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加入九劍與衛七月的重霄,總是處處針對九劍。
九劍說要趕路,重霄就偏生要多停留幾日;九劍說往東,重霄硬要朝西而行。
面對重霄的「無理取鬧」,九劍沒有太大的動怒,反而使得重霄更為光火,他就是不喜歡他那種事事都無所謂的態度,好像就算他大力反對,七月也會同意他所說的,或許事實也證明沒錯,可他仍無法咽下這口氣。
這幾日,衛七月也覺得重霄真的有點過分了。幸好是九劍無情才沒讓事情擴大。
「重霄,你真的是太無理取鬧了!」
「七月,-為何事事總要听他的?」
「因為我信任九劍,再說,我們本來就是要往東,你怎麼突然要往西?」衛七月還不曉得重霄是故意與九劍持反對意見。
重霄無法回答,選擇沉默。
「重霄,你是不是不喜歡九劍?」對于重霄的行為,她終于找到一個疑似的原因。
重霄把眉一挑,承認了。「沒錯。我就是討厭他!」
憑什麼九劍可以讓衛七月如此信任又如此喜歡?最靠近衛七月的是自己,他們相處有五年了,他當然也能了解衛七月的心情起伏,因此每當她為了九劍的一言一行而改變心情時,也連帶影響了他。
「為何?」
「……我就是討厭他。」歸納不出理由,重霄仍不松口。
「重霄,這樣不行呢,若是如此,我恐怕只好請你離開了。」
「-竟然為了一個外人而要趕我走?!」
「九劍才不是外人……」
重霄截斷她的話。「那我就更不是了,因為我是-背後那把『重霄』的劍靈。」要比關系,他絕對勝過九劍一籌。
衛七月把「重霄」拿在手上,仔細觀察,也沒察覺到什麼。
「你真的是劍靈?」好歹她也是「重霄」的主人,為何卻不知曉?
重霄當著她的面,化做一股青煙回到衛七月手上的「重霄」里,嚇得她一愣一愣的。
我當然是劍靈啊,五年前是-鑄了我,可惜-已忘記。
驀然听見重霄發出聲音,衛七月微微一怔後,隨即含笑模模劍鞘。
「原來你真的是劍靈,難怪九劍會說你是靈。那為什麼前幾天才出來跟我見面?」要是重霄能早點出來,她或許就不會如此無聊到要跟自己說話培養感情。
我已經變成一把劍,因此必須要開鋒才能現身,沒想到九劍又在劍鞘上下了縛咒,直到劍鞘被扯落,我才得以見天日。
重霄愈說愈感嘆,愈听愈辛酸。
「難怪你老是處處與九劍作對。可是九劍其實是個好妖,你若想跟我們在一起,要記得別跟他吵,懂嗎?」好吧,她承認,她是偏心九劍一點點。
我就是不喜歡他!
衛七月習慣性地搔搔臉蛋,表情很是為難。「重霄,你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別與九劍計較?」
……七月,-是不是喜歡上九劍?
衛七月老實坦承,「是啊。」
你們不過才相處幾日而已!
重霄最氣不過的就是這點。
「也不曉得為什麼,反正待在九劍身邊就會讓我有種安心、相屬的感覺,就好像……我們認識很久、很久一樣。」她托著腮,目光柔柔地看著遠方。
可惜她的這份心情,九劍想必是無法了解,因為他一心求的是與自己決斗。想來還真有些悲哀,她喜歡十燁,可是十燁喜歡殘月;她對九劍有感覺,偏偏九劍只想與她較量。
七月,我喜歡。
衛七月收回目光,溫柔地說︰「重霄,謝謝你,你是我所創造出來的,就好比我的兒子般,我會好好疼愛你的。可是我喜歡的是九劍,別再問我為什麼,因為有時候喜歡一個人不見得要有理由,懂嗎?」
重霄靜默了。他實在不能理解為何她喜歡九劍,但他卻能感受到她的真心。
滴答滴答的聲音傳來,衛七月抬起頭,才發覺外頭開始下雨,不經意嘆了口氣。
九劍的身影穿越雨幕而來,身上不沾一滴雨。
「遠遠就听見-的嘆息聲,怎麼了?」
衛七月定定望著他。九劍這份時有時無的溫柔總能深深牽引著她的心。
九劍蹲,以指尖拭去衛七月臉上的淚痕。「-又哭什麼?」
她哭了?衛七月趕緊抹去淚水。「可能是想念……師父吧。」
九劍無語,坐在衛七月身旁陪著。
衛七月了解這是九劍難得的溫柔,亦十分珍惜。
這時候,她多少會遺憾沒有過去的記憶,否則她就能清楚自己對九劍究竟抱持何種感覺了,又為何她會打敗九劍……這些都是她急于厘清的部分。
「九劍,你有沒有想念過一個人?」
「人?我認識的人都已死了。」
「我的意思是,有沒有喜歡的感覺?就好比我喜歡師父、喜歡……」衛七月頓了頓,不想將心意表示出來。「你懂我的意思吧?」
九劍再篤定不過的回答︰「沒有。」
他窮盡一生就是要攀上劍術的頂端,至于其它的,他全然無心。
「一點點都沒有?」
「一點點……有吧。」
「誰?」衛七月無端欣喜起來,看來九劍還是有感情的。
「『-艷』的劍鞘。」
「劍鞘?!」衛七月露出困惑的表情。
九劍喜歡劍鞘?這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是了,打造出「-艷」的是個奇怪的鑄劍師父--夏冶。
夏冶贈劍,竟是要他自己先選擇一把劍鞘,然後再搭劍,那時,他第一眼就看上那把放在角落且毫不起眼的劍鞘。
以前劍鞘在的時候,因為他喜歡撫模冰冷劍鞘的那個感覺,便將「-艷」隨身系在背上,但後來劍鞘失落,他也藏起了「-艷」。
也不知怎地,他獨獨偏愛那個劍鞘。
或許是因為每當他把「-艷」放入劍鞘的那瞬,他激動的心情好似也會被納入劍鞘之內,逐漸平靜下來吧。
「劍嗜血,劍鞘卻是默默保護著劍,任由日曬、雨淋,也不會吐出一個苦字。」九劍不知不覺將心底的話全告訴了衛七月。「我喜歡的就是這樣任勞任怨、既溫柔又堅強的劍鞘。」
衛七月的雙手緊緊交握住。
此刻她內心的激蕩猶如岸邊的海浪,一波一波未有停息。
九劍的話竟然狠狠擊中她的心,教她無法抵擋,感動莫名。
為何九劍的感覺和自己這麼相似?
劍若無劍鞘,是無法獨活--每當她完成一把劍後,便會更投入心力地制做出一把足以保護劍的劍鞘,因為她也是抱持這觀念。
可惜就連師父也不明白,她原本以為不會有人再跟她抱持相同的想法了,沒想到九劍竟能了解……
「-怎麼又哭了?還在想衛十燁?」
衛七月搖搖頭,掀了抹如花的笑靨。「我只是覺得這雨下得很好,所以很感動。」
九劍看著雨不停落下,心情慢慢靜了下來。
這樣的感覺,自從失去劍鞘後,他已經好久不曾有過。
真的好久了……
「九劍,既然你這麼喜歡『-艷』的劍鞘,那我也會幫忙找回的。」衛七月自告奮勇地說。
若說九劍是把劍,那麼她由衷希望自己能擔起保護他的責任。
「……謝謝。」
一股莫名的溫暖緩緩流入他心底,回蕩不已。
讓他的心意外的有種被疼惜的感覺,究竟是這場雨還是身邊的衛七月呢?
眼角余光瞥見衛七月抱著「重霄」,頭一會兒往左點一下,一會兒又往右點一下,顯然是累過頭,睡沉了。
見她頭在他身邊左右點來點去,九劍忽然笑意上了唇。
隨著相處的時間拉長,他慢慢喜歡上衛七月這種傻傻的性格了,若能這樣下去,或許也不錯……
等等,他想到哪去了,他與衛七月非得再戰一場不可!
「咚!」無預警的,衛七月重重往九劍身上倒下去。
仍緊抱著劍的衛七月,發出沉沉的呼吸聲,令九劍不舍喚醒她,只好任由她把自己當作依靠了。
雨勢又轉大,淅瀝的聲音,洗淨了大地。
如此愜意自在的感覺讓他驀然想起劍鞘還在身邊的時候……
那時劍鞘還在身旁,他不以為意,但等到失去了才知可貴;假若有一天衛七月也恢復記憶,那麼今日的這幕,或許也僅有這一次了。
雨停了。
他倆又繼續朝東方前進,沒幾日後,進入平安城。
九劍本不想在這個城停留太久,但無奈他身邊帶了個對任何事都很好奇的衛七月,不過一眨眼工夫,他又失去她。
衛七月眨眨眼楮,看著那一串串紅色鮮艷的李子,真是教人垂涎欲滴呢。
每次都只能看、不能吃,害她好不失望,這次,她非嘗到不可。咦?每次……她不是第一次看見這種鮮艷的李子嗎?罷了,不想了。
「姑娘,想要哪一串?」
「就這串好了。」
衛七月接過小販遞給她的糖葫蘆,就在要咬下去時,又听見小販說︰「一串兩文錢。」
兩文錢?「兩文錢……那是什麼東西?」
小販一听,連忙搶回糖葫蘆。「姑娘,可別想白吃又不給錢。」
衛七月苦著小臉,她的確不曉得什麼是「兩文錢」哪。
「拿去,不用找了。」九劍走上前,掏出銀兩交給小販。連他這只妖顯然都比她更懂得人情世故。
小販接過錢,才把糖葫蘆給了衛七月。「多謝慷慨的公子。姑娘,慢慢享用。」
「九劍,謝謝你。」拿到糖葫蘆,衛七月顯然很開心。
「-明明就不是人,何必要吃人的食物?」
衛七月咬了一口糖葫蘆,又酸又甜的滋味在嘴里化開,她笑得合不攏嘴。「好好吃喔!」。
九劍不做反應,繼續往前走。
「我喜歡吃跟是不是人沒關系的,既然生在世,當然想嘗遍天下美食,這是我一點小小心願。」衛七月兩三口就把糖葫蘆吃得只剩下最後一顆。「最後一顆給你試試。」
「多謝,我不喜歡。」
「可你不試,又怎會知道喜不喜歡?」衛七月反駁他。「試試看嘛!真的很好吃,我不會騙你。」
大庭廣眾之下,衛七月硬要九劍吃掉最後一顆糖葫蘆,他自然也不會介意旁人的目光,只是真的拗不過衛七月的堅持,只好一口吃下。
又酸又甜的味道,與朝露相比,是別有一番味道。
「好吃吧?」她的笑漾著無比甜蜜。
九劍的眼眸注視著衛七月的容貌,隱隱泛著柔光。
好吃嗎?
不,他並不喜歡這種味道,他喜歡的是,衛七月那張毫無防備的笑臉-
艷,千萬要記住,假如有一天他以殺人為樂,-勢必得殺了他,懂嗎?
夏師父,-艷記住了。
身邊盡是艷紅一片,而她宛若置身在一片血池之內。
臉、身、衣、手,盡是鮮艷血腥的紅。
血池?!
「啊--」一聲不絕于耳的低叫之後,衛七月滿身是汗地坐起身,她緊張地望著四周,檢查自己的身體,在確定自己未沾一滴血後才稍稍安心。
說也奇怪,不曾作夢的她,自從離開師父身邊,每夜多少都會夢見一些奇怪詭異的事情。
有時候是覺得有人在跟她說話,她卻听不清說些什麼;有時候是夢見殺人的場面,感覺就好像是她親手殺人般;有時候又听見苦苦哀求的聲音,以至于讓她都睡不好,可她也不知該開口跟誰說。
而這次,她竟然清晰地听見了一男一女的對話。
「『-艷』……我怎會夢見『-艷』?還有那個夏師父,他又是誰?」
懷著滿肚子疑惑,衛七月再也無法入睡,加上外頭稀落的雨聲,滴滴落在檐上,听來格外淒涼,因此她走出破廟。
她住不慣人來人往的客棧,于是這路上,他們有時候席地而睡,偶爾也會幸運遇上空屋或是破廟,九劍也完全配合自己,沒有二話,教她好生感激。
輕輕地,她方踏出門坎,就瞧見九劍的身影在雨勢下利落練劍。
九劍練劍的姿態時而柔軟如雲、時而剛硬如山;迅疾時,快似風,又能緩慢若潺潺流水,一動一靜間毫無破綻又行雲流水得教人連眨眼也不舍得。
那看似毫無章法的劍術,實則已將劍理化為千百招,十分高深不可測。
可是,衛七月也看出九劍的劍隱隱散發出寂寞的氣息,也是了,一個站在雲端上的劍術高手,當他看著身邊都無人時,必定是寂寞的。
誠如她,在制造出一把絕頂好劍時,當然也會希望有人能善加運用,或許他們期待著不同的事物,但那種心情卻是類似的。
九劍希望與高手一戰,她卻是由衷期盼她的劍能有人將之發揮至極。
漸漸地,她能了解九劍為何執意要與她對決的理由了。
九劍的速度極快,讓雨來不及落在劍上就被劍氣蒸發,他的身體已濕透,卻仍不停止。
提氣、運劍,劍氣和雨交織出白色的氤氳。
他緊閉雙眸,回想著那最後一場對決--衛七月就在他面前,而他卻有幾分大意,才導致後來的敗局。
不過這次他絕不重蹈覆轍,該討回的自尊,他會要回來。
「咻!」
一道銳利的劍氣自「-艷」甩了出去,掃過一片樹林,然後九劍把「-艷」負在身後,走回屋檐下。
「你的劍術相當高桿。」衛七月誠心讓美,什麼叫出神入化,看九劍就清楚了。
「我吵醒-了?」
「不是,是我自己睡不著。」衛七月不打算提作夢的事情。「看你練劍挺有趣的。」
「我練劍不是為了讓-覺得有趣。」對于「劍」,九劍相當認真。
「算我失言了。不過,九劍,你的劍殺氣太重,這樣你只會讓劍蒙蔽你的理智。」她是旁觀者,看得更加清楚。
「與人對決,非生即死。」
「可你不是只求對決而已,何需想到生死問題?」
「敗在我手上的,都得死。」
「分出輸贏不就好了,殺掉對方有何用處?」
「輸了,又何必活在世上。」
衛七月听了,心底霍然一凜。殘忍的想法!
「可你怎知道現在輸給你的人,將來不會有機會再與你一較高下?」九劍的手段令她覺得心寒。
「生與死,一次定江山。」這是他慣有的作法。
衛七月搖搖頭,無法認同九劍的觀念,亟欲說服九劍。「九劍,這樣是不對的,劍最初的目的,絕對不是用來殺人。你當初學劍,就只為了殺死失敗者嗎?」
經衛七月問起,九劍陷入沉思中,因為這問題他未曾思索過。
從他懂得拿劍開始,他就彷佛是劍的一部分,沒人教他如何使用,那時,他也是完全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但殺人……究竟是何時才有的原則,他卻丁點印象也沒。
好似打他拿起「-艷」後,就會自然想殺人。
「九劍,你怎麼了?」
九劍咬牙把在腦子里打轉的一團迷障甩了出去。「-別管我!」
「九劍,你既然曾敗在我手上,所以才會再回來找我比試,那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何沒殺你?」
「那是個人作法不同。」
衛七月滿臉擔憂地說︰「不是的!不是那樣……是因為我想讓你了解……了解……」她話說到一半,乍然停住,她究竟想讓九劍了解什麼,她怎會突然又說不出來?
「七月,-只要恢復記憶就好,其它不必管了。」九劍突然冷然以對,他的事毋需外人插手。
「九劍,你以前明明就不是這樣的啊!」
是我害了你,是我,所以我才不得不與你比試,不得不離開你。
是誰?又是誰在她耳畔低語?
「以前?-記得什麼了?」不,也不太可能,他與衛七月第一次見面就交鋒,他倆根本不可能認識。
「沒有,我什麼都沒有想起來,九劍,你握得我手好痛。」衛七月不由得皺了一張小臉。說實在,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剛剛到底說了些什麼,因為她的腦子最近亂得很。
「抱歉。」九劍放開她,是他太激動了。「夜深了,早點歇息。」
衛七月點點頭,轉身之際又扔下一句話,「九劍,我真的希望你好好想想,生與死是很重要的。」
九劍沒有答腔,走了出去,原本的小雨早已轉成滂沱。
生與死究竟有多重要……他從沒深思過。
生命不是燦爛一瞬比較好?
那夜過去,九劍對衛七月的專注多了些。
九劍不再領在前,而是跟著衛七月的步伐,追逐她的身影。
他對衛七月的在意也不再針對她的劍術而已,另外,他也想弄清楚她的身分為何。
在鬼門內,他想的都是該如何精益求精好在下次擊敗衛七月,卻未曾思考過她因何出現在自己面前。
他清楚衛七月絕對不是單純想與他決斗,否則根本不會找上他,畢竟與他決斗只有生或死,很少人有勇氣敢挑戰他。
那麼,她究竟為了什麼理由?
你為比劍而來,但對敗者卻未曾留活口,手段實在殘忍,求勝難道就必須以一方的死為結束嗎?
九劍忽然想起五年前衛七月所說的一段話。
難道她是不希望他殺人?
她當初不殺他,大概就是要他在鬼門里想清楚生與死,而非專注在劍術的精進。
真是這樣的嗎?
可惜走在他面前的衛七月不是五年前的她,因此他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所以,一切全都系于衛七月的記憶里。
即便他倆相隔幾步,衛七月依然可感受到九劍投射過來的冷冽目光。
她走在前頭,縱使中間有「重霄」擋著,仍戒慎恐懼。
「重霄」感覺到衛七月的怕意,連忙出聲︰-何必怕他?
「我也沒怕他,只是九劍有種天生的威凜氣勢,會教人不由自主倒退三舍。」好端端地,九劍何必要走在自己後頭呢?難不成還在氣自己昨晚所說的那些話?她也是實話實說嘛!
哼。
「重霄,反正你也沒事,要不要現身陪我?」
不成,我暫時不想與九劍面對面。
那晚七月抱著自己睡倒在九劍身旁時,他可沒睡著。
他清清楚楚把九劍的柔情看在眼底了。他當然了解七月有多固執了,一旦認定了就不會再改變,現在又加上九劍的心慢慢偏向七月,他的機會大概更小了。
所以……他只好鬧別扭!
「……那你繼續躲在劍里好了。九劍!」衛七月停了腳步等候九劍。
「做什麼?」九劍來到她身旁。
「你要不要走到我前面?沒看見你的背影我會不習慣呢。」
九劍不置一詞特地放慢腳步,跟在衛七月身邊,相偕走了半個時辰,她曉得九劍不太愛說話,也不打算吵他。
這會兒反倒是九劍先開口問︰「這五年,-都是怎麼過的?」
「嗯,我想想……是師父找到了我,然後帶我回去,然後也不知怎地,我突然就會鑄劍,便成天敲敲打打,師父則是有空就出去降妖除魔,最後殘月住進來,你也找上門了。我的日子大概就是如此,很乏味吧?」末了,她附贈一抹微笑。「你呢?你活了多久?平常都做些什麼?」
他活了多久?「我不記得自己活了多久,但我知道我一直致力于劍術上的進步,這對我而言就很重要了。」
衛七月鎘了揭密如梳的睫毛,垂下眼瞼。「九劍,若是我恢復記憶,又輸給你,你也會殺了我嗎?」想到恢復記憶的那日,她漸感不安。
「不會,因為我答應殘月不會殺。」
衛七月感慨嘆息。原來是因為殘月的緣故,她剛剛听了還以為是九劍想通了。
「若劍的本意不是殺人,那又能做何用處?」他對這答案相當感興趣。
衛七月偏頭想了想。「我想……必定是拿來保護自己所愛的一切。」
「保護自己所愛的一切?」九劍不禁重復衛七月所說的話。
「是啊,夏師父就曾對我說過……」咦?她自己為何無緣無故會提及夏師父,莫非她也識得夏師父?
「-認識夏師父?」
「好像吧,昨晚我就听見他與『-艷』在對話。九劍,『-艷』該不會也是劍靈吧?」她好生期待,若「-艷」是劍靈,不知長成什麼樣呢?
「『-艷』不是劍靈。」九劍的話瞬間打碎衛七月的美夢。
「可『-艷』在我夢中的確與那名夏師父有對話呢。」她最近作的夢很混亂,有時都分不清自己是身在現實或是在夢里。
「-嘴里的夏師父名叫夏冶,也就是他鑄出『-艷』的。」
衛七月欣喜合掌,露出豁然開朗的表情。「太好了,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先去找這位夏師父,說不定他也認識我呢。」
「七月。」見衛七月這麼期待,他著實很不願意潑她冷水。
「什麼?」
「我想夏冶大概是-身邊直到今天唯一認識的人了,因為他已經死了五百年。」
死了五百年?!「這樣啊,那……那你認識夏師父嗎?」
「認識,不過不太熟。」為了得到「-艷」,他也幫夏冶做了幾件事。
「那你覺得夏師父是個怎樣的人?」夏師父有可能是她身邊唯一認識的人,因此她對他格外好奇。
「他是個性格溫和內斂,不愛權勢名利的鑄劍好手,他……」
九劍陷入回憶專心描述就他對夏冶的認識,衛七月听得點頭又含笑,儼然已將夏冶當成自己認識的人一樣。
「看來夏師父真是個好人呢,我想起來了,難怪上次你會問我鑄劍術是誰傳授給我的,那時你就猜到我和夏師父有關系了嗎?」
「因為-鑄出來的劍與夏冶有幾分相似。」
「那說不定我有可能是夏師父的徒弟喔,對了,夏師父住哪?」听完九劍對夏冶的描述,衛七月已經完全崇拜起夏冶了。
「就在東方……我帶-去看看吧。」九劍視線遠眺,方意識到他們所前進的方向會經過夏冶的住處,
假使衛七月真與夏冶有關系,說不定會把恢復記憶的方法藏在那里也不一定。
「好啊。」衛七月滿心歡喜。
在東方日出之處,看來不只有衛七月的回憶,亦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