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杰夫坐在正中央,耳里听著各部的例行會報,手里不忘翻閱著奧斯送上來的急件,可謂一心二用。
「總裁,有件事想跟您報告。」財管部的經理說道。
「說。」他的頭只抬了一下。
「近幾天,有人用比市價高出一成的價格,收購我們公司的股票,目前已佔有公司百分之五的股權。」
「這人是誰?」杰夫英挺的臉上,有著嚴峻的神色。
他很早就要求過財管部,若是公司的股票、資金有任何異動,都必須要即時向他報告,以防止措手不及的狀況發生。
「目前只知道是一名叫華輪的德裔男子所收購。」
「去請安全部調查清楚這人的底細,我兩天之內要看到東西在我桌上。」他面無表情地轉頭交代道。
範恩斯能有今天的規模,全靠他的努力和所有人共同奮斗而來的,他絕不容許有一絲一毫的差錯。
「是。」
「還有什麼事要說?」
「沒有。
「其他的人繼續。」
華輪是誰?為什麼會突然大量收購公司的股票?他只是單純的想投資?還是另有目的?
不知為何,杰夫有種奇異的預感,事情應該不會是前者那般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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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家里也沒有多平靜,一場對峙正在上演——
「老爺,您該吃藥了。」希雅端著水杯,手拿著藥丸,第N次勸道。原本面無表情的臉色,在雷夫的抗拒吃藥下,早已變了又變。
這死老頭是怎麼回事?幾天下來,光是伺候他吃個藥,就費了她半天的時間,他到底是想怎樣?
「放著!我說放著,你是耳朵聾啦!跟你說,我想吃就會吃了,我請你來不是要讓你來管我的!」雷夫被盯得不耐煩,開始發脾氣。
這女人是怎麼回事?講不听又愛擺臉色,她到底知不知道誰才是主子?!
「老爺,這是我的工作。」就算她之前有惡補過看護的知識,也禁不起他一再的惡言相向,畢竟她也曾是被伺候的千金小姐。
希雅極力克制自己不拿杯子里的水潑他,而是將杯子和藥丸放在桌上,去把書撿回來。
「我兒子只是請你來扶我上廁所、听我的命令而已,其他的事你不用管!」雷夫順手將放在腿上的書本丟向她。
煩死了!這女人比心愉還惹人厭!如果心愉在,她還會無視他的冷淡跟他說說笑笑,偏偏這個女人只會板著死人臉,安靜的坐在一旁,不然就是逼著他吃藥,簡直氣煞他……
等等,他在想什麼?什麼時候他開始認同心愉了?居然會覺得她很好?
思及此,雷夫的動作一僵,臉色變了又變。
「哈羅!」舒心愉敲敲門,笑容可掬地晃了進來。
自從懷孕之後,她就被硬性規定著要吃補品,要有充分睡眠,像現在,她也是乖乖去睡個午覺,才起床到公公這邊看看的。
「呃……」怎麼一進門,就見他們兩個臉色都很難看的瞪著她?她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下一秒直覺的想到,應該是公公又在刁難希雅了吧!
「呵呵——爸爸,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她不慌不忙的走過去,當做沒看見兩個不佳的臉一般的從容。
「哼!」雷夫別過頭去。
「希雅,辛苦你了,這里我來就好,你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等會兒再進來?」舒心愉笑笑地說道,想趁機讓她有機會喘口氣,畢竟公公不是什麼好搞的角色。
「好的,那就麻煩少夫人了。」太好了!她是巴不得能離開這個受氣的地方,但臉上也不敢表現的太過明顯。
「哪里的話。」舒心愉客氣道。
「那老爺的藥……」希雅突然想到。
「這個我來就好。」原來哦——舒心愉恍然大悟,總算找到他們兩個方才會臭臉的原因了。
「謝謝你,少夫人。」松了一口氣,她也只能讓自己盡量不表現出落荒而逃的樣子。
「爸,吃藥好嗎?」舒心愉拉過椅子就挨著床邊坐下,好聲好氣的問道。
「拿來。」也許是之前跟看護對峙太久,這次雷夫沒有反對,臉色也好看許多。
「是。」哎呀,真是太沒成就感了,本來還以為他會堵她個幾句才肯罷休的呢!他是不是受到什麼刺激了?舒心愉眨巴著眼,將藥丸遞過去,順道送上水杯。
雷夫沒有遲疑,含著藥丸和水吞下。
「爸爸,今晚有沒有想吃的萊色?我等會兒下廚做給您吃。」既然他這麼干脆,那她也來回饋一下好了,反正也好久沒做萊了呢,自從公公摔傷之後。
「做萊?你煮的東西能吃嗎?」想到自己突然覺得她比那個看護好,而且還听話吃藥,雷夫心里突然莫名的不痛快,臉色也跟著沉下來。
「爸,您怎麼這麼說嘛!人家也是學過幾招的。」嗟!真的好沒三分鐘的光景,不過這才像他會有的態度嘛!舒心愉的反應可沒變差,馬上以笑臉相迎。
「是嗎?還是免了吧!我怕吃了之後,腳傷還沒好,人又進醫院了。」雷夫惡毒的說道。
「哎喲,要是這樣,家里該有不少人早早就進醫院了說。」她早就跟著廚師三不五時做菜給他吃了,也還沒等到他叫肚子痛咧!
「哼!」被堵得無話可說,雷夫心里卻沒有以往的火氣,但也不想被發現,只得做出樣子悶哼一聲。
奇怪?他是怎麼了?難道是因為她懷了身孕,懷了範恩斯家的長孫,所以他沒辦法對她像以往的凶惡嗎?她在心里納悶地想著。
「爸爸,怎麼樣嘛?有沒有想吃的東西?」呵呵,她想繼續玩下去。
「沒有。」他試著用冷淡來應對。
「哦.那我今晚就隨便做幾道萊,您要賞臉吃吃看哦!」
「免了吧!你還是顧好你自己就好,省得讓杰夫回來說我虐待你。」都懷孕了還那麼不安分!像什麼樣!雷夫在心里碎碎念。
「哎呀,您就說您關心我的身體,不想讓我太勞累就好了嘛!干嗎扯到杰夫那里。」她笑嘻嘻地自動解釋他的意思。
「哼!」雷夫不答話,省得又讓她解讀成關心她的意思。
「好吧!既然您都這麼說了,頂多我到廚房時站在旁邊看就好羅!」嘿嘿!不接話,她還是可以自己做結尾。
「你就是一定要像個猴子似的到處跑,一刻都不能安分就是了。」雷夫忍不住諷道。
「多動才好呢!運動有益健康嘛!醫師也說過,適當的運動對母體還有月復中的胎兒有幫助啊!」猴子?照她娘的說法,她應該比較像潑猴吧!不但是靜不下來,還挺悍的。
不,不對,怎麼可以形容自己很悍,她是人家對她不好,她才會掃回去的人吧!話說回來,現在她也不是普通的身體,舒心愉是打著醫師的招牌,說得光明正大。
「反正怎麼說你都有話可以頂嘴就是!」很好,本來就不安分的人,現在更是有借口到處跑了,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狀況!真是太不懂事了!雷夫氣悶不已。
「嘿嘿!」舒心愉干笑,其實她心里知道,他是以生氣的方式來代替柔聲關心啦!
瞪著她無辜的笑臉,雷夫心里卻分不清到底是氣她的身份,還是氣她不懂得照顧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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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著臉進房的希雅,整個人才松懈下來,臉皮跟著扭曲,氣急敗壞的沖到小桌邊倒水來喝。
哼!死老頭,有夠難伺候!難道她是哪里露出破綻?
不,不可能!要是露出馬腳,她就被趕出去了,哪還等到今天!
仔細一想,就算是那女人在的時候,他的臉色態度也沒好到哪里去!
對!沒錯,報道根本漏了提到這點,杰夫範恩斯的確很愛他的東方妻子,可是雷夫範恩斯卻壓根不喜歡他的媳婦,甚至厭惡也說不定。
哈哈哈,太好了!相信這點可以當做一項利器,一項讓杰夫範恩斯所固守的家垮掉的有利武器!
思及此,希雅的怒氣漸消,逐漸冷靜下來,接下來,她該趁機到四處去逛逛,更熟悉這座宅邸一點,以便未來計劃的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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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毛邸實在大的驚人,比起她以前住的豪宅更勝幾百倍,光是房間就有幾十間,而且設計大不同。
希雅由最上層的房間逛起,後來決定放棄,因為這樣下來,可能老頭子的腳好了,她還沒逛遍這里。
她改往屋外走去,繞到另一邊的屋牆不遠處,她發現了一座玻璃制的大花房。
里頭有些什麼呢?她決定到里頭看看。
踏進花房,停停走走到最後,她才發現花種並無特別,倒是一角不知名的草末植物,引起她的疑問,這些叫什麼?怎麼沒看過?
「希雅小姐,原來你跑到這兒來了!」愛波是找人找得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
「對不起,我休息太久了,是不是少夫人在找我?」希雅連忙恢復以往冷淡的神色回頭道。
「希雅小姐,你在看什麼?」已經習慣她的冷漠。
待愛波順過氣來,視線很自然地越過她的身後,好奇著她方才不曉得在研究什麼。
「哦,這是少夫人的心血呢!」她恍然大悟的說道。
「哦?怎麼說?」希雅順勢問道。
「別看少夫人老是跟老爺一來一往的斗嘴,其實她很關心老爺的身體呢!不但會請台灣的朋友寄來一些對身體有益的補藥,也會請朋友寄來藥草的種子自己培植,瞧,這些就是成功培植的藥草。」愛波興致高昂的說著,言語之中滿是仰慕之意。
「原來如此。」得到解答,希雅也不想多談,徑自轉移話題。「對了,愛波,是不是我出來太久了?少夫人在找我?」
「啊!我都忘了,少夫人的確在找希雅小姐,麻煩請跟我來。」愛波輕易的就被帶開話題。
跟著她的身後,希雅忽地回頭,若有所思地看了那藥草草圃一眼。
也許,她該找個時間用羅輪斯商量一下,接下來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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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後,舒心愉試著想跟希雅聊聊,可惜她再度以太累為借口而先行告退,這令她越來越覺得奇怪,而且是說不出的奇怪。
雖說人都有自己的安全距離,不過,希雅的眼瞳很木然,好像沒有溫度,也沒有笑意,沒錯!她真的沒什麼笑容,就算是微笑也覺得不太真實,像兩片嘴唇的活動,只是敷衍沒有任何意義。
她是不是受過什麼傷害?不然怎麼會這麼防衛別人的詢問,這麼保護自己?她蹙著眉想著。
不過這種事又不能很唐突的去問,唉,果真是太無聊了,不然怎麼會去想知道人家在想什麼?
受不了!什麼時候她也這麼人卦了?難道是她懷孕的關系,才會去關心一些有的沒的?她搖搖頭,不再去想希雅的事,然後發現自己竟悶神悶到整個人站在長廊上,咦?她什麼時候跑到這里了?
好巧不巧,剛好看到愛波端著一只茶壺與懷子迎面而來。
「愛波,這是要端去哪兒的?」她隨口問道。
「這是要送去老爺房里,準備要給他吃藥用的。」遇到少夫人。愛波總是自然而然的會露出笑容。
「交給我吧!正好我也想到那邊去。」舒心愉笑笑的接過她手里的托盤。「你去忙其他的事。」
「少夫人……」愛波欲言又止的叫道。
「還有事嗎?」舒心愉步伐一頓。
「少夫人,你覺不覺得希雅小姐好奇怪啊?」憋不住話,愛波表情一變,小聲地開口,仿佛怕被別人听到似的。
「怎麼個奇怪法呢?」舒心愉笑道。耶,才剛想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沒的,怎麼這會兒就有人來跟她說希雅的事,真是奇了!
「就是很嚴肅,我懷疑她有沒有笑過呢!搞不好她不知道怎麼笑呢!每次笑都是那種皮笑肉不笑的,看起來就很不真實。」她伸手拉扯自己的臉,學著希雅的臉。
「這樣就叫奇怪哦!」她表情俱佳的說法,逗笑了舒心愉。
沒想到愛波的年紀小歸小,看起來也憨憨的,居然跟她的感覺差不多,嗯!不錯不錯!
「這樣還不奇怪嗎?」她的嘴角一撇,不敢相信少夫人居然會有這種反應。
「好啦!奇怪奇怪,希雅真的很奇怪,不過這也是她的自由,不是嗎?我們呢,還是別管太多,好啦!現在散會,我們各忙各的,乖啊!」就像哄小孩一樣,舒心愉使力騰出一只手,柔柔她的頭發。
「哦!」愛波還是有些悶,不過少夫人說的對,希雅要怎樣是她的事,其他人沒得置喙。
「乖哦!」
舒心愉端著托盤,往公公的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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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今天如何?
「沒什麼特別的,一切都很順利。」
「哦!」
房里又陷入沉默中,雷夫與杰夫兩人,一個拿著書要翻不翻的,一個是看著文件其實注意力也沒在上頭,明明很在意對方的一舉一動,卻又不敢發聲,這景象被進門的舒心愉看見,差點沒笑出來。
「咳,爸、杰夫,我送水來羅!」
「怎麼是你送,其他人呢?」杰夫見狀,連忙過去接下托盤,生怕累著了寶貝妻子。
「有什麼關系,反正我也要過來嘛!」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嬌貴了。「爸,該吃藥羅!」她晃到床邊。
「嗯。」雷夫沒什麼表情,但也沒有反對。
「還沒問你呢杰夫,今天有什麼鮮事啊?」舒心愉在遞藥丸給公公的時候隨口問道。
即使知道她不在的時候,他們父子倆有可能聊過類似的話題,她還是故意在他們面前再問一次。
「沒什麼特別的,還是老樣子,下了班就趕回來家里看你們。」有她在,杰夫的神態變得輕松很多,笑容也跟著浮現。
怎麼說呢,有小不點在,房里的氣氛就會變得有活力許多,也不會沉悶。
「是哦!那你回來的路上,都沒注意到路旁的狀況嗎?比如車禍一些什麼的啊!」她試著引導他說多的話讓公公听,讓公公能透過杰夫的眼楮去了解一些事。
「小不點,你知道開車是不能左顧右盼的,這太危險。」他哪來這麼多空閑時間。杰夫撫柔著她頭發。
「反正你是什麼都沒往意、沒看見就對了!」說這麼多干嗎!
「沒看見那些有的沒的,值得你這麼大反應嗎?」看不慣她這麼對兒子說話,雷夫忍不住堵她一句。
「是是是,我的反應是大了點。」舒心愉意興闌珊地點頭,心里則在暗罵,這父子倆是怎樣,居然連成一氣來對付她,虧她這麼努力想幫他們,嗟!
「小不點……」哦喔!老婆生氣了。杰夫攬住她的肩想說什麼。
「爸,其實我覺得你們真的是一對父子耶!」她的腦筋轉了一圈,忽然開口道。
「廢話。」雷夫再度堵回去。
「我想爸爸以前年輕的時候,一定也跟杰夫一樣,忙著工作、忙著擴展事業,所以都不太注意公事以外的事吧!」她當做沒听到般,自顧自的說道。
雷夫很自然地因她的話,抬頭望向杰夫。
「我發現你們有好多地方都好像呢!像固執啊!您只要認定了事情該是這樣,誰也無法動搖您的想法,杰夫也是這樣呢!決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旁人沒法干涉,然後不擅表露感情,尤其是在對待親人上,明明很在乎對方的感覺,卻又不敢坦白說……」舒心愉干脆換個方式,拿掉他們父子倆之間的隔閡,讓他們可以好好面對對方。
「好奇怪呢!你們西方人不是都崇尚坦白說愛嗎?怎麼你們這麼含蓄,好像東方人的家庭相處模式,父親也是只會用行動表現父愛,然後兒子也不敢開口說,其實很敬愛父親……」她放意拿公公最自豪的西方觀點來說。
雷夫與杰夫兩人四目相對,沉默著看著對方,心頭因她的話而翻涌。
「爸爸,你不覺得你們真的很像嗎?可是,你們怎麼會把面對公司下屬的口氣、臉色,拿來面對對方呢?我想,上帝創造兩個相像的人,可不是要他們互相排斥,而是希望他們能攜手相互依靠吧!」舒心愉暗暗拉著杰夫的手,示意他開口。
「爸……」杰夫開了口,卻依然不知該說什麼。
吼,這男人是怎麼回事,平時跟她說話都沒有這麼別扭,怎麼在自個兒父親面前就變了樣,真的是很想抓著他的肩膀用力搖,看看他會不會好一點。舒心愉轉頭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給他看。
「我還記得……杰夫小時侯,真的很可愛,個子小小卻很愛到處跑,好像一刻都停不下來似的……」听了她的一番話,不知為何,雷夫的腦海中浮現一些很久遠很久遠的往事,還在不知不覺中講了出來。
「真的嗎?那時候杰夫是幾歲啊?」哎呀,還是老的有听進去,居然肯講。舒心愉大喜,連忙引導他繼續說下去。
「好像是兩歲,還是三歲,其實是我太忙了,看見杰夫的時候總是匆匆一瞥,就趕著回公司或者去應酬,所以記憶都是斷斷續續的,我甚至忘了,我曾經坐下來好好抱過他了嗎?」陷入回憶,雷夫又是迷茫又是愧疚的說著。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