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戀酒吧,安靜得像是在辦喪。
沒有音樂為佐料,客人安靜得連呼吸都得要拿捏力道,就怕觸動了坐在吧台內那尊有若假人女圭女圭的李淑兒。
打從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店里時,就一直坐在吧台里,動也不動,就連音樂停了,也沒人敢再去啟動。
于是,吊詭沉默就這樣無邊無際地持續下去。
直到一串鈴聲打破了快要窒息的靜默。
路不破推門走進店內,微愣了會,立即又如往常般地走到吧台前坐下。
「怎麼了?」他溫聲問著,一如他往常的平板音調。
李淑兒終于有了些許反應,緩緩抬眼。
路不破深沉地看了她一眼。「鐘離想見你。」
「叫他回來見我。」一開口,嗓音粗啞干澀。
「醫生不準他出院,要他留院觀察幾天。」
「等他出院,再來見我。」
路不破優雅地點了根煙。「你在跟誰拗?」
「我在跟誰拗?」哭紅哭腫的大眼眯出了危險氣息。「難道我就不能不爽嗎?我不能埋怨嗎?還有你,你明知道我跟他的狀況,然而這三年來,你只是靜靜的像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你怎麼還沉得住氣?!」
「要不,我還能做什麼?」
「把他的事全都告訴我!」還需要說嗎?
「那是他的事,他不說,我當然不能說。」彈掉煙灰,沒有表情的俊臉因為她的激動而微露悲傷。
「你是我的朋友,為什麼不能對我說?看我哭,你覺得過癮嗎?」
「不。」
「那為什麼不幫我?為什麼等到現在才讓我知道這件事?我不該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她是他的妻子!那般痴情狂戀下共結連理的妻子,是在法院公證時許下承諾同甘共苦的妻子!
話落,她抿緊菱唇,緊握成拳的手不斷地顫栗著。
失態了,嚴重的失態。
淒絕的泣吼聲讓在場的客人全都傻住,個個屏息不敢亂動。
「……對不起。」他無能為力。
身為一個男人,他太清楚鐘離也疼惜她的心情,所以他的做法,他懂。
「他想要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孤單的死去,你知道嗎?你覺得對我公平嗎?他有沒有想過,當我知道這件事時,我的心會碎,我的人會死!他知道嗎!」
怎麼可以這樣對她?用他自以為是的溫柔來傷害她。
「我沒有那麼脆弱,我有自信可以牽著他的手直到最後一刻,他卻連這個機會都不給我,這還叫夫妻嗎?」
她氣自己!也氣他!
氣自己在他最痛苦的那段日子里,自以為是地怨恨他,一心只想追逐自己的幸福,證明自己過得很好。如今知道真相,發現自己幼稚到連自己都唾棄。
然,更氣他什麼都不說,居然選擇一個人承受……他娶老婆是裝飾用的嗎?夫妻不是應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嗎?大難來時,他自己飛走了,還要她追逐自己的幸福……什麼跟什麼嘛!要溫柔也該有個底限!
「那麼,你是不是應該好好地把握現在,活在當下?」
「我要怎麼活在當下?」她沒有辦法承受!「走就走了,干麼還要回來擾亂我的心情、我的生活?」
他就要死了,就快要死了,要她怎麼辦?
三年前決絕離婚,是因為他有病,三年後再重逢求婚,是因為他想見她最後一面,這簡直荒唐得讓她覺得像是一場不醒的惡夢。
「鐘離愛人的方式是完全的付出,因為愛你,所以他私底下與你繼父達成協議,不準他再來蚤擾你,因為愛你;所以他得知自己的病情,確定病愈的機會不到三成後,他立即做出判斷離婚,是怕你傷心,不希望你經歷到死別的痛苦。」寡言的路不破難得地供出鐘離也的心情。
李淑兒決堤的淚水更加無法收拾了。
所有的事情他費心的一件件替她安排好,讓她無後顧之憂,替她打造完美的下半輩子,就是要她快樂,可是他都不在了,她要怎麼快樂?
「我就是知道才痛苦……」那麼樣的一個男人,用生命愛著她,她竟然不知道。「我不是不想見他,我是怕……」
很怕見過最後一面,滿足他的心願後,他就再也不撐了。
在那段年少輕狂的痴情狂戀中,他像是一陣颶風,恣意地掃進她的世界,刮走她的心、刮散她的靈魂,當她癲狂其中,他卻說斷就斷,走得義無反顧,她幾乎瘋狂,不死心地遠到美國,卻讓自己傷得更徹底。
抓著僅剩的尊嚴和一身傲骨,她告訴自己,一定要過得很好,至少一定要比他好,然而,實際上,她過得一點都不好。
那樣傾盡一切,瞬間燃燒的感情,哪可能說忘就忘?忘不了,愛恨交錯而來,連袂欺凌著她,絲毫不放過。那麼,他呢?倘若她承受的苦是十分,那麼他所承受的是多少?
比她還痛吧,比她還苦吧,身上還有病,醫生甚至還告訴他治愈率不到三成……那是世界末日吧,那跟世界末日有什麼兩樣?只是在倒數日子而已。
他得要鼓起多大的勇氣面對死亡?他得要凝聚多大的心力在她面前上演陳世美拋妻記?尋常人這個時候都自顧不暇了,忙著怨天尤人、指天罵地,哪還有心情顧得了他人的心情?可他就是做到了,把她放在心里,替她規劃未來藍圖,而設計者卻不在藍圖里。
「淑兒,不要怕,他會沒事的。」路不破嘆口氣,捻熄了煙,橫過吧台,將慌亂無措的她摟進懷里。
「我好怕……」怕得要死、怕得不知道怎麼面對他、怕得連日子要怎麼過都給忘了。「我還好惡劣地對他說,叫他去死……」
突地想到自己每每面對他,從沒吐過半句好話,她就好後悔、好後悔。
「那只是氣話。」又嘆氣了。
「可是,說不定真的有言靈,我還說了好多次,他會不會、會不會……」一緊張起來,她瞪大霧氣迷蒙的眼,揪緊他的衣領,不知所措地閃爍著目光,直到她突地听見一道聲音——
「淑兒……」
柔雅沉雋的嗓音,粗啞中帶著虛弱,李淑兒越過路不破的肩頭往後看去,瞧見了被多人攙扶的鐘離也。
衣著有些凌亂,臉色有些死灰,但黑眸炯亮有神,噙著她熟悉的戲謔笑意,正緩步朝她走來,像慢速進行,但是腳步沒有停止,然後,停在她的面前,很用力很用力地把路不破推開。
再然後,把她緊緊地摟進懷里,像是要拿她填補什麼似的,再再然後,在她的耳邊低啞宣示著,「老婆,你抱錯人了。」
李淑兒從呆愣到慢慢地眷戀他的溫柔,把臉埋在他的胸膛,感覺他溫熱的體溫,確切活著的訊息。
暖暖的,他還在,還在。
「你不想見我嗎?」他粗嗄問著。
她用力搖搖頭,摟住她的身體僵住,她才發覺弄錯方向,趕緊用力點點頭。
「那為什麼不見我?」他又問,緊緊將她攏住,讓屬于她的氣息在他鼻尖飄揚。
「我……」頓了頓,她像是發現新大陸般的抬頭。「你怎麼會在這里?你不是應該要住院觀察的嗎?」
深邃黑眸直瞅著她。「我想你。」淡淡一句話,訴盡他的心情。
「傻瓜,你下次再胡搞,我就躲起來,躲得遠遠的,讓你找不到。」她要脾氣地說,可心里疼得要死。
「你就不怕是我先不見?」
「胡說什麼!你怎麼會不見?你就站在我的面前,還有呼吸,還有心跳!下次再說那種鬼話,我就掐死你!」
「淑兒?」怪了,怎麼反應這麼大?
鐘離也微挑起眉,回頭看向護送人之一的鐘離乃,她搖頭,再看向王志篤,他聳了聳肩,再看向羅至光……他已經躲到王志篤後面,很好,他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你現在馬上給我回醫院!」李淑兒下達命令,哭腫的眼還帶著淚光,然卻透著不可拂逆的光痕。
「淑兒,我沒有那麼嚴重,我……」
「你又不是醫生,給我听醫生的話!」她揪住他,很用力很用力地瞪著他。「我知道你沒事,你一定會沒事,所以,你回醫院,做完所有的檢查再出院,好嗎?」
「……」可惡,至光到底對她說了什麼?
「你听見沒有?」
「不用緊張,基本數據已經出來了,鐘離確實是可以出院,畢竟待在他想待的地方,心理壓力較小,對病情也較有幫助。」王志篤跳出來救駕。
「真的?」
「我是醫生,听我的總沒錯。」又是那一記溫和如風的沁人笑意。
「你可以不用笑得那麼甜。」鐘離也橫過肩膀,擋住兩人勾纏的視線。
有沒有搞錯,當他的面勾引他老婆?沒听過朋友妻不可戲喔。「……我在幫你耶。」很沒義氣喔。
「知道,感謝你的大恩大德,來世必涌泉以報,開心了沒?」他涼道。
「說什麼來世?閉嘴啦你!」李淑兒敏感得像只歇斯底里的吉女圭女圭,只要听見相關字語,就忍不住抓狂。「快點,大伙幫忙,先讓他回樓上休息,不要讓他一直站在這里,還有……你怞什麼煙啊,不知道怞煙會得肺癌嗎?把煙捻熄!還有,把空調開到最大,這里的酒味太重了!」
一陣機關槍掃射,客人與服務生皆傻眼。
這里是酒吧,沒酒味就太扯了,怞煙會得肺癌是每一個怞煙者都知道的事,以往沒在意過的事,現在怎麼敏銳得有點好笑?
但不解還是藏在心底,大伙依照指示辦理,免得惹上殺身之禍。
看熄煙的熄煙,開空調的開空調,鐘離也實在是哭笑不得。
鐘離乃和王志篤分別攙著他的兩邊,李淑兒拎了包包正準備上樓,卻見羅至光堵在門口。
「羅教授,還有什麼指教?」她繃著瞼。
「那個……」羅王光搔了搔臉。「鐘離也不知道你已經知道他的病情,我想,你還是別表現得太明顯較妥,免得增加他的心理壓力。」
「我有表現得很明顯嗎?」她皺眉。
「你沒感覺嗎?」簡直就像是一頭捍衛小獅的母獅子,好像只要有人對鐘離也不利,她便會立即撲上去咬死對方。
「有嗎?」還是皺眉。
他翻了翻眼。「低調點。」
本來是打算為自己說過的話道歉,但如果現在對她說,其實鐘離也的病已經痊愈進入恢復期,不知道她會不會一口咬死他?
所以,他想,一切順其自然,順其自然就好。
「我知道了,謝謝教授。」她收起獠牙和怒爪,溫順得像只小綿豐。「先前在醫院對教授說話過分了,請您不要放在心上。」
確定了他確實是鐘離也的好友,而且每件事都是站在鐘離也的立場說的,所以她虛心受教,默默反省。
「不會啦,那沒什麼啦。」嘖,這麼說,豈不是更顯得他小心眼,惡意整她?不是要他內疚來著?可是,眼前的狀況似乎也由不得他說出實話啊,依他看,他應該先躲起來一陣子才對。
等到哪天水落石出再現身。對,就這麼決定了。
「那,教授要不要一起上樓?我請您喝杯咖啡。」
「不、不用了,已經很晚了,我明天還有課,我要先回去了。」找了個說法,他快快怞身。
「真抱歉,讓你們忙到這麼晚。」硬是把鐘離也架到床上休息,強迫他吃藥後,李淑兒走進客廳,一臉愧疚。「我要是肯見他的話,他就不會麻煩你們了。」
「不會啦,大嫂。」鐘離乃撒嬌地拉著她到沙發坐下。「你不生他的氣,我就很高興了。」
她指的是事發之前,李淑兒尚未平息的怒氣。
「我沒生他的氣,我只是不喜歡被蒙在鼓里而已。」真沒料到的是,他瞞的竟然是這麼大的事。「但從今天開始,我會好好地收斂脾氣,盡可能地讓他把心情放松,不要造成他任何的心理壓力。」
鐘離乃听了,眨眨眼,覺得這話意透著古怪,但又覺得相當合理。「也對,畢竟依我看現在的狀況,能夠放松,對他而言是好事。」
「還有……」李淑兒咳了一聲,有些羞赧地站起身,拉著王志篤到角落,小聲問著,「請問,他現在這個狀況,可以、可以……」
「嗯?」
「就是……」她把他身子拉下,附在他耳邊超小聲地說完,俏顏燒辣似火。
王志篤挑起眉,看了她一下,說︰「是可以,但盡量不要讓他太勞累。」心想,完蛋,全都是羅王光那家伙惹的禍。
看樣子,他還沒跟她吐實,才會讓她生出努力做人,為鐘離留種的想法。
據他所知,鐘離當初沒有做放射線治療,想要做人,應該沒太大的問題才對,但他回來台灣這麼久,卻始終沒踫過李淑兒,那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到時候要是求婚不成,搞得小倆口再生變,羅至光可真的是一代罪人了。
「好、好。」李淑兒頭點得臉都快要垂到地上。再抬眼,臉上笑意盈盈。「要不要喝杯咖啡再走?」
「不用了,已經很晚。」王志篤軟笑婉拒。
「大嫂,我明天再過來看你和大哥。」鐘離乃也很識相地跟著一道走,把一方空間留給兩人。
「如果有什麼狀況,任何時候都可以打電話給我。」王志篤遞上電話號碼。
李淑兒會意,笑得很羞澀。「喔、好。」
送走兩人,她回房,洗了個戰斗澡,卸了彩妝,頂著一張素顏,頭發未干,穿著居家服就溜進鐘離也的房間。
臉色還是稍嫌蒼白,好看的唇不著血色,緊閉的眼似乎更加凹陷立體,盡管不減他迷人豐采,但他確實是病了。
為什麼她會沒發覺呢?
蹲在床邊,模著他俐落短發,指尖微掠他的頰,微涼,透著一股沁寒。
他那麼愛漂亮,一登場就要求魅力四射,近乎自戀的人,哪可能留這麼樸素的發型?應該是治療期間不得不剪的吧。
愛憐地注視他出色的五官,心里強硬鞏固的那面牆塌陷在他無盡的柔情里。
也難怪她根本沒發覺他有異狀,因為他始終在笑,笑得神采飛揚,不見破綻,每天每天死皮賴臉地糾纏著,光是要應付他的熱情就夠她筋疲力盡,哪可能注意他的病態?
是不痛嗎?不然,為何她沒瞧見他在面前皺過眉頭?但,怎麼可能不痛?是不想讓她發現讓她擔憂吧……
「鐘離也,你是個笨蛋。」湊在他耳邊小聲低喃,不像責怪,反倒有點像是在撒嬌。
「干麼趁人家睡著時罵人?」埋怨聲沁在黑夜里幽幽傳來。
「嚇!」她跳了起來。
「嚇到了?」張眼,黑潤的眸像是要隱入不著燈的夜色里。
「你不是睡著了嗎?」啐,沒睡著也不早說。
「本來是睡著了,但被蚤擾醒了。」抓著被子,有點小羞。「但沒關系,我繼續睡,你不要停。」
通常這個時候要是沒仰天大笑,也要狠踹他兩腳以泄心頭之癢,但此時此刻,她沒預警地淚如雨下……
「淑兒?」鐘離也被嚇得翻坐起身,將她摟進懷里哄著。「怎麼了?」
「都是你啦!」害她嗚嗚咽咽、怞怞噎噎的。
痛就說嘛,不舒服要講啊,干麼還刻意要逗她笑,明明是該讓人費神照料的人,怎麼卻依舊扮演著她的開心果角色?
「我怎麼了?」
「你欠揍啦!」都什麼時候了,還這樣逗她!
「好嘛,給你揍。」他把嘴一扁,把俊魅帥臉糟蹋到淋灕盡致的地步,騰出胸膛的位置供她練拳。
「你神經啊。」她哪舍得?拳頭沒揮向他,反倒是把臉輕輕地貼了上去。
鐘離也受寵若驚。「淑兒?」他想,他大概知道羅至光跟她說什麼了。「淑兒,你不用擔心,我好得很,身體已經進入恢復期,志篤也說我沒問題的,我還在想,最遲一個月,我就會回去接管鑫全董事長一職,當個替你賣命的員工,你覺得怎樣?」
她聞言,淚水掉得更凶。
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瞞她……原想責問他,為何不依靠她,但想到羅至光說不要增加他的心理壓力,她于是忍住了。
「吻我。」她把臉埋在他的胸膛,隔著輕薄衣料,挑動他的感官。
沒關系,趁著時間還夠,她要替他留個孩子,若是哪天他不在了,至少她還有個孩子證明兩人曾經相愛過。
「淑兒?」一股熱氣迅若疾雷地往下月復凝聚,他闇啞地低喃出口,為兩人拉出安全距離。
她不解地瞪著他,有抹被拒絕的羞窘。
「我累了。」他的臉色也沒比她好,自責得要命。
頓時,氣氛僵到極點。
愛人在面前,如此柔弱又充滿韻味地要求他,他竟無法回應……當男人,當得好丟臉!
可,有什麼辦法?他才剛吃藥,全身軟綿綿,要是中場出事,他男人的尊嚴要往哪擺?基于他致力于場場完美精致的立場之下,所以原諒他拒絕。
「喔、喔……喔。」三個音階,由高往低沉。
他見狀,原想要再說些什麼,卻見她突地揚起笑臉,說︰「沒關系,已經很晚了,你快點睡。」
鐘離也見她起身,懷里的軟玉溫香轉眼不見,好空虛啊。
「等等。」忙再將她拉回。
「嗯?」她始終垂著臉。
「淑兒,我很想你,我也很想要……」
「我知道。」她淡淡打斷,目光垂在他的衣衫一角。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嘛,她知道。
「你……」不知道要說什麼,突然覺得尷尬得要死,一時間很想死。
嗚嗚,他的一世英名啊,如斷線的風箏,一去不回啊。
「沒關系啦,你趕快睡,已經很晚了。」她輕輕推開他。
「淑兒,不要推我。」他目光含怨。他有心理受創癥候群,老是被她拒絕,總覺得快要挽不回老婆的心了。
「可是,你應該……」吻,熱切地落下,封住她稍嫌聒噪的嘴。
唇舌在觸及瞬間,像是嘗到了電流橫竄的麻栗感,由唇舌沿路燃燒蔓延到全身,火花瞬問引爆。
要的不再只是溫純的慰藉,而是更放肆的索求,糾吻痴纏得忘我,氣息紊亂地燃燒彼此,像是要補足這三年來的空白,吻得強悍迫切,吻到無法自持,吻到無法呼吸……
壓在身上的軀體愈來愈沉,她就快要不能呼吸——
「鐘離?」從絢爛的光彩中回到現實,她猛然發覺不對勁,輕拍著壓在身上動也不動的男人。
「……我沒事……」才怪。
「你、你不要緊吧?」真虛弱到這種地步?
「……你回去。」他無臉見人了。
「鐘離?」心,突地怞痛了下。
「抱歉,我累了。」他笑得很勉強,俊臉卻是吊詭的緋紅。
「喔。」從他身下退開,她垂著臉,頭也不回地飛奔而去。鐘離也微喘著氣息,把臉蒙在枕頭里,大有企圖以枕頭悶死自己的跡象。
丟臉、丟臉、丟臉啊∼∼正是濃情蜜意時,他竟然、他竟然……
啊∼他不要活了∼