山里來是請阿原老板到車站接她的,她沒開車。
沒話可說了吧!他撇下嘴繼續前進。
「杰森,你還是送我回民宿就好,我會請民宿的老板載我去醫院。」不到幾秒,她又開口。
原本她就打算拍完照就離開的,幸好她已經拍好照片,不會耽誤工作。
「-就這麼討厭我?」他的腳步再度停下。
「呃……老實說,我是對你沒什麼好感。」她瞪了他幾秒,忍不住還是說出心中的想法。
「-還真老實啊!」听她這麼說,元昊天並沒有生氣,反而笑了出來。
第一次有人當著他的面說討厭他的,這也算是個特別的體驗。
「沒辦法!我一向實話實說。」她聳肩道。
在她的觀念里,除非與工作有利害關系,她得說些善意謊言之外,其它時候她一向直截了當。
「就因為昨天的事嗎?」他挑眉又開始走動。
「對。」她應得直率。
「就算我跟-道歉過了,仍不能讓-改變心意嗎?」他啞然失笑。
「你不知道女人都是小心眼的嗎?」她睨了他一眼。
「哈哈哈---真的太可愛了!」他聞言大笑起來。
「……」可愛個頭!她蹙眉,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好笑的話。
過了好一會兒,他的笑聲還是沒有停歇,倒是官熙忍不住了。
「你笑夠了吧!」
「看在我方才賣力救-的份上,可以不計前嫌嗎?」他斂起笑聲,嘴角仍帶著笑容。
「我從沒見過像你這樣厚臉皮的人。」她瞪著他,心頭冒出一堆抱怨。
他還真敢說!若不是他一直跟著她跑,她又怎麼會氣得失足摔跤?說來說去,始作俑者還不是他!
「會嗎?」這樣就叫厚臉皮?
「剛才你為什麼要一直跟著我?」她月兌口問道。
「有嗎?我以為這路是公共的,每個人都可以走。」他聳肩,絕對不承認自己就是在跟著她。
「我听你在胡扯!那你可以走別的方向啊!干嘛跟著我?」她吼他。
「台灣的法律有規定,-走的路徑我不能走嗎?」他反駁道。
他突然覺得自己現在的行為簡直像幼稚的小男生,但是他就是想跟她斗嘴。
「你!」她被他堵得無言。
在說話的同時,元昊天已經抱著她走進別墅大門,直往車庫走,只見里頭停了輛白色Jaguar,他半蹲著身子,騰出一只手將車門打開。
「小心頭。」
官熙無從反抗地被抱進車里。瞪著車子的方向盤,她突然想到一件事,他是外國人耶!他對這里的路很熟嗎?他知道最近的醫院在哪里嗎?
「要我幫-系安全帶嗎?我們要出發了。」他一坐進駕駛座,準備發動車子。
「等一下。」她出聲喊道。
「怎麼了?」
「你在台灣住很久了嗎?」她轉頭看他。
「不久,差不多一個星期吧!」都坐在車里了,她還想找什麼借口來拒絕他?
「那你是怎麼來這里的?自己開車來?」
「不是,剛下飛機時是請人送我到這里的,這車則是這兩天我請人送過來的,好方便我出門。」
「那你知道醫院在哪里?要怎麼定嗎?」她睨著他一眼。
哼!看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這-放心,這輛車子有配備衛星導航,只要輸人最近的醫院,就可以知道怎麼走了。」他就知道她想這麼問。他笑笑的發動車子,再伸手去按音響上頭的按鍵,就有一個小型的屏幕和鍵盤跑出來。
瞪著他熟練的輸入英文查詢地圖,她真的沒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